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年十岁。
听说她生得很漂亮、很可爱,精致五官遗传自父母的无双绝色,这让围绕在她身旁的大人们总是很容易就忘情地伸手掐她白女敕女敕的两颊逗哄着,并啧啧赞叹她比一般孩子来得娇美的脸蛋。
「长大后绝对是个美人。」
她听着那些大人们如此谈论着。
然后她看着爷爷、女乃女乃洋洋得意地笑眯了一双眼,宠爱疼惜地将她捧在掌心上呵护着,甚至时常牵着她到外头绕绕走走,彻底让他们的心肝宝贝给外界的大人们再度吹捧一番。
隔壁的王家婶婆总爱拔高大嗓门尖八度嚷说:「哎呀!慕家的孩子生得绝俏!不得了喽、不得了喽!将来可是要跟爸爸、妈妈一样出色到上电视当大明星的。」
懂事后她才明白,原来她的爸爸妈妈真是常常出现在电视上的大明星。
「痴痴,你看你爸爸好帅对不对?他现在是超级大明星,今年暑假你就可以跟他见面喽。」她被爷爷亲亲爱爱地宠搂在怀里,爷爷附在耳畔呢喃轻哄,与电视上父亲八分神似的严峻容颜好看又温柔,在提及她爸爸时的骄傲口气中蕴含着为人父的荣耀及满足。
只是……「爷爷,那妈妈呢?妈妈也会来吗?」
然后她看见爷爷拉下老脸拒绝谈论她的妈妈。于是,她开始懂得选择话题,就只为了讨爷爷女乃女乃欢心;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那些大人们总爱窃窃私语些什么。今年年初爷爷做寿时的家族聚会,她悄悄听见大伯母与姑姑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她的爸爸妈妈--
「今年是爸六十大寿,小叔怎会没带他家那口子回来啊,真是不懂事耶!亏爸爸特别疼他这个么子。你看看爸那满脸的失望,就算是我老公再怎么万般讨好也挣不得爸的一嘴笑。唉唉,这也偏心得太明显啦!」慕家长媳口气尖酸难掩。
「大嫂,你这话可别让爸和妈听见。他们特别疼我家小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们不回来也好,只要是台中人,谁不晓得慕家跟唐家百年来水火不容,偏偏小弟不顾爸妈反对娶了唐玉,简直让爸妈气坏了。好不容易这几年他们才稍稍气消,你就别再提了啦,他们不回来才好。」慕家排行老三的慕瑶给大嫂一记白眼,示意她别再多嘴。
「阿瑶,听说今年暑假小叔会带唐玉回来看痴痴吧?这可是他们两人第一次一起回老家。」慕家长媳刻意不瞧慕瑶投来的警告眼神,继续往下说。
「是又怎样!大嫂,你不要再说了啦!」慕瑶兴趣缺缺地急想打住话题。
「听我说说几句又怎样!阿瑶,小叔他们到底要把痴痴寄养在这里多久啊?女儿可是他们亲生的,总不能老推托工作忙碌就不要女儿吧?」
「大嫂,爸妈不过就是特别宠爱痴痴,你就老在私底下碎嘴说爸妈偏心。至少你也好好管教你家儿子,任性又坏脾气,小霸王一个,是要爸妈怎么疼!我们家痴痴的确是乖上许多啊。」慕瑶被缠烦了,火气直冲脑门,怒斥大嫂显而易见的司马昭之心。
慕家长媳黑煞了张脸,本欲回嘴,却见慕家老爷往她们这处阔步走来,嘴里没好气地嘀咕几句,便满脸堆笑凑往前问:「爸,你在找什么啊?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欸,阿瑶,你有没有看见我们家痴痴娃儿啊?那孩子不知跑哪去了。」慕参天心急如焚地四处寻觅,就是不见他的心头肉乖孙女。
「我没看见啊。那我也来找找。」慕瑶上前搀扶慕参天。
慕家长媳见自己彻底让人给忽视,翻了记白眼,自讨没趣地往后挪,岂知高跟鞋底不知踩着何种软女敕物品,在她还来不及细想,一声吃痛的惊叫响起,让她下意识连忙抽开脚步回身,撩开白色绣花桌巾,就见慕家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娇滴滴小公主正趴俯于桌底下泪眼汪汪地与她对望……
这孩子该不会全听见了吧……
慕家长媳心惊胆跳,却还是出声唤问:「痴痴,原来你躲在这里啊。」
