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
门铃响起,纪升从床上跳了起来,时钟显示目前的时间是上午九点整。
「真是准时。」
纪升一面睡眼惺忪地走向门口,一面咕哝着。
开了门,纪升觉得眼前一亮,悦慈今天穿了一件粉红格子衬衫和洗得泛白的牛仔裤;及肩长发编成两根辫子,背着帆布背包,很有初春的感觉。
「你到底要不要让我进去啊?」
悦慈似笑非笑地睇着他。
「喔,抱歉抱歉,请进吧。」
纪升这才发现自己堵住门口,赶忙让路。
悦慈一进来就看到刚被掀开的被子,正软弱无力地慢慢垂下。不用问也知道纪升是被门铃叫醒的。
「我带了早餐来。你吃不吃皮蛋瘦肉粥?」
悦慈扬了扬手上的塑料袋,纪升连忙清出一块空地,让悦慈坐下。
「不吃也得吃啊。」纪升扮了个鬼脸,「我什么都吃,很好养的。对了,我先去刷牙洗脸,-请由日便吧。」
等纪升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悦慈已经开始清理地板了。
「赶快把早餐吃掉,然后自己找个地方写稿。」悦慈头也不回地说。
纪升一边吃着悦慈带来的粥,一边伤脑筋该在哪写。平时写东西都在外面喝下午茶的时候解决了,从来没有这种困扰,可是现在房间里连块能搁稿纸和手肘的地方都没有。
趴着写?太累了,写不了多久一定睡着;用本精装的摄影集垫在腿上?也不好,没多久又会开始东翻翻西翻翻,稿纸被扔在一边……
悦慈好不容易清出一小块地面,发觉这样太没效率,决定先把所有的东西都堆在床垫上,再分门别类。
「是不是-的CALL机在响?」纪升问。他吃完粥,顺手拿起一本笔记本在上头涂鸦。
产该是吧。」税慈从背包里翻出CALL机,是可儿。
「电话可不可以借我一下?」她对着纪升问。
纪升比了个「OK」的手势。
「喂,可儿吗?找我什么事?」
「-现在在哪?等会儿有没有空?我想找-陪我去买衣服。」
「我现在正在当菲律宾女佣,-要过来帮忙吗?」悦慈看着眼前的那堆杂物,有气无力地说。
「当然好啊,真想看看是谁这么大魅力,让我们林悦慈小姐下海。」可儿马上把买衣服的事丢在一边,声音里掩不住地兴奋,「快说,我已经把耳朵拉长了。」
「-还真不是普通的八卦耶。」悦慈又好气又好笑,「我在程纪升这里盯稿啦,他房间乱得让我头昏,干脆顺手替他收拾。」
为了避免麻烦,悦慈隐瞒了一些原因。
「真的假的?」可儿一听乐坏了,「我可不可以去帮忙?我好喜欢他的作品喔。」
其实可儿来帮忙倒也可以减轻一些负担,只是悦慈总觉得有点不妥,可儿完全是一副青少年迷恋偶像的样子。
「-确定-是来帮忙,不是来要签名的?」
「当然。」
可儿答得斩钉截铁,事实上却有点心虚。悦慈一针见血地刺穿她的心事。
「那……我问一下主人的意见好了。」
悦慈觉得自口己又失言了,但既然可儿这么有诚意,她还是征询纪升的意见。
「哎,我有个朋友说要过来帮忙,可以吗?」
「可以啊,只要别找我要清洁费就好了。」他朝悦慈扮了个鬼脸,「我是个穷人。」
「谢谢。」悦慈对着话筒告诉可儿,「他说可以。可是不准-缠着人家要签名,至少他稿子写完之前不行。」
「好嘛。给我地址。」
悦慈念了一遍纪升的地址,可儿承诺四十分钟后到。
「啤……」
悦慈怆着开了门,果然是可儿。
「难得这么准时。」
可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悦慈侧过身,让她进去。她一进门就看见穿著白色纯棉T-shirt和破牛仔裤的纪升坐在墙角,对他灿然一笑:
「哈-,你一定是程纪升吧?我是温可榕,悦慈的大学同学,大家都叫我可儿。我可以叫你纪升吗?」
可儿连珠炮似的问话,简直让纪升毫无招架之力;花了一些时间纪升才整理出一个头绪。
「呃……好。」
「ㄟ……这里好暗喔,」可兑环顾四周,皱了皱眉,「我有个建议,把墙壁重新漆过如何?」
