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晚?人找到了吗?”
现在的时间早过了午夜三点,莎宾娜自下班就一直守在商策的住处。
一脸疲惫的商策面对未婚妻的询问,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从皖皖逃离医院后,他就像疯了似地在纽约街头四处找人,这一回不像上次,他的心里除了愤怒,还有着更多的担忧和心焦。
现在的皖皖不仅怀有身孕,由于先前那个出血意外,她的身体正处于极需休养的不安定状态,万一有个闪失,孩子没了他自然是一点也不担心,但,有时候流产也是会危及母体安全的。
何况皖皖向来迷糊粗心,尤其是对于自己的事情,更糟的是她坚持要拥有这个孩子的那种决心,他害怕她会太过于不顾一切,所以非得把她找出来不可。
但是,茫茫人海,要找一个人其实并不容易,一个月前他已饱尝过个中滋味,如今让他再重来一次可真是磨人。
“啊——你说什么?”兀自沉浸在纷乱思潮中的商策,根本没把莎宾娜在他进屋后陆续跟他说的话听进去。
“没什么——”莎宾娜从没见过如此失神、恍惚的商策,她心中实在存有太多的不安与疑惑。
从她见到那个叫做皖皖的女孩的第一眼起,她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吧,她觉得那个女孩的存在对她来说是种威胁。
“你一定很累吧!先好好休息,说不定小女孩想通了,明天一早会自动出现也不一定。”
“不!”商策放不下心地跳了起来,皖皖是绝不可能会自动出现的,他太了解她了,他比任何人都还懂得她的脾气和个性。“不行,我得再出去找找看。”
没理会莎宾娜诧异的眼光,商策才回到家没多久,连椅子都没坐热就又急忙地冲了出去。
要想找到向皖皖,一定要在她找到地方安顿下来之前——
“醒来了呀,你这一觉睡得可真久,几乎一天一夜呢。”
这是纽约靠近华人区,一间规模非常小的孤儿院,也正是向皖皖和商策从小到大的「家」。
昔日的梅修女如今已是院长,她缓缓地替向皖皖拉开紧闭的窗帘,并将午后柔和的阳光引了进来,让原本昏暗的卧室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嗯——”向皖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伸了伸懒腰,一个侧身便瞥见梅修女慈祥的背影,一颗心在瞬间也教这满室的阳光给温暖了起来。
滑下床来,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紧紧地抱住自她有记忆以来就像是妈妈的梅修女。这里也是她从医院逃开后,唯一想得到的栖身之所。
“唉!真拿你没办法,还是这么爱撒娇。”
梅修女轻声地笑了,向皖皖则是从她身后紧紧地搂住她,而且还一僩劲地往她身上钻。
“才不是我爱撒娇呢,是因为只有这儿有人可以让我尽情地撒娇。”
向皖皖像是腻不够似地,还舍不得从梅修女身上退开。
“傻话。”梅修女把向皖皖从自己身上拉开,握着她的手,“在外头受委屈了?”
梅修女不说还好,一说到「委屈」便把向皖皖满月复的酸楚一古脑儿全给牵动出来,不一会儿她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发生了什么事?惹得我的小皖皖连眼眶都红了。”
向来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都比一般人吃过更多的苦,能让他们红了眼眶的事一定是蛮严重的。
尤其昨天向皖皖来到孤儿院时那副苍白、狼狈的模样,梅修女心上早就猜出几分,只是不晓得究竟是什么事,能让这个原本快乐的小女孩变得如此憔悴。
“我——失恋了——”
千头万绪中,向皖皖理得出来的就是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原因,眼前的情势搞得如此混乱而复杂,追根究底都是这个该死的失恋所致。
“商他终于还是找到了人生的伴侣,小皖皖应该学习祝福他才对。”
谁都晓得向皖皖是疯狂的商策迷,当梅修女得知商策即将订婚的消息时,她便预料到此事对皖皖的打击必定十分的大。
不过,商策订婚已是好几个月前的事,莫非皖皖至今仍未能从打击中恢复?
