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含泪挥别轻弦园的一干人后,马车就辘辘地行驶於官道上,直向长安城飞奔而去。
从未那么长久时间坐於马车上的瞳婷根本已经累得晕头转向,差点晕"马车"。
"还好吧!"朝遇轻拍著她的背。
"应该……还好吧!"还活著就是。
蜷曲在软榻上,头枕在四哥腿上,身体用棉被裹著,看是否可以减轻颠簸的状况,但看来效果不好,她依旧脸色苍白如雪。
"四哥,还有多久我们才会到?"
本来还以为她可以边走边玩,一路游山玩水到长安;没想到只能一直以昏昏欲睡之姿待在车内。
"再两、三天吧!"
还要两、三天啊!就在她以为自己永远也撑不到长安城的时候,好不容易,他们总算到达目的地。
马车在一栋精美华丽的宅子前停下,朝遇轻扶起虚月兑无力的瞳婷。
白净的小脸、虚弱飘逸的气质,不论怎么看,瞳婷都像是从天而降的小天仙,只不过是很狼狈的那一种。
朝遇轻松的将她打横抱起,下了马车。
"四哥,这就是你在城内的宅子啊!好……大哟,好漂亮!"光是外观就够让她眼花撩乱。
"还好。"他只是淡淡地说。
"可是,四哥,你在长安不有──"家人吗?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吻上檀口。
"这里面有许多楼院,你想住哪边?"
她搂著朝遇的肩头,看著偌大的宅院,雕刻华美,庭中植满香味盎然的各色花种,璀璨缤纷。
"四哥,你住哪一间?"
"干嘛?想跟我一起住吗?"
"嗯。"被抱在四哥怀中,她踢著小腿,"我想,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求之不得。
楼板内传来一阵阵琴声。
"不错,再练练。"
她高兴的听著赞赏,一首接连著一首弹奏下去。但是在弹了一个时辰后,瞳婷就开始有些不耐烦。
"四哥,你什么时候可以带我上街?"本来以为可以来玩的;没想到一来就是一直的在练琴,这样,跟她在扬州的时候差在哪里呢?
"几天后吧!"
她所弹的不是那一把墨黑的神秘古琴,因此他就算与瞳婷说说笑笑也不怕她会有个疏失而导致走火入魔,那琴,真的神奇且令人匪夷所思。
"什么?"她好闷哟!"四哥……"贴著他撒娇,近日来他们的关系已经愈来愈好,好到她已经开始想爬到四哥的头上了。
"不行。"
别在他身上磨磨蹭蹭的,他可不想在大白天就欲火焚身。"你再忍几天吧!"
"为什么要忍?"只不过上个街而已,但一说到"几天"她就忽然想起,"四哥,今天几号?"
"十一日。"
"那,四哥记不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后天就是六月十三日了。
他闻言一震,但随即稳下心神,"后天,不就是你的生辰了?"
"咦!四哥你记得啊!"四哥连这种日子都记得,实在太令她惊喜和异常高兴,可以想见,四哥心中一定也很在乎她。
"是啊,十六岁了嘛!"
今年她的十六岁生辰,也就是……
"四哥,你怎么了?"她推推朝遇,近口来四哥发呆的频率真是高得吓人,一个不注意就眼神飘忽,彷佛他眼里看的与心里想的,都离她好远好远。
这种感觉就像是将她摒除在外,让她莫名恐慌。
朝遇回神,只是一笑,"不,没什么。"
"可不可以在我生辰那天,带我上街呢?"听说长安是大唐王朝的最大城市,有各国旅人来来往往,她一直想上街的原因之一就是,想去西市看看那些外邦人,是不是有跟她一样蓝眼珠的人?
"不行。"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啊!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满的嘟著嘴。
"因为,"朝遇想著如何开口,跟她说明白,"因为那天有件很重要的事。"
"有多重要?是四哥的,还是我的事?"
"都是。我……"他将她揉进怀中,下巴抵著她的头顶轻声喃道:"我就靠你了。"
"什么?"她没听清楚。
但是朝遇不再言语。
而她就满怀著疑惑的心情,迎接十六岁的生辰。
朝阳初显露了鱼白,白画的光线染亮了天际。
天微亮,瞳婷就睁开了一双骨碌碌的大眼,可是她没想到的是,也有一双眼在与她相对看。
"四哥?"他怎么这么早就醒来?
朝遇向她招招手,"今日就是你的生辰,送你一样东西。"转身拿出的是一个璀璨雕篆的锦盒,一开盒盖,射出蓝滟滟的光芒。
"好漂亮喔!"全部都是蓝色的首饰,"这些都是要送我的吗?"
