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紫涧知道了自己帮三哥守在府中的那天他们去了泰安看灯,立刻怒气冲冲地跑来找沐飞卿算账。他找遍了整个府,一路跑得气喘吁吁,找到她时已经喘得说不出话来,沐飞卿看到他这个样子把书一放,先开了口:“猎犬不都是很会跑得吗,怎么喘成这样?”
“谁是猎犬,不准再这么叫我。你这个死狐狸,你是不是和三哥去了泰安看灯?你凭什么和他去,我让他带我去他都不肯,你们居然还让我守在府里。”
“咦,你不是应该很善于看门的吗?”
宁紫涧身为落霞山庄少庄主只有骂过别人,什么时候被别人骂过。沐飞卿像拿着狗尾草逗猫,轻轻松松地把他气得半死。看他气得那么惨,沐飞卿动了少有的恻隐之心,“别着急,多练练,以后就不会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你——”宁紫涧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了。
“嘘,”沐飞卿突然止住他,“小雅过来了,我们改时间再吵。”
宁紫涧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向小雅走去。
看着他看小雅的眼神,沐飞卿不快起来,“你分明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话。”
“罢了,你喜欢谁是你的事。你以为小雅是那种很容易打动的女孩子,你就错了。她对你好些就是喜欢你吗?她有对什么人不好吗?”
“你们今天没吵架吧?”小雅走到近前,宁紫涧好像变成了石头人,愣愣地望着她,“你怎么了?”她笑着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我要到街上买些东西,你陪我去吗?”
宁紫涧僵硬地点点头,和她一起走出了大门。
“和我吵架都没有把他气傻,怎么几句话就把他给说成呆子了?”沐飞卿看着两人的背影喃喃地说,似浑然不觉自己的话给了人什么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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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紫涧跟在小雅身后一直很沉默,寒光闪闪的目光时不时地扫向身后的侍卫,像是在想些什么,脸色变得越来越不好。侍卫们被他这奇怪,而且明显不善的目光扫到后,纷纷吓得退后了好几步。
正在此时,异变突生。街角几道身影同时向他们冲杀过来,其中两名围住宁紫涧和小雅,其余三人截断后面的侍卫。这些人出手极为老练,行动敏捷默契,招招不离要害,把宁紫涧从头至脚罩在一团剑气之中。
宁紫涧虽是豪门贵公子,武功方面却从无懈怠,加之天资聪颖,在武林上的排名在十名之内。但是对付眼前的这些人却并不轻松,因为他身后护着的正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容不得半点闪失。侍卫的人数虽然多过他们,但武功要比这些人弱,要退敌必须减少他们的人数,拖延时间等官兵发现增援。
宁紫涧执剑沉腕刺向右侧的敌人,剑势快如闪电,一击得手。后面的人趁他剑未收,伸手想抓住小雅,他侧剑一撩,划伤了那人的手臂,拉住小雅向右躲了一步。这时楼上突然出现一人,如飞鹰向他头顶袭来。若左进则可逃过这致命的攻击,但那便把小雅送到明晃晃的剑尖上。于是,他把小雅向身后一藏,自己只能微微一侧,那一剑就划上了他的身体。
血从宁紫涧的左臂和胸前喷出,有几滴溅落到小雅的脸上,她觉得这血异常的烫,轻易地烫出她的泪来。
侍卫们经过奋力拼杀,有两名战到他们身边。为首那人见很难取胜,吹起尖锐的口哨,飞速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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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好了吗?什么?!飞鸽传书给宁庄主,你不想活了?你们庄主爱子如命你们不知道吗?你想让他来杀了我们,再踏平凤阳县衙?四弟只是皮肉伤,霸住小雅干什么,这里还有几个比他伤得重的人呢!”沐飞卿还没走近大厅,就听见李国在大声指挥。
见沐飞卿进来,李国快步走了过来,简略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下,然后说:“我正要去四弟那里,和我一起去吗?”
沐飞卿点头跟着他,边走边问:“他们伤得如何?”
“有两人受了内伤,一个人的腿骨可能是断了,其他的都是轻伤,估计都没有什么大碍。”
“你们那位四公子也受伤了吗?”
“皮肉伤,伤口不深。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我叫人催了他几次也不肯放小雅过来。”
说话间已经到了宁紫涧的房间外,里面传来小雅的声音:“我处理好了外面再过来,只一会好不好?”
