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阳由大开的房门洒进来。
“你哪天能不喊着‘大哥’醒过来?”叹气。
“到你能不一大早非请入我房间那天为止。”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回她。
“是谁让我早上来叫他起床的?”
“但是我没叫你不敲门。”这到底是什么女人啊?这么大大方方理直气壮地天天出入他的房间,她不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他还怕被她给看了去。
云起挑眉,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你昨晚又梦见什么了?”
温宣桑没立即回答,曲起膝,半张脸埋了进去,过了一会,传出的声音闷闷的:“我的第一次。”第一次抢劫生涯,然后大哥就不理他了。
想了两年也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错,大哥不是小气之人,就算真恼了他,也不会像小孩子一样别扭不理人,至多抓他过来吼一顿也就完了。
只那一次,莫名其妙便被抛弃,也怀疑过是不是那晚他看见了什么,特地重新做了实验,但确定以他当时站的位置绝看不到什么重点,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还有,大哥虽然不理他了,要他念些正经书的念头倒还一直记得,唉,他为什么不索性彻底地躲他到底呢?
“第、第一次?”云起胆战心惊地叫出来。
还有一半神志沉在梦中的温宣桑吓了一跳,抬起头:“叫什么?关你什么事?”
云起握紧了拳,“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啦。”提到这个时间段,他的脸色就禁不住黯淡下来。
“那么早?”再度大叫出来,云起的脸形都扭曲了,“这个、这个禽兽,你那么小他也忍心——”
“小什么小?我那时也十六了!”痛脚被戳中,不客气地反叫回去,“再说是我自愿的,我高兴当山贼,你瞧不起就瞧不起,有什么资格管我?你还骂大哥,你再敢说他一句就去京城和亲好了,我才不理你了!”
云起噎住,“呃——你说的第一次是?”她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去拦路抢劫,怎么样?”温宣桑拥被冷冷看她,“知府千金自然是瞧不起的,不过你最好别再说我大哥什么,不是他,现在我早连骨头都不剩了。”
他们的关系真是不可挽回了——
提起来就这样切齿地排斥啊。她无奈而疼惜地叹:“对不起。宣桑,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差点被拖去相公堂子卖掉,你满意了吧?”
云起呆滞,“嗯?不应该是——”
温宣桑不等她下文大声打断:“不准说出来!”
窗边小鸟惊飞而去。
云起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眸中有光亮一闪而逝,“宣桑,你已经什么都说出来了。”
你知道我认出了你,知道我识得你女儿的身份,所以要被卖也不会卖到相公堂子里去。你一句“不准说出来”,却是——已经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霏儿——”
“住口住口!叫你不要说了!”他不承认!他才不要承认!他是温宣桑,才不是什么云霏!
“云霏早就死了!”一个枕头扔过去,“六年前就死了!”
“我——算了,”接住枕头,掩不住的歉疚无奈之色,“原来就知道要你相认没那么容易的。我不勉强,你先起来吧,再迟早饭要没了。”
“呃?对啊,现在没人给我留了,那群土匪!”
忙掀开被子跳下来,低头穿了鞋,跳过去拿了担在椅背上的外衫,动作慌慌张张的,适才一脸怒然如刺猬的少年似乎出自于想象一般。
“……”满心沉重的云起看他前后反差,张口结舌。
谁、谁说他是笨蛋的?情绪控制掩饰得如此之好,收发自如到此地步,修炼多年的老狐狸也未必能做得到,这个,就是温宣桑式的智慧吧?要吃多少苦才能历练出来?
想到这里,心里愈加沉重愧疚起来——
“你还站在这里干吗?早饭要没了!”温宣桑百忙之中抽空瞥她一眼,“喂,别指望我会帮你留哦,我们的关系没这么好。”说着人已冲出了门。
云起看着他一溜烟远去的背影,嘴角抽搐着。
什么控制,什么掩饰,这根本就是他的本能——听到食物忘记一切的本能!