纪升呆呆地看着她,悦慈则是无可奈何地笑着。
「-说……把整间房间都重新漆过?」纪升不敢置信地问。巴
「对啊,这样房间看起来会比较明亮。」可儿安抚纪升,「不会很难的啦,不信你问悦慈,她的住处都是自已漆的喔。」说完还偏着头问悦慈,「对不对呀?」
可儿的热心让悦慈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还没想出该怎么敷衍过去,就听到纪升问她:「悦慈,真的吗?」
然后她发现自己正对着纪升微笑点头。
「太好了,好象很好玩的样子。」纪升兴奋地跳了起来,原先搁在腿上的记事本「啪」地掉了,「我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卖油漆。」
「等一下,你的稿子呢?」
悦慈想起今天的主要工作。
「这-不用担心,」纪升捡起方才掉在地上的本子,「我的idea和草稿都好了,记在这里头,等一下忙完之后我们去外面吃东西,只要半小时就可以把稿子胜好。」
「真的?」悦慈露出狐疑的表情。
「真的。」纪升自信满满地说。「好啦,我现在要去买油漆了,谁可以告诉我该买哪些东西?」
看来自己是期止不了了,悦慈只好让灾害减到最低。她大略估计了一下房间站大小,「买水泥漆,最小的SIZE就行了,还要三支大排刷、两支中排刷,可以的话,顺便带三双粗的棉纱手套。」
「OK,我记住了。」纪升找出外套和钥匙,差-,麻烦-们帮忙看家。」
「-真会帮我找事做。」
纪升一离开,悦慈忍不住埋怨起可儿来。
「人家是一番好意嘛。而且-不是说过,要做就做得彻底一点吗?」
可儿非但不觉得自己多嘴,还对白日己能够帮上忙感到得意。
「-……」悦慈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算了,谁叫-是可儿呢?来帮忙铺报纸吧。」
纪升回来之后,她们已经做好准备工作了。悦慈找到一些废弃的饼干盒,倒一些水泥漆出来开始示范。
「褡,像这样加些水调匀,刷的时候方向要一致,第一遍刷不均匀没关系,干了之后再刷一、两遍就好了。」
纪升和可儿学得很快,三人各据一隅,专心替眼前的墙面涂上新的色彩。
「其实很简单嘛。」纪升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刷好大半面,「-在哪学的啊?」
「看书,不然就请教别人呀。」
「悦慈很厉害喔,她是DIY公主呢。」可儿插嘴。
「真的啊……」纪升一边啧啧称奇,一边转移到另一面无主的墙。「比方说?」
「做衣服啦、纸雕啦、烹饪啦…….太多了,反正根贤慧就是。」可儿一副欣羡的口吻,「宜室宜家的女人。」
「可儿,-不说话没人把-当哑巴。」
悦慈的口气带着淡淡的无奈。她知道可儿是真的以自己为荣,逮到机会就拚命地推销朋友,但太多的赞美总是让悦慈觉得难为情。
「悦慈,-要学着接受别人的赞美,不能老是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可儿状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落在悦慈和纪升心上,却起了一阵不小的涟漪——
我是远样的吗?悦慧心中发出疑问;但她明白,这个问号的力量很微弱。
原来她是个没安全感的人。纪升在心中暗自推敲。
「拜托,我只是不想变得太骄傲。」悦慈半开玩笑地带过去。
在三人的努力之下,不到三个小时,整个房间就披上了一层女乃油白,即使没开灯,也有种由日然的色泽在室内发光。
「看起来好象涂了一层淡淡的阳光地。」可儿对口困己的提议很是得意。
「是啊,我搬来这几个月了,第一次觉得像个人住的地方。」纪升也很满意自己的成绩。
悦慈扫视了一遍房问,「现在只要擦地板跟整理那堆杂物就完成了。」