"那是当然。"朝遇拿起一对耳坠帮她戴上,戴好向后一退,看著她在蓝色坠饰衬托下的风采,"真美。"
"是吗?"她忙著揽镜自照,看著耳坠对应著她的眼瞳,令她更显娇美。
朝遇双拿起一条湛蓝颈链替她戴上,两人的头靠得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相交杂。
他缓缓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面容上却是心事重重。
"准备一下,待会儿我带你出府。"抚弄著她的发丝,没有发觉自己话中的不舍,双手紧搂在她身侧,像是最后一次地嗅闻著她惹人爱怜的清香。
寝房中──
看著眼前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庞,瞳婷真的难以相信。
伸手捏了一记脸颊。
"喂!会痛耶!"少女吃痛的哀叫。
"天啊!我好像在照镜子喔!"要不是听到眼前人的痛号,她会以为她还在梦中。
"婷婷,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作梦,捏的应该是自己的脸颊,而不是别人的。"揉著脸,她不满地说道。
"不好意思。"就是知道捏自己会痛呀!"你说你真的是我的……"
"姊姊。"孪生的。
少女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她的名字──瞳亭。
仅仅一字之差,连念法都一样。
"三少都叫我小瞳,但是你晚我一刻生,所以还是乖乖的叫我姊姊。"
"我……你……"瞳婷这么多年来都不记得原来还有一个孪生姊姊,在长安。
而今天一天则是她觉得最莫名其妙的一日,明明是她十六岁的生辰,四哥却带她来到了他的老家"宣府",一进某一宅院中,就看见了睽违已久的"三哥"宜化迟,接著就要她坐在大厅内竹屏的一方,可是她知道,另一边也坐了一个女孩子。
当时她害怕的直向四哥使眼色,但他什么也没说,只要她好好弹奏一首曲子。
而在她与另一女孩都弹完之后,一个清灵水艳的少女宣布四哥的人──也就是她,赢了这场比赛。
赢了?到底赢了什么她也不知道,一切就像是一团迷雾般,笼罩在她身边。
她想问,才发现四哥离她的距离,好远。
想跨步奔向四哥,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人拉住,一看,竟是那坐於另一方的女孩,脸上的面纱一掀,她看见的是和她一样的……
"发什么呆呀!"她戳戳瞳婷,"还兀自沉浸於惊吓当中回不了神吗?"她很清楚记得瞳婷见到她的第一眼,像见到鬼一样,她没这么恐怖吧!
瞳婷接下来就被三哥与那个跟她长得一样的女孩强留下来在宣府做客,她只记得那时四哥的眼神……
好像这一分开,他们就无法再见面了。
"婷婷,怎么了?"号称姊姊的人坐在瞳婷身边。
"我……在想四哥。"才没见面短短的时间,她就好想好想念他。"而且,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孪生姊姊好生惊讶,"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你……"小口张了半天,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头一摇,换了个话题,"你……是朝遇的人了吧?"
这下换瞳婷惊讶,说不出话来。
"我就晓得。"朝遇这坏蛋!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瞳婷心中有无限的疑惑。
她们已经有七年都没见过面了,瞳婷费尽心思,却连让瞳婷的记忆恢复都没有办法,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宣家四公子──朝遇。
"你想知道?"
"嗯。"非常肯定。
"即使……我说出一切,会让你跟你四哥的关系决裂,你也要知道?"她想,朝遇决定留瞳婷在宣府,不拒绝他们时,就已经可以猜想到从今而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会大不如前吧?
而且还有可能会让两人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
"有这么严重吗?"瞳婷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迟早有一天她得面对现实,不能逃避一辈子的。
孪生姊姊梳顺著自己的发梢,比起瞳婷,她显得成熟又世故。
"如果我说,有呢?"
"我想,我很确定我要知道一切。"
两人相对望的眼神是那么样的雷同与清澈。
她们在彼此的蓝色眼瞳中看见自己。
"快点,对不起,可不可以再快一点?"