抢完早饭,温宣桑拿着扫帚开始了一天中最重要的事之一——去打扫温良玉的屋子。
云起在她背后不甘地浅哼一声,明明是自己的妹妹,每日里巴巴地赶了去给别人做牛做马,怎么想气都有些不顺。可这个笨蛋妹妹,还偏偏一意以为她对那块不良玉有好感,真是——气更加不顺了,刚吃下去的早饭堵得好生难受。
“小妞和三当家感情好好哦。”身后喽罗含糊不清地鼓着满嘴包子道。
同样含糊不清的声音应和:“是啊,三当家影子都不见了,这小妞还在这里呆看。”
“老大再不回来就要抢输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拿竹箸敲敲对面人的碗。
对面喽罗直着脖子想了一刻,眼睛一亮,“近水楼台先得月!”
额上的青筋直跳,这群笨蛋——这群连男女界限都分得乱七八糟的笨蛋,难怪初来那天晚温良玉上会那么说,他要不在,这群人真的会活活饿死在这里!
“……都给我闭嘴!”蓦然转身,河东狮吼。
只静寂了一刻,不知哪个角落蹦出一句:“这小妞害羞了。”
“你们——”云起夺门而逃。她要忍不住了,再待下去她一定会忍不住的——忍不住把这群笨蛋全扁成猪头!
第十四天了。
天天认认真真扫一遍的地,连床底也不忘蜷着身子爬进去,其实真也扫不出什么了,偷一天懒更完全不会看出来。
温宣桑不。她改了作息,原来懒得能在床上滚到中午的人,天天一大早让人泼凉水也要把她弄醒来,就只为过来扫这一遍地,完成那个人的嘱咐。
——所以说,云起会觉得牙痒也不是没理由的。
温宣桑知道。只是这样做着他要求的事,心里就安稳一点,就不会胡思乱想。大哥是留了话给她的,不是无故失踪,不会一走一个月放她在山寨里急得乱跳,好不容易盼回来了却再不理她。
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哪里做错,想弥补都找不到方法,那么明显地被躲避,只能一个人闷在被子里偷偷哭泣,那种日子……她再也不要去过。
直起身捶了捶腰,呼,完成。
四处看了看,把扫帚扔过一边,俯身把被子抱出去晒。
大哥明天就要回来了,想让他知道她一直都乖乖的,没偷懒也没闯祸,他留下的事她都有照做。
大哥应该会夸她的吧?温宣桑傻乎乎地歪了头笑。比如“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之类——呃,姑且当作夸奖来听吧。
回去拿了扫帚蹦蹦跳跳地回自己屋子,她还有几个烦死人的书名要认,还好云起在,不然山寨里一大堆白丁,她再想学也只能干瞪眼。
一天很快过去,翌日清早,温宣桑从一堆鬼画糊的宣纸中醒来。
腰好酸,脖子好僵,腿好麻——
略略一动,眼中立时逼出了层泪雾,保持着那个姿势再不敢动。
呜,好难过。
脑中迟钝地转了几圈,总算转出自己此刻何以如此糟糕的原因来。都是怕交不了差,她昨晚写那些讨厌的书名写到半夜,结果迷糊着,不知怎的就这么睡了过去。
教训教训,下次一定要记得,睡觉还是床最好。
吱呀一声,门忽然开了。
眼泪汪汪地看过去,云起见着她僵硬的姿势吃了一惊,“你醒了?怎么了?”
她眼力甚好,问完并不等温宣桑回答已明白她状况,忙走进来,手指按向她颈后穴道:“霏——宣桑,你不会就这么坐着睡了一夜吧?”
温宣桑用力把眼泪逼回去,“那又怎么样?”
