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时节,翠叶吹凉,正是红衰绿减之时。
长安城虽是才子佳人云集之所,然而伤春之哀弦只飘荡在渭水河畔的温柔乡中,对柳云龙这等寻常百姓而言,他们只求在乱世中能安饱。
但是熬不过妻子的哀求,柳云龙只好放下手边繁忙的工作,一家人进城来采购过节用品,其实一家人也不过是他们夫妇与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摊贩的叫卖声,炒热了喧嚷的市集,有的摊位前站满了好奇围观的群众,叫卖声此起彼落好不热闹,有的摊位则是乏人问津,但是这些也与柳云龙无关,他早已拟好要购买的商品与店家,正带着妻儿往目标走去。
“秀才且慢!”突地一声苍老的声音唤住他。
柳云龙停下脚步往发声处望去,但见一个瞎眼、干瘪的老者坐在算命摊前向他招手。他不禁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个秀才?”
老者亲切一笑。“请让老朽看看那个女娃儿。”
柳云龙暗忖道:“奇了,这老头明明是个瞎子,怎知娘子怀中有个女娃儿?莫非是个匪类……”
方思及此,老者似知他想法地解释道:“我感应到一个特别的女娃儿经过,老朽只是想看看她,不会伤害她的。”
柳云龙心头一惊,好像被人偷了思绪,想来这名老者必是化外高人,他不再犹像地将爱女递给他说:“小女名唤柳衣红,年方两岁。”
老者接过娃儿,模模她的手骨,赞叹道:“好美的姑娘啊,今生仅见。”
柳云龙夫妇心头一惊,忖道:“衣红只是襁褓中的幼子,怎知是好美的姑娘?况且是今生仅‘见’,他又如何能‘见’?”
老者将女娃儿还给他们,说:“这娃儿今生注定会有三次姻缘。”
“什么?”在谨守礼法的时代发出此言何等惊人,更何况他是个知书达礼的人,平时就是村里最重视礼教者,一听到自己女儿今生有三次姻缘整个人都傻住了,柳云龙呐声道:“大师意思是说小女会不守妇道,死了丈夫再改嫁,而且还改嫁两次?”
老者沉重地摇摇头,道:“她没有克夫命。”
“什么?丈夫没死就……再嫁人?”柳云龙求救似地看着老者道。“请大师指示不才一条明路,小女是水性杨花的命吗?她是秽乱的女子吗?”
老者依旧是摇摇头。“夫子不用担心,生得这个娃儿是你们修了几辈子的福报。”
“是吗?”柳云龙无法肯定地问着。
“哈哈!我想她这一生是精采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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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衣红,首先会讲的话是“以夫为天”,因为这是整天萦回在她耳边的声音;首先会写的字是“贞节”二字,因为这是她桌前斗大的座右铭;还有每月必诵的是“烈女传”和“女四书”;而她人生的终极目标是“贞节牌坊”。
当年老者的预言果然开始成真,柳衣红长成了一副绝世的娇颜,可笑的是看着美绝尘寰的女儿,柳氏夫妇心中竟是担心大于喜悦,烦恼大于骄傲。
乱世中美丽是多大的祸害,光看她已过适婚的年龄还无人敢上门提亲就知一二。平常柳氏夫妇也不敢让她出门,她可以说是被锁在家中,只能整天待在闺房做些女红贴补家用。
当然还是有许多人垂涎她的美色,但善良人家不敢迎娶过门,有势力的人家又因为多人角逐而形成僵化状态。为什么会呈现僵化状态呢?因为四周的白道、黑道还没摆平谁能拥有她,为避免迎娶过门后抢亲事件不断,大伙儿决议惟有武功最高、权势最强的帮会才够资格保护、得到她。
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分出胜负。
也因此,只要有人带着聘礼走进柳家村,就会引来各路人马的“注意”,提亲的人还没走到柳家就已经“躺平”了。
直到月前西村的愣小子阿利,无意中从窗户瞧过她一眼后,居然像掉了魂一样,整日不吃不睡,看到什么东西都哀声叹气的,他的爹娘在不舍儿子日渐憔悴的情况下,只得提起勇气来提亲。
但因为阿利家太穷,准备不起体面的聘礼,他们夫妇只带了个不起眼的小布包,也未有媒人随行,因此没有引起监视柳家村之人的注意,想不到一门亲事就这样谈定了。
对柳云龙夫妇而言,女儿已过十六年华,而愣小子阿利是惟一登门求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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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成亲的日子,一年难得出门几次的柳衣红信步来到村后的月湖畔,这里是她最喜欢待的地方。
淡淡轻愁飘上她绝美的脸庞,纤纤玉手若有所思地沾着花瓣上的水珠,下过雨了吗?小脸仰望天上的云朵,看痴了它自在的变化,这是她不该有的自由,但念在明日就要成亲的分上,就容她小小放肆一下吧!