瞳婷脸色苍白的催著马车夫。
天色未全亮,她就迫不及待的要离开宣府,执意回去四哥的身边。
宣家三少宜化迟拗不过她,只得要家丁驱车送她回与宣府相距有十条大街的朝遇宅邸。
天际犹灰蒙蒙一片,从暗转白的长安城像是刚出生的婴孩,干净且纯洁。
但是此刻,她的心情却是无比的烦躁,望著手中的玉佩,她整个人好沉重。
总算华丽宅邸矗立眼前,她惶惶的跳下车。
"这位大哥,谢谢你──"
话还没说完,她就已飞奔进早就敞开的大门。
穿过一片庭台楼阁,她气喘吁吁地推开房门,踏进了那间他们一同缠绵的居所。
朝遇的身影端坐在未点灯的桌前,幽幽暗暗。
"四哥。"
"你回来了。"黑暗中看不见他眼眶下的阴影。
瞳婷在他的面前停下,低著头,不知道要怎么把她心中的那抹痛问出。
顿了顿,尽力装著平静无事地开口,"四哥,你一夜没睡吗?"等的,是她吗?
对於这个问题朝遇没有回应,看看她空无一物的双手,再看向她的脸庞,"化迟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
"三哥应该要交给我什么东西?"
他只是沉默。
"四哥,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应该要对你说什么?"他用她的话反问回去。"该说的,他们都已经替我说了,不是吗?早在放你一人留在那里的时候,我就有心理准备了。"
瞳婷的泪水飙出,"我不管他们说什么,我要听的是你说。"
"我……"他将背影转向她,不去看她哭泣的脸,"无话可说。"
他将你留在身边就是为了训练你,并在八年后的今天赢得这场赌注,赢了那块玉佩。
孪生姊姊的话回荡在她脑中,她的眼泪落得更凶。
冲到朝遇的身边扯著他的衣袖,"四哥……"
"不要叫我,"他挥开她小小的手,"我不是你四哥,甚至,我也不是你的谁。"
朝遇走至桌边拿起火熠子点了灯,烛火摇曳,让他的面容显得冷酷无情。
"你说过,我是你的情人。"
"你信吗?"嘴边勾起的是嘲讽的笑,天真!
"我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或许四哥是利用她,要了她的人,攻掠她的心,但她犹抱著一丝希望,希望四哥对她曾投注过感情。
他冷哼一声,不说话。
"我爱上你了呀!"他怎能不言不语,才一个晚上他就完全翻脸不认人,那他们之前的过往难道都是假,没有半点真实?"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凭著我养了你八年,可以的。"
他全身上下充满著冷冽的气息,没有笑容,没有一丝暖意。
瞳婷的心绞得酸涩痛楚,她好恨他,但是为什么对他,的眷恋又如此深不可拔?就算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性,她还是想留在他身边,不要离去。
泪不止歇,一串串像世间最珍贵的珍珠。
"我不相信。"她拒绝她的梦醒来。
原来一切都是他的操弄,她始终傻傻的被控制於掌中,还天真的以为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祷,而让她的命运有所改变;结果到头来,她的欢喜快乐却比她的梦境还来得虚幻。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得走。"他一掀衣袍走向门边,"你想去哪儿?我差人送你走。"
她不敢置信自己所听到的,"你要赶我走?"
昨夜以前他们还两相依,笑著、闹著;如今他竟要她离开?
外面的天空轰然降下一声巨雷,撼动著天地,也撼动著她的心,而随著这一声雷,她的一颗心被硬生生的劈成两半。
再也愈合不了。
"你欺骗我也好,利用我也没关系,但是好歹我们有过一段,你为什么能狠心要我走?"她的整个人就像是傻了。
止不住瞳婷含泪的质问钻进他的耳膜,用力撕扯著他的良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朝遇转身向她狂吼,愤怒疯狂得快要失去理智,"你就这么想要知道是不是"艮好,我告诉你,就是因为这个。"
抄起梳妆台上的铜镜映照在她眼前,"答案就是这个,蓝色。"他紧揪著她的肩不让她挣月兑。"为什么你的眼瞳要是蓝色?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这一双眼睛?每当我看著你的时候,你都不晓得我需要用上多大的克制力才能让我不会别开眼睛,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瞳婷的泪水不再滑落,只余脸颊上的泪痕证明她曾经心碎。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但是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情爱中,她对所有呈现眼前的疑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她一直在期待,这个世间会不会有奇迹发生?至少是发生在她身上。
看著镜中那一汪水蓝,不相信自己一生的幸福会毁在这一双眼眸之上。
"如果,今日我的眼睛不是异於常人之色,你还会不会要我走?"
