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一天傍晚,夕阳映红了大半的天空。柳梢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的风。
打了一下午球,满身大汗的林睿涛走进家门,在玄关处换上室内拖鞋后,有礼而淡然地与坐在客厅的玲姨打了个招呼,随即到冷柜里拿出一瓶矿泉水,边上楼边喝了起来。
虽然已经高三,但他的生活作息与高一时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将自己的时间规划得很好,适度的运动,学习身体两不耽误。进大学对他来说不是压力,而是顺其自然的事。
“小涛。”坐在沙发上的玲姨突然出声。玲姨是在他家工作的小时工,除了平时的打扫之外,只在林家父母不在的时候照顾林睿涛的生活起居。多年以来,也算是半个家庭成员了。
“玲姨,有事吗?”他停下动作,回头看她。
她犹豫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含蓄地低笑了一下,“没什么,你……上楼去吧!”
玲姨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有些八卦。了解她的性子,林睿涛也不多问,他向来对别人莫名其妙的行径没有好奇心。
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口时,他喝下瓶中的最后一口水,还来不及咽下,他的房门,像是被施了魔法般,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涛涛!”宁夏一脸兴奋地笑。
拿着球拍站在门外的林睿涛顿时僵在当场,表情活像是见了鬼,他一口水没含稳,“噗”的一声全喷在她身上。
一时间,两个人,四只瞪大的眼,门内门外生生地僵持着。
良久,才逸出一声娇气的抱怨:“你……你要对我负责!”
宁夏噘着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好几块……一副哀怨的样子。
“宁、夏!我警告你!你下次再试试跑到我房里来!够了没有!”他被她吓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惊魂未定地大声吼完后,他咬牙切齿地将她拉出屋外,“砰”的一声重重地甩上门。
林睿涛将球拍往角落一放,就到自己卧室中的浴室冲凉去了。
莲蓬头中的水倾泻而下,他身体放松地靠在墙上,心情,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生气。
宁夏的许多所作所为,也并不是真的不能忍受。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习惯性地对她凶,她越是走近,他就越是后退。他不理她,不让她走进他的私生活,不让被她看到随性的一面。仿佛一旦她踏入了他的防线,就会有一种鲜明的痛穿透进来,他潜意识地逃避那样的痛楚,也逃避她。
他不想这样,他心里知道,已经太过清楚,他对于宁夏……在乎到连自己都开始害怕。
十指插入到湿淋淋的发中,他甩了甩头,知道她肯定还在屋外等着,便关了水流开始穿上衣服。
他对她,总是有着一种笃定。
毛巾还搭在不断滴水的头上,他面色沉稳地打开房门,对那个果然还缩在门口装可怜的“物体”道:“进来。”
“呀呵!”宁夏马上恢复元气,神力女超人再次复活,在地上一个弹跳而起,就往他身上飞扑过去了。
“少来!”他很有先见之明地一巴掌罩在她脸上,将她连爪子带人一起推了回去。
“怎么这样……”油没有揩到,她立即心情低落地耷拉下了脑袋。
“就是这样。”关上房门,林睿涛转身面对她,“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自从上次的“偷窥”事件之后,他妈防宁夏跟防贼一样,隔三岔五地就要上他房间来看一次,生怕她又“偷渡”过来。母亲的性格他无法改变,但是他再也不想听见宁夏被骂了。从小到大,已经太足够了!
