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两天的期中考很快就进人尾声,当最后一堂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原本紧张的气氛迅速被学生们的吵闹声取代。
「明天有没有空?」
「不知道,干嘛?」相泽拓实将桌上的文具收进书包。
「有没有兴趣来看我表演哟!」风见哲也将一张演唱会传单放在桌上。
原本没有兴趣的相泽拓实,被表演的地点给吸引住。
「乐」?不就是上次遭人诱拐去的地下俱乐部吗?难怪当时的风见哲也打扮得一副骚样,原来就是在搞地下乐团。
「也好,反正明天不用补习,正好可以打发时间,」抱着去看看也无妨的心态,相泽拓实很快的答应。
「那就这么说定罗!」
来到不算陌生的街口,通往「乐」的楼梯口贴满今日表演的演唱会宣传海报,也有一些穿着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已经开始排队,看样子这个地下乐团似乎颇有名气。通往俱乐部的楼梯不过才几步路,抢着和风见哲也打招呼的人就不知多少。
第一次觉得身边的人和自己有着很大的差别,相泽拓实一时间也忘了数落他。
「你不会被吓傻了吧?」发觉相泽拓实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风见哲也有点担心是不是不该带他来这种地方。
「不要小看我!」
「那就好,我已经在吧台留了一个位置给你,待会儿你就坐在那里看表演。」
风见哲也指着吧台的方向。
「现在离表演还有两个小时,你要跟我去化妆室还是先过去喝‘点饮料?」
「我不想喝饮料。」
「那就跟我来吧!」
经过那个有着不愉快回忆的撞球台,两人来到大门漆成紫色的房间内。
「我带朋友来!」风见哲也开朗的声音吸引房间内忙著者装准备的工作人员。
「这位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嫂子吧?」理着紫色小平头的男生一脸好奇的来到相泽拓实面前,还将有色的太阳眼镜微微拉下,似乎要仔细端详个够。
什么传说中的嫂子?正准备否认的同时,他想起风见哲也上回解救他时似乎曾说了这么一句话。
紫色小平头的男子从头到脚打量过相泽拓实之后,对着大伙儿做出一个还算不错的表情。
正当大伙儿忙着招呼这位嫂子时,坐在镜子前一直背对着大家的金发男子突然站起来。「你们在胡闹什么?如果时间那么充裕,还不赶快去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他的金色长发如丝缎般飘逸,在光线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抢眼。在他一声怒斥下,大家纷纷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跟你介绍一下,他是乐团的主唱,慎一。」
「慎一,他是我的朋友,叫他拓实就可以了。」
当风见哲也为彼此作介绍的同时,那个叫作慎一的男子,带着审视的目光,将相泽拓实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再没神经的人都可以感受到他的不友善,只是相泽拓实不明白自己哪里招惹到他,还是硬着头皮跟他打招呼,他却刻意打个呵欠假装没看到。
「快去上妆吧。」慎一催促着风见哲也。
相泽拓实被安排坐在沙发的角落,静静地看着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运转着。虽然有些人会忍不住好奇来找他聊天,但愿是被慎一抓个正着,仿佛跟他讲话是不被看着慎一替风见哲也上妆时的认真表情,两个人的脸贴近到鼻尖都快碰在二的距离,不知道为什么,相泽拓实刻意将注意力转移到一旁的杂志上。
发觉到相泽拓实的不自在,风见哲也来到他的身旁坐下,让慎一不得不跟过来为他化妆。
「是不是很无聊?」
「没有……」心事被看穿的相泽拓实显得更不自在。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适合的东西终究勉强不来。」慎一的目光刻意飘向相泽拓实,仿佛这句话是针对他来的。
「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自己运不适合?你说对不对,拓实?」风见哲也用手时撞了他的肩膀一下。
相泽拓实只是低头盯着手中的杂志,不想参与他们的对话。
「再笨的人也知道癞虾蟆是不可能配天鹅的常识。」慎一没好气的说。「就算是好奇好了,你难道没听过,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
慎一带刺的玩笑话,针针刺向毫无招架能力的相泽拓实。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说不上来为什么,相泽拓实不断感觉对方强烈的敌意。
「我的拓实才不是猫咧!「风见哲也对慎一做出一个不认同的鬼脸。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是的话,一定也很可爱!」语闭,风见哲也突然将相泽拓实拉近自己,并在他太阳穴附近轻吻了一下。
这个动作立刻引起其他工作人员一阵作呕声,风见哲也脸上却露出得意的招牌笑容,—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反倒是被袭击的相泽拓实努力的用袖子试图抹去被吻过的痕迹。
一道蓝色的眼影倏地划过风见哲也的脸颊,「哎呀……」风见哲也大叫。
「活该!谁数你不专心看我……这边。」将风见哲也乱动的脸固定在自己的正前方,慎一拿起化妆棉小心翼翼的擦去他脸颊上的眼影,聚精会神的模样,彷佛他手中正在处理一件重要的艺术品似的。
即便是没有恋爱经验的相泽拓实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对于慎一对自己没来由的敌意现在已经完全了然于心。因为,美砂阿姨也常用这种目光看着老是在沙发上睡着的父亲。
难怪自从踏入这个房间开始,就一直觉得四周的人似乎都在背后窃窃私语者,看样子不知道这件事的人似乎只有自己。
风见哲也不是笨蛋,看他们的交情也绝非只是认识一两天的朋友,他不可能不了解慎一的心意,既然如此,又何必把不相干的他扯进他们之间?那家伙到底是什么居心?该不会只是纯粹想寻他开心、看他笑话吧?