“我知道,我真的会衷心地祝福阿策。”向皖皖说得十分凄楚,“只不过——我偷偷做了一件事——”
向皖皖有如向母亲吐露心事般,将自己如何在那一夜献身给自己最爱的男人,并顺利的在月复中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的事,全数说给修女听。
看着从小鬼主意就层出不穷的向皖皖,梅修女依旧是听得目瞪口呆,如此惊世骇俗的事,也只有这小女孩做得出来。
“修女,我不知道我这样做上帝会不会生气,但是,我真的很爱、很爱阿策,从小到大,我就只爱他一个人,现在他已经要娶别人了,这辈子我已经没希望做他的新娘,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真的很想要一个阿策的孩子。”
“你这个傻孩子!”
梅修女轻拍着向皖皖的手背,她不知道上帝会如何看待这件事情,只是皖皖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对于这小女孩的心情她是再了解不过了,尤其是她对商策的爱。
原本她一直以为,这对小儿女有一天终究还是会在一起的,直到她收到商策即将订婚的喜讯,心中再有惋惜,也不得不接受事实了,就是可怜了这个痴傻的皖皖。
然而,怎么也料想不到她会做出这么教人匪夷所思的事来。
“原本我打算一个人偷偷地把孩子生下来,谁知道前天我遇见了阿策,而且——”向皖皖继续将事情后来的演变娓娓道出。
“一开始阿策自然猜得出孩子是他的。修女,你知道吗——他竟然要我拿掉孩子,他打算亲手杀死自己的小孩,于是我只好骗他说孩子不是他的。
我只想留住这个孩子,就算要我牺牲自己的生命,我都要保护这个小生命,谁知道他的态度一转变,又要逼我跟别人结婚,那个马克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同事,人家怎么可能会答应跟我结婚,更何况我——我也不能和他结婚。”
向皖皖激动地把她和商策在医院,为了孩子和结婚这两件事所发生的争执,也一一跟梅修女说了,她实在想不透,为什么商策会一直坚持要她结婚,否则就要逼她拿掉孩子。
向皖皖的这一段话让梅修女感伤地重重叹了一口气,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步踱至窗边,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洒在她沉静的脸上,她的心一直都是收藏这些被世人遗弃的孩子们的伤心故事唯一角落。
每个来到孤儿院的孩子都有着一段教人心酸落泪、不堪记忆的故事,向皖皖是如此,商策又何尝不是。
“皖皖,你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梅修女低声地问。
“修女是说我小时候吗?”
向皖皖让自己的记忆飘向很久、很久以前,也许她是唯一一个不因为自己是个孤儿而感到不幸的人,因为虽然她在童年便失去了家庭的温暖,但,也因此她拥有更多。
“对,你小时候——”梅修女的目光也飘得老远,仿佛要穿透记忆的尽头似的。
“我小时候是阿策从一座桥上捡回来的,那时我才刚出生不久,对不对?”对向皖皖而言,这也算是一段甜蜜的记忆。
“嗯!是商把你抱回来的,那时你的确才出生不久,又瘦又小,十分惹人爱怜。”
悔修女此刻仿佛看见那个稚女敕的少年,手里抱着一个哇哇啼哭的小娃儿,内心忐忑不安地枯站在孤儿院大门前,只因为年纪尚小的他,不知道院方是不是肯收留那个可怜的小女娃。
“因为我是阿策捡回来的,所以阿策一直最宠我,对不对?”
往事历历,虽然孤儿院里的生活物质条件并不充裕,但对向皖皖来说,却充满了无边的幸福。
“嗯!”梅修女点点头,“那么,你知不知道商,他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阿策吗——他是被谁捡回来的呢?”