“哦,是这个——”宁夏从身后的大包包里翻来找去,最后终于搜出了本成绩册,递给他,“喏。”
他接了过来,坐到床沿开始翻看。
宁夏立刻谄媚地坐在他身后,很自然地拿着他头上的毛巾帮他擦头发。林睿涛看得专心,动也不动地任由她擦着。
他刚刚洗过澡的身体传来一种沐浴露的清新气息,微湿的发尖还滴着水,细小的水流顺着他的脖颈悄无声息地往下流去。他穿着一件亚麻色的休闲衫,领口很低,从身后可以看到轮廓优美的锁骨,浅浅的水流漫过锁骨,往更低的方向流去。宁夏看得心口怦怦直跳,直想为非作歹一番。她不觉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地向前抱住他的脖子,粉女敕的唇瓣轻启,柔柔地咬在他的耳垂上,另一只手伸入他的衣领,顺着光洁而湿润的皮肤往下模索。
林睿涛一页页仔细地看着她每张试卷成绩,压根没发现她逾越的举动。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等他终于看完,回过头来准备说些什么时,忽然感觉胸口某处敏感的地方被人轻捏了一下。
“宁夏!”他的脸色再次涨得通红,一把拍开她罪恶的爪子,狠狠地瞪着她。她就不能正常久一点?
“有!”她像偷了腥的猫一样嘿嘿傻笑着把脸凑过去,一副“不介意你来亲我”的样子。
他面无表情地瞪着她半晌,忽然伸出手来用力掐她柔女敕的脸颊,宁夏立刻“嗷嗷”直叫起来。
“你这种成绩,还想进K大?”他声音阴沉地道。
“所以来叫你给我补习嘛!”她揉着被捏痛的脸,“涛涛是天才来的,教我肯定没问题咩!”
“咩你个头!”林睿涛的嗓音低了下去,“只有不到两个月了,你知不知道?”
“只要我想考,就一定考得上!”她志得意满地说着,又往他身上赖去,“放心,我一定会和你进同一个大学的。”
“我才不是担心这个……”这话他说得自己都有些心虚。如果不是想和她在一起,以他的能力,国外有那么多高等学府,他又怎么会去考K大这样的一所国内大学?
“哪,涛涛。”她的头在他肩膀上蹭着。
“嗯?”
“那天,我看见张维杰和柳湘在保健室抱在一起了耶。”
“嗯。”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张维杰风流成性,学校里谁不知道?只要是崇拜他的女生,多数都是来者不拒。不过,听到她这么平常地提起他的名字,林睿涛的心里莫名地舒畅起来。
“那我们也找一天来上床吧!”
“什么?!”吓得他浑身一个战栗,差点从床上跌下去,心脏猛然狂跳不止,“你!你简直……”
“看!”她得意洋洋地从背包里又倒出几叠小袋子,“各种各样的保险……”
“住口!”他双眼猛地瞪大,从脸到脖子红得活像熟透了的番茄,他避瘟神似的看也不看就抓起那几叠碍眼的东西往垃圾桶一扔,“你、你是从哪里……居然弄来这种东西?!”这是普通的高中女生会有的吗?她是不是怪物啊?
“林涛……你是不是……呃,有点不妥?”她小心地筛选措词。不是男生一听到这种事都会饿虎扑羊的吗?枉费她从张维杰那里A来这些东西。想她好歹也是一个活色生香发育良好青春无敌冰雪聪明貌美如花的超级天才美少女啊,他有什么好气的?总不会是……“不行”吧?
“你才‘不妥’呢!该死的臭丫头!”他用力地拧她的脸,拧得她哇哇直叫。
“痛、痛!痛啦!”
“知道痛就好!看你还敢不敢乱说!”
他这才消了点气地松下了手。
“你……真的没有‘不妥’吗?放心,我不会嫌……”她还犹不知死活地妄图问清自己的“权益”问题。
“住嘴,宁夏!”他的无力感更重了。她真的是来补习的吗?他很怀疑。
宁夏给家里挂了个电话,说是和柳湘一起复习功课,就很是大方地留下来吃晚饭了。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天赐良机,她怎么可能白白浪费?
在林家的饭桌上林睿涛再次见识了宁夏舌灿莲花、人缘一把罩的功夫,难怪玲姨也会被她收买。
吃过晚饭两人又噼里啪啦地上楼了,这次就是正正经经地开始学习了。
“涛涛,你这里怎么多了这么多法律方面的书啊?”宁夏在书架前看来看去,都是些厚得吓死人的法律典籍,各个国家的各种法律都有,专业到不行。
“嗯,我最近在学这个。”打开书桌前的台灯,他按次序排好各科的复习资料,一边与宁夏说话,“以后,我想当检察官。”
“哇!好棒哦!那我就是检察官太太了!”