那时她看见大伯母堆砌的笑脸在爷爷疾步朝她这边走来时濒临龟裂,她揩去眼角泪水,将被踩出红痕的右掌收往背后藏匿,漾开笑容扑往爷爷怀里,当是没听见大伯母语气里的嫉妒与厌恶。
她总是能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讨好大人们。如果大家都很讨厌她最崇拜的爸爸妈妈,那么她就尽力为父母去讨好身边的每一位长辈,诚如爷爷、女乃女乃炫耀似地带着她四处献宝的原因,也是因她天生习来的甜言蜜语,无论对任何人皆能轻易地甜善亲近,那句爷爷女乃女乃最爱听的「痴痴爱你」,她更是拿来当成口头禅逢人必说,这项专长更让她在大人世界里倍受宠爱。
直到今年即将升上小五、满十一岁的这年暑假,她遇见了叛逆反骨的三姊--慕痴狂。
同样是隔代教养的她与三姊,按理来说该是最心有戚戚焉的亲亲姊妹;但当她与父母去拜访外公、外婆,在见到三姊对父母的任性态度之际,不由得满月复恼火,于是在观察到三姊最在乎的是那位青梅竹马的小双哥哥后,整个暑假期间她几乎用尽心机地黏偎在小双哥哥身边,万般讨好,就只为了要激怒三姊。
奇怪,她不是最爱讨人喜欢的吗?
这是她那时出现的疑惑,摆在心头上荡漾着、困惑着,直到暑假还剩一个礼拜时,她主动提议希望能陪大明星妈妈一同到摄影棚内工作。在尝尽万众瞩目的疼宠当下,她仍然在思虑着今年暑假反常又坏心眼的自己。
「哇!这就是玉姐的四女儿啊,好可爱喔,简直像洋女圭女圭一样!」
「眼睛好大喔,活月兑月兑就是个真人版的洋女圭女圭嘛。妹妹,你今年几岁啊?」
拉回思绪,慕痴痴绽露第一百零一记甜到腻死人的可爱笑颜回答:「我叫慕痴痴,今年十岁。大姐姐,明年我升上五年级后就要满十一岁喽。」笑弯了眉眼,水灵灵圆眸闪烁千万颗梦幻星星,霎时掳获一票被小女孩唤做姐姐的人的芳心。
「喔喔,好甜的小嘴啊,不愧是慕玺与唐玉的女儿,以后长大也进来演艺圈吧,肯定大红大紫迷死不少人啊。」整颗心为小女孩甜美笑容拧紧悸动着的某模特儿经纪人如此赞叹。
「好哇!谢谢大姐姐的赞美,痴痴爱你喔。」她甜蜜蜜的童音童语,再度让眼前一票大姐姐们甘愿拜倒在她的公主蓬蓬裙下。
是啊,奇怪,为什么她就没办法讨好三姊呢?她没反常啊……
「还是玉姐最厉害,把小孩教得这么好又这么会说话,哪像原sir家的孩子啊……」
「原sir?你是说那个特别从国外聘请回来的原大摄影师吗?」目光飘向快门声不停的摄影棚内,就见大师级广告摄影师原关长正专注投入在为大明星唐玉拍摄国际彩妆品牌最新一季的形象海报。
「不然还有哪个?这次原sir旁边跟了一个小伙子,听说那可是原sir唯一的独生子呢。不过啊……脾气可真是不太好,见人都给张臭脸,虽然生得帅气,还是没有玉姐家的孩子来得讨喜呢。」
「喂喂,听说休息时间有人听见原sir跟他儿子大吵一架呢。」
「对啊对啊,吵得好凶喔!对了,原sir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啊?」
「唔……刚才原sir有介绍,可是我忘了耶,实在是忙看他儿子那张俊到爆的脸蛋啊……」口水流满地状。
一群大姐姐们八卦的话题一下子移转到那个她们忘了名字却长得很帅气的男孩子身上。慕痴痴眉头微蹙,不着痕迹地跳下座椅,远离口水满天飞的战地,迈开小步伐,然后杵在一旁凝视摄影棚内亮丽自信的母亲,再将目光锁定在摄影师身上。
儿子吗?她刚才也有听见摄影师叔叔与一名很年轻的大男孩在吵架,原来是他儿子啊……再忆及大姐姐们对妈妈与她的褒扬……
粉女敕嘴角勾勒出一记迷人弯月。
*
原令霁,今年十八岁,是纽约著名广告摄影师原关长与国内知名服装设计师林孝玫的独生子。
除此之外,他别无头衔。
然而,一旦他父母的烜赫光环加诸在他身上,尽管他再如何厌恶及排斥,仍然免不了被品头论足的放肆声浪。
他一副狂放不羁模样地安坐在摄影棚角落,沉郁地凝视着工作中的原关长,即使身旁有工作人员路经此地也会被他那愤世嫉俗的凛冽神情给吓得快步通过。他不是没察觉到现场所有人在看见他时眼里藏着哪些讯息,以及他在与原关长大吵一架后一定会有的窃窃私语。
--原sir的儿子长得好像原sir啊!
