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皖皖像一阵快乐的旋风翩然飞进豪华气派的大厅。
厅内六对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一向快乐无忧的她并没有留意到四周逐渐凝聚的诡异气氛,此时此刻的她正因为有朋自远方来而雀跃不已。
“阿策的魅力还真大,你们一定都是来参加他就任院长的晚宴吧?”
说话间,向皖皖轻快地飞向叶歆雨,欣羡地望着她最喜爱的好姊姊。
“歆雨姊姊,褚哥一定很爱很爱你,你看起来愈来愈美了。”
这时除了叶歆雨,其余十只眼睛正在她身后交换着复杂而为难的眼神。
“傻皖皖,你这么说也不怕会得罪晊曜和旭扬。”
叶歆雨牢牢地抓住向皖皖的手,每次只要这小女孩一出现,四周的空气就能在一瞬间活络轻快起来。
但,此时她却必须担心——下一秒有人会无情地把快乐从皖皖的生命中彻底夺走。
“哼!我才不怕,晊曜老早就被衣灵管得死死的了;还有旭扬,他根本就是根大木头,他才不懂得欺负女人呢!对不对,裴欢?”
向皖皖调皮的清眸转向偎在靳旭扬怀中的裴欢,裴欢一动也不动,仅是递上一个幸福甜腻的笑作为回答。
“嘿!你这小丫头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好像是说只有我会欺负女人啰!我可警告你,别在我老婆面前挑拨离间。”
褚韶尘自与叶歆雨重聚复合以来,已变得比较幽默,也懂得玩笑了。
“哼!”向皖皖回了个鬼脸,仍腻在叶歆雨身旁,“歆雨姊姊有小朗,现在再加上这个小宝宝,褚哥你哪敢欺负老婆,是不是疼她都来不及了?”
说着,向皖皖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好奇地覆上叶歆雨微微隆起的肚子。
“喂!小心点!”褚韶尘可比谁都还来得紧张,直盯着向皖皖的玉手,一副可笑的神经质模样。
“小气鬼,借人家模模又不会怎样。”向皖皖更加放肆地倾身将耳朵贴在叶歆雨浑圆的肚皮上,半晌,她突然尖叫地弹跳了起来,“哇!他踢我,真的,他踢我耶!”
“小声点,别吓坏了我未来的小公主。”
褚韶尘因为错过了八年前迎接儿子出世的机会,所以这一次他可是绝不容许自己再轻易放过参与小宝宝成长纪录的机会。
“喔,是女的?”向皖皖抬起惊喜的眼对住叶歆雨轻柔、满足的笑。
“嗯,这一次产检医生才确定的。”
“哇!太妙了,小朗就要多个妹妹了。”
仍兀自沉浸在期待新生命的喜悦中,向皖皖并不知道她身后那几双眼瞳中渐渐升起的担忧之色,全是因她而起。
“咦!今天你们每一个人好像都有点怪怪的。”向皖皖似乎开始嗅到某种不太一样的气氛,她站起身,环视众人,“有什么事吗?”
厅内六人对望数眼,但没人有勇气把真相说出来,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佟衣灵先发话。
“今天晚上商策他——”
“对了!”一提到商策,向皖皖全身热力就不自觉地散发出来,一双骄傲的眸光荡漾着灿烂无比的笑意。“阿策的舞会就快开始了,我带了礼服来,你们等我,我一下子就好——”
溜了眼盛装的其他人,向皖皖匆匆提着自己精心挑选的小礼服奔向豪宅的客房,留下一双双莫可奈何却忧心的眼神交互对望。
「斐勒医学研究院」院长交接仪式,在纽约市中心一家豪华饭店的宴会厅盛大隆重地举行。
前任院长,亦是斐勒医学研究院的创办人雷尼·斐勒先生,虽已年届七十,却仍是个精神健朗、十分有魅力的男人。
他的一生几乎都奉献给了医学研究,而这个斐勒医学研究院更在他的带领下,成为享誉全世界的医学中心。
所以,今晚宴会里与会的来宾,除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医学菁英,更有纽约及美国各界政商名流。
然而,今晚所有镁光灯的焦点却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当身着一袭铁灰色西装的商策潇洒地迈向会场中央,全场众人的目光无不跟随者他。
他的一举手、一投足就像是拥有着磁石般的强力吸力,吸附住每一个人的呼吸与会场的脉动。
简短的致辞后,雷尼先生将一生的心血及斐勒医学研究院的未来,都交给了这个年龄不到三十岁的华裔青年。
在场除了欣羡与拜倒的眼光,听不到一丝反对的声音,因为年纪轻轻的商策,除了拥有许多医学博士的头衔外,在这短短的几年问,更屡次创下世界首次手术的成功先例。
一整晚向皖皖的一双眼睛,也是这么亦步亦趋地紧跟着那个英挺俊逸的身影兜转——
她顾不得耳边的寒喧问候,更没理会过前来邀舞的人,就深怕遗漏掉任何一瞬与他的交集。
如果商策不是医生而是个偶像明星,那向皖皖便是那个最忠实、最疯狂、最死心塌地的歌迷。
终于,那个帅气的身影摆月兑围绕在他身边的人群向她走来,一种仿佛看见自己心目中偶像的悸动,让平时活泼率真的向皖皖怔怔地呆在原地。
“那个该死的晊曜又带你来凑热闹了!”