宁紫涧的声音闷闷的,“你果然对谁都好,叫别的医生去处理,我不让你去。”
听到这样的对话,谁都知道现在不是进去的好时候。沐飞卿一挑细眉,望向李国。听到四弟说出这样孩子气的话,李国一时也有些难堪。他把沐飞卿拉到一边,“嘿嘿”干笑了两声,“四弟受伤了嘛,今天就让他一回行不行,我去另请医生。”
沐飞卿往窗口看了一眼,回身向大厅走去。算了,他也是为小雅才受的伤,今天就饶了他吧。小雅知道分寸,其实若是她不想留下来,宁紫涧如何留得住她。
宁紫涧和他的侍卫共八人,武功都不弱。对方的目标是小雅,他们只来了六人,宁紫涧他们却只能险胜,不是东方敌的人还能是什么人?终于还是到了,这次若不是他们轻敌,可能已经得手了。
“谁在白天放烟花?”锦儿一面跑来一面指着天空说,“你们看呀,好漂亮。”
沐飞卿抬头望去,天空中那个巨大的火球正散落成花雨,而这烟花亦然和在襄城她给君渐离攻城信号一模一样。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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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浩月回府听到消息,露出极为难的神色。凤阳这三年受蝗灾所害,上任陈县令又只关心自己的仕途不理县务,使得百姓更为困苦。他好不容易从朝廷求得赈灾的粮食,相国却加以刁难,让他亲自去嘉兴取粮。东方敌出现,此时府里正是要加强守卫的时候,他却要带人离开。
留下来百姓就没有了过冬的粮食和春耕的种子,去嘉兴又放心不下。不知不觉地,他走到沐飞卿常看书的花架下。
从看灯那天回来后,江浩月就开始有点奇怪。和她说话时眼睛总像是不敢看她,今天居然主动跑来找她,沐飞卿奇怪地侧头打量着他阴云密布的脸,“江大人,今天不忙?”
江浩月回过神来,把取粮的事情跟她讲了一遍。
沐飞卿半晌无言,突然望着他大笑起来,“去嘉兴?沿途风光很不错,麒麟湖、齐云山、锦云山,延绵近三百里的山间路。你们相国对你真好,这真是趟很好的差事。这一路说得上名的匪首就有四五个,你们准备把粮食送到哪个山寨呀?”
江浩月没猜到她会是这种反应,说好保护她和小雅的。在她最需要保护的时候离开,她居然连气也不生,“我会带上傲天堡的五名高手去。”
“去多少人?”
“三十人。府中有二哥和四弟他们,你们——”
“你不是真想给那几位山大王送粮食吧?至少应有十名武功好的人,再加上你的那位好二哥。”
“那你们怎么办?”
沐飞卿淡淡地说:“我们的命当然是最宝贵的,在我们屋前要调上武功最好的人巡视,包括落霞山庄的那个少庄主。东方敌的为人我知道,短期内我们不出去他也不会主动攻进来。就算他想攻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她挥动纤手,“好了,去吧,去吧,一路顺风。”
说完之后,低头翻书不再理他。她毕竟是知他的,知道他没有办法置百姓的生死而不顾。虽是冷言冷语,却是为了不让他愧疚为难。
真希望自己能留下来保护她,江浩月看着她心中涌上一股热流,忍不住用力地拥抱了她一下。突然间心如擂鼓,对方明明是男子,我是怎么了?好像越来越奇怪。江浩月也不敢看她此时的表情,逃跑似的离去了。
沐飞卿怔了半天,喃喃地说:“我同意你这个书呆子抱我了吗?我又不是你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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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江浩月和李国他们起程,宁紫涧、锦儿、小雅他们都来相送。临行前江浩月把宁紫涧拉到一边,“府里人的安危全托付给你了。”
“三哥放心。”
“我知道你会保护小雅,沐兄的安全你也一定要挂心。”
宁紫涧哼了一声,“那家伙不是狐仙吗?还用我来保护。”
“四弟。”江浩月按住他的肩膀,沉声说:“我说过要保护她,你只当是为了我。这次沐飞卿若是有闪失,我就是背信弃义,也没有面目独活了。”
宁紫涧惊讶地看着三哥,他此时再不是平日里的云淡风轻,双目沉若深潭,极认真地看着他在等他的承诺。他只得点点头,江浩月一笑,“要辛苦你了四弟,等我回来再来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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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她,宁紫涧愤愤地瞪着多日不出房门的沐飞卿,这家伙有什么地方好?三哥要那样护着她。
她好像没有发现有人在瞪着她,看着天空的一道红烟若有所思,然后慢慢向大门走去。跟着她快到府门口时,宁紫涧终于忍不住叫住她:“狐狸要出洞了。”
沐飞卿见是他,回头看看衙门口的匾额,“对呀,凤阳洞。”
“你出去遇到什么危险,我可不管。”