向皖皖一直单纯的以为,所有小孩都是被捡到院里来的。
“不,不是的,他是被亲生妈妈遗弃的。”
梅修女转过身来,也许她的话听起来有很严重的语病,哪个孤儿不是被父母所遗弃——除了那些双亲不在人世的孩子,但,商策那个孩子的境遇却是最让人心疼的。
“阿策他——”向皖皖的心揪了一下,仿佛可以预知梅修女正要告诉她的,会是一段非常教人伤心的故事。
“就在你来到院里的前一年,商被警察送到这儿来,据说商的母亲是个歌手,他从小就跟着母亲到处驻唱,过着流浪的生活,有一天他母亲带他去到一个酒馆,就在她唱完最后一首歌后,她突然不见了。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她一会儿就会回来,因为所有酒馆的老板都知道,这个女歌手每次驻唱时总会带着一个小男孩,她是小男孩的母亲,应该不至于抛下自己的孩子。
不过,那一次商在酒馆里足足等了半个月,而他所等待的女人终究还是没有出现,当时商不过才六岁,最后酒馆老板只好把他交给警方,于是商就被带到这里来。”
梅修女停了下来,仿佛连她都承受不住这房里太过沉重的气流。每个孩子被遗弃的方式不一样,但,像商策这样,在已经足以明白世事的年纪,被亲生母亲遗弃在一个陌生的酒馆里,这种滋味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像的。
尤其在他企盼着母亲回来寻找他的那段日子,他那小小的心灵所承载的恐惧与痛苦,是旁人无法体会的。
“我从来都不知道阿策他——”向皖皖两颊已在不知不觉中爬满了泪水,想说的话卡在喉咙深处,心窝更像是被千斤巨石给压住般,快要无法呼吸。
“刚到这儿来的商几乎不开口说话,也从不笑,脸上总是没有表情,更别说是哭。直到半年后,他母亲的尸体在一座桥下被发现,警方说是投河自尽,那一天商终于哭了,是我带着商去认尸的,他一直没有走近尸体,只是远远地站着,倔强的眼泪就这样流个不停。”
梅修女掩去心中升起的一阵酸楚,看见向皖皖早已哭成一个泪人儿,心上有一丝不忍,俯身替她拭去泪水。
她说出这段往事的用意并不是要加重任何人的心理负担,只是当今天皖皖对她说出商策强逼她拿掉小孩或结婚时,她才惊觉原来当年那个小男孩心中有一个痛至今仍没有愈合,有一个结也从没有解开过。
是不是该有个人来替小男孩抚平创痛,解开心结呢?
“皖皖,商会拒绝拥有小孩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经历过一般人无法想像的痛。”
“可是,他已经要结婚了,未来他一定也会拥有自己的小孩。”
不是吗?人的一辈子不都是要经历这么理所当然的历程吗?
“有些人结婚并不一定要生孩子啊!”
“结婚不一定要生孩子?”向皖皖吸吸鼻子,“对,所以我说,生孩子不一定要结婚,阿策他不该逼我的。”
“其实他会逼你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他总是希望每个来到世上的孩子,都能得到幸福。”
这不是一般逻辑可以解释的,人们往往被心底的结紧紧缚住,甚至终其一生都无法月兑困。
“现在我当然可以理解阿策的心情,虽然我的父母在生下我时就不要我了,可是阿策的情况比我可怜太多了,不过,在孤儿院里我们同样得到来自于四面八方的爱,我们有院长和修女们爱我们,还有院里像一家人的兄弟姊妹们,所以,一个人是否幸福,并不是由他到底有没有父母,或者他的父母有没有给他一个完整的家来断定。修女,我说的对不对?”
向皖皖说完随即仰起她那纯真、率直的眼眸,而梅修女则露出欢喜、慈蔼的笑回望着她。
“太好了,小皖皖不愧是小皖皖,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能说出这番话的或许就只有皖皖你了!有很多人背负着伤痕过一生,其实是很苦的。”
“阿策他也是吗?”