商策右手捧着一只盛着金黄色液体的水晶杯,那副比运动家更为壮硕健美的体魄最教女孩们倾倒,向皖皖自然无法抵挡这样的魅力,完全陶醉在他比阳光还要耀眼的朗笑中。
“怎么?穿起礼服就马上成了淑女了?喂!怎么眼睛呆呆的?暍醉了吗?”商策蹙起眉,他一向最反对小孩子喝酒的。
“哼!谁喝醉了!而且谁要那个妻管严带我来,我可是堂堂正正、大大方方拿了你们医学中心的邀请函来参加今天的晚宴的,你别老爱小看我!”
向皖皖不满地嘟着嘴,这死阿策好像老是记不得她也是有点身分,年轻有为的「心理学博士」。
八百年前她早就成年,不再是个黄毛丫头了。
“哦——我倒忘了,听说你最近收到一所大大有名的医院聘书,恭喜你啰。”商策语带促狭,但眼神中却闪烁着骄傲、激赏和肯定的光芒。
而向皖皖当然没有漏掉从那对眼眸里流露出来的读许,她脸颊微微一红,垂下眼,盯着脚上那双擦拭得光亮照人的鞋尖。
没有任何人的肯定和嘉许,可以胜过商策在她心中的分量和地位。
跟着他、追着他、恋着他、爱着他——几乎一辈子,自她有记忆以来,他就是她的方向、她的依归、她的一切。
她从不隐瞒,更从不掩饰,尤其恨不得能与全世界的人分享她的感受和澎湃热情。
“恭喜你——”向皖皖抬起让她略带腼腆的目光,也许是这不一样的场合和这身无形中让人显得拘谨的装束,让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轻飘飘的,“我想了一整晚,就只想要跟你说声恭喜,你怎么可以先把人家的话给抢去说了!”
商策笑脸一撤,仿佛又要说些什么,但是一下子又让一堆人给围了起来,簇拥着踱向另一头。
“人家是今晚的主角,你如果想跟他说上几句话,可能要排队排到下个世纪,哎!看来这个宴会还真是挺无聊的。”
齐晊曜的声音在向皖皖耳畔响起,他是被派来游说她早点离开这个迟早要令她心碎的舞会的。
这个超级大白痴到现在还一直以为,他们六人是冲着商策的面子,才大老远地飞来美国参加这个无聊的宴会,殊不知他们可是为了她才会不辞辛劳地从台湾赶来,每个人提心吊胆地守着她,万一她的心真的碎了一地,也好帮她把地上的心捡起来。
“无聊?不会啊。”向皖皖的黑眸仍跟随着那身铁灰色飘来荡去,“你看——今天的阿策是不是棒呆了、帅呆了,把那些女人迷得口水都流了一地?”
齐晊曜双眉一挑——若要论流口水,这整个会场没有人比得过他身旁这个宇宙无敌超级大花痴向皖皖!
“你总不会是特地来看别人流口水的吧?!”