微步往树荫深处走去,不小心让微湿的花瓣弄脏了裙摆,原只须轻轻拨去,但她却爱上了这意外的不完美,如雨后荷花绽放般清灵的笑容,盈盈地笑开来,这样的笑容仿佛能让人心头沁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才一会儿的时间,她就收起不该有的笑容,和以往一样周围藏了一些人,那眼光令她浑身不自在,若非贪恋明媚的山光水色,她早离去了,但是明天就要嫁入周家,她会怀念这里以及曾有的幻想,她是来道别的,明天起,她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服侍她的丈夫,虽然他们未曾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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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所料,娶亲的队伍在郊外的官道热闹滚滚地展开,所谓热闹滚滚不是指锣鼓喧天,而是多路人马混战的金戈铁马、龙虎相斗。
只听见一阵阵不堪入耳的话语叫骂开来。“你他妈的余老贼,一脸尖嘴猴腮样也敢来抢亲!”
余老贼不客气地回骂道:“你那破窑子的快刀寨又好过多少?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抢得到还要吃得到,你那破窑子藏得住美人吗?”
“哼!再破也胜过你的风神帮,只要十个快刀汉就可以砍得你叫爹哭娘。”
余老贼禁不起挑衅,吼道:“有本事来砍你爷爷看看啊!”
“那我还客气什么?”快刀寨寨王弯刀一圈圈地耍弄开来,带着杀气往余老贼直扑过去。“给爷我躺下!”
官道上嫁娶的队伍已被混战的人群淹没,只见黄烟漫漫,杀戮声、漫骂声不断,反正除了新娘子不可杀之外,其他的人都得躺下,这里简直就是混乱得可以。
嗒啦!嗒啦!清脆的马蹄声往人群奔来,疾驰中的黑衣人并未因这场混乱而稍缓速度,而他也不打算变更路线,正笔直地朝混战的人群冲去……
“挡我者死!”
平地一声清响出自黑衣人的口中,音调不高,但在这么吵杂的地方却清清楚楚地传入每个人耳里,其功力之深厚简直匪夷所思!
识相的人早就闪得远远的,当然也有不识相的人,大咧咧地挡在路前,叫嚣道:“你是什么东西……哇!”
没有人看清怎么回事,只见那位老兄整个人猛地弹到半空中,“砰”一声又落下时,已没有气了。恐怕在阎王面前,他老兄也没办法交代自己是怎么死的。
所有的动作突然停止——
四下鸦雀无声,众人的视线缓缓地转向这名黑衣人——一扬手就让“快刀手”毙命的黑衣人。
黑衣人勒住奔驰的骏马,黑色的披风飘扬在风中,他因这阵耽搁而不悦,深邃的黑眸射出两道寒光,语调冰冷窒人地道:“还有谁想试试?”
黑色的身影有如天神般压迫着每个人,一个战栗的声音指出众人心中的恐惧。“黑袍黑发,白羽斜挂,是……黑魔……项杀……”
“妈呀!真是黑魔!”