在向皖皖心中商策一直都是个无懈可击的强者,她从没想过这个强者的内心深处竟烙印着如此深刻的伤痛。
“皖皖,你要相信上帝他是永远不会遗弃我们的,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出现一个引领我们找寻到幸福的天使,我相信有一天商他一定能够解开心中的结,勇敢、坦然地去面对过去,伤痛也一定会远离他。”
有一度梅修女以为向皖皖便是上帝派给商策的天使,一个充满希望的快乐天使。
“嗯!”向皖皖用力地点头,“以前阿策就是我的天使,现在我的天使在我的肚子里。”
梅修女被向皖皖的话逗笑了,她轻柔地抚模着小女孩的头——
“告诉你两个小故事,关于商的。”
“什么故事?”向皖皖嘟起嘴,关于商策的事她不知道的实在是少之又少,莫非又是像刚才那种会让人痛哭流涕的故事,她真的不想听太多,“像刚才那种教人难过的事我不听!”
梅修女不理会向皖皖,笑着开口轻声道:“我刚才告诉过你,商初来到这里的那一年几乎很少开口说话,个性十分孤僻,直到有一天他从外头抱回一个小女圭女圭,自那天起他整个人就变了,也许是因为他想要保护那个和他有着相同命运的小婴儿,让他有了活下去的依托,他变得开朗,也会笑了,本来不和别人打交道的,也开始交朋友了。”
“那个小婴儿是我吗?”向皖皖惊异地眨着双眼。
梅修女笑而不答,只是继续述说她的小故事。“你可知商为什么会成为一名医生?”
“他头脑好,人又聪明,在学校的功课永远是无人能及。”向皖皖把这些光荣事迹如数家珍地收藏在她的记忆里。
“商的确是非常优秀,但,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大风雪,你生了一场大病,那时连医生都宣布放弃了,我们每一个人都十分难过,可是后来奇迹出现,上帝并没有把你从我们身边带走,经过那一次——商便立志未来一定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而今他也做到了。”
“是真的吗?”向皖皖心中盛着满满的感动,“我只记得我病好了之后,阿策带我去堆雪人,还挨了院长好一顿骂。”
“皖皖,你说商曾是你的天使,其实就另一个角度来看,在他的生命中,你也曾经扮演过带给他快乐希望的天使。”
曾经是吗?她一度以为总有一天,她能够把曾经拉成一条永远的直线,只是现在似乎是不可能了。
现在商策生命中的天使已另有其人,而且是一个美丽高贵的金发天使。
“真希望时间能一直停留在过去,如果人可以不必长大该有多好。”
向皖皖侧头枕着梅修女的手掌,她好想一辈子都当商策的天使。
“都决定要当妈妈的人,还说这种傻话。”
以梅修女的立场本该反对小女孩的任性胡为,只是她同时也太清楚小女孩的坚决,只希望上帝能保佑她。
“嗯!我明白了。”向皖皖伸手模着自己的小肚肚,“从今以后我会成为这个小孩的天使,带给他幸福和快乐。”
“好了,光陪你说话,都忘了问你饿不饿?”