“你胡说什么?”他的脸又红了。
“耶?不是我?那会是谁?”她不依不饶地缠着他,嘴巴翘得都可以挂油壶。
他被她逼得说不出话,只得沉着脸坐在桌前,“快点看书啦,猪脑袋,不然就真的是别人了!”
“是,相公!”
“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相公’!”他又要发火了。又不是古代,她恶不恶心?
“那要叫你什么?”
“你不会叫‘老公’啊!”那才是现代人的称呼吧?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直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不过那也已经无济于事了。看着宁夏在一瞬间变得晶晶亮的眼睛,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一粒一粒地起来了。
“知道了,”她满脸暧昧地凑近他,在他耳边轻咬着,“老……公……”她故意将声音拖得长长的,微微抚动的气息撩人地刺激着他的听觉。
他突然低下头,白皙的颈根微微泛红,良久,才轻声开口:“……复习吧。”
宁夏也不戳穿他的尴尬,这次很乖地便开始看起书来。
晕黄的灯光铺陈在桌面上,宁夏全神贯注地做着题。林睿涛不时地插空为她讲解,他两只手都握着笔,右手边放置着一本厚重的西班牙宪法,得空时他便浏览着做着笔记,当宁夏需要他解题时,左手就在草稿纸上演示给她看。
林睿涛从小是左撇子,但又不是纯粹的左撇子,不管是学习还是打球,他两只手都能运用自如。
时间在专注时流逝得飞快,看的法律条文告一段落,抬手揉了揉眉心,他不禁侧过脸看着宁夏。
她有着聪明绝顶的脑子,再难的题目也一教就会,但她就是不喜欢学习,只在临时抱佛脚时才肯努力那么一下。
“啊……”一道题解错了,她模索着橡皮擦,眼睛还是不离练习册。结果一个不小心,却把橡皮擦碰到地上去了。她弯下腰下就去捡,橡擦掉在了桌子下面,她整个人离开椅子趴了进去。
夜晚朦胧的光线中,可以看到她穿着低领的短袖T恤,露出曲线漂亮异常的脖颈。她的是一条紧身地牛仔短裤,合身的贴在圆翘的臀上,短裤下两条蜜色长腿踩着的是一双略大的男式室内拖鞋。不用想,那是他的东西。
桌下的光线晦暗不明,找了很久才找到橡擦,她想要出来,抬手便撑在他的腿上借力。
“找到了吗?”他停下了手中的书写,略微离开书桌,俯身看着她。
“嗯。”一段时间的低头使她的脸呈现出缺氧时泛红的症状。她抬起头,神色妖娆,眼眸如水地看着他。
他突然有种被电到的感觉,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激烈跳动起来。他伸手想要拉她,却被她连手一起按在椅背上,她另一手压在他的长腿上,一点一点地向上移动着,像是。她的身体也随之缓缓地从地上起来,她抬起一条腿跪在他两腿之间的椅面上,越来越近地靠向他。
一点,又一点,更加地靠近。
那一瞬间,她挂在嘴角的笑,她的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媚惑人心的毒药。
或许是这样的夜太过安静,使他产生了情动一生的错觉。
随着她渐渐欺近的气息,他不由屏息着缓缓闭上眼睛,感觉到她柔软馨香的唇瓣落在他的唇上,一阵酥麻温润的触感。却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很快地就离开了。
他微睁开眼,声音是压抑的沙哑:“宁夏……”
不舍地伸手拉住她,他微仰起身体,有些急切地再次吻住她,两手紧紧地将她扣进怀里。她顺势环住他的肩膀,柔软得就像一池春水,任由他翻搅,抚弄。气息渐渐开始紊乱,两人深深地纠缠,分不清彼此。
才五月的夜晚,就热得让人有种沸腾的感觉。
“哎,你们看到没有?楼下那个吴沁娟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打扮穿着都模仿得和宁夏一样,听说昨天她还向张维杰告白了呢!”