“救命啊!项杀来了!”
“要活命就快逃呀!”
原本逞凶耍狠的众人,一听到“黑魔”的名号后,哪里还有再战的勇气,一个一个你推我挤死命地往外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双脚给自己。
一阵马蹄践踏与人声吵杂之后,尘埃总算落定。原本热闹的官道上只剩“穿杨手”东方月与昏迷在他怀中依然红巾盖头的新娘子。
黑魔的左右使者“鬼使”、“神差”也在这时候赶到,忠心耿耿地守在主人后方。
东方月自视武功不差,在江湖中亦小有名气,今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抢得佳人,自是不肯离开,他咬牙切齿地怒道:“想不到黑魔也加入抢亲行列,今天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要保护柳姑娘的名节不被你玷污。”
黑魔冷笑道:“找死!”
话语甫落,左手吐劲将新嫁娘扫到一边,右手掌如波浪般摆动,诡谲至极,忽地掌风往东方月缓缓推去。
东方月微怔半晌,但觉春风拂面,无任何不适之处,他戏嘲道:“这是什么东西,给我扇风都不够凉。”
黑魔仍是冷笑,右手指由一开始数,一、二,才比到三,就听到一声惨叫,东方月的身子恍若遭重击般往后退去,“砰”地一声重倒在地,双目来不及合上就已一命归西。
“哈!哈!哈!”黑魔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成果,得意地狂笑着,好像这个人的死活与他无关,一副天大地大惟我独大的模样。
笑够了,他催促胯下骏马绝尘而去。
黑魔走后,“鬼使”、“神差”二人愕然相视。
“神差”不确定地询问道:“鬼使,刚才黑王用手比三是什么意思?”
他所说的黑王即是江湖上人称“黑魔”的项杀。
“鬼使”严肃的脸也皱成一团。“是‘三姑娘’的意思吗?可是黑王从来不碰良家妇女。”
“神差”头大地说:“黑王的想法谁模得准?以往他动过手的地方绝无活口,可是你看那位姑娘还活着……”
“难道黑王也是来抢亲的?”“鬼使”喃喃自语,其中不敢置信的成分较高。
“我看八九不离十,那姑娘一定是黑王中意的‘三姑娘’,我们连花轿一起抬回去吧!”
就这样阴错阳差地,昏迷不醒的柳衣红被当成“三姑娘”抬往北武林的魔域“黑灵山”,一个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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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杀,来自于陇山山脉中的黑灵山,以其一身不可思议的功夫纵横南、北武林,至今未逢敌手。然其人却是喜怒无常、嚣张跋扈,对敌之时更是心狠手辣不留任何活口,实为一代魔头,故江湖中人称他为“黑魔”。
既是魔字辈,就不会是什么善类。
“黑魔”的凶狠及其亦正亦邪的个性,为江湖正道所不容,为驱逐魔头,正派人士一度连手围剿,双方激战三天三夜,正派人士死的死、逃的逃,几乎是全军覆没,而这一战也奠定了“黑魔”乃江湖第一的地位。
“黑灵山”自然而然成为黑道第一帮会,没有人敢和魔头争夺生意,所以黑灵山几乎独占整个北方六省的黑道买卖。
所有敌人都在找寻他的弱点是什么?
自古有云:“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是美人对“黑魔”而言,只是一种雌性动物,除了“固定用途”外,真可说是一无是处。
古人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可是钱对他来说,已经多到好几辈子都花不完了。
他的弱点是什么?他的敌人至今仍在伤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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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根巨大的石柱撑出“黑风楼”的雄伟气势,楼前黑玉雕砌成的弧形石阶,更是壮丽而沉郁地吞没经过之人,石阶的尽头赫然可见一块石牌题着“黑灵山”三个字,细看这三个字居然是指力所凿成,苍劲有力的字迹,不但显示此人不凡的功力,更可看出此人的狂傲。
此时长安城晋王府的使者——陈道,正由石阶往议事堂的方向前进,却听到有人喝道:“站住!议事堂任何人不得进入。”
陈道不客气地扬起手中的羊皮纸,说:“我专程带来晋王的密函,有重要的消息要传达给黑王,请二位通报一声。”
“鬼使”对于黑王的命令一向贯彻到底,他严峻地说:“里面正在举行黑灵山年度大会,黑王交代任何人均不得打扰!”