--可是脾气不太好耶,听说学历不是挺高的吗?EQ怎么差成这样!
--唉唉,还不就是天之骄子被宠坏了嘛!谁叫原sir及林姐就只生这么一个儿子。
他抡紧拳头,眉心愈锁愈紧,满月复怒火烧焚着他即将断线的理智;若非谨守与母亲之间的约定--必须好好待在父亲身边学习,他早就挥袖走人。
Shit!他就是讨厌这里的所有人都说他长得像他老子!
手机震动着,他不耐地拿起,见萤幕上来电显示是母亲的名字,强压下烦躁,起身稍稍远离工作现场,将电话接起。「妈……嗯,刚才跟他吵了一架……我知道你说要好好待在他身边学习,可是那讨人厌的家伙拉着我四处向人介绍是怎样!是怕没人知道我是他儿子吗?!」柔磁低嗓尽力按捺着不悦,他沉吟片刻又缓吐:「妈,这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我说过学校放假的这段期间我只打算来观摩他这次的工作,最主要是回来看你……好……我不会再跟他吵了。今天晚上你在哪……好,我知道了,这里工作结束就去找你……他?我不知道。妈,他要去哪里就随便他,这件事情可不可以之后再说……」气怒语气渐转换成无奈的低叹。
「好,我会问他今晚要不要见面,不过……你别抱太大的希望……嗯,先这样,我挂了。」郁愤男孩将手机收回裤袋,眸光流转至原关长的背影,嘴角不由得满带不屑地再往下撇几分。
在娱乐圈内,谁不知道他老子风流花心的情史。他真不懂母亲究竟还存着何种痴傻期盼,总是拿他这儿子的身分尴尬立处于他们疏远的关系之中,做为诱哄老子回家的唯一棋子……偏偏他这个孝子总是心甘情愿地被母亲利用。
嘴角绽现一记讽笑,他疲惫地抹了把脸。
浑身气力早在与他老子的对战怒吼中耗尽,也多亏了唐大明星主动出面调解,他与父亲的争吵才不至于让接下来的场面太难堪。
在他反讽父亲的同时,犹记唐大明星是这么对他说的--你就是你,就算与你父亲长得再如何相似,你还是你。虽然是句废话,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挺受用的,至少当下他的躁郁即去掉了七、八分,甩头不再搭理他老子在背后的怒骂。
「啊!大哥哥,你踩到我的蝴蝶结了。」
大哥哥?他顿步,低头看向脚底所踩的异物,就见一只桃红色绒毛发夹灰压着他的鞋印,抬脚挪开后,出声请求的那团小粉红立即将发夹拾起,小心宝贝地捧在手中检视。
「被我踩坏了吗?」见那小小双肩一耸又一耸的,他双眉纠结。
小粉红抬首仰望,一双晶莹圆润眼眸盈了满眶泪却强忍着不滴落,「嗯……好像坏掉了……」这是爸爸买给她的发饰,都怪她没注意发饰松掉,上完厕所再回头寻找时已难挽惨剧发生,好心痛唷。
嗯?小童星吗?今天棚内不是只拍摄唐玉?他蹲身与她对视,拿过她的发夹检视。「我再买一个赔你。」
「大哥哥,这个修得好吗?因为这是我爸爸买给我的……」软腻童嗓除了不舍外还蕴含着浓厚的撒娇意味。
他检视的动作微震,懒懒掀眸正视起眼前粉雕玉琢的洋女圭女圭对于父亲礼物的珍视……印象中他老子在他成长过程当中似乎未曾送过他任何一项物品,就算有,不是让他刻意摔坏,就是搁置在橱柜里任其发霉生锈……啧!想起不舒服的回忆,让他原本已稍回复的心情又往下沉。
「应该还可以黏得起来,我修修看吧。」所幸踩得不重,蝴蝶结虽与发夹分离,却还保留了全尸。
可爱又无辜的女圭女圭瞳眸直勾勾望着眼前的大男孩,轻语:「大哥哥,你心情不好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再请其他人帮我修发夹就好了。」她想起来了,眼前的他就是刚才与摄影师吵架的大男孩,也就是大姐姐们嘴里说的很厉害的大摄影师的儿子。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他扬眉。