「我来擦地。」纪升显然正在兴头上,「大家赶快弄完,就可以去吃饭了。」
趁纪升在擦地时,悦慈和可儿帮纪升把杂物分类,因为没有足够的架子,她们决定暂时像书店展示一样地把书叠成螺旋状,又想办法把那些装了框的摄影作品分别安排在适当的位置。
「感觉好棒,原来这个房间不小嘛。」纪升审视成果,觉得非常满意。
「还可以再添个架子放书和CD。」可儿建议着。
「要是你觉得太制式了,去建材行弄几块空心砖和木板由口己搭,效果也不错。」悦慈补充自己的意见。「对了,可不可以借洗手间一用?我全身都是灰尘,好难过。」
「好啊,在那里。」
纪升指着洗手间的方向告诉悦慈,她连忙往那跑去。
「小心喔,」纪升在她身后扯着嗓子喊,「我的水龙头……」
「啊……」
纪升话还没说完,浴室里便传来悦慈的尖叫声,他跟可儿连忙跑过去看是怎么回事。
悦慈站在门口,身上衣服湿了半边,洗手台上的水龙头掉在地上,水柱往天花板冲,然后用优美的弧度缓缓落下,像火树银花喷泉。
「我只不过是扭开水龙头……」悦慈——地说。
纪升冲进去关好洗手台下方的水管闸门,捡起孤伶伶躺在地上的水龙头,安慰悦慈:
「不是-的错。我正想告诉-水龙头的橡胶垫坏了,我还没修,开水时要轻一点。」他微笑了一下,「我太懒了,拖了好几个礼拜,这会儿正好逼自己动手。」
「哎呀,你们两个衣服都湿透了。」可儿惊呼,「这样出去会感冒的。外面风不小呢。」
「我无所谓,反正有的是衣服可以换,倒是-……」纪升看着悦慈,迟疑了一下,「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先穿我的衣服。」
月兑慈衡量一下情况,爽快地点了点头。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换完衣服,我请-们吃饭吧。」纪升咧着嘴笑着说,「别跟我争,一顿饭我还讲得起。」
「放心。我们今天可是半毛工钱都没领。」
经过这些荒谬的事,悦慈也有了点玩笑的心情。
午餐时间已过,但他们还是在一家以CHEESECAKE闻名的瑞士餐馆饱餐了一顿美味的西式蛋卷。
纪升吃东西的速度很快,悦慈和可儿盘里的食物还剩下一大半,他已经解决所有的食物,拿出稿纸振笔疾书。
「悦慈,来做心理测验吧。」.趁着纪升在写稿,可儿做了这个提议。「ㄟ,纪升要不要一起玩啊?」
「不了。」纪升苦着一张脸,指指稿纸和自己的脑袋,「我听听就好。」
「好吧。」可儿叹了口气,有些惋惜。
「喂,有人陪-玩还不好啊?」悦慈又好气又好笑。
「当然不是,」可儿急忙辩解,「我只是怕-玩过了。」
盖阵子快忙死了,哪有时间玩这些东西?」悦慈敲了可儿一下,「废话少说,快开始吧。」
「那就开始。」可儿想了一下,「首先,想象-面前有一条路,-觉得它是通往森林、草原、沼泽还是沙漠?」
纪升一听就知道这个测验的内容大致是什么了,他对悦慈的答案非常好奇,也停丁琴等彷伐慈叵答。
「森林。」悦慈说。
「好,那-觉得在森林遇见的第一只动物是什么?-会怎么对待-?」
「任何动物都可以吗?即使是不该在那里出现的?」悦慈问。
「对啊,以-的感觉为主。」
「那我会先遇到独角兽,走近,模模-,然后走开。」
「独角兽?」
可儿和纪升都露出奇怪的眼光。
「只是模模-就走开了吗?」可儿想确认一下。
「嗯,模模-我就很满足了。」
「好吧。那-遇到的第二只动物又是什么?对-有什么样的感觉?」
「猫,暹罗和波斯的混血种。感觉……高傲、神秘、慵懒、温柔……」
「那么……穿过森林之后,-来到一条河,-会选择用什么样的方式渡河?游泳、涉水、过桥、坐船?」巨
「涉水而过吧。」
「测验到这里结束。我要公布答案。」
可儿清清喉咙,「第一个问题是,当-遇到爱情时,会选择什么样的路。森林是代表有点幽暗的情境。最平顺的是草原,至于沙漠、沼泽……就不用说了吧?」
悦慈点点头,表示明白。