向皖皖斜瞪了齐晊曜一眼,眸光随即转而继续追寻着那抹身影。
“你觉得无聊,干嘛不去陪陪衣灵,找她跳支舞嘛,我看你就再把她灌醉,说不定今晚你们又可以狂欢一整夜呢!”
齐晊曜一时语塞,要不是为了「大局」着想,他还真想好好地跟她抬一抬杠,但眼看会场另一端似乎因为某个人物的出现而引起一阵骚动,让他心下一凉,语锋顿时一转——
“说真的,大家都觉得闷,想先离开,我刚才已经跟商策打过招呼了,我们先走吧。”
“好,你们想离开就先走,没关系,待会儿我自己回去。今天我起码也要等阿策跟我跳一支舞。”
向皖皖语气里的理所当然,让齐晊曜有种被彻底打败的无奈。
“喂!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对着阿策发花痴,这地球上还有很多很棒、很帅的男人等着你看他们一眼。”
“这一辈子我只会对阿策一个人发花痴——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早几百年前就很习惯了,不是吗?”
咫尺前那抹发光体,仍继续朝向皖皖发射出致命的吸引力。
“可是阿策那小子是个超级花心大萝卜,他那个猎爱高手的封号可不是虚晃来的!”
“所以啰,只有我可以让阿策安定下来,我是他飘泊灵魂最后停靠的港湾。”
向皖皖天真率直的宣告让齐晊曜胃里的酸液引起一阵乱搅,若是平时他早吐了一地,可是今晚——哎哎哎……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能让阿策安定下来的人不是你,你怎么办?”
“怎么办?”向皖皖像是从不曾想过这个问题似的一脸狐疑,“我没想过咧!不过你放心!阿策他这辈子绝对非我莫属。”
哦!天啊——
齐晊曜在心底暗呼上帝,这丫头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给她自信满满,看来,这、这……下可有得瞧了。
这时在一旁早就等得心里发急的叶歆雨朝他俩走来。
“时间不早了,该走了。”
她似是另有含义地看向齐晊曜,而他却只能莫可奈何地双手一摊,对着叶歆雨摇摇头。
突然,从会场中央传来一阵骚动,随即又是一波波热烈的掌声,所有人的眼光在刹那间都教打在会场中间的聚光灯给吸引了过去。
聚光灯下雷尼先生手挽着一名金发碧眼、美得教人惊艳的妙龄少女,悠然地站在会场中央接受众人注目的眼光。
雷尼先生微笑着环视会场一周,他略微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透过麦克风向大家宣告:
“各位嘉宾,今晚很高兴能向大家介绍我身边这位——我生命中最宝贝、最心爱的孙女,莎宾娜。
这几年来她除了陪伴我这个糟老头,让我的生活充满了无限的幸福与欢笑,在许多医学研究上,她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助手。所以,我忍不住要在今晚和大家一起分享我心中的喜悦,在这里我郑重向全世界宣布,我决定将最珍爱的孙女托付给我左手边这位我令十分看重的青年。
今晚在各位的见证下,这对医学界的金童玉女在此订下婚约,让我们一起举杯祝福他们,三个月后也请各位务必前来参加他们的婚礼——谢谢!”
一杯杯高举的金黄色液体,在一阵阵如雷的掌声中被一仰而尽。
聚光灯下雷尼先生将莎宾娜纤细的小手交到商策宽厚的掌心中,两人双掌相握,在众人的欢叹声中,商策倾身在莎宾娜的娇唇上印上一个吻。
接着又是一阵如潮浪般欢腾的掌声——
在这偌大的宴会厅里,似乎只有伫立在角落的向皖皖脸上的表情和反应,与周遭的欢声雷动完全格格不入。
“皖皖——”看着神情木然、脸色苍白的向皖皖,叶歆雨的心也跟着绞成一团。
“这不是真的吧——歆雨姊姊?”