体育课时间,三年六班的教室里,一些懒得运动的女生便围聚在一起闲磕牙,明明是别人的事,却议论得慷慨激昂、不亦乐乎。
“呃?是真的吗?那她成功了没有?”
“切!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就她那样也敢跨年级地来追高年级的学长?我们三年级没女人了那也轮不到她呀!”说话的人低笑一声,满是得意,“张维杰这个人,风流却还不下流,你们知道他怎么说吗?‘对不起,我是GAY,你下辈子投胎变成男的再说吧。’”
“胡说!他女朋友不是都好几任了?”
“哇,真狠!我开始崇拜他了!”
“这学校里谁不知道张维杰对宁夏最不一样?她学谁不好,偏偏要学宁夏,我看他是老早看她不顺眼了!”
“喂,你说是吧?宁夏。”其中一个女生抬起头来,问向窗边的一个人。
“哈?”宁夏坐在课桌上,身体醺醺欲睡地往后靠着窗框,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这几天她每天晚上都爬到涛涛家去补习功课,严重的睡眠不足,让她连体育课都不想上了。
“宁夏!”说人人到,张维杰一脸阳光灿烂地出现在教室门口,一干女生顿时暗自兴奋起来。
“嗨,听说你是GAY,同志的生活还好吗?”宁夏笑嘻嘻地朝他招手。
“什么……”张维杰一口气差点咽不下去,挫败似的坐到她身边,搭着她的肩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为了你,我愿意重新回到普通人温暖的怀抱中。”
“切。”她轻笑了一声,随手拿过他手中的一瓶水,拧开瓶盖,仰头灌进自己嘴里。
“我们班在玩排球,要不要一起去?”他边问着,自然地抬手帮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没兴趣。”喝完水,一个神准的投射,空瓶就落进了垃圾桶。
“怎么了?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他关切地问道。
“张维杰!你躲到这里来也没用,我一样能找到你!”教室门口闪现一个纤细的身影。从脑后绑着的马尾,到衣服的风格,竟然都和宁夏有着惊人的神似。
“操!他妈的谁躲你了!”正因为宁夏精神不好而着急,他火大地一脚踹翻眼前的桌子。
“喂,我们班的公物啊,损坏赔偿。”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宁夏敢和他说话了。
“行了,赔十个给你可以了吧?”张维杰余怒未消地道,被吴沁娟这泼妇缠了两天,他愤怒得都想杀人了。
“只要一个就好,其他的九个,就当给我的小费吧。”宁夏丽颜一笑。
“你这家伙……”张维杰也随即笑了。
“宁夏!”被晾在一边的吴沁娟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在她面前“打情骂俏”,顿时暴怒了,“你不要太得意!敢小看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谁啊?”宁夏眉头一皱。
“没事。”说话的是张维杰,他沉下脸,有些粗暴地拖着吴沁娟就出了教室。走远了还能听得到几句“你要是不懂我就再说一次”、“下辈子都不可能”之类的。
宁夏身心俱疲,趴在桌上就开始呼呼大睡。
这种男生就是麻烦多,哪像她家涛涛,就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想到晚上又可以爬墙进入林睿涛的房间以学习为名对他上下其手,嘻。
她在睡梦中都边流着口水边笑。
是习惯。
每当早晨到校放好书包后,林睿涛总是会到校园后面一处僻静的小树林中看一会儿书。
他是喜欢安静的,从小就是如此,不太善于与人相处。每当发生什么事时,宁夏小小的身子总是会站在他的前面。记忆中似乎总有个断层,让他想不起来对她暴躁的原因,也从不愿刻意去深想,像在害怕。
