“是你,真的是你?”她低低地呐喊着。
“不是,你认错人了。”楚毅转身背对着她,害怕迎视她那灼灼逼人的眼。
“认错谁?我什么都没说,请你告诉我我认错了谁?”甄贞不让他回避,蓄意地走到他面前,瞠大水眸盯着他,“你不肯认我,是怀疑我不贞不洁,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不,不是的!就算有他也不会介意的。然心里虽这么想,说出来的却是:“是的,一个企图和男人私奔的无耻女人,当然不值得我留恋。”
“你!”甄贞浑浑的渗出冷汗,犹似有千百只眼睛正严厉审问她,有没有偷人?有没有做出伤风败德的勾当?
媛储
这就是她冒着九死一生信守诺言的回报?
甄贞凝眯着他,一眨也不眨。终于她明白了:“你是故意激我的,对不对?”
“不是,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你走吧,我已经不爱你了。”说话时,双眸始终不敢正视她。
“你宁可相信王牡丹和村民们莫须有的指控,却不肯相信我和唐冀是清白的?”
“你和唐冀如何不关我的事,我事实上早已忘了你。走吧!”
他每一声催促都似一把利刃,直剖她的肝肠。
“既然如此,你为何回来?”她不信他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我回来纯粹是为了继承楚家的产业,与你无关。”他父母亲在两年前先后去世了,亲族长老们作主,逼王牡丹必须把楚友达名下的财产交还给楚毅,但王牡丹不依,所以他只好亲自返乡要回属于他的东西。
“是吗?”甄贞突然扯住他的衣袖,扳过他的脸,“看着我,告诉我,你刚刚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只要他有一点点犹豫,一点点不忍,她也就全明白了。
“我……”他薄唇龛动了下,星芒微眨。
这就够了。甄贞心满意足地抱住他,融起脚跟,狂乱地吻着他的唇。
楚毅如一根黑缨,竖在兵器架上,屹然不动分毫,即使微风过处,那缨须也是隐忍自持。他无论如何不肯给予了点温柔——他坚持以铁石心肠浇娘心中的欲火。
“别再这样,走吧!我是为了你好。”楚毅狠心地推开她,“而且,我已经有了人。”
他不是为了我好,他是有了人!
甄贞脸上燥热,心底冷凉:“我不信!难道你忘了我们曾经有过的约定?”
“那是年幼无知时的一句戏言,你怎么也能当真?”他扬起嘴角,露出一抹鄙夷的嘲弄。
“你骗人!我不相信。”她双手捂着耳朵,深怕他说出更多伤人的话,“既然你已有了人,那她人呢?让我见见她。”
“宁儿下月十五从华山来,你若是厚颜强赖着不走,届时倒是可以和她见上一面。”
今儿才十八,离下月十五尚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哩。甄贞想都不想就说:‘“好,我等她。”五年都可以等了,区区二十几天算什么?
“到时彼此难堪,你这是何必呢?”楚毅规劝得言不由衷,阴森锐利的黑眸覆着一层寒幽幽的光。
“你怕难堪?因为你辜负了一个女子真心诚意的期待,是吗?可我不怕,我没有对不起谁。”望着他毁败的容颜,甄贞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她坚信他的无用决绝必和这有关。
她颤抖地把小手放人他的掌心,紧紧捏了下,低唤:“毅哥哥!”