云起不在意她不善的口气,忍笑,“不怎样,你全身像被大锤捶过而已。”
温宣桑申吟一声,讨厌的女人,形容得还真像。
云起的手很快转移到她腰间穴道,推拿几下,俯身继续往下,她手法居然很不错,不一会,温宣桑全身酸痛已大大减轻,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好了,我去接大哥了,你随便。”说着迫不及待地往外跑出去,还带落了几张宣纸。
云起摇摇头,看着她活力十足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拾起来。
接下来一整天都没见到温宣桑,云起有些奇怪,问了几个喽罗,终于得到回答:“三当家啊?还在寨门口等着呢,呆在那里一天都没动了,说是等老大。不过天色都晚了,老大今天应该不会回来吧。”
那块不良玉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汤啊?!云起无力叹气,什么抱怨都说不出了,慢慢走去寨门。
门旁的石头上,一个单薄的背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晕红的残阳下,不知怎的便有种可怜巴巴的感觉,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宣桑,你饭也没吃吗?真是,寨主又没一定说哪天回来,半个月的期限是你自己猜的啊,他迟一两天是很正常的——”后面的话吃惊地顿住。
猛然抬起的眼眸,红肿得一塌糊涂,颊上全是纵横的泪水,脸色惨白着,“你说真的?大哥会回来?”
“宣桑……”心头一瞬间不可思议地痛起来,云起缓缓蹲下来,模上她冰冷的脸,“是的,他当然会回来,只是会迟几天。”来不及问原因,先直接予以肯定的回答安抚。
“真的?”温宣桑居然没挥开她的手,反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抖着抓住她的袖子,声音嘶哑,却十分迫切,“大哥会回来?”“他只是去调查我的身份啊,怎么会不回来?”顺势握住她同样冰冷的手,“宣桑,你在不安什么?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
“他不理我……”温宣桑恍恍惚惚看着她,视线是空洞的,“他出去了回来就不理我了。我很怕,他躲得我好难过,我不要那样子——你来了他才又像以前那样了,我不要他再变回去,我怕……”
她抖得愈加厉害,泪水不断猛掉。云起惊觉不对,这时才明白温宣桑这半个月心里竟一直都在害怕。只是她没说,也就没人知道——她就继续一个人害怕着。
心底怜惜之意大起,忙安慰道:“不会的,这山寨都是他的,他怎么会不回来?你再等几天,一定会等到的。”家里有云三在,没那么好对付,温良玉就算能查出什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回来。
她几番肯定之下,温宣桑红红的眼中终于浮出了些许神采,“不骗我?”
“我骗你这个做什么?乖,起来和我去吃饭好不好?”柔声诱哄。
温宣桑看着她,云起定定地回视,知道这时候不能有一丝躲避。
半晌,温宣桑先垂下了眼。
云起松了口气,知道她心志终于恢复过来。遂把她拉起来往寨里走去。
“……喂。”
云起心里一紧,不是又钻进牛角尖了吧?她更加放柔了嗓音:“怎么了?”
“我要吃牛肉面,葱和生姜都不要,也不要太咸,等下送到我房里。”
“你——”云起提起的一口气回下去,险些噎住,“知道了!”真是,再怎么心疼听到这种话也不能不打个折扣。
顿了一刻,她一偏头忽然恍然大悟,“是不想被人看到哭的样子吧?”
温宣桑低着头不答,算是默认。她怎么说也是千秋寨的三当家——虽然没当过任何一天家啦,不过这个名分上的面子还是丢不得的。
云起叹了口气,不知道要不要说,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她一下:“但是宣桑,你有没有想到,你在寨门前坐了一天,早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到了。”
“……”
“……”
云起无辜地打破沉默:“你瞪我也没有用啊,该看到的大概都看到了,没看到的应该也听说了——”
“闭嘴!练武场,一百个跟头,许多不许少!”
“什、什么?!”
“你现在是千秋寨的人,我就有权叫你去翻跟头,你翻不翻?”温宣桑用力甩开她的手,大声道。
“我,这个——”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以这种形式被自己搬的石头砸了脚,云起咳了两声,死死忍住吐血的冲动,“我翻。”
“那就去吧。”温宣桑挥挥手,“牛肉面不要你送了,我自己去厨房。反正大家都看到了,那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
云起听闻此言忍不住抗议:“那还为什么要罚我?”明明不在意的嘛!
“我话还没说完。谁敢笑我,就和你一起翻跟头。”温宣桑模模眼睛,“应该会有很多很多人来陪你,那就没人和我抢晚饭了,真好。”
得意地走了。
“……温良玉这个混蛋,究竟是怎么教我妹妹的?”