对于温暖和伤痛,他向来都是敏感的。可唯独对她,他没有确定。正是因为这份不确定的存在,才使他的心情开始变得越来越不能安定。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他,他也想相信。可那是真实的吗?或许不过是一出闹剧,从头至尾,入戏的人也只有他。
宁夏。
宁夏。
这个名字,总能勾起他的一种痛。那痛深埋在心里,隐隐地,却一直持续不断地在痛。
坐在树下,他全身放松地靠着树干,仰高了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书本搁在腿上,被无意地翻着“哗哗”作响。
早晨的空气,早晨的风。这样的世界,他的世界,她知道吗?她愿意知道吗?不要总是吵闹,总是那样地笑,那样虚浮而夸张的言语总是会让他看不清她的心。
有一句话,他藏在心里,却始终也没有说出口。
他甚至不敢对她笑,不敢对她那么柔和。
他只怕自己匆匆御下那副狼狈的面具,就会什么也顾不了地将她抱在怀里,好好地疼她。可那样的他,她还会要吗?他一直都在欺骗自己。他只是在害怕。怕会再见到她弃他而去的背影。
闭上眼,隔绝掉透过树梢的晨光,他的心也陷入更加幽深的境地。
越是长大,心与心之间的距离越是觉得遥远。有多久了,他几乎不曾好好地看着她的眼睛。虽然她总是叫着他的名字,抱着他,说着喜欢他,可他的心却愈加的虚空。
阳光的她,耍赖的她,强势的她,都是他的爱。她知道吗?知道他竟是那样害怕来自于她的伤害,怕她只是永远属于阳光下的笑靥,而不属于他。
听到一些声音,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女生走进了树林,她低着头,两肩微抖,像是在哭。
他轻微地皱眉,不确定是不是该走开,但在这里看书思考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他是个不太喜欢变动的人,犹其是对于独处时的环境。那么,只有她一个人,应该不至于影响他吧?这点自信他还是有。
打定了主意,他便埋首看起自己的书来。
“喂!你是不是林睿涛?”
他闻声看向那个女生。她正向他走过来,哭花了的脸上仍带着委屈。她,可以算是漂亮,看得出从头到脚都是经过一番用心打扮的。
“是。”他懒得问她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只希望她快点走人。
“难怪了,你长得还挺帅的嘛!比校门口橱窗里的那张照片好看多了!听说你是三年级的榜首,打网球还得过很多奖?那个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打篮球,肯定有很多女生迷你。”她在他身边坐下,吸了吸鼻子,“喂!别不吭声啊,陪我说说话吧。”
林睿涛的眉皱得更紧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时间有限。”他每天都有详细的计划表,可不想因为一个陌生人而打破。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他已开始收拾书本准备离开。宁夏之外的女生,对他来说就像路边随处可见、却又引不起人半点兴趣的垃圾桶一样。
“喂,你要不要跟我交往?”
林睿涛的动作猛然一停,随即以一种漠然到没有感情的眼神看着她,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看一个女生。
“不可能。”淡淡的,却是冰冷决然的口吻。
语毕,他转身离去。
女孩怔怔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半晌之后整张脸都开始扭曲起来。
这是什么?她不够可爱,不够漂亮吗?张维杰,林睿涛,为什么每个人都拒绝她、不喜欢她?想在初中的时候,她也是被众多男生追求的!到了陵扬之后就全都变了!这全部都是宁夏害的!
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报复宁夏的方法,若是轻易放弃了,她咽不下这口气!