“不要叫我!”他暴怒而惶急地甩开她,“我已经不是你的毅哥哥。”
“你是,不管你变得怎生模样,你永远都是我的毅哥哥。”甄贞死命地抓住他,追问,“告诉我。这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是不是王牡丹——”
“够了!”楚毅发狂也似的将她推倒在地。这张脸是他今生永难弥补的缺憾,亦是旁人碰触不得的禁地,谁敢提起它,谁就得承受最可怕的后果,“我警告你。如果你想留下,就得学会学个哑巴,否则我随时随地都可能杀了你。”他长袖一拂,走了。
甄贞呆立于长廊上,偌大庭院,冷冷清清,惟有一团浓得化不开的迷雾陪伴着她。
***
甄贞被安排住进婢女的厢房,过着下人般的生活,楚毅非但没有特别照拂她,反而格外地折辱她。
原先甄贞还以为会遭到冷落,给打发得远远的,万万没料到,楚毅竟指定要她负责侍候他饮食起居,非但每日得以和他见面,一天还能见上好几次。
刚开始,甄贞欣喜若狂,揣想一定是楚毅心生不忍,才作此安排,后来才知道,根本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甄儿起床了。”这日堪堪破晓,四更刚过,晨鸡犹未啼呢,主事的林嫂就匆匆将她叫起,催促她赶紧上工,“快把洗脸水端过去,晚了少帮主会不高兴的。”
“喔。”迷迷糊糊地稍作梳理,甄贞边打着呵欠,边急忙赶了出去,走到廊下忽而又转回头。
“怎么啦?”林嫂问。
“我不知道楚——呢……少帮主他睡哪间厢房?”昨儿来得仓促,今儿又起得过早,只知这一栋庞然的宅院,除此之外啥也不清楚。
“东厢的风满楼,你昨儿去过的,记得吗?”林嫂道。
“那是他的寝房?”他将她安排至他的寝房?可见他也并非全然无心呀!
甄贞脑海里基地浮现那房内四周墙上所悬挂的字画条幅……
忆前尘,魂荣牵,相思总如扣。
相思如扣?他……
“哎,你还在发什么呆?快去呀!”林嫂慌张地将她推往门外,陡地不知想起什么,又把她给招了回来。
“还有什么交代?”
‘你不能就这样去,得装扮装扮。”她老人家虽体态龙钟,手脚却相当利落,没等甄贞反应过来,己将她长发重新梳成了一个斜向左侧,娇俏可人的贵妃害。
“衣服也换下来。”
“为什么?我不过是个下人,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甄贞望着镜中艳丽欲滴的自己,突然有种落难烟花的悲凄。
烟花?唉唉唉!怎么把自己比成青楼女子了,真是要不得。如果她是烟花女,那楚毅岂不成了恩客?
甄贞为这荒唐的念头,不禁失笑。
“好看,好看,这样笑起来真是好看极了。”林歧缩完成了一件得意的作品,开心地击掌称快。
“林嫂!”小丫头在门外低唤。
“哎哟!时间来不及了,快快快,我叫草营帮你端过去,你先到东厢房等着。”
“这……万一让少帮主知道会不会不高兴?”她可不要让楚毅以为她是个懒惰虫。
“不会的,少帮主对特别——呢,我是说,只要别让少帮主知道不就得了。”林嫂欲言又止地一个劲儿催她。
甄贞看她一眼,了解她受雇于人,自有她难言的苦衷,是以也不再追问。横竖船到桥头自然直,假使楚毅当真不要她,她走就是,天下之大,岂无容身之处。
***
房内依然昏暗,隐隐透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残灯如豆,摇摇曳曳,里头的人影亦忽明忽灭,如梦似幻。
甄贞站在门外趔趄了下,才忐忑地推开木门。他立在窗台边,肩上披着豹皮长袍,身影萧索如一夜未眠。
将木盆搁在回石桌上,战战兢兢地拧好拭脸的毛巾,走到他身旁:“请你——”
楚毅带着灼人如兽的黑瞳忽地转向她!
甄贞一口气提上来,久久不敢呼出。在这样黯淡的天色中,窗外乍现即合的晨俄,照映他如盘根杂缠的脸庞,令人霎时有鬼魅亲临的错觉。
甄贞拎着毛巾的手轻轻抖了下。如此细微的骇然,仍躲不过他凌厉足以察辨秋毫的眼。
“怕?”楚毅冷峻的面孔嗤然一笑,不知是自嘲还是嘲人。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她水灵的小脸上,虽然林嫂只是为她薄施脂粉,却已足够让她的美更加无暇而月兑俗。
她没令他失望,五年不见,她出落得益发的亭亭玉立,艳光照人。
倏地,抓住甄贞的柔夷,覆在自己凹凸不平的脸上,泄愤也似的磨蹭着。
甄贞心绪一紧,无措地望着他野烈嗜血的眼。
“现在你还想做我的妻子吗?”不等甄贞回答,他接续又道,“嫁给一个比鬼好不到哪里去的男人,每天每夜做着同样的噩梦,这是你要的?你有这么坚贞?你会信守十二岁时的一句戏言?”
