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蓝的摩托跑车在巷子内拐弯驰转,嚣张地咆哮,最后停在程家的雕花大门前。驾驶拿下安全帽,潇洒地甩甩染成棕金色的乱发,同时接过后座递过来的安全帽,对她眨眨电眼。
程映-跳下来,松开背上的大包包,七月炙热的阳光照在她只着纯白无袖T恤的光果臂膀上,没有晒黑反而多添一层健康的红润;一头削得比男生还薄还短的发型也未减损她的娇俏魅力。
她今年十七岁,高二,花开的青春年纪。
“不请我进去坐?”金发帅哥问。
她打了个可爱的呵欠,婉拒。“我好累喔,眼皮都快撑不开了,下次吧。”
“那下次我们不去露营。小儿,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更刺激好玩!”他说,暧昧地暗示。
程映-微笑,就凭他这声恶心巴啦的称呼,她想是不会有下一次了。
“好啊。”她敷衍应许。
“说定喽!”他勾过她脖子亲了一下,这才甘心快乐地加足马力,呼啸而去。
她举起手背抹了扶,转身正要开门,赫然见到站在门内的岳彦期,他叉着手,表情冷淡地看她。“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在屋里,听见车声才出来。”他拉开铁门,与她相对。
“我是程映。”她照例提醒,已经成了习惯。
“我知道,映璐在楼上。”他蹙眉。她根本是故意的!每次见面都要这样提醒他的盲目,已经三年了,他早就不会再认错,从神情、从谈吐、从举手投足……尤其现在她又削了个几乎可以看见头皮的清爽短发。
她让自己变得和映璐完全不同,从内在到外表,如此竭尽心力,他该死的才敢再认错。
虽然是一样的脸,但是她们不同,完全不同——
“你的新男友?”他问。一出来就看到那男人把嘴贴在她唇上。
“对。”
“上次那个呢?”
程映-耸肩。“fire了。”
“这么快?你又破纪录了。”他声音低闷,明显的反感。
“谢谢,你很清楚嘛!”程映-存心刺激他似的,笑得很不纯情。她的确是不纯情,自国二那场短短两个月的恋情结束之后,从此便开拓她“阅人无数”的情路,三年来她简直把爱情当作营养补充剂,东吞西灌、东换西换,她几乎是来者不拒,却又在极短时间内就厌腻,汰换率之高令人称奇,不知伤了多少男孩的心。
她的行为,他不敢恭维。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是因为没有人像你这么夸张。”
她才不理他的讽刺。“我把这句话当赞美。没办法,我有魅力嘛,追求的人太多,只好一个一个轮着试喽。”
“你要试到什么时候?”
“我高兴的时候喽。”她轻佻地说。
他沉着脸,气闷地看她,对里的视线是紧绷的——然后程映-先转开;而他抑住了叹息,劝告:
“这一个不好,你别再跟他来往。”
他的好意只得到她不领情的一句。“不劳费心。”
“映——”
“是好是坏我自己决定,不用旁人多嘴。”尤其全世界最没有权利干涉的人就是他!
“你有没有搞错?”他声音透着谴责。
“我的事情和你无关吧?你也管太多了,岳先生。”她冷淡回应,迷人的双眸满是不驯。
岳彦期瞪住她,一会儿才稍微软化,明白地说:“他不适合你,你自己知道的。”
她是知道,但又如何?他管得着吗?她交往的对象是高是矮、是好是坏,都是她自己的事,她父母亲都不限制了,他凭什么资格发表意见?他是她的谁?他什么都不是!
“我心里怎么想,你并不知道。哼,真是好笑!你如果和他有过节,那是你的事;我跟他交往,也是我的事,咱们各管各的事,你干涉我什么?”气氛逐渐火爆。
正因为清楚自己毫无资格,所以岳彦期更觉得生气。
“我和他没有过节。倒是你,愈来愈没有原则,挑男朋友的眼光就不能有点水准?不是纫绔子弟、花心萝卜,就是体壮无脑的草包,一个比一个还教人摇头!”
“这个可是大学生。”
“三流大学的混混!我认识他,他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快。”而她竟然也不挑。
“哦?那不是跟我有得拼?”程映-笑。
“所以你这次预备维持多久?一个月?一星期?还是三天?”