“可恶!林睿涛,我吴沁娟非追到你不可!”她发狠誓似的说。
初夏午后,陵扬校园里一派馨宁。午睡的午睡,球场上也只余几人在挥汗如雨。
网球场上更是身影寥落,独自打了一阵壁球,林睿涛找了片僻静的草地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放松地闭上眼睛。
天蓝色的外套盖在身上,同样是淡蓝色的网球拍静静地躺在他的身侧。林睿涛是个极其自律且爱干净的人,与大多数的网球手不同,他的球拍上用的是纯白色的吸汗带,因为爱惜得很好,整个球拍干净漂亮,没有丝毫的损伤。但由于时间的关系,这个跟随他参加过多次国际赛事的球拍网面上那个红色的“W”,颜色已经淡淡地褪去。
风在流动。
轻柔而舒缓地滑过他的身体,热力渐渐地冷却下来了。
隐约地,他听到浅浅的脚步声正踏着草地,慢慢地走了过来,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他没有睁眼,因为知道来人是谁,只静静地躺着,看她接下来会干什么。
宁夏扬着贼笑,趴坐在他旁边,看着他似乎熟睡的脸。
嘻!睡着了。
她伸出一只手轻戳他的脸。真的没反应,也没有跳起来凶她哩。
还想做些什么搞怪的事来拆腾他的,她却突然止住了动作,连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风,乍停。
世界变得很静,她的心也前所未有地静了下来。
以指尖撩开了他额前的湿发,露一张俊美的轮廓来。好帅,真的好帅。为什么突然就帅起来了呢?她记得以前他不是长成这样的,虽然她总是对别人说他是最好的,可她知道并不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他,喜欢他哪一点。可她宁夏要的,当然就得是最好的了。只是,他不是那么好也没什么关系啦!
漂亮而坚毅的脸。他是她的。从小就认定了,就非得是他不可。他是喜欢她的,她心里清楚得很。就算他不喜欢她,她也会让他变得喜欢她。
喜欢,就要得到。这又有什么不对?她最是看不惯闪闪躲躲的那一套,矜持是作茧自缚的枷锁,人类可不是靠着那份镜花水月的羞涩的发展到今天的。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对与错,还不都是胜利者的一句话而已。只要赢了,就是对的。
历史潮流汹涌如前,今天认为是顺应历史,明天或许就会被推翻。而人类的这几千上万年的所谓“历史”,不过也就是地球生命中的一小颗尘沙。人类历经了多少个朝代?他们只生活在其中之一;地球的版图又有天空有海域,他们只生活在陆地上;陆地上有多少个国家,他们只生活在其中一个;国家里又有多少个城市,他们只生活在其中一个;国家里又有多少个城市,他们只生活在其中一座,城市里有多少户人家,他们只住其中的一幢房屋。在这时空的夹缝中,他们只不过是尘沙中更细小的灰烬。他们只守着自己的一份空间,爱着自己所爱的人。
只有握在手中的温度才是真实的。想要,又哪有放手的道理?错身而过之后,或许就是永别。
人总是很可怜,不住地往自己的口袋中塞东西,可塞入的速度又总是没有流出的快。得到的很少,失去的却越来越多。小时候或许会因为一块偶得的糖果而欣喜很久,而长大了可能要勤勤恳恳地努力看一个学期的书,才会因为名次的不后退而松下一口气。快乐渐少。
她,不要做那样的人。
所谓的成熟、长大,就意味着梦想的破灭?她不要。小时候的梦想,也是一生的梦想。她会牢牢地握在手里,实践到底。那些怨天尤人,哀叹无可奈何的人,不过是被世俗吞噬的蠢材而已。
只有没用的家伙才会总是受命运所摆布,眼睁睁地看着现有的快乐成为永远也不可触模的回忆。可她偏不!就是要与全世界为敌,她也要争个高下才算!全世界的人都不会明白她的感受,她又为什么要顾及那些?
她在乎的人很少,真的很少。因为在乎就等于是要付出多一些,那样就会让自己很累。可是如果连一个在乎的人都没有,那未免又太可怜了。
她,很在乎他。
指尖轻弹了下他的鼻子,她的脸上又有了笑容。
在乎得有点不可思议,在乎到已超过了她承受的极限。他对她的不一样,她自是感觉得到,越是感觉到,就越是不可自拔,反而会有点患得失了。
噘了噘嘴,又皱了皱鼻子,宁夏又开始坏坏地笑了起来。
想那么多干什么?她的心性还是不很适合沉静。抓紧时间,把握机会干点“正事”才是她的作风咩。
轻风流动,缓缓抚过。
她垂下头,轻轻地亲上他的唇。温温的,软软的,她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呼吸也微微地急促。
才想起身,却发现他已回应地吮住她的唇,双手绕到她的身后,将她往下紧压在他的身上。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少年情事,食髓知味,不懂节制。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变得稀薄,两人都还只不过是清涩的少男少女,在懵懂的中互相试探着需索对方的体温。
一吻罢毕,她气息微喘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已然泛红的脸颊,突然轻笑开来。
“……笑什么?”他不自在地别开脸。
“嘿,嘿……”她的手开始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模,脸上尽是邪气的表情。
“这种时候不要发出这种诡异的笑声!”他无力地低吼,连汗毛都被她这几声嘿嘿给嘿得竖起来了,真没见过这么刹风景的家伙!