「感觉啊。大哥哥,真的没关系喔,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希望不要有任何人来吵我。爸爸说心情不好不想让人吵的时候,那叫做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你现在也可以一个人去静一静,我可以请别人帮我修好发夹的。」习惯讨好众人的女圭女圭脸下意识漾开天真无邪的笑容,善解人意似地体贴劝说。
啧!这个乳臭未干的女圭女圭也实在太会察言观色了。「反正我现在也没事,我帮你修。」满嘴爸爸、爸爸……他眯起双眸瞅着眼前这粉圭女圭,心里莫名其妙地更不痛快。「你可以不用对我笑得那么谄媚,我不擅长赞美这一套。」肯定是被人惯坏的女圭女圭,那刺眼的笑容摆明就是要索取赞赏的虚荣,假意得令他直想戳破。
「什么是谄媚?」盯着他唇瓣的讽笑,她不自觉收敛起笑容。
「学校还没教到?」见她摇头,他又哼笑一声,起身揉揉她的发心。「想知道就自己去查字典……有没有热溶胶或是三秒胶?」随性挟住身边走来的一名工作人员询问,没注意到身后总是欢喜挂满嘴的小女圭女圭眉间绽露难得的郁色。
见他步至一旁等待工作人员为他取来黏着剂,她小跑步至他身侧,伸手拉拉他的棉质衣摆。「大哥哥,我的名字叫慕痴痴。」
「慕ㄔㄔ?哪个ㄔ?」瞥了一眼紧揪衣摆的粉女敕小手,他意兴阑珊地斜倚着墙,随口问着。
「爸爸说是痴痴爱你的痴。」
「痴痴爱你的痴?喔,那个痴啊。」嘴角叼上一抹玩味笑意,他忍住乍听小女孩芳名时发噱的冲动,讶异在这兴头上自己竟然能大发慈悲地顾忌起小女圭女圭可能极为脆弱的自尊心。
「大哥哥,我的名字很好笑吗?」显然小小的自尊心已无法避免地受创了。
「还好……谢啦。」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黏着剂,他走往摄影棚外电脑处的后方,拉一张椅入座,抬眼正巧能将摄影棚内即时摄影而出的张张相片浏览仔细;那采光与角度以及色温恰如其分,将唐玉一举手一投足间的绝美气息精湛捕捉,完美零缺点……他牢牢瞪视着电脑萤幕上一张张能准确依照甚至超越广告主的诉求、铺陈勾勒出令人惊叹的无瑕画面,浮躁心情攀上纷乱,俊眸更显晦郁……
他要什么时候才能超越……
「大哥哥,我爸爸帮我们取的名字都很有意义的。」
小女圭女圭的娇软童嗓突兀打断他的思绪,他将目光瞥向她,挑眉。「哦?你们?」
「对啊,因为爸爸妈妈很相爱,所以帮我们取的名字都是『爱的告白』喔!像大姊是一片痴心,二姊是守候痴情,三姊是为爱痴狂,我就是痴痴爱你。我还有一个弟弟叫上邪,听爸爸妈妈说那是很了不起的情诗。所以我们的名字都很有意义。」她详细诉说着父母赋予慕家子女名字的深远含意,小眼眨巴眨巴地望向他,期待能由他嘴里听见理所当然的赞扬。
以往只要有人对她的名字出现疑虑,她都会自动自发把慕家人的命名典故整套搬出来说一番,然后就会赢得众人既欣羡又向往的语气。
例如她多么幸运能拥有一对人人称羡的恩爱父母,例如她的父母赋予她「痴痴爱你」这个名字真是太可爱了等等诸如此类的话……于是她昂起小下巴等着迎接大哥哥的赞美,结果,他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俯首专注修黏她的蝴蝶结发夹。
「你很闲吗?没有工作?」
「……我没有工作啊,为什么我要有工作?」她来不及掩饰因他冷淡反应所起的错愕,又在他突如其来的问话之下更显茫然。