一种被戏弄的感觉像是火山爆发后四处奔窜的熔岩,在流经的每一处都留下难以形容的痛楚。
亟欲摆月兑这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当相泽拓实站起身准备离去的同时,风见哲也迅速抓住他的手。
「你要去哪里?」
「要你管。」相泽拓实的话让正在一旁嬉闹的工作人员全都静了下来。
感觉到相泽拓实的异样,风见哲也握住他的手说什么也不愿意松开,他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似乎他一放手,将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表演就快开始了,不要乱跑。」命令的口气,让风见哲也充满了威严。这是相泽拓实不熟悉的一面,也是他没有坚持下去的原因。
「上厕所可以吧?」抽回对方紧握住的手,相泽拓实开门离去。
冷水一次又一次的泼在脸上,却怎么也浇不熄心中那股躁动不安的烦闷,相泽拓实抬起头看着镜中连头发都湿淋淋的自己。你到底是怎么了?他一次又一次的问,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真是可惜,好东西都被你浪费了。」慎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厕所的门口看着他。双手反插在臀部的口袋里,眼神中带着轻蔑与嘲笑。
他的出现让相泽拓实的不自在感更加强烈,他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只有两个人独处的空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走开。」
挡在门口的慎一没有因此动摇,反而兴味盎然的看着面前这个比他矮半个头,怒气冲冲的小老虎。
「话说完,我自然会走开。」点燃叼在嘴角的菸,慎一挑衅的将白色的烟吹向相泽拓实。
「你不适合他,就像你不适合这里一样,相信你自己也感觉到了,对吧?」
他说的没错,相泽拓实握紧拳头,连反击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是『我的』男人,我们在一起已经三年多……你应该懂我的意思。」慎一故意强调那两个字用来宣示自己的主权。
没想到相泽拓实也不甘示弱的说:
「我明白,你们是性伴侣,只是『身体』上的关系。」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这是第一次相泽拓实顶撞跟他说话的人。看者慎一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相泽拓实心里的躁动获得了舒缓。真是畅快!
战胜了厕所里的第一回合,相泽拓实的喜悦仅仅只维持了几秒钟,虽然话是自己说出口的,但是「性伴侣」这三个字就像是一条盘踞在心头的大蟒蛇,勒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五颜六色的灯光开始在舞台上闪烁,等待多时的观众已经将舞台前的摇滚区挤得水泄不通。
坐在风见哲也为他安排的特别席上,看着不属于他的世界,上演着不属于他的节目。
赤果着上身的慎一,露出姣好的身材让台下女性歌迷为他疯狂尖叫。坦白说,他确实具有一种令男人都折服的野性魅力,这恐怕也是风见哲也欣赏他的原因吧。
想这干嘛?不谙酒性的相泽拓实将桌上的酒一口气喝光。
毫无冷场的演唱在台下歌迷热烈的欢呼中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来到尾声。
依照惯例,在最后一首歌结束后,慎一会将所有的团员请到台前来一同谢幕,今天也不例外。特别的是,在他请出代班鼓手——风见哲也来到他身边时,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与台下的相泽拓实的交接,接下来,令台下尖叫的事情发生了。
慎一和风见哲也竟公然在台上热吻!