“是有点饿了,修女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吃?”向皖皖紧紧圈着梅修女的手臂,彻底地发挥她的腻功。
“又开始撒娇了,真拿你没办法。”
就在两人准备出门时,房门却突然被人一把推开,一脸失魂落魄、两眼布满血丝的商策,赫然出现在两个女人面前。
“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一见到向皖皖,商策心中一把怒火便没来由的又惊爆了出来。
“我——”像做坏事被老师逮到的小学生一样,向皖皖头垂得好低。
“商,你来了。”一旁的梅修女及时地发话。
“修女。”满心焦急的商策一时竟没注意到向皖皖身边的梅修女,他露出一丝歉意,“我是来带皖皖回医院的。”
“你来得正好,她睡了整整一天,所以没吃什么东西,你别忙着动怒,先带她去好好吃一顿吧。”
商策点头,拉着向皖皖便朝门外走。
原本他是不抱任何希望,只是想来孤儿院试试运气,没想到最后还是证明他不该忽略这个在推理上属于「最危险」的地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是很有可能会选定这个「最安全」的藏身之所。
至于向皖皖,她只能无辜地回望梅修女,只求阿策别把她变成怒火之下的炮灰。
“我不相信——”
被迫又在医院足足待了一天的向皖皖,把眼神锁住她面前的三个人——马克、商策、莎宾娜——如果不是她在作梦,就是她的耳朵有问题了。
怎么有可能?马克……马克竞同意要跟她结婚
“你别觉得意外了,马克并不如你想像那般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出院后你先搬到我那儿,现在要你一个人住,我实在不放心,反正离婚期不过一个多月,我会为你筹备一个美丽的婚礼的。”
商策犹如放下心中大石,而向皖皖未来的路似乎在他细心的规画下正要一一进行。
“慢着……我并没有说……”向皖皖一时没有心理准备,她太震惊,也太错愕了。
“你别想再说什么反对的话,你想要留住孩子,这是最好的选择。”
商策打断向皖皖的话,他不想她破坏这好不容易促成的圆满结局。
“阿策……”商策的态度让向皖皖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的心里有些气,有些悲哀,又有些无奈。“这是我和马克之间的事,我起码可以要求和他单独谈一谈吧!”
“你要谈什么?”
在这整件事当中商策简直干涉、霸道过了头,但他丝毫不知道自己过度投入的模样又再度落入莎宾娜眼中。
不待向皖皖回答,莎宾娜已经站出来。“商,他们是需要好好谈一谈,你看不出来吗?他们都有很多话想跟对方讲的样子,我们出去吧,这毕竟是他们两人的事。”
教莎宾娜一讲,原本气势高张的商策在瞬间整个神经都垮了下来,心头也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无言,默许了莎宾娜的话,看了眼向皖皖和马克,跟着莎宾娜走出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马克和向皖皖,有一种十分尴尬的气氛让他们久久都没办法开口说话。
“你一定有很多话想要问我吧!”为了解除彼此之间的尴尬,马克极有风度地先发话。
“为什么答应跟我结婚?你疯了吗?”皖皖不知道该怎么问,但,如果马克不是疯了,怎会说要跟她结婚呢?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么蹚进这淌浑水里的,现在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可收拾了,对不对?”马克自认无力面对那个霸气的男人,商策的态度实在太明显了,不结婚就不许向皖皖留下孩子。
“不可收拾?是你让它变得不可收拾——你不该同意跟我结婚的。”
向皖皖气极了,他凭什么?他跟她根本是不相干的两个人。
“你别误会,我并没有同意。”马克说的是实话。“我只是不方便在那个男人面前拒绝,因为他说不结婚就要你拿掉孩子,我想你是不会愿意的,对吧?”
闻言,向皖皖黯然,心中有更多的歉疚,“对不起,本来就不能怪你,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说孩子是你的。”
“你很爱他吗?”马克好奇极了,除了对这女孩原有的好感外,他更加不明白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爱情。
明明爱着对方,却又只字不提:明明是对方的小孩,却矢口否认——这就是东方女子爱人的方式吗?
向皖皖露出一抹虚无却坚定的笑,“从我出生开始,我就爱着他,现在他就要跟别人结婚了,你看见的,他有一个十分美丽动人的未婚妻,所以我绝不可以失去肚子里这个孩子,他是我未来的一切。”
“你这样很傻,你知不知道?我真的不了解你们东方人,尤其是你们东方女人。”马克说的可是肺腑之言。
“我才不了解你呢!”向皖皖觉得有点好笑,马克在这个事件里的角色真是太莫名其妙了。“没有人会愿意和像我这样的女孩结婚的,你竟然让自己深陷在一场大麻烦里,你不是太笨,就是头脑有问题。”
“我也是这么觉得。”马克苦笑,“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去告诉阿策说我们不结婚了。”
“可以吗?”要是可以的话,他早说了。“他必定会要你立刻拿掉孩子,我一点都不怀疑他真的办得到。”
“那就告诉他孩子不是你的。”
“可以吗?他一定会逼问你孩子的父亲是谁,你该怎么回答?”