陈道倨傲道:“我是晋王府的使者,此乃晋王亲笔函,里面有紧急的情报,若延误了时机,二位担待得起吗?”
另一旁的“神差”向来处事较圆滑,他露出亲切的笑脸说:“请使者稍待,我进去通报一声。”
不一会儿时间,“神差”出来宣告道:“使者请入内。”
陈道冷哼一整,似乎这是他早料到的结果。
一走进议事厅陈道就感觉到里头严肃与紧张的气氛,过于沉重的气氛让他也跟着紧张起来。
座首之人一身黑袍想必就是黑王,才看他一眼陈道双脚忍不住打颤,勉强压下夺门而出的,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在黑王利眼的注视下,仅十多步的距离,却好像一辈子也走不到似的。好不容易来到距黑王数十尺远的地方,他“砰”一声跪在地上,全身盗汗地说:“在下陈道,特奉晋王之命,送来一纸密函。”双手将密函高举。
黑王双脚悠闲地搁在桌上,右手斜撑着头睨视座下之人,黑王的神态显得慵懒而自在。他向前伸手接住属下递送上来的羊皮纸,迅速地浏览一遍后,将密函丢给身旁的大领主,看来他连话都懒得说。
大领主焦其宾自然了解黑王的习性,看完密函后代替他说:“烦请陈兄回去代为传达,说黑王感谢晋王的告知,黑灵山上下必定做到最好的防备,以期给敌人致命的一击。”
待陈道走后,二领主张书成好奇地问道:“焦大哥,上头写些什么?”
焦其宾得到黑王的首肯后,向众人说:“朝廷近日将派兵围攻黑灵山。”
“什么?”此语一出引来众人的惊讶。
长安城堂主白贯虹道:“据属下所知当今朝廷的局势相当危险,多位武将意图谋反,皇上自顾不暇,怎么会有多余的兵力攻打黑灵山呢?”
张书成气愤地说:“晋王为什么没有阻止呢?他可收了我们不少好处。”
不说话的黑王冷笑道:“这是他一石二鸟之计。”
焦其宾为众人解释道:“黑灵山势如中天,迟早会对晋王造成威胁,而他早有谋位之心,所以才会煽动朝廷与我们为敌,如此一来他可以藉此举削弱皇室的势力,二来晋王想试试黑灵山的实力。”
张书成闻言更是忿忿不平。“可恶!他收了我们的钱还敢摆我们的道!”
“隔山观虎斗,稳赚不赔。”白贯虹道。
焦其宾向黑王说:“属下认为一定要给晋王一个教训。”
“你的意见?”黑王喜欢先听听他们的看法。
“属下认为该给晋王来个下马威,把他的女儿抓来关个十天半个月的,让他知道我们要取他的颈上人头易如反掌。”
“这个建议不错,由白堂主负责执行。”
白贯虹一听到被重用,马上恭敬地道:“是!属下定当全力完成。”
张书成亦献策道:“若有人敢来攻打黑灵山,属下必将来犯之人全数歼灭,让朝廷不敢再打我们的主意。”
“太迟了。”黑王双眼倏张,精芒毕露,让人觉得已有计策在他心中成形,他阴沉地道:“晋王想秤黑灵山的实力,我们就让他见识见识。”
果然他说:“白贯虹,一旦朝廷决定了带兵的人,你负责让那个人消失,每决定一个就杀一个,我要让朝廷出不了兵。”
焦其宾闻言佩服地道:“真是高招啊!最后一定没有人敢带兵攻打我们黑灵山。”他追随黑王多年,就是佩服他这种霸气。
张书成亦恭维地赞道:“如果连朝廷都不敢出兵,王的威名就可以远达四海——”
“好了!”黑王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他的话。
会议进行将近一个时辰,他的耐心已经用罄,对座下之人说:“我要闭关一段时间,这期间黑灵山的事务交由焦领主处理。今天到此为止,你们可以下去了。”
“是!”众人应道。
张书成自觉不得黑王的重视,他想一定要多了解黑王的习性才行,所以走出议事堂后,他问堂前的鬼使神差说:“听说二位刚刚带回一位‘三姑娘’。”
“是的,属下将她安置在‘水月轩’。”
张书成再问道:“这位姑娘也是从妓院买来的吗?”