「第一只动物……」可儿笑得古怪,「是-喜欢对象的类型,对待他的方式则是-如何对待-的情人-的答案……满特别的。」
纪升想起第一次跟悦慈见面时,那个独角兽音乐盒——
难道……
「哦?是这样啊。」悦慈微笑起来,「好象真有那么一点准。」
「只是一点吗?」可儿贼贼地笑了起来,「我觉得根本就是非常准。第二只动物代表白困己,对-的感觉也就是看待自己的方式。过河的方法则代表-处理感情问题的态度。」
「怎么解释?」
「游泳和涉水都是自行解决,不过游泳的危险性大些……」
「那过桥、坐船就是寻求外力的帮助-?」悦慈举一反三。
「对啊!-真聪明。」可儿叹息着,「-觉得怎么样啊?我做的时候觉得好准喔。」
「还好吧。」悦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种东西只是好玩嘛。」
「不过有时候,玩笑中反而可以窥见一个人内心真正的想法。」在一旁的纪升忍不住插了嘴,「照这样的分析,悦慈的爱情观实在很乌托邦。」
「是啊,老是喜欢那种不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形象。」可儿撇撇嘴,二天到晚挑三检四的,大家都替她着急上
「可儿……」悦慈埋怨地看了可儿一眼,「-又在胡说八道了。」
「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可儿吐了吐舌头,调皮地笑了笑。
「我有种感觉,悦慈大概常常拒绝男生。」纪升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是吗?倪慈呆了几秒。
今天的纪升似乎有种奇怪的直觉,他说的话常常在不经意间,便触动了悦慈心中巴最队密幽微的部分。
「何以见得?」
悦慈轻描淡写地,不承认也不否认,却暗自心惊纪升的敏锐。
「只是感觉。」纪升露齿一笑,像一个胸无城府的孩子,「我的直觉一向挺准的。」
「太依赖感觉,小心踢到铁板。」悦慈对纪升说,其实自己也心有戚戚焉。
「你好聪明,悦慈她啊……」
「可儿,-有完没完?」悦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语气流露着明显的不悦,她转头对纪升说:「你的稿子写完没?不是说半个小时就OK了吗?」
「快了,别催我。」纪升露出哀怨的眼神,「再给我十分钟就好了。」
悦慈点点头,不再说话,自愿自地啜着红茶。可儿明白悦慈因为自己方才的多嘴生气,也不敢说些什么。
等到纪升终于把稿子写完交给悦慈,已经傍晚了。
「我跟可儿回去了,谢谢你的午餐,还有……稿子。」
悦慈扬了扬手上的稿纸。
「哪里,我才应该跟-们说谢谢呢。」
两人客套得近乎生疏的对话,让气氛突然间凝滞起来,可儿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悦慈发觉自己身上还穿著纪升的衬衫。
「衣服我洗好就还给你。」
「看-方便吧。」纪升绽开笑容,「那,说BYE-BYE。」
和纪升分手之后,可儿和月兑慈一起走向公车站牌等车。
「悦慈,我觉得-变了。」
可儿的话让悦慈停下脚步。
「怎么说?」悦慈静静地看着可儿,觉得莫名的疲倦。
「我头一次看见-这么没幽默感。」可儿一本正经地说,眼中却闪烁着笑意,「我记得林悦慈是个跟人吵架都不忘山口谑谑人的女孩。」
「-把我弄胡涂了。」悦慈看起来很困惑。
「天啊,没有幽默感也就算了,居然还变笨。」可儿夸张地呼天抢地起来,边说边摇头,「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今天不像我所认识的林悦慈,太令我巴失望了。」
悦慈听出可儿话中有话,「-还说我呢,今天干嘛一直泄我的底啊?」