向皖皖讷讷地转身望住叶歆雨,而叶歆雨无言却饱含同情的目光,让她已经被打击得摇摇欲坠的世界,在瞬间完全崩塌。
“阿策订婚了?阿策要结婚了?”她喃喃自语,眼前的一切变的模糊起来。
“皖皖,你不要想太多。”
即使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但,叶歆雨还是很努力地想找些可以安抚眼前这个受伤的小女孩的话来。
“不——他、他怎么可以——”
向皖皖痴傻地摇着头,她的生命在刹那间完全失去了光彩,失去了它所有的意义。
头一扭,她什么都没想,转身就朝宴会厅外奔去。
“皖皖——”
叶歆雨和齐晊曜紧跟着追了出去。
然而,这个不起眼的角落所掀起的一场惊涛骇浪,似乎完全没有干扰到场中那被包围得水泄不通的幸福热潮。
商策在所有人的怂恿下,再一次大方地将热吻覆上莎宾娜的娇颜——
“皖皖——”
顾不得已经五个月大的肚子,叶歆雨拚了命在向皖皖身后狂唤。
齐晊曜则是一心要追人又得顾虑身边这个大月复便便的孕妇,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看着叶歆雨挺着肚子,脚步不稳的样子,他的冷汗直冒,心里七上八下,要是她有个什么差池,他的Boss大人肯定会宰了他。
“晊曜,你快追上去,把皖皖拦下来。”
这时向皖皖已经由饭店大厅的电扶梯急奔而下。
齐晊曜看了眼叶歆雨,再看向那抹快速奔离的身影,心下计量着——再不拦住那个伤心欲绝的傻丫头,谁也不敢保证会出什么事。
脚步一迈开,他也跟着冲下电扶梯,就在他赶上狂奔中的向皖皖,抓住她手臂的那一刹那,紧随着他们疾步迈下电扶梯的叶歆雨脚步被阶梯给绊了一下,硬生生地从扶梯上趺了下来。
“啊——”
这一摔吓坏了四周所有的人,尤其是一早先去开车,在外头不耐久候,才从饭店门外走进来的褚韶尘。
他几乎是飞也似地奔到老婆身旁,惊惶地扶住叶歆雨的身子,脸上的血色吓得一丝没剩,原本强壮有力的手臂竟然颤抖得十分厉害。
“皖皖——”捧着急遽收缩的肚子,叶歆雨一心仍挂虑着向皖皖。
“该死!你、你……有没有怎么样?”
褚韶尘早被吓得魂飞魄散,现在的他根本连一点应变能力也没有。
倒是刚才完全丧失理智的向皖皖让叶歆雨这么一吓,什么神智都恢复了,她用力甩开齐晊曜的大掌,回头奔向倒在地上的叶歆雨。
“歆雨姊姊——”
“皖皖——”叶歆雨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伸手握住向皖皖的手,想说什么,眉心却突然一紧,手捧着肚子,咬着牙喊着:“啊——我的肚子……”
“歆雨——”看着老婆按着肚子在自己怀里昏过去,褚韶尘竟呆傻得像个木头人似的全然不知所措。
“褚哥!快——快送医院!”
向皖皖一吼,褚韶尘才犹如一个接收到指令的机器人般,一把抱起昏过去的叶歆雨朝饭店外奔去。
“母女均安,已经没事了,不过,孕妇显然受到不小的惊吓,这两、三天务必好好休养,还有,虽然现在是孕程的安定期,但是怀孕期间跌倒的这种情形,绝对不可以再发生。”
医生对着六双惊惧焦急的眼睛,把让人安心的讯息宣布后再三叮嘱。
“孕妇清醒后就可以回家,记住,千万要小心。”
这一席话让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神经紧绷得几乎快崩溃的褚韶尘。
他一把推开房门,冲进房去,大伙儿也跟着一起进去。
躺在病床上的叶歆雨轻眨着双睫,偏过头来望向丈夫焦急却带着宽慰的眼神,她回递上一抹浅笑。
“皖皖呢?”她仍执着着昏倒之前的牵挂。
“你刚刚差一点没把我给吓死,你再敢这么不小心,我看干脆把你拴在身边,一步也不让你乱动!”气急败坏的褚韶尘此时此刻根本没心情理会老婆的问题,他忍不住要先发作一番。
然而,这带着浓烈爱意的责难,却踏踏实实地熨上叶歆雨的心房,凝视着显然还有些惊魂未定的丈夫,她眼眸中盛满了抱歉。
“对不起……我——”
褚韶尘叹了一口气,他的心脏似乎真的不够强壮,刚才那一幕差点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莫非是他老了,再也禁不起惊吓。
“褚哥、歆雨姊姊,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向皖皖自认多少该为这次意外负点责任,还好歆雨姊姊和孩子都没事,否则——
“哼!终于有人知道都是她的错了——向皖皖,你没事干嘛跑给一个孕妇追,而且还跑得那么快?!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还好她们母女平安,否则我非掐死你不可。这三天我就罚你好好地照顾我老婆,非得把她服侍得妥妥贴贴的,要不然我可不会轻易原谅你今天犯下的大错。”
褚韶尘根本舍不得对亲爱的老婆发脾气,正好有个自动上门领罪的受气包可以让他好好地迁怒一番,也替他这一晚被吓得作鸟兽散的魂魄消消一口大大的怨气。