“诡异?诡异女我也可爱哩!”笑嘻嘻地又啄了下他的唇,她的手滑过他的月复部继续往下。
“你……在模哪里?”终于感受她的无规则动向了,他铁青着脸,“住手。”
她才懒得理他的死活,反正她现在又不怕他了。纤手大胆地再往下抚过他的热源,她一脸惊奇地道:“硬硬的耶!涛涛,好好玩!”
他敏感地仰头低吟一声,才一脸痛苦地握住她不规矩的手。
“别闹了。”他咬牙道。
“我偏要闹!原来……涛涛你很‘妥’咩!那干吗不让我模咧?”语毕,她的手更是变本加厉地不规矩起来。
“……宁夏!”
“优啦!”她含糊不清地又亲他一记,全身都紧紧地贴在他身上。
“……宁夏……”他的声音蓦地变得沙哑不堪。喜欢的人就压在自己身上,一阵阵清幽的体香迎面袭来。她是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喜欢她?渴望得浑身都开始疼痛,却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克制自己。不能,现在还不能,真心地疼爱她,他就不该过于放纵自己!
可是——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对视着她开始认真起来的视线,翻身将她压在他的身下,气息渐热。
他不再说话,而是闭上眼,略带生涩地吻住她,双手不自觉地抚模着她的身体。一个个潮湿而灼热的吻痕,浓烈地印在她渐渐敞开的玉肤上。
“呃……涛涛?”她喘息着唤他,却只迎来他更为激烈的索取。基本上,她是不讨厌这样啦!准确来说,还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只是——
“我们要野合了吗?”她忍不住一脸兴奋地叫了出来,好棒、好期待喔!
宛如一桶冰水直接浇在他滚烫的身体上,使他立即颓然倒下。
接着,一记重拳砸在她身侧的草地上。
“宁、夏!”
“……有……啦……”她细如蚊蚋地答道。
又过了一会儿,他平息下来地帮她整理好衣服,只是脸色比僵尸还臭。
午后,林睿涛低着头,单肩背着网球袋,一手牵着因为好事不成而沮丧万分的宁夏。
“涛涛,人家不敢了,再重新来过好不好?”她巴巴地道。好不容易才盼来他的主动,她怎么也不愿接受这半途而废的惨痛打击。
“你还说?”再来?再来他可真的就“不举”了!
“涛涛……”她开始抽鼻子了。
“不许哭!也不许和别人说!”他还不了解她?好不容易有了进一步的体验,还不添油加醋地在众人面前大肆炫耀一番?
“啊,还不可以说哦……那我们什么时候再做完……”
“不许问!”他低声吼她。脸色更红了。
“哼!那我今天晚上就去爬你房间的窗子。嗯,这个方法好!早点煮熟了你,免得夜长梦多!”她越说越觉得可行了,点头不止。
“宁夏!”
“知道了,知道我叫宁夏啦!再叫,再叫别人就都知道我们在偷情了!”她大大咧咧地道。
“我们哪里有在……”他忙捂她的嘴,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那你刚才有模我这里、这里,还有亲我,又是什么?”她每说一句就指着身上一处,吓得他赶紧又拉住她的手。
“别说!”他的脸都快红透了。
“嘻嘻,害羞了害羞了。”她刮刮他的脸,然后才柔柔地圈住他的脖子,依向他,“喜欢你。最最喜欢你了!”
“……我也喜欢你。”他抱紧她,低道:“好喜欢。”
笑得有些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