出乎云起意料,第二天正午,她骂的那个人就回来了。
云起听到喽罗的欢叫声怔了一刻,眸光幽深起来。竟然只能多拖住他一天吗——
宣桑说不良玉如何厉害,原来竟不是盲目的崇拜拔高。是自己这边疏忽了,导致真相来得如此早。
宣桑,对不起——深吸了口气,抬手掩住了眼,我们又要伤你一次了。
温宣桑是丢了竹箸直接从厨房往千秋堂飞奔的,跑到中途想起件事,临时转回房在一大堆宣纸里挑挑拣拣,抓出几张比较不太难看的,出门直奔前堂。
她步势太急,进门时一脚绊在门槛上,有喽罗禁不住惊叫。
温宣桑笑眯眯地往下摔,慌什么,反正有大哥在,说什么也不会让她摔着的。于是只用力抓住手中的宝贝成果——
砰。
标准的五体投地姿势,头晕目眩,无数金星群魔乱舞。
“天——”瞠目。
“一定好痛,听声音就知道了。”倒吸口凉气,心灵脆弱的感同身受地模模脑袋。
“这么正面摔下去,会毁容的吧?”同情,“不知道那小妞还要不要。”
各种各样的声音过后,终于她期待的那个响了起来。
“宣桑,你没事吧?”
你这么摔一下看有没有事!眼泪汪汪又委屈无限,因了在这个人面前,那无限的委屈更加无限。呜,她的鼻梁不知有没有断——
一根手指轻轻把她的下巴挑了起来,泪眼??中,见到久违半月的俊颜。
“大哥,你好像又好看了一点呢。”脑子还在昏沉中,下意识说出心里所想,配合唇角花痴傻笑。
温良玉垂眸,轻声问:“看来你没事?”
“谁说的?大哥,我好痛哦——”这个姿势太辛苦,温宣桑勉强爬坐起来,一手捂住鼻梁,一手扯住他衣袖,“你为什么不接着我?我要摔成白痴怎么办?”
“这种心你完全不必担,”温良玉的声音还是很轻,“原来就是了,摔一下说不定倒能聪明点。”
“讨厌,大哥你又拐着弯说我笨!”气愤愤瞪他。以前她额上有道小小小小的伤痕,大哥也紧张得不得了,现在看她摔成这样,居然还嘲笑她!
“其实你实在该感谢这一摔的。”青年终于半抬了眼眸,唇边扯出不明危险的浅淡笑意,“抵消了我想掐死你的想法。”一股淡淡的气氛发散了开来,恰站在对面能看清他表情的一个喽罗忽然有奇怪的感觉,老大——这句话不是开玩笑,他竟是认真的!
温宣桑眼也不眨,眸中凝聚了半天的泪雾却撑不住,凝结成一颗泪珠滚落了下来,“你恐吓我。”
她瘪瘪嘴,这一动作更多的泪珠落了下来,她松了他的袖子抬手欲抹,这才记起来,献宝一样把一叠宣纸塞给他,“大哥,你看,你说的事我有照做哦,那一半书名一共五十二个我都会写了。虽然难看点,虽然是挑了字数少的,不过一个都没少。对了,你要不要我念给你听?这个是‘大学’,这个是‘论语’,这个是‘三字经’——”
温良玉似笑非笑,“你还真会省事,大半都是两三个字的。”
“谁让大哥给的期限那么短,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期待地盯着他,漾开笑颜,“算我过关吧?”
“过关吗?”柔软重复,温良玉叹了口气,“宣桑,你以前一旦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不是装傻,就是千方百计找别的事来分我的注意力,或者做件好事来讨好我。今日你三管其下,想必——也是知道我有多生气了?”
“呃?”
“宣桑,我实在不该说你笨,以前那些,你只当我没说过好不好?”