“我只好再逃走一次,逃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
“好办法。”马克的表情似乎一丝兴奋也无,“让他再把你找回来?更何况我怀疑经过这一次之后,你会有机会逃得掉?”
“照你这么说,那该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真的就这样结婚了吧!”
天啊!向皖皖怎会不知道自己的办法到头来根本都是行不通的,但是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为什么不求我帮你?”马克似有办法。
“求你帮我?”向皖皖像看异形般看着马克。
“不过是一场婚礼嘛,很简单呀!”马克说得好不轻松。
向皖皖益加无法明白马克的意思——
“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懂。”
“如果你开口,或许我可以帮你,我们就真的结个婚,你说如何?”马克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一般正常人也不至于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不,我不会开这种口的,而且以我的立场,我根本没资格要求你这么做,你更加没有义务必须这样帮我,结婚可不是玩笑,它是每个人一生中意义非比寻常的一件事,你这么说实在太看不起结婚这件事了。不管怎么样,那一天你就已经帮过我了,我让你莫名其妙地充当了孩子的爸爸,后来你也没拆穿这个谎言,就朋友的立场而言,这已经够了。”
如果最后只有逃走一途,就算是拚了命,她也不能糊里糊涂地把马克拖下水。
“你知不知道,这就是你最可爱,也是我为什么喜欢你的地方。”马克毫不讳言。
“喜欢我?”向皖皖瞟向马克,两眼直眨。
“如果你不是这么早就心有所属的话,我还真想跟那个男人拚一拚,把你追过来。”
“我……”向皖皖不知该说什么,就像商策辜负她一样,她永远都只能辜负其他男人。
“你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马克双手一摊,“我真的只是纯粹想帮你,而且我也不是一个看轻婚姻的人,将来我们结了婚,等孩子生下来,你如果想离婚,我们就离婚。何况我现在也没有心仪的对象,所以对我不会有什么影响,只要我们彼此知道双方都是绝对自由的就行了。”
“我……该说些什么呢?”马克的坦诚和真挚实在教向皖皖不知该不该接受。
“如果一场婚姻可以让一个我喜欢的女孩达成心愿——我认为是值得的。”
“可是……”向皖皖仍有些犹豫。
“除非你有更理想的办法。”
“我……”
“就这样吧,我想那个男人在外头一定早就等不及了,我们是该给他一个答案了。”说着,马克就要朝房门走去。
也许他是有点荒谬,但,这是唯一可以替向皖皖解决难题的方法。
“你真的觉得可以这样做吗?其实你——”
向皖皖想也不想地急忙唤住马克,因为连她自己都已经弄不清楚能不能用这种方法来解决所有的问题。
“无所谓可不可以,何必太在意虚无的形式呢。”马克转过身来。“其实我有点好奇咧,外头那个男人似乎关心你比关心他的未婚妻还多。”
“有吗?”向皖皖苦苦地一笑,“那是你不懂,他这么开心我的事,全是因为我们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马克玩味着「非比寻常」这四个字。
“你是指,你和他是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的这件事,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向皖皖眼睛瞪得好大,她不记得自己有对马克提起过这件事。
“他告诉我的。”
“阿策?他告诉你的?”
这更加不可能,阿策怎么会随便跟一个不熟的人说这种事。
“对,我不确定那算不算是一种威胁和警告,他说如果不和你结婚就要我立刻消失,而且以后也别不小心在他面前出现,否则有什么样的后果要我自行负责。”
说罢,马克笑着潇洒地往外走,留下全然无法置信的向皖皖怔呆在原地。
阿策他——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