其实他多少也懂得老婆大人的心理,自从叶歆雨认识皖皖以来,就一直把她当作亲生妹妹一样看待,也许是父母早逝的缘故,使得她对于自小就无父无母的皖皖更是疼爱有加。
商策那小子订婚的消息对皖皖来说,无非是个天大的打击,为免老婆提心吊胆地怕她做傻事而跟着她跑来跑去,让他也跟着寝食难安,还得不时让一些吓人的意外来考验自己的心脏功能,不如暂时将皖皖锁在身边一阵子。
另一方面,心中有着不平之鸣的当然非向皖皖莫属了。
她可是一个刚刚才失恋的可怜人咧,怎么非但没人安慰,反而还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骂?
真是天可怜见!这世界上要找一个比她还衰、还倒楣的人,恐怕很难吧!
不过,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却是暖烘烘的,被感激和友情给充塞得满满的。
只有她最清楚,她是被歆雨姊姊这惊心动魄的一摔给救回来了,否则刚才她空白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死!
从宴会厅里冲出来,她心里真的只有一个强烈而疯狂的念头——想找一个地方向自己短暂又悲哀的生命道再见。
而此刻,她却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挨褚哥的骂,看着歆雨姊姊月复中安然无恙的小生命,感觉或许有些麻木,但,一种重新面对生命的感受虽然苦涩却十分真实。
“皖皖。”
叶歆雨稍嫌冰凉的手缓缓伸出,拉住向皖皖凝滞的小掌.轻轻带向她凸起的肚子。
“他是气疯了,别理他,来,你模模看,我们的小公主可调皮呢,在里头踢得好用力,哎哟——”
抚触着叶歆雨肚子的掌心结实地给震了一下,向皖皖霎时感到自己已死的心奇妙地跟着弹跳了起来。
“她好像——在跳舞呢!”
向皖皖虽然笑得虚软,却也笑出了另一种活着就永远不灭的希望。
这两天,向皖皖十分安分地待在褚韶尘位在纽约的豪宅里,尽心尽力地看顾叶歆雨和她月复中的小宝宝。
而其余的人则是片刻不怠地盯着她,按照齐晊曜的说法——愈是看似没事,就愈有事。
因为现在的向皖皖果真就像完全没事发生似的,除了不再说说笑笑,除了全身上下不再带着那股腻死人不偿命的欢乐气息,除了……
除了这些只有亲近的人才感受得到的改变,她那张呆呆的、佯装坚强的脸,的确表现得像没事的人一样。
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她的心碎了,而且是碎得不知道要怎么个捡法——
至于商策,没有人胆敢让他参与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因为他的出现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所以,让他独自去亨受成为别人未婚夫的喜悦,已成为大家一致的共识。
“皖皖,你过来。”
叶歆雨足足忍了两天,终于忍受不了,她从没见过这个永远快乐得像只鸟儿似的小女孩如此苍白过——她真的心疼极了。
“歆雨姊姊,你该休息啰,你再不睡,你那个恐怖的老公可是会掐死我的。”
褚韶尘已经完全变成恐怖老公的代名词,这个屋子里没人受得了他那副紧张老婆几近疯狂恐怖的神经质。
“我赶他去工作了,整天无所事事地在我身边绕来绕去,他不烦不累,我可是让他给烦死了。”
叶歆雨心头甜甜的,她刚才的确是把褚韶尘给赶了出去,不过,并不是厌烦他过度的呵护,而是看他对自己的一举一动神经紧张的模样,还真担心他会因为紧张过头而精神分裂呢。
“真好,被爱的感觉,一定甜得可以腻死人。”皖皖突然蹦出这番话。
“皖皖——”向皖皖不小心吐露的心声教叶歆雨听得好心酸。
“歆雨姊姊,你别这样看着我嘛,我没事的,毕竟阿策他有权选择他自己想要的,不是吗?事实一向都比较伤人,我总不能老是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也该学着长大,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如果让一个小女孩学着长大,是要从她脸上夺去那灿烂如阳光般的笑靥,这个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叶歆雨想起当年被逼离开褚韶尘时的心痛,一阵心疼和酸涩急涌上心头。
“皖皖,长大的代价并不是要你埋葬自我,在这世界上什么都无法取代你天真甜美的笑脸,你该让自己快乐起来。”
向皖皖垂下眼,并没有答腔。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坚定清澈的眸子,从她得知自己彻底失恋的那一刻到现在,她都没掉过一滴泪。
有时她也想试着痛哭一场,但,心却像一口已经干涸的枯井,连一滴伤心哀悼自己可悲恋情的泪水也流不出来。
“歆雨姊姊,当年在你不得不离开褚哥时,心里苦不苦?”