“是黑王在回程中抢来的。”
“哦?这么说她比较特别喽,倒是可以注意一下。”
一旁的焦其宾冷笑道:“有什么好注意的,那些女人不过是泄欲的工具而已,不值得多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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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衣红醒了,但映入眼帘的却满是陌生的环境:高挑的屋宇、细雕的梁柱、宽敞的房间、精致的桌椅,还有她所躺的这张白玉床,这里不是她家也不会是周家,那这里是哪里?
脑中的迷雾慢慢地散开来,依稀记得今早含泪拜别双亲,坐上迎娶的花轿,然后……啊!她记得了,有个人拦下花轿说要抢亲,“抢”?她吓得缩在里面不敢出来,后来外面好像越来越吵,人也越来越多。是谁把她从花轿中捉出去?脸上的红巾让她看不清当时的情况,后来的事她就记不得了,她是被抢来这里的吗?
坐起身来,却发现有两个巨人在床边打量着她,那眼神放肆无礼至极。
“啊!”她尖叫一声,直觉地往后缩去。
这两个巨汉不是别人,正是鬼使、神差,他们第一次见到柳衣红,惊艳于她的容貌,两人满意地交换目光。
一向不轻易赞美他人的鬼使,一脸严肃地说:“除了脸色太白、骨架太小外,简直是完美无缺。”
神差斯文地露出笑脸,说:“难得你刻薄的嘴会吐出‘完美无缺’这四个字。”接着他也赞叹道:“世上果然有倾国倾城的美女,难怪啊!难怪,如此绝色佳人,黑王当然会心动而破例了。”
她整个人恐惧地蜷成一团,神情可怜地问:“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
神差安抚她道:“姑娘别害怕,这里是黑灵山,我叫神差,那个老是皱着一张脸的人叫鬼使,我们是黑王的左右侍卫,而你是黑王的三姑娘。”
“谁是……黑王?什么是三姑……娘?”她颤抖地问道。
“黑王就是黑灵山的主人项杀,江湖上人称‘黑魔’,黑王的事以后你就会知道,至于三姑娘嘛……三姑娘……”
神差竟产生一种不忍伤害她的念头,她太“干净”了,实情恐怕会让她当场昏倒,于是他求助地看向鬼使。
鬼使果然比较冷血,他面无表情地道:“黑王有两个侍妾,平常懒得叫她们的名字、也记不起她们的名字,黑王都是用手比一或二,我们就知道今晚要送哪一个姑娘到他房里,因为这两位姑娘没有正式的婚配,不能叫她们夫人,所以大家就习惯称她们大姑娘、二姑娘。”
柳衣红的脸“刷”地惨白,忽然间一阵天昏地暗,恐惧的眸子直直地望着他们,双唇抖动地道:“三姑娘是黑王的第三个侍妾?我不是……我不要……我是清白人家的女儿,你们不可以这样待我!”