感受到她异常的平静,朝遇的手一松,闭上眼,拒绝正视内心的声音。
"我会。"
撑著一颗麻木的心,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开脚步走到门边,推开门,望著外头滂沱的雨势。
朝遇不安的走向前,与她相隔五步之距,眼神不敢移开她的身上,深怕她会做出傻事。
倘若眼前是不见底的崖谷,他晓得,她会毫不考虑的跳下去。
为什么要这么地伤她?他不知道。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他。
就连自己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他都茫茫然,完全无法思考。
"你在想什么?"
"瞳婷……"怎么了吗?
"在想我会不会做傻事吗?"她转过身向后退一步,让半个身体承受雨水的浸淋,"我可以告诉你,我会。"
手伸至腰间,掏出了一个锦囊,熟悉的云纹令朝遇的眸色加深。
"那个……"
"是宣化迟交给我,听说是你的。"扯开布扣,倒置锦囊,让其中之物落在她手掌中。
一块翠绿色玉佩晶莹灿华,通体莹润著幽柔光彩。
"还给我!"他胸口一紧,急急向前跨出一步。
"八年了,就为了这块玉,你干了八年多的傻事,值得吗?"她的眼里有难以忽略的恨意。
朝遇的手摊向她,"不要开玩笑,还我。"不只是手,连他的身子都在发颤,总算知道她所谓做傻事的意思。
"这玉佩比我还重要。"嗤笑一声,原来她是这么不值钱,在他心中,一个活生生的人比不过一个死物,那她曾经付出的感情算什么?她不要她的心如此被践踏。
"瞳婷,是……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错的人是他,道歉的话难以说出,想冲上前夺取玉佩,却怕有一个闪失,心慌意乱得连平日的冷静都不存在。
"说爱我。"
他一怔。
"说呀!"水气十足的美目洒落更多的泪,她娇吼出声,但是声量却被雨声掩去大半。"说啊,这三个字对你有那么困难吗?"
"我……"
"说呀你──"她艰难的哽咽,声音破碎。
朝遇朝她跨近一步,"你不要这样。"他的心也不知道为何揪得很疼,快要不能呼吸。
他真的错了吗?
"我不要怎样?说爱我不对吗?"她手中的玉摇摇欲坠,仿若一个不小心就会飞月兑而去。
"你不要……"朝遇紧张的向她用力摆手,怕的就是玉的安危。"好、好,我说我说……"他的眼睛看向她,然后又回避至另一方,眼睛里映著大雨,"瞳婷,我……我爱──"
"啪"地一声。
朝遇的脸被打偏一边,火辣辣的,本来可以躲避,但是他闪也不闪,接下这一掌。
"对不起。"瞳婷落泪摇头,她要听的,不是这三个字。
"你干什么?"他紧抓住她高举的手,包住她抡拳的掌,"你不要这样,放开手……"
"你走开!"
"瞳婷,我──"朝遇却不敢使出太大的力量,怕会不小心将她弄伤,但也因此,抓不住像条滑溜小鱼儿的瞳婷。
两人在争夺之下,忽然一个绿色物体飞月兑而出。
"玉……"
他的手向前一抓,但是只有指间擦过玉的边缘,像是慢动作般,他看见玉击上墙面,然后粉碎。
破碎的玉屑纷飞。
"朝遇……"她看著自己空荡荡的手。
"娘亲唯一留……"他面对著碎玉跪下,神色是收不回的震撼。
碎了!他的玉碎了,就在他的眼前,十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他不禁问自己,为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是──"
"滚!"他喃喃自语,眼神中锁不住碎玉的焦距,"都是你,又是你,当初我为什么要遇见你?你滚!我不要再看见你!"
她看见他赤果果展现在眼前的脆弱,她不知道那块玉对他的重要。
"对不起,我──"
朝遇倏地站起身,握住她的肩头,发狠似的将她推出廊外,对她咆哮:"滚!你走,你不要再痴心妄想,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从没有──"
蜿蜒的闪电像金蛇划过墨云,暗黑的天际像是冰河碎裂,发出震天巨响,撼动整座长安城。
大雨依旧由天而降,好似天神不断的哭泣。
流淌过颊面,在他们的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好不容易天气放了晴,雨珠沿著翠绿的叶面轻盈滑下,落至地面,而后被土壤吸收,不见踪影。
"你想死吗?"
瞳婷看著来人,不言不语,默默地又低下了头。
"笨蛋,被负心汉骗了还执迷不悟。"小瞳愤恨不平的在她身旁坐下。
有她这么一个聪明的姊姊,怎会有一个那么痴情的妹妹哩?心中犹自抱怨,但不敢说出口,怕身旁的人听了会更难过。
等了半天,瞳婷才迟疑的开口,"他不是──"
"他不是什么?他不是负心汉,还是他不是把你给骗了?"真呆哟!明明两件都是事实。
"我不知道。"对於朝遇的所作所为,她还是了解得太少,毕竟她与他的"确实"相处只有短短几个月。
小瞳听了之后只觉得头疼,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敲开瞳婷冥顽不灵的脑子?