「你不是小童星吗?」他按压铁制发夹固定着,见她一脸呆滞,不免莞尔……现在她娇憨自然的神情让他的心情舒服多了,至少比她一味早熟世故又故作聪明的笑容来得顺眼。
「我不是小童星。大哥哥,我是陪我妈妈来工作的。」
「你妈妈?」工作人员的孩子?瞧这小女圭女圭眉宇之间罕见的灵气,应该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痴痴!」
那声轻扬呼唤后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幽香扑鼻,他诧异盯着暂时歇息、正准备要下场换第三套造型及服饰的唐玉将小女圭女圭揽满怀低问:「还好吗?会不会无聊?我可能还要拍好久耶,我等一下打电话要痴心先来接你回家休息好吗?」
「妈妈,我不会无聊,我想要陪你,而且这里还有大哥哥可以陪我。」小女儿撒娇的神情惹人怜爱。
喔……原来小女圭女圭是唐玉的女儿。他收回视线,嘴角噙着讽笑。
小女圭女圭口中炫耀的爸爸妈妈,原来就是慕玺与唐玉这对抢眼的银色夫妻;至今娱乐圈内仍沸沸扬扬地传颂着当年轰动全国的玉玺恋是何等可歌可泣又浪漫坚贞的爱情,有关于他们夫妻俩的故事,他从母亲那边听来不少。
相爱吗……不自觉眯起的一双俊眸直瞪着手中刺眼的桃红色。他可不崇尚那样的可笑爱情,毕竟他血脉中可是存有风流花心的基因,再怎么说遗传这件事是有迹可循的,要不他为何在亲眼看见唐玉的幸福姿态时却无法与众人一般心之向往?
「大哥哥?痴痴说的是令霁吗?令霁,你手上这个不是我们家痴痴的发夹吗?」唐玉轻咦了声,好奇问道。
唐玉一头法式波浪卷发因弯身探视的动作拂掠过他肩际,促使他内心起了一阵莫名骚动,耳根微微发烫。他甩头撇开鼻间逸散的恼人幽香。「嗯,刚才不小心踩到弄坏了,我正在修理,应该快好了。」
咦?大哥哥脸红了!这种表情她见过。今年夏天她认识了三姊的国小同学开群哥哥,每次他在看见她笑的时候也会脸红;她记得开群哥哥说这是因为他在害羞。「妈妈,大哥哥叫令霁吗?」
「是啊,你要叫令霁哥哥。令霁,谢谢你帮我们家痴痴修理她最喜欢的蝴蝶结发夹。」唐玉温柔漾笑,转身又将女儿搂满怀。「痴痴,你先在这边陪令霁哥哥,妈妈要先去换装,等等痴心姊姊会来接你回家喔,你要乖乖,知道吗?」
「妈妈,我会很乖,你赶快去忙吧,不要担心我。」慕痴痴乖巧点头,在见到美丽的妈妈转身离去后,小小脸蛋又漾开甜笑,但这次多了些许戏谑。「令霁哥哥,你也觉得我妈妈很漂亮哦?」
正在检视发夹是否黏附妥当的大男孩眉一挑,抬眼睇视小女圭女圭不知因何洋洋得意的神色。「你妈妈是很漂亮没错。」唐玉的姿色是公认的美丽,他无可否认。
「那你喜欢我妈妈吗?你刚才脸红了耶。」
「……你吃饱太闲吗?」他脸红?他不过是特别赏识唐玉那女人而已。亲切的姿态不但没有大明星架子,就连他与他老子剑拔弩张时也能有胆识地挺身而出为他说话;他似乎可以明白在演艺圈内人人称之为传奇巨星的慕玺为何能为唐玉倾其所有的爱恋。
「令霁哥哥,你为什么都不回答我的问题?」小女圭女圭困扰地频蹙眉头。以往能够轻易获得所有人关注的她在他面前却总被忽视得彻底,脑海隐隐浮现三姊倔强又叛逆的神情,也是那么无视于她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是讨厌她……
讨厌!对,就是讨厌。
她虽然无法理解三姊为何在初次见面时就不肯给她好脸色,但也明白之后自己为了激怒三姊而故意百般讨好小双哥哥后才会被三姊讨厌,但今天她又没有做出让令霁哥哥讨厌的举动,为什么他会讨厌她?