神差试着向她解释说:“我们也不清楚黑王为什么要你,大姑娘、二姑娘都是从妓院买来的,黑王从不碰清白姑娘的,可是这回黑王却指着你是三姑娘。”
“我不是妓……”妓女这字眼让她感到难堪,改口道:“是你们在嫁娶的途中把我劫来,或许在世人眼里我已是身败名裂,但是廉耻的观念我还有,我绝不当那什么……三姑娘。”
“我真不懂!”神差道。“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和留在这里当三姑娘有什么不一样?只要好好地服侍黑王,这里有的是舒适的生活。”
“你不会懂的,女人没有名节就不能生存,我宁死也不愿待在这里受辱。”看似柔弱的她,个性中有着三分坚持和七分顽固。
安静的鬼使此时说:“如果你想离开这里,还有一个方法可行。”
“什么方法?”
“求黑王放你走。”
神差向来与他默契十足,马上了解他的用意,黑王的问题让黑王自己解决,于是他跟着说:“是啊,只要黑王答应让你走,我们兄弟俩就负责送你回去。”
柳衣红问道:“黑王可能放我走吗?”
鬼使反问道:“你想再见到你的家人吗?”
神差也说:“总是个希望。”
是啊,总是个希望,她当然想回到家人身边,柳衣红只能无奈地叹道:“只有试试看了,请你们带我去见黑王。”
“黑王在崖顶闭关,恐怕要一段时间才会出关,到时候我们自然会带姑娘去见黑王。”
其实鬼使、神差骗了她,因为他们知道以她的容貌,没有一个男人在见到她之后会放她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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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神差二人负责打点黑王在崖顶的一切需要,正午时,他们准时将午饭提来,静候在门外,等待黑王进一步的指示。
黑王用完午膳后,手指比个二。
鬼使、神差了然地点头,不一刻钟就把二姑娘扛来,将人置于崖前的树下后,他们就转身离去。
二姑娘静静地站在树下等待黑王的召唤,黑王没出声她不敢随便走动。等了一会儿,总算听到低沉有力的唤声:“进来!”
二姑娘心花怒放地往石室走去。
出来后,二姑娘一脸的春风得意,她和大姑娘都稍具武功基础,不需要鬼使神差来接她,她沿着山藤安全地回到崖底,心中盘算着如何去向大姑娘炫耀,当然还有那位新来的“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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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王虽然喜怒无常、捉模不定,但日子一久,黑灵山之人也找出一套生存的方法。然而柳衣红的到来,为黑灵山投下一些不可预期的变数。
黑王有两名侍妾负责他每天的需求,严格来说,这两个女人只是他泄欲的工具,在他心中不占任何地位,黑王甚至不允许她们接近黑风楼。然而像柳衣红这样天仙的人儿,哪个男人会不动心呢?届时柳衣红会扮演什么角色?
红颜都是祸水,男人却自甘为源头。每个从“水月轩”回来的人都有这种感觉,他们必须好好巴结三姑娘。
然而这种心态半个月后就改变了。
黑王虽在崖顶关闭却还是有旺盛的需求,他每三天就要鬼使、神差送大姑娘或是二姑娘到崖顶,但他却从未要求送三姑娘上去过。
又半个月过去,情形还是一样,三姑娘的地位自此一落千丈。她是黑灵山惟一不懂武功的人,弱肉强食是必然的道理,于是……
大姑娘常取笑她说:“女人不能光靠外貌,‘技巧’才是决胜的关键。”
二姑娘也取笑道:“黑王不喜欢没有情调、温顺的女人。”
焦其宾叹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黑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居然可以无视这样的美人?”
更有男人开始觊觎她的美色,既然黑王不要,他们还客气什么呢?
鬼使神差负责捍卫她的安全,他们说:“在黑王没有正式表态之前,柳衣红还是他的女人,谁敢动黑王的女人!”
柳衣红本人则是庆幸黑王不要她,这表示只要黑王出关,向他交代一声后,自己就能离开黑灵山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