“看心情喽。”
“真不敢相信会有你这种女人!”
“我是什么女人关你什么事!”
“我——”
“哥!”清脆的唤声适时打断两人尖锐的对阵,岳可期走过来,身边伴着程映睿。
程映-一见是她就靠过去,疏远了和岳彦期的距离,眉开眼笑。
“哎呀,可期,你来啦,看到你真好!”亲昵地把手挂上她肩膀,凉凉叹气:“我实在觉得很奇怪,你这么可爱、我这么可爱,为什么我们两家的男孩子却不是这样?”
岳可期看看程映-,又看看哥哥,粗大的神经感觉不出特别不对劲,只知道气氛有点僵,率直地问他:“哥,你在跟映-姐吵架吗?”
“没有。”岳彦期沉声否认,严肃的表情藏住所有情绪。程映-偏头一哼,他也不再理她,转向屋内。
程映璐换上浅紫斜纹的连身裙,步履轻盈地走出来。
和程映-的叛逆帅气相反,程映璐留长了头发,目前是齐肩的长度,系着发带,显得飘逸优雅。两张一样的面孔,气质味道已有不同。
“久等了——啊,你们都回来了,要不要跟我们去看电影?”
“好啊!”岳可期开心附议,她今天刚从联招考试的地狱挣月兑,正是需要痛快放纵的时候。
一直沉默的程映睿却偏偏出声,拉她到一边。
“好你的头,去当电灯泡?”
“有什么关系。”她嘟囔。
岳彦期也不让她去,而且故意讲得很不正经。“关系可大了!他说的对,老妹,不准跟来,我们要看恐怖片,你夹在中间会挡了哥哥我的福利。”说话同时还是看了程映。
只见她抿着嘴唇,表情僵硬。
而他自厌地在心里低咒。
“讨厌!”程映璐娇羞地捶他一下,也注意到程映-的脸色怪异,关切问道:“怎么了?”
她微笑,耸耸肩恢复自然,报复地告状:“没什么,我刚约会回来,给你男朋友在门口逮到,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
程映璐一猜就猜中原因,笑问:“你是不是又‘汰旧换新’了?”
程映-扬眉。“是自然淘汰。这次换的这个还会飙车,你没看到他那辆二五○,拉风死了!羡慕吗?”
“听起来不错。”
岳彦期却听得很刺耳。“我看他是个二百五!真是够了,我们走。”不想再看她的得意炫耀,他牵起程映璐的手离开。
“不送啊!”程映-毫无诚意摇摇手。
“不稀罕。”他的回答更是冷淡。
她的约会刚刚结束,而他的约会正要开始。
他和程映璐。
岳彦期说到做到,三年了,他果真和程映璐交往顺利,不但没被甩掉,还维系得非常好;相较于他们的感情稳定,程映-显得多么浮滥花心。
“……映-姐,映-姐!你不进来吗?外面太阳很大呢。”
直到岳可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才发觉自己一直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专注又空茫……回过神,程映-旋即摆出嘻笑表情。转换之间得心应手,让人起不了疑心。
“是啊是啊,热死人了,咱们进去吃冰淇淋。对了,今天的考试顺利吗?”她勾住岳可期。
问这个就伤感情了,岳可期瞥向程映睿,沮丧答道:“考得顺利的人在那里。”
程映-扫过去,对上弟弟睿智了然的眼睛——这只闷葫芦愈大愈聪明,实在很不讨人欢心。
看什么?
谁管你,把手给我拿开!
姐弟俩惟一的默契在这里。
理你咧!程映-更用力地黏住岳可期,霸着她,亲热地上下其手,存心气他。“他?他不重要,姐姐比较关心你!”
安静的程映睿,眼里果然很不爽。
每次见到她,他的脸色就不好看。
每次说话,说到后来都会吵架。
明明各分开都是容易相处的两个人,偏偏凑在一起就是这么不对盘!
程映璐想着就好笑。“映-和我是一样的脸,你却看她不顺眼。”
“我没有看她不顺眼,只是对她的作风不欣赏。”岳彦期板着脸回答。
这一点程映璐并无同感,她从不觉得程映-的作风有什么不对。诚如她自己所说的,踩到了地雷能如何?只好闪人啦,免得互相耽误,浪费时间。
顶多说她不够慎重,比较博爱,懒得精挑细选罢了。
“货比三家不吃亏嘛,她只是这么想。”
岳彦期皱眉。“又不是买东西!”