沐飞卿也不答话,径直向外走去。宁紫涧瞪着她,是你自己要去送死的,这可不能怪我。他转身回府,一会又带了几个人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自己对自己说,我是去看她耍什么花样,才不是去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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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阳城外的小山坡上,立着冰雪一般的少年,周围的空气无端地森冷了下来。
沐飞卿施施然走过去,“流云,果然是你在找我。”
那少年目光如剑,“我来杀你,你不该出来。”
“喔,我只是来听听你想对我说什么?”沐飞卿淡淡地说。明眸似水转过他的脸,落到他的剑鞘上,“怎么会是你?我还以为你其实并不想杀我呢。”
“我是不想动手的,当年襄城的事,换成我,我也说不定会像你这么做。只是首领近些年来为你荒废的时间实在太多了,拖下去他只会离我们的初衷越来越远。”
“这么说你今天来找我的事他并不知情,怎么可能,他未到凤阳?”沐飞卿猛然一顿,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他不会——”
流云接口:“是。”
沐飞卿厉声问道:“对赈灾的粮食动手,你们连这城里的百姓也不顾了吗?”
流云表情更冷,“首领是因为谁变成这个样子的?他说要先对付你身边的人,到最后才是你。他要让你尝尝失去重要的人的痛苦。”
“江浩月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这是乱杀无辜。”
“所以,今天我来和你做个了结。我答应你,你死之后,我会劝首领放过他们的。”流云抽剑,直刺过来。忽然一只飞镖震开他的剑,宁紫涧敏捷地飞身上前和他缠斗起来。
“流云你今天杀不了我的,走吧。”沐飞卿突然叫道。流云停下来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向后撤去。
宁紫涧也没有追,上前用力抓住沐飞卿的手臂大吼:“你要害死我三哥了!”是他说过要留下她们的,可谁知道这代价大到他们根本付不起。
沐飞卿低垂着头,那一刻几乎像个没有生命的女圭女圭。良久抬起头,推开宁紫涧,脸上的神情是他从未曾见过的。“只有如此了,”她沉声说,“给我五人,我要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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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嘉兴取到粮食后的一路上十分辛苦,不时有盗匪来犯。他们必须时刻保持警觉,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好在这些盗匪人数虽然众多,但多数武功不高,终究没有人得手。
锦云山腰树林茂密,山路笼罩在树阴下显得有些阴暗。这是最后一段山路了,江浩月从马上抬头望着从树枝的缝隙中透出的阳光,然后回头看了看正和粮车旁的侍卫开玩笑的李国,也笑了起来。再有两日路程就可以回凤阳了,府里的人都还好吗?
“三弟,你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李国大声招呼道。
“我不累,走过这段路就是大道了。”
“是啊,要回去了,真好。”李国笑着说,“我们一路上都快成平匪队了。”
前方忽然有马蹄声响,听起来至少有四五十人,而且行径起来马蹄声丝毫不乱。江浩月和李国对视了一眼,警戒示意下面人拿起兵器防御。这明显是队训练有素的人马,为何会在这荒山野岭出现?若是敌人,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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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队人马走得很快,转眼之间已出现在视野之内。为首一人白衣翩翩,其他人穿的是士兵的盔甲。江浩月略放心了些,举目眺望,虽看不清那白衣人的面容,却有几分熟悉之感。他催动坐骑迎了上去,那白衣人也加快了速度向他这边靠近。
“还好赶上了。”那笼在碎金似的阳光中的,竟是沐飞卿略显苍白的脸。她声音中透着疲惫,乌云似的发丝也有些散乱,看起来像是赶过很长时间的路。
“你——怎么来了?”江浩月恍若梦中。
沐飞卿行到近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从押粮队中传出两声惨叫。回首望去,押粮的队伍后出现了一支鬼魅般的人马,杀死了押粮车队最后面的两个人。
这些人有一百人左右,个个身着黑衣皂巾,手执利刃,威猛健壮。最为可怕的是,他们这么多人是何时到身后的,竟无人得知。
江浩月敛容下令:“拉开距离,后队换为前队。”
沐飞卿一挥手,身后的队伍流水似的站到了最前面。然后将马行至江浩月身侧,冷冷地说:“天虎军原本就擅长偷袭游击,这也算不得什么。”