“我从来不认为它是一句戏言。”甄贞奋力想夺回自己的手,奈何他孔武有力,丝毫不肯放松,“不是男人才会一诺千金,是我亲口答应你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心甘情愿做你的新娘。”
‘撒谎!”楚毅恨憾地甩开她,“你明明怕得要死,何必还要说违心之论?”
“我承认,我是怕。但这又如何?一个人的内心纯良与否,不是应该比他的外表更重要吗?我相信慢慢地我就能够接纳你的长相,并且逐渐的……爱上你。”她记忆中的他,是个至情至性,豪气干云的大丈夫,一个男人最吸引人的不就是这些?至于外貌……也许就……不那么重要了。
老天!她竟然心虚地不敢自问。
“爱?”楚毅先是扬一下眉,继而斜睨着她,像听见天底下最滑稽的笑话一般,纵声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手扳过她的脸,鼻尖几乎触及她脸:“看清楚,把这张睑深深嵌进你心底,然后模着良心告诉我,这是你爱的人?”
“我……”甄贞觉得呼吸困难,脑中一片空白。眼前的他是一张加剧放大,比先前恐怖十倍的容颜。
楚毅从她泛白转紫的脸上,了然她所有的伪装。再至高无上的情操,都逃不过现实的考验。她想骗谁?
憎恨地放开她,连同桌上的木盆一并丢出房外。“滚出去!”
甄贞立在原地,怔忡地照向他,良久方问:“如果是我呢?今天如果毁了容貌的人是我,你当如何?”问完她头也不回地跨出门槛,拾起木盆忿然离去。
天很亮了,朝霞自云端射出万丈光芒,将兀自清懒昏睡的大地-一唤醒。
他因着过分的狂妄绝情,伤了一个好女孩的心。不是没有不舍,只是他必须如此。
***
是夜,他又吩咐要甄贞侍候沐浴。
“我?”这个脾气怪异的男人,又想使什么坏心眼来整弄她?
身为婢女,服侍主人衣着饮食是合情合理,怎地连沐浴都要她效劳?未免欺人大甚!
甄贞切齿问道:“寻常里,他也是这么作威作福的吗?”
“不许胡说八道,咱少帮主连和师姐妹们都难得说上几句话,更甭提玩忽了。”林嫂护卫楚毅比护卫自己的儿子还要卖力。
“那他干嘛还要我去?”除非他的“沐浴”仅止于抹抹脸,洗洗脚丫子,不然便是包藏祸心。他既不肯信守诺言接纳她,又命令她去做这等青楼女子才做的事,实在有够坏!
“少帮主要你去你就去,反正他一定有他的道理。”对林嫂而言,楚毅的话即是圣旨,任何人都不准违逆。
甄贞不惜不愿地接过给楚毅换洗的洁净衣裳,悻悻步向倚山而建的后院林国。
她第一次来到这儿,发现这座山庄之宽广远超过她所想象。里边的一水一石,一讲一轩,都因地势高低制宜,光是亭子便有十多个,种蕉种柳种梅种菊……繁花似锦,教人目不暇给。
斜阳依依向晚,似血残阳笼罩着整座的林园,如炽焰烈焚般,有种惊心动魄的摄人气势。
甄贞不敢流连于如斯的美景之中,加紧脚步往后院走。园子两侧,一为温泉,一为冷泉,他会在哪一边?
