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内务府和礼部终于完成作业。汉皇也出人意表地没有出面阻止。李钰用最隆重、盛大的婚礼,将尹似水迎娶入宫。
阔别近一年,历经万苦方得重逢,却有着仿佛隔世般的生疏。
尹似水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不认得他了。
两人于澄亮宽敞的寝宫中,无言对望良久。然后,他捧起她的小脸亲了又亲……
“放开我。”她已经不习惯这样亲昵的肢体语言,频频用手挡在颊间。
“不!”李钰使劲握住她纤白的柔荑,饥渴地往她身上寻找熟悉的幽香,“我想你想得好苦。”
生产后的她,变得略微丰腴,身段显得更加凹凸有致,益发地风流妩媚。
李钰狂野不减地占有了她,两人沉溺在爱海中,久久不肯稍离。
晨曦乍现,照映上他的脸。虽然经过了一夜的悱恻缠绵,她依然瞥见那团未曾稍减的火热,与无限饥渴,不由得柔肠百转,心生怜惜。
这三百多个晨昏,他犹似从她生命中平空消失了一样,即使明知她人就在京城,也未曾捎封书信,更遑论亲自前来探望了。他会想她?一个不知孤枕难眠的人岂能体会思念的惆怅?
尹似水满怀幽怨,只觉他对不起她:“别的女人不能满足你?”
“是不能。”傻女人!她几时才能明白并用心体察这分浓情?
她拎起枕边的手绢,拭去因过于激越而密布的汗水,是以没瞧见他饱含缱绻情意的眼。
近来,她变得极容易冒汗,时常浑身燥热。许多个无眠的夜,她羞涩地发现,自己竟可耻地渴望被拥抱被疼怜,在所爱的男人的臂弯里……
十七岁的年纪,青春正炽,是适合欢爱的呀?她不懂,更羞于去想象,只单纯地、有些惊慌地了悟,她和他一样都有颗填不满的心。
如今,她又嗅到了野兽的腥味,有一半窃喜,一半痛楚。害怕它短暂易逝,担忧良宵苦短!
他又要了她。她想热情承迎,但礼教的包袱适时纠缠上来,生生熄灭她狂野的念头。
到了最后,她按捺不住,终于发出复杂而激越的嘤咛……
“睡了吗?”他问。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开她黏附在额前的一绺秀发。
尹似水没睁开眼睛,两排如羽扇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有没想过,替孩子取什么名字?”
尹似水摇摇头,戚叔告诉她,按照皇室的规矩,这孩子的名字需由皇上御赐或太子钦点,她徒为人母,根本没有做主的权利。
“由你决定吧。”她支起身子,移开被褥。
“做什么?”他按住她匀称的腿,不让她走。
“一年来,我已习惯一个人睡。”受不了他虎视眈眈的凝睇,赶紧抓起被子遮住身体。
“你还在怨我?”他锐利的黑瞳显得有些凌乱,想是黯然的心绪所引起。
尹似水神伤地望着他。相思已是不曾闲,哪有时间生怨?但,事实上她的确不能释怀呀!
“所以我送给你的珠宝衣饰和万两黄金,你才至今原封不动,是因为负气?”他因为盛怒而加大力道,抓住她胳膊的指节吓人的泛白。
“那些身外之物我向来不予珍视,你很清楚的。”尹似水星眸闪动,嫣然浅笑的唇露出一抹凄婉的嘲弄。
“那你要什么?”
“我很贪心,我要的是稀世珍宝,怕你给不起。”使劲推开他纠缠在手臂上的巨掌,不料一个不慎,双臂全落入他的钳制。
“何妨说来听听?”他不信这世上有他送不起的东西!
尹似水沉吟了下,踌躇地伸出青葱的玉指,游走在他俊美与阳刚并济,剽悍与柔韧兼容的脸庞上。除了他,她别无所求。
很贪心是吧?她自嘲又阴险地又笑了。
“四十九万两。”她道。李钰将她绝美无双的笑靥吻入口中,询问的眼神换成相契的了然。
她急着掩藏心事,移开澄澈的秋瞳,害怕过于坦白招供之后,他将讥刺得她体无完肤。
“我答应你。”
“你弄错了,我并没有——”
“没有什么?弄错什么?”
“说,回答我的问题!”他欺身上来,如虎狼之姿。
“我……我没有想过要你,更没有……没有把心交付给你。”心虚晕红了她的颊。
李钰邪魅地咧嘴一笑:“你骗人的功力越来越差了。”
“什么?”这一问更着了痕迹。
“我师父告诉过我,绝不要相信男人的话,男人都爱骗人。”仔细想想,好像她说谎的次数多一些。
“你师父嫁过很多人?”不然凭什么发此诳语?
“胡说!我师父一生冰清玉洁,从来没有——”她一下语塞,不知如何替师父辩解。
“发现漏洞了?”他咬着她的耳珠子,怪她不该轻信没根据的言论。
“或许我师父她……纯属大胆假设、小心推断,所以……总之,跟你在一起还是很危险。”即使不被骗,也很容易被杀。
“你在担心贺氏父女?”李钰鸷猛的眼骤然转冷,“放心,他们再也无法加害于你。”
尹似水心念一动,怯然低问:“你革了贺大人的职?”
李钰冷凝一笑:“人家好意替你送补品,咱们岂能恩将仇报?我把那锅养身汤赐给他们父女二人享用——”
尹似水胸口一窒,险些低呼出声。
李钰向来快意恩仇,爱憎分明,于他有恩有义,他必然豪气干云,加倍偿还;至于仇敌、奸佞之辈,他也绝不宽贷!
她该心生看好戏的喜悦,却为何惶惶然忐忑不安?忽地,她想起师父临别前要她拍的一支签诗:鸠占鹊巢。
“在想什么?”他发现她居然心不在焉,真是不解风情。
“想我师父,她说永远不要爱上男人。”
“为什么?”李钰对她师父已经没半点好感了。
“因为我抽了一支签。”她把压在枕头底下的小小签筒抽出,“师父说我命中注定不会有好姻缘。”
“是吗?”李钰才不信她那一套歪理,用力将签筒捏成四片,“我倒要看看,这些签诗都是怎么说的。”
“你怎么可以……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遗物……”
“第一首:情海生波;第二首:缘尽二十;第三首:无疾而终;第四首……”
“怎么会全是下下签?”尹似水惊问。
“明白了吧?最会骗人的是你师父。”
“可是她……”她师父为什么要骗她?莫非她曾经吃过男人的亏,抑或为情所苦?
李钰不让她找借口,坚持邀她共赴太虚,再一次销魂蚀骨……
汉皇驾崩之时,李钰正南下苏杭,得知消息才连夜兼程赶回,他是在六月十五日于显德殿登基即位的。
他大赦天下,关内及蒲州、荷州、陕州等,免除两年田赋及捐税;其他各州则免除差役一年。念及宫女过多,幽闭堪怜,半数以上释放出宫……
尹似水成了史上第一位平民皇后。
李钰对她恩宠有加,两人恩爱逾恒,历经漫长的一生一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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