有人长笑了一声,从那队黑衣人中策马站了出来。这人身材高大伟岸,有着一张岩石雕成的脸,虽不算俊美,却也极富魅力。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队伍的前方,迫人的气势却让人无法忽略。他慢慢地抬起头,眼睛中像燃烧着两簇火焰,低沉而轻柔地说:“天虎军的事情,你还记得很清楚嘛。”不用仔细分辨也能听出这轻柔语气中,藏着太多汹涌的情绪。
沐飞卿不答他,拔转马头走向队伍后面,对江浩月说:“你来指挥吧。”
江浩月和东方敌几乎在同时下了进攻的命令,霎时间,近两百人战作一团。东方敌立在原处隔着这激烈的战场遥望着沐飞卿,沐飞卿没有回避,淡淡地望向他。这两年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和她面对的情形,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没有了两年前的冷然,亦不惊慌失措,只是那么平静地站着。仿佛从来也没有见过他,如此陌生,果然如她说的“死与不死都与她无关了”。忽然之间,他觉得无法再忍耐下去了,大吼一声向她这边杀来。
江浩月虽在战场,却一直在注意着东方敌,见他杀了过来,忙向沐飞卿身边赶去,然而已然是晚了。东方敌一路拼杀,快如疾风,杀死她身旁两名保护她的士兵,眼看就要向她而来。沐飞卿不会武功,周围人又鞭长莫及,只得向山上跑去。
东方敌杀气腾腾紧随其后,两人马术俱精,片刻之间就到了山顶。沐飞卿退无可退,立在崖边。
东方敌冷笑了一声,“你的马术果然是好,你刚到天虎军还连上马也不会呢,不枉我教你一场。”
山风凛冽,飞扬的散发遮住了她的表情。东方敌看她已如囊中之物,就算是江浩月此时赶来,也来不及相救了。
沐飞卿也知道再无逃月兑的可能了,也知道他这几年里,一定想好了不少折磨她的方法,落到东方敌手中,绝对是自己无法忍受的事情。她抬起头来忽然对他一笑,这一笑真如在山崖上开放了一朵白莲,看得东方敌在此时也不禁失神。然后她一夹马月复,箭一般地向悬崖冲去。
东方敌不知是想去抓住她,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也随她冲下崖去。
江浩月赶到时正好看到这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他飞快地跳下马,向崖边冲去。身后的一名士兵紧紧地拉住了他,“大人,前面危险。”
江浩月根本没听见他的话,用力挣扎着。沐飞卿怎么可以这么做,为什么不等他过来?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回头看见有个士兵正抓住他,在他耳边大声讲着什么,可是他却一点也听不到。那士兵见他如此,把他按在地上大声吼着:“大人,你要干什么?”
江浩月武功虽强过他几倍,但此时已神志昏乱,轻易地被他制住,这时才勉强听到他的话,“我要下去救她。”
“大人,崖太深了,人怕是已经不在了。”
江浩月用力把他推开,“胡说,她怎么会死。我要问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大人是疯了吗?那士兵只得说道:“崖太深,要救人需找绳索。”
这崖的确是太深了,下面云雾缭绕,看不到底。江浩月慢慢回过神来,脸上热热的,用手一模,竟然满脸是泪。回头才发现身后站了一个人,正是两年前遇到的贺炎。
贺炎望着他,表情复杂,“江浩月,我们先罢兵找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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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敌在半空中踢开坐骑,使力下沉抓住她的衣袖,然后伸手抽出匕首插上崖上石缝。可是那只是一瞬间,衣袖撕裂了。转眼之间,沐飞卿连人带马坠入崖底的一个深潭。东方敌探下手去,只能看到飞溅的水花。
她怎么敢如此?背叛了他,甚至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就又想逃开他。绝对不能饶过她!他抽出匕首,向下坠去。可心情浮动,动作也失了精确,离崖底还差近二十丈时,一手插空,滚落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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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天已经黑了,你休息一下吧。”李国拉住手拿火把的江浩月。
“我不累。”江浩月挣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李国看着他憔悴的脸,又伤心又生气,“你不休息,不吃饭,是不是想累死在这里?
“二哥你不知道,她现在一定也没有吃饭,说不定还受了伤,我要快些找到她。”
“可是你不能不管你的身体呀,你要是倒了谁来找她?”
“我——”
“三弟,你是什么人?”