稍作沉吟,她即朝右走,那是冷泉的所在。
果不期然,楚毅袍袖翩然如天神般壮硕地立于池畔岩石上。暮色渐渐袭来,夕阳余晕为他勾勒出一辉煌鲜明的轮廓。如果不去细看他的脸,单就这玉树临风,卓尔不群的背影,任谁都不免为他痴迷得神魂颠倒。
甄贞来到他身旁,徐缓为他月兑去上衣,解开腰带。而他,他就站在那儿,冷眼低望她娇弱微悸的身子。四野闻静只闻低低的虫鸣,和他俩彼此喘促的呼吸。
他究竟意欲为何?甄贞几次想开口问,话到喉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已经剩下最后一件衣裳了,甄贞显得有些踌躇。他们这样算什么?既不是夫妻又非情侣,她现在的身份是婢女,有婢女这样侍候主子的吗?
“解开来。”楚毅不让她继续发愣,沉声催促。
天色更暗了,微弱的天光只够望清对方的五官和——
天哪,好长的疤痕!
甄贞万万没想到,他脸上时结盘错的疤痕会沿着颈项一路攀附至整条右边的臂膀。
此时此刻,她总算明白他的意图。他要赶她走,无所不用其极的。
“以为这样我就怕了?”是的,她确实心生畏惧,但好强刚烈的性子,让她说什么也不愿在他面前示弱,“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五年前的毅哥哥。”深吸一口气,柔情缅给地偎进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紧紧抱住。
这一刻,她委实不了解自己是真的为了爱,还是只为了赌一口气?
抱着他的感觉好好,嗅闻他身上那男人专属的独特气息,尤其令她心荡神摇。但,一想到他的脸,他身上横生的疤,她就忍不住一阵悸动。
“不是自欺欺人的话?”楚毅长臂一揽,将她带人冷泉池子里。
织临冰凉的池水,甄贞顿感一阵透心寒,身子骨止不住颤抖地倚着他更紧些,原想他多少有点怜香惜玉的柔肠,不料,他竟一掌将她按人水中,任由冷郁的寒流淹没她的头脸。
“不,不要这样!”甄贞四肢狂乱的挣扎,惊诧陡张的美目,盛满恐惧和讶然。
“现在够清醒了吗?”楚毅一松手,她马上窜出水面,大口大口喘着气,两眼仍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你想害死我?”她本能的朝后跌退,跟他保持适度距离以策安全。
“杀你易如反掌,何需如此费事?我只是要让你醒醒脑,看清事实,不要再自欺欺人。”他盛气凛然地逼近,“我没空陪你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懂吗?或者要我说得更白一点?”
甄贞忿忿而苦寒地怒视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听好,我不娶你,是因为你根本配不上我,试想,我堂堂华山派的少帮主,怎么可能看上你一个江湖卖艺的村姑?”语毕,他袍袖一挥,残酷地绝尘而去。
甄贞望着他昂藏决绝的背影,背脊一下凉至脚底,身形不稳地险些不支倒地。
***
冷雨轻溅的午后,甄贞刚忙完林嫂交代的工作,不,其实是楚毅的命令。现在她成了灶下女了。
疲惫已极的她,乱发垂在耳畔,发丝因汗懦湿部分动在颈项间,样子狼狈不堪。
走到走廊上,望见柴房外尚有成堆等着她劈砍的木头,不觉颓丧地坐落檐前阶下,思绪纷乱起伏。她还要撑下去吗?这个问题她已经自问了不下数十遍。
雨水仍滴滴答答下个不停,些许飘到她的脸上,将覆额的刘海滴成一幕水帘。
拖着沉重的脚步,瞒跳地拾起柴刀,她一下一下地把过于粗大的木柴劈成适度的长条形。
柴房的另一边,正是楚毅练武之处。
他手持青铜宝剑,剑芒映着雨光,发出奇异的流花。自上古以前,黄帝采首山之铜以铸剑后,一直以来,它都是兵器中之上品。
天际乍晴,楚毅一跃而起,剑在腕间翻作美丽的剑花,平沙落雁、金针渡劫。苍松迎客……反复舞动。
不知何处,遥闻规矩的劈柴声,初慢后急。
楚毅先还随着自我意识使招,但渐渐地双手不受控制,竟跟着劈柴声舞动……,心念居然与那声响不谋而合。
甄贞分明已累垮了,却一下一下负气似的不肯稍作停歇。她并不知道隔了亭台楼阁,和一片重林密树,有一个人,剑花一时矫着游龙,一时沉雄稳练。她为他伴奏一样,啄啄啄!无限哀戚。
至激越处,猛一着力,柴刀断成两截,甄贞收势不及,左手虎口处给画了一道口子。
四野基地死寂。
楚毅于惊险中,赫然收招,身形踉跄了几步。他竖耳倾听,漫天落叶蓬然飘落到他两肩。心灵互通地,他只觉不对劲,匆匆赶了过去。果不期然,是她!