"朝遇他不要我了。"
"傻瓜。"小瞳抚著她红肿的双眼,"你要是为了那家伙哭瞎了眼睛,同情你的只有我一人哪!"
"可是──"
"没有可是!"小瞳斩钉截铁的说道,"瞳婷,你看清楚事实吧!他如果不是利用你,就不会把你抛弃;他如果不是不爱你,就不会把你撵出家门,让你在大雨中流浪街头。你看你这一淋,幸好没淋出病来,万一你出了事,我非要找人断他手脚来向你赔罪不可。"虽然她真的很想毙了他。
"姊──"
"我没说错,你也别想为他辩驳。"她拿高了手上的汤,"你喝不喝?"
看了看姊姊手上的那一碗清汤,眉头一皱。
"我没什么胃口。"
"你哟!"戳了下她额间,"是想怎样?非逼我强灌你喝下去,你才愿意喝是不是?你都不晓得我有多担心。"
那一天要不是有个出门替她买物的小丫鬟奔回告知她,说在路上看见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在街头淋雨,怕的是,如今的瞳婷已经不知道在哪出了事。
而一切都是朝遇那个混蛋害的,那个杀千刀的。
七年前离散她们两姊妹,七年后又为了那块破玉佩伤害瞳婷。
对她们而言,他被砍几千万次都不足以弥补。
"姊……"瞳婷晓得姊姊的不舍与担心,只是她的心都还悬在那一天、碎在那一天,补不回来。就连想勾起一抹笑容让姊姊放心,都办不到。
小瞳抱著她,与她头靠著头,"要你忘了那混蛋很难,,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是你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答应姊姊,忍一下,时间会带走伤痛,你会有不再伤心难过的那一天的。"
很难,真的很难。瞳婷的泪垂下。
每到晚上她一闭上眼,脑中浮现的人是朝遇,连在梦境里,她还是逃不开,往日的欢笑一幕幕地在梦中重现。
她看见他的脸庞、听著他的话语、闻著他的气味、感受著他的拥抱、体会著他的无情。
然后在清明的天色中,哭著醒来。
朝遇是她深深爱上的人,要她如何才能将他忘怀?
"瞳婷,不要哭。"小瞳以丝帕拭去她的泪,同为孪生一块心,她几乎能完全感觉到她的心痛。"你再哭,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瞳婷微抬起头,一吸鼻子,"我没事的。"
"没事才怪,你不知道你已经……"看著瞳婷平坦的肚子,她迟疑著。
"我已经怎么了?"
想了想,就算她要瞒,也瞒不了多少时间,瞳婷迟早会知晓这件事的。还是开口,"你有身孕了。"
"什么?"她没听错吧!
小瞳点头,"你真的怀孕了,在那天你被送回来时,来看诊的大夫就已经诊出,而且你的身子本来就弱,倘若你再不好好进食,肚中的孩子会不健康的。"
她怀孕了?一模月复部,有了一个生命在她体内,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她拥有了一个孩子,一个她与朝遇的……孩子。
"姊,我──"
"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
瞳婷呆了呆,她什么都还没说呢!"我──"
她那么冰雪聪明,随便猜也知道,"你不会想用这个孩子回到朝遇的身边吧?"
"我……"她低下了头,哽咽道:"姊,你说,我有了孩子,朝遇会不会还要我?"
"不会!我拜托你忘了他行不行?他不会因为你有了——"
"姊!"
"你醒一醒吧!"小瞳霍然站起,摇晃她的双肩,"我先警告你,你不要抱著一丝希望,要是想保有你的孩子,就听我的话,不能告诉朝遇,听到没有?"
瞳婷不解的看著姊姊的反应。可是她总要试一试——
而且她从没见过姊姊如此愤怒的面容。"为什么?"她真的不懂。
小瞳扶著她的脸庞,语重心长的对她说:"听我的话,千万不能对朝遇说,原因……我不知道要怎么对你说明,反正答应我就对了。"
"姊,等一下。"她就像是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她不甘心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
小瞳拉开她的手,朝门边走去。
"我和三少有约,先走了。"摆明有所隐瞒的转身离去。
"姊──"
这一席话却被一直躲於门外树丛后的人听到。
没有人发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