江浩月茫然地看着他。
“你是凤阳县里的父母官,你现在做什么,你要把粮车放在这荒山野岭吗?这粮食对凤阳县的百姓多重要你忘记了吗?你一向是最冷静的,相信二哥,去好好休息,明天先起程回去。二哥留下来帮你找,我们一定把人找到。”
江浩月看着二哥痛心的神情,低下头,“二哥,对不起,我不能走。请你明天代我护送粮车回去,我要留下来。”
李国看着他疲惫的脸上露出的却是坚决的表情,知道无法劝动他了,于是说:“好,二哥代你去送。那你现在先听二哥的话去休息,我和士兵们分批去找好不好?”
江浩月叹了口气,颓然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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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飞卿悠悠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体一半在潭中一半在岸上,一时间有些恍惚。我怎么到了这里?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支撑起疼痛的身体爬到岸上,仰面躺了下来。已是薄暮时分,崖底显得很阴暗,天气中盘悬着回巢的归鸟,她望着灰色的天空慢慢地回想起当时的情形。
没想到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还死不了。她苦笑了一下,检查起自己身上的伤。左脚很痛,右边手臂可能是折断了,再就是一些皮外伤了,伤得不重,休息一下就应该可以站起来了。真要多谢东方敌中途的一拉和身下的那匹马。若不是东方敌给了她缓冲的时间,那马儿又为她承担了入水时的冲力,她怎么可能这么幸运?
只是这样的时候在这荒山野岭一样是危险的,加上她一身的湿衣,不被野兽咬死,说不定也会被冻死。一定要生一堆火,打火石还在身上,聚起枯叶树枝正准备点火时,突然发现一块巨石旁躺着一个人。是东方敌?他怎么也掉下来了?浑身是血像是伤得很重。沐飞卿看了一会,也不去动他,面无表情地坐在他对面生起火来。
沐飞卿的衣服快烤干时东方敌醒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形,怔了半晌忽然边咳边笑起来,“原来如此,看来老天都是帮你的!你怎么不乘机杀了我?你怕我做个糊涂鬼?”
东方敌身上的大小创口本来已经快止住流血了,他这一笑,血又流了出来。特别是月复部的伤口,一下就染红了身下的落叶。
沐飞卿拾起地上的匕首看着他,单手从自己长衫的下摆割取了一块,向他走来。
“你干什么?你以为——”
沐飞卿不等他说完,伸手用力按在他的伤口上,东方敌痛得眼冒金星,一阵昏眩说不出话来。沐飞卿低头裹好他月复部的伤口,然后俯子用左手和牙齿来绑接口。她的长发和呼吸拂在他的胸前,侧脸秀丽如百合。
东方敌抑不住颤栗起来。早在到无锡查找她时就知道了她是女人,想推开她,却连一个手指也抬不起来。只得大骂:“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知羞耻?你快滚开!”
沐飞卿不理他,打好了结才直起身来,也不去看他,拿起松枝做的火把站起来,一瘸一拐地离开火堆向前走去。
东方敌在她身后大喊:“你别以为你现在救了我,我就会放过你。”
沐飞卿头也不回,淡淡地说:“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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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到了深夜,此时入林非常危险,可是留在东方敌周围,若先找到他们的是他的人,她就必死无疑了。
前方不知是不是上崖的路,但也只有走下去。四周暗得看不到头,惊起的夜禽直冲向天,到处是让人心惊胆战的怪声。
沐飞卿又冷又虚弱,山路极其难走,她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一个步踏空,重重摔在地上。她挣扎着爬了起来,不远处突然看到两对绿莹莹的光——是狼!
火把摔灭了,打火石不知落于何处,沐飞卿坐在地上抓住当拐杖的树枝。我居然要在这里打狼?性命危在旦夕她突然非常想笑。正努力地想站起来,其中一只狼已经飞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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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浩月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来不及抽出佩剑,他扯下带鞘的剑扔了过去。那只正扑向沐飞卿的狼惨叫一声,被钉在地上,另一只见状惊得立刻逃走了。江浩月飞奔到沐飞卿身边,用力把她抱在怀里,像是在确认她是不是幻影。
沐飞卿得救的喜悦被他这一抱,冲淡了不少。这个呆子没看见她浑身是伤吗?
“松手,我身上有伤。”
“伤在什么地方?”他紧张地松开手,察看她的伤口。
“手可能是断了。”她忍住痛,好笑地看着他慌乱的样子,他这憔悴的模样比她更像个受伤的人呢。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她安心地闭上眼睛,“你来得好快,我还以为先来的会是东方敌的人。”说完便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