「为了帮-制造机会。」可儿眨眨眼,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第一次看见-在男生面前这么拘谨……」
听到可儿的话,悦慈简直快昏倒了。
「帮个忙,我们只是公事上的合作伙伴。」
「只是公事的话,应该不至于登堂入室吧,还帮人家整理房间哦……」
瞧着悦慈哑口无言的样子,可儿促狭地笑了笑。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悦慈有些讪讪地。
「在学校偷练的。」可儿一脸神秘。
悦慈轻轻地叹了口气。第一次发现,原来可儿也是很敏感的,对于她的质疑,自己竟然一点反击的力量都没有。她有点后悔当初贸然提议去帮纪升整理房间,这下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江口有时候,玩笑中反而可以窥见一个人内心真正的想法喔。
玩心理测验时纪升无心的一句话,突然拍打在悦慈的心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头——
是这样的吗?悦慈心里起了深深的疑惑。她宁愿相信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拖着疲惫的身子刚进门,悦慈就听到电话铃不识相地响了起来。
「天啊,到底是谁?」悦慈一边走过去接电话,一边咕哝着。
「小慈,怎么没打电话回家?」一个温柔中带着霸气的女声。
「妈,对不起啦。最近杂志社忙得天翻地覆的。」
悦慈对母亲感到很抱歉。自从离家到台北求学、工作之后,跟母亲相处的时间就减少很多,平常只能靠一个礼拜一通的电话联络,而自己居然忘了这件事。
「下次别忘了。」母亲就是母亲,听到这样的解释也就释然了,「最近还好吗?一
「马马虎虎,-呢?」
多年的相依为命,让悦慈和母亲之间除了母女关系之外,又多了一层朋友般的互巴相扶持。
「公司最近状况还不错,我可以轻松一点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愉悦,「什么时候回家?」她轻描淡写地问。
「过阵子。这几天实在走不开。」
悦慈觉得有点心虚,她感觉到电话另一头失落的叹息;她明白,以母亲的坚强,不是极度的寂寞,不会轻易放出这个讯息。
「没关系,-回来前打个电话给我吧。」母亲的声音相当平静,「没什么事,就这样了。」
「嗯,妈晚安。」
放下话筒,悦慈叹了口气。电话旁是一张母女二人同游日本的合照,在平安神宫的樱花树下,那年悦慈刚考上大学,初初留长的发丝还带着一点生涩,母亲天生丽质,穿著和女儿一式一样的牛仔裤、T一shirt,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倒像对姊妹花。
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她们过过最拮指的生活,好不容易母亲在中介公司爬上众人虎视耽耽的主管位置,悦慈又要单飞求学了;不能多陪陪母亲,一直是悦慈最大的遗憾。
想到这里,悦慈忍不住又咬牙切齿起来了。如果不是父亲的意志不坚,今天就会是完全不同的局面。男人都是不可靠的——
是这样吗?
一句强烈的疑问钻进悦慈心中,她一震,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这句话有了质疑;悦慈有种感觉,自己原先的信念正在动摇。
「别想这么多了。」
悦慈安慰自己,抱着睡衣进了浴室,她放好水,一件件卸上的衣物,纪升的衬衫让她怵目惊心,他的笑脸穿过重重问号,在悦慈的脑海中清晰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