原本已缓过劲来的鼻子再度剧烈酸涩起来,眼睛几乎睁不开,“大哥——”
青年打断她,眸中幽幽点点的冷光,“你若是笨蛋,那被笨蛋骗了六年的我又算什么呢?我可不想全骂到我自己头上。”“大哥大哥,”慌了,脑中一片空白,原来捂住鼻梁的手死死去抓住他衣袖,“我可以解释的,真的,我不是有意的——”
“解释什么呢?说你其实是云养德最末的小女儿,是云起的妹妹?你有六年的时间可以解释啊,”悠悠软软地叹息,尾音拖拽出一丝倦然,“你不说,现在你终于想说,我却已没有兴趣听了。”
在场几个喽罗一齐石化。
“……”果然全被查出来了。
这些日子隐隐的害怕终于全成了真。早该知道,她警告云起说别以为大哥查不出来,现在不知道他查到云起什么,自己的事情却是一件也保不住了。
“大哥,我不说只是根本不要再当云家人——”
“我什么都不想听。”他打断。
“大哥你别生我气啊,你想怎么跟我算账都可以的——”她真的不想再次被扔下啊!
幽冷的眸光锁住她,温宣桑有些怕,因为从没见过他这种目光。
却不敢后退,僵硬着任温良玉的手指重又挑了过来,俊颜跟着放大,然后垂下了眼。
看不到让她害怕的冷光,正松了口气,唇上一痛——竟是温良玉狠狠一口咬在她的唇上!
是真的咬,咬完了旋即退开,手指跟着收回。
理智在九霄云外飘荡,呆滞地凭本能模上唇,触手处一片湿意,她不会被咬下一块肉来了吧?会很难看的。
“你最好别再让我看见,”温良玉已拂袖起身,淡淡丢下话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气,在此之前,也不知道会作出什么事。不想被我掐死——”
他人已到门外,最后一句话和着纷飞宣纸一齐掷进来,“就离我远点。”
没听分明他的话,温宣桑只是下意识前倾跪倒,伸长了手去抢飘飞的宣纸。
“三、三当家,”喽罗结结巴巴地提醒,“你流了好多血——”
一滴,两滴,渐渐在地上变成一片,两片。
“三、三当家,你还好吧——”胆小的嗓音开始抖了。三当家流了这么多血,没哭得分不清眼泪鼻涕就够诡异了,竟然,竟然还在笑——赫!
温宣桑终于捡回了全部墨宝,腿一软,重又坐倒在地上。
血迹斑驳的唇角微微扬起着,大哥生气了——她知道,很生气。她要是被笨蛋瞒这么久也不会高兴的。
所以大哥生气——一点儿也不可怕的,至少他肯对着她生气,没有不理她躲着她,只冲着这一点,她就再被咬上几口也是要蒙在被子里偷笑的。
“三当家?”孟含晖蹲到了她面前,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有没有觉得——你的鼻子也在流血?”难怪到处都是。
“呃,嗯?”终于把这一句听入了耳中,温宣桑抬手模了模,“咦,真的?”
孟含晖无力,“三当家——那是你自己的血,你能不能别用那么好奇的眼光看着?”好像看着别人的什么稀奇东西一样。
“三当家鼻子跌出血,不会脑子也被摔坏了吧?”凑过来的另一个喽罗好同情地看她。
“不对,三当家是被老大亲过之后才流鼻血的。”孟含晖很肯定地纠正,“我站的位置好,绝对没有看错。”
“那个是亲吗?”怀疑,“那老大的技巧也太差了。”
“只是激烈了一点嘛,三当家的反应不是一样夸张?都激动得流鼻血了——”
温宣桑脸形瞬间扭曲,“这是摔的,摔的你知不知道?”
两喽罗怕怕地抱成一团,尖叫:“鬼啊!”
血流半面就够可怕了,五官再移位,眼中冒青光,背后几乎可见阴风惨惨。
“我吓人?你们两个大男人抖啊抖的抱成一团才叫恐怖好不好?”真是玷污视觉。
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温宣桑捂住鼻子站起来,懒得跟他们?嗦,有些摇晃地自去找水清洗。
“抱着?”迟钝的两双眼对上,孟含晖惨叫一声,一脚踹出,“你敢非礼我!”
被踹翻的那个惨叫得更大声:“我对男人没兴趣,明明是你非礼我!”
“什么?难道我对男人就有兴趣了吗——”
围绕着究竟是谁非礼了谁的中心,全武行于焉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