一滴殷红的血失落在染着碎花的裙据上,悄悄的晕化……
甄贞心上一下惊呼,本能地握住受伤的手,血洒了一地,教人触目惊心。
楚毅疾步过了重门,踏进柴房阶前,旋即抱起她,为她吸去虎口处的血污。
“好痛。”甄贞忍抑不住,身躯颤动了下,星眸半张,望着神色仓惶的他。
瞅他了下,她伸出手,轻柔地抚模他颊上的疤痕。楚毅一怔,意外地没有怒颜相向。
他撕扯袍角的长布为她包扎伤口,鲜血仍淡淡地渗过绸缎,逼至他眼前。甄贞的脸色更白了,不是因为受伤,是为了他。
这点伤算得了什么!他曾经遭受的势必比这个还惨烈数千倍不止。
时间仿佛静止了,岁月不再流逝,天地间俱是钟情。她但愿长此下去,即使化成涌也无所谓。
“毅哥哥!”
这下全心全意的呼唤,将他所有的理智都唤回来了。楚毅大梦初醒一般,毅然放下甄贞,抖擞而起。
“不要急着走,让我把话说完。”甄贞拉住他的袖口,殷殷相求,“答应我,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愿意照顾我的女人太多了,你是我最不稀罕的一个。”他语气刚硬,是企图抹杀方才的失态吧?
甄贞的自尊益发地百孔千疮,血肉模糊。悲枪中老弱地凝出两迹清泪。
作为一个女人碰到这样的硬钉子,真要无地自容了。甄贞啊甄贞!你的美丽与温柔就如此这般地一无是处?
“没想到,你也是一个善于自欺的人。瞧,你的嘴角还残留着我的血迹呢。对个不稀罕的女人,你一向都是这么怜疼,这么急着呵护?”
被甄贞一语中的,他显得有些黯然:“你我毕竟尚有一份旧情,换作是唐冀,他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他不同,他对我只是……情同手足。”唐冀的确一直待她像自己的亲妹妹。
“我何尝不是?如果你愿意的话。”他宁可当她的兄长,可以为她另觅良缘。
他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的痛苦他不冀望她懂,但求不连累于她。
“我不要!”十二岁那年她就立誓要当他的新娘,五年来从没片刻或忘。苦捱了近两千个日子,难道只为了做他的妹妹?“你听好,我这辈子嫁定你了。”
“你会后悔的。”楚毅面上阴慢地漫上一层厚厚的愁云。
大雨滂沦而至,无情地打在他俩身上,像狂泻着心底的忿意,顺道洗涤亘古的忧伤。风雨无情,岁月无情,上苍更无情!是什么在拨弄他俩?
甄贞已分不清脸上是雨是泪,如同她分不清心底衍生的是爱还是悲悯。
“但你需要我。”起码她可以给他精神的慰借呀,“我看得出来,你内心其实好苦,只是不肯说出来罢了。你是在用无情伪装坚强,这样也许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我。”
“住口!住口!”他受创的表情现出少见的怅然,“我的心情不劳你关切。我不需要你,不需要任何人!”
他噙着熊熊的怒火走了,像急切远扬的苍鹰。
甄贞心折神伤,掩住了面,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