响彻天际的尖叫声几乎要震破俱乐部的屋顶,台下欢声雷动,高张的情绪达到沸点,台下的观众也开始抓着旁边的人狂吻了起来。
看着慎一捧着风见哲也的脸熟练、贪婪的吻着,而风见哲也竟然毫不抗拒的回应,相泽拓实感受到强烈被羞辱的感觉,迅速穿越人群夺门而出。
这就是他要他看的表演?不知道为什么,鲜少发挥作用的泪腺竟然在这个时候有了反应,亟欲夺眶而出的泪水让相泽拓实的愤怒更加不可收拾。
「拓实!」
风见哲也的呼唤和脚步声从背后渐渐接近,相泽拓实刻意的加快了步伐。
「到底怎么了?」伸手矫捷的风见哲也跑到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并且抓住他的肩膀将他压制在墙上,避免他逃跑。
「看着我!为什么要走?」
「我要去补习。」
「不要说谎,你说过补习班在整修,要到下星期才会开课。」
看到风见哲也肿胀的红唇就想到他和慎一激吻的画面,相泽拓实索性将脸转到一旁,来个眼不见为净。
「是不是生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相泽拓实的视线停留在两公尺外的电线杆上。
从刚刚到现在,相泽拓实的目光始终在回避他,观察力敏锐的风见哲也早就发现不对劲。「你是生气我和慎一在台上接吻吗?」
「你爱跟谁接吻都跟我没关系,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又有什么立场生气?相泽拓实暗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那是表演的一部分。」
「他可不这么认为。」
「慎一对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办法面对他说出「性伴侣」三个字,相泽拓实把话又吞了回去。
「我不知道他对你说了什么,所以没有办法力自己进行辩护,但是……你会在意慎一,那表示你对我是有感觉的,不是吗?」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要把我想得跟大家都一样。」
「你到底还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
「为什么不能对自己诚实一点?为什么要一个人把什么事都往肚子里吞?有什么事告诉我、让我跟你一起分担,不是很好吗?」风见哲也长叹了一口气,脸上尽是无奈与说不出的怜惜。
「有他跟你分享还不够吗?」挣月兑了风见哲也的手,相泽拓实说出令自己都厌恶的气话,气愤的掉头就走。
「混帐!你是笨蛋吗?」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大喊,愤怒化成一股力量朝写者「乐」字的招牌上飞去。
为了闪避俱乐部里迟迟未散去的人潮,风见哲也穿过窄巷从后门回到休息室。
和平常一样,演唱会结束后的休息室热闹滚滚,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庆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脚上打着石膏的鼓手和两名舞台工作人员正窝在沙发上,左搂有抱着身材火辣、衣衫不整的女性歌迷:有人早大胆的上下其手,也有人毫不遮掩的矫喘。对于这种活,休息室里的人早就习以为常,彷佛当它是电视正在播映着没有人要看的一样。
「你到哪里去了?你不知道刚才真是糗毙了,台下要求唱安可曲,台上竟然没有鼓手,他*的,说多糗就有多糗。」注意到风见哲也进门的吉他手半损半开玩笑的说出自己的不满。
其他成员对他的抱怨没什么意见,反倒是开心的找风见哲也一起庆功同乐。
紫色小平头的男子从冰桶里拿出一瓶啤酒给风见哲也。「哎呀,都结束了还提那干嘛。」
「对啊,要不是因为哲也,慎一怎会没机会展现清唱的功力呢,慎一你说对不对?」和慎——同坐在沙发上的键盘手大岛一边展现用桌角开瓶盖的特技,一边将已经开好的海尼根递给下台后一直默默不语的慎一。
坐在另一头大口啃着炸鸡的贝斯手,抽了两张面纸将嘴巴抹干净,不等嘴里的食物完全下咽,急忙开口道:
「不过那首歌真不得了,叫什么名字来着?等等、不要说……我记得好像是『天使』对吧?」
「对、对、对,尤其是副歌的部分,唱到台下的人感动得都哭了,靠!不愧是慎一!」工作人员对慎一安可曲的表现佩服得竖起大拇指。
「咦……天使?那不是慎一写给哲也的歌吗?」这句话从紫色小平头的男子嘴里一说出口,休息室里的空气瞬间凝结,就连沙发上的鼓手也停止了正在激烈进行的动作;「他*的!你是猪头啊!」吉他手拿起地上的拖鞋从说错话的紫色小平头男子后脑勺打了下去,发出剧烈的声响。
对于休息室内异常诡异的气氛,紫色小平头男子想要道歉的话却哽在喉咙里,下不去也上不来,只能无助的看着坐在慎一身旁的键盘手大岛。
这令人窒息的僵局总要有人设法打破,身为键盘手同时也是团长的大岛起身拿起一旁的皮外套甩在左肩上,用慎一放在菸灰缸上抽了一半的蒸点燃自己的,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我在气风见哲也订了位,要吃烧肉的跟我来。」
大岛的话一出口,仿佛是救世主降临,休息室里的人迅速跟着消失,只留下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站在原地的风见哲也,还有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慎一。
「你对拓实说了什么?」不喜欢拐弯抹角的风见哲也开门见山的问。
这是审问吗?慎一想起小时候最爱玩的警察抓小偷,风见哲也就像是审问嫌疑犯的警察,而自己就是那个想要月兑罪的贼。不过,因为对象是自己喜欢的人,慎一并不打算隐瞒事实。
「你是我的男人。」慎一理直气壮的口气,像极了捍卫玩具的小孩。只不过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