是因为……他觉得她笑得很谄媚吗?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他闲懒回问,好不容易松懈的双肩在瞧见原关长走近后又如临大敌似的紧绷。
原关长潇洒迈步而来,一见儿子身旁那粉女敕女敕的小女圭女圭,二话不说便展开双臂将她抱起。「我听人说你是小玉的女儿?长得好漂亮、好可爱喔,给叔叔亲一下好吗?」
天旋地转间便已被来人搂入怀中,慕痴痴眨眨眼看着眼前成熟又帅气的大叔,不免惊呼:「原叔叔,我刚才听大姐姐们说你长得很帅气,现在近看真的好帅喔!是个超级大帅哥喔!」
啧,巧言令色的丫头。原令霁嘴角勾起讥诮,正打算起身远离,却想起手中还留有她「爸爸」送的蝴蝶结发夹。
原关长被小女圭女圭逗得心花怒放,笑声爽朗。「小女圭女圭,你这张嘴可真甜,小玉真是教得极好啊。」
「原叔叔,令霁哥哥跟你长得好像,也很帅喔。」
原令霁闻言浑身一绷,刹那杀气腾腾地瞪向满嘴恶心蜜糖的小女圭女圭。
呃……这小女圭女圭一戳就是儿子的死穴,原关长嘴边的笑意僵住,头疼地看向化身刺猬的独生子。「令,你吓到她了。」明显感受怀中小女圭女圭的瑟缩,他不得不出声严令儿子收敛浑身火气。
「原sir!麻烦您过来看一下刚才拍出来的照片。」
「马上去。」原关长弯身放下怀中精致可爱的小女圭女圭,再出声对儿子告诫一次:「你别对她凶喔,她不过就是个孩子。」大掌揉揉她的发心后便离去,留下一脸莫名的慕痴痴与原令霁互相乾瞪眼。
原令霁瞪着她血色尽失的小脸蛋,深吁了口气,调适心情后才将蝴蝶结发夹递予她。「修好了,再见。」言毕旋身欲离去。
「令霁哥哥!」接过发夹后她紧紧牢握在手掌心。「我有说错话让你不开心吗?」
他阴郁地回首睇她,道:「以后不准再说我像他。」
「为什么?他不是你爸爸吗?如果有人说我长得像妈妈,我会觉得很骄傲很开心耶……以后长大我也要当一个很棒的明星,让爸爸妈妈以我为荣。令霁哥哥,你以后也要当摄影师吗?」看着他急欲摆月兑她的不耐,她下意识揪住他衣摆,语无伦次问道。
「嗯,我以后会当一个很了不起的摄影师。」他沉声。
「真的?!那以后你爸爸就会以你为荣了啊!这样别人说你像他,你就不会生气了。」
小女圭女圭的逻辑奇异得令他火大,他蹲身再度与她正视,顺手甩开她紧拎着衣摆的小手,眯眼逼近她。「你错了。我是要超越他,凌驾他的所有成就!简单来说,就是干掉我老子,并不是要他以为我荣,懂了吗?小、妹、妹。」他压抑了一下午的火气几乎是由洁白齿缝间嘶嘶喷出。「虽然以后我们也许不会再见,但如果真的再见面,不准再对我笑,因为你笑起来的样子让我觉得很、讨、厌。」谄媚又乳臭未干的小鬼!无视小女圭女圭瞠目结舌又备受惊吓的娇弱样,他起身潇洒离开摄影棚,再也不甩他老子在惊见他风也似离去时直追在他身后吼来的咆哮。
那年暑假,她十岁,即将满十一岁。
她看着帅气又迷人的原关长大摄影师怒发冲冠,犹如卡通电影中的喷火龙,气急败坏地追着他口中的不肖子一路狂骂,小小年纪更难以理解父子间的情感为何会恶劣到必须彼此怒骂才能沟通的地步。
那年,也是她第一次被人无礼威胁,第一次被人讨厌,第一次知道了谄媚的意思原来叫做巴结,然后也是第一次不明白,她到底巴结了原令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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