叶歆雨不忍地瞅着身旁这个为爱所苦的小妹妹,回想着当年的自己,比起她来,自己算是幸福的。
“苦虽苦,甚至有一度还以为自己一无所有,失去了一切,但是,后来当我知道肚子里有了小朗,我的世界就再度充满了希望,你看——人类的生命竟是如此奇妙。”
叶歆雨轻抚着月复中爱的结晶,她的感动仿佛也传给了向皖皖,让她原本苍白落寞的脸上意外的绽放出一朵璀璨的浅浅笑靥。
“是啊!多奇妙呵。”
“你终于笑了。”看见她的笑靥,叶歆雨这两日来的担忧终于得以稍稍放松。
“你不知道——你一不笑,可急坏了整屋子的人,晊曜和衣灵、旭扬和裴欢,他们都以为你会想不开。人家说哀莫大于心死,你不哭不笑,晊曜就说这是心已死的铁证,我虽然觉得自己够了解你,但是,他的话实在教我又惊又怕——”
“我的心不会死的。”向皖皖扯过叶歆雨的手覆在自己胸口。
有一个念头这两天一直缠绕在她脑海里,让她那颗几乎被判定死刑的心,再度强而有力地在胸臆间快乐的跳动着——
“歆雨姊姊,我有个请求,希望你能帮我。”
叶欧雨被她充满生气,轻快的口吻给逗笑了。
“什么事?”
向皖皖神秘地覆上叶歆雨的身畔,在她耳边嘟嘟囔囔地说着自己的请求。
“你——”叶歆雨眉头轻蹙,“这样好吗?”
“当然好啰。”向皖皖几乎已经恢复往日的神采,在她脸上竟已寻不着一丝丝连日来的阴霾。“我尊重阿策的选择,但是,我——也可以拥有我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可是——”
叶歆雨可以非常肯定,这世上只有向皖皖才能想得出这样不可思议、令人匪夷所思的主意,但是……她觉得一旦事情照着这小女生的剧本发展下去,说不定会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不要可是!”向皖皖乞怜地猛摇着头。
“歆雨姊姊,这世上就只有你最明白我,你如果失去褚哥就等于失去一切;我呢?说真的,那个晚上,要不是你在我身后那一跌,连我自己都不确定我现在还会不会在这里跟你说这么多话,是你和宝宝救了我,可是,救人就要救到底,否则我会比死还痛苦,我的心也会跟着死掉的,求求你一定要帮我。”
叶歆雨虽仍感到为难,但,她就是不忍再拒绝向皖皖那颗已经受伤的心。
“太好了。”向皖皖看了看叶歆雨那对美眸中明显的纵容与默许,开心地跳了起来。“我得开始去准备了,哎哟——我现在想起有一大箩筐的事要先搞定。歆雨姊姊,我先走啰,请你转告褚哥,照顾他老婆大人的重责大任,还是由他这位恐怖老公自己来担任最合适。”
向皖皖像只破茧而出的快乐蝴蝶般飞向房门,临去前还不忘转头朝叶歆雨眨眨眼,再多叮咛一句。
“别忘了,我们保持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