“我认为差不多,都要看缘分的。”
“那她比较了这么久、这么多,挑中了什么好货?”一个也没有,即使有……也是两下子便遭三振,那个女人!“我不想批评她,但她只会害了自己,男孩子对她这样交游广阔的女生只会给与轻浮的评价,以为她水性杨花,很好上手,追她的人只想玩玩,不会真心的。”
“有这种想法的人被淘汰是活该。”
“她永远只能遇到这种人。”
“不公平,男人多情叫风流,女人就叫轻浮,是男人自己的想法龌龊。”
“的确,不过这就是事实。”
“你也是这种人吗?阿彦。”程映璐忽然问,好奇地看他。
“我——”
“你也会看轻交游广阔的女人?”
他沉默了会儿,轻点她额头。“不会。你和映-不一样,我又怎能跟那些人相同?”
程映璐放心了,皱皱鼻子笑。“我若是跟映-一样,你早不知被我甩到哪儿去了,呵!”
“你可别学她。”岳彦期正色。“我说真的,她再这样下去只会吃亏,好的男孩是不敢招惹她的。”程映璐还是比较乐观。还有谁比她更了解映-?她不会吃亏的。
“有人一眼注定,有人寻寻觅觅,我是前者,映-是后者,等她找到真正喜欢的人,就不用你再这么操心啦。”她笑。
他眼光陡地黯淡。
真正喜欢的人——
她还在找她真正喜欢的人吗?她如此“货比三家”的,要找到什时候?那个人是还没出现,或者已经出现……却错过了?
一眼注定,寻寻觅觅,他又算哪一种?
低头看着程映璐,她慧黠可爱、活泼温柔,两人之间毫无瑕疵地契合,偶尔玩笑拌拌嘴,从没有争执翻脸的时候,纯真恋情甜美得像沁人春风。他告诉自己,假使最初遇见的是程映璐,他一样会喜欢她。
他常常这样告诉自己。
反正是一样的脸啊!
程映璐抬起头,撞上男友的目光。她挽住他的手,靠在他肩头。
岳彦期就这样瞅着她好一会儿,然后倾近,吻了她,像方才那个金发混混对程映-做的。
不一样的。
他选择了同样的脸,得到的,却是另一颗心。
“他以为他是谁呀?——嗦嗦,未老先衰的,我是你妹妹,又不是他妹妹,管这么多!”提到岳彦期,程映-也一肚子气。她水性杨花又怎样?要他管!
程映璐做好预习,合上英文课本。
“他说他是为你好。”
“反正他看我不顺眼,他对我有偏见!”
“是怕你吃亏。”
“真好笑,他怎么知道不是我占那些男人便宜?”程映-高傲地扬着下巴,哼声。“又不是我们家的人,给我端什么老大架子,管这么多闲事。”他对岳可期反而没这么鸡婆。
“现在不是,以后是啊。”程映璐笑说。
程映璐突然闷住,一会儿才道:“那也是以后的事。”
以后,他将不只是岳彦期,而是她的“姐夫”。
姐夫……
“映-,说真的,你换了这么多对象,到底有没有遇过喜欢的?”程映璐问问她的心得。
“有的话,我还用得着换吗?”
“我知道你喜欢谈恋爱,但没想到你会这么喜欢谈‘新’恋爱。唉,好男生这么难找呀?”
“哼,男人全没一个好东西!”程映-愤世嫉俗的口气。
“呵,你这么说,不认识的人听到还以为你受过什么重大刺激哩。”
“我是啊,我第一次动心就尝到心碎的滋味!”程映-难过地说,握住粉女敕的拳头。“四眼田鸡学长好狠的心,这样轻贱我对他的一片真意,害我现在只好践踏别的男人来补偿。”
“少来!”程映璐抓起床边的填充布偶攻向她。“你的真意就是把他甩月兑得一干二净,还记不记得那回的段考?他竟然缺席,听说是因为在家哭到伤风感冒,你这个罪魁祸首还好意思把责任推给人家。”
没错,她真是坏。
程映-耸肩笑了笑。“这一点我们两人就有差别了,我不像你,可以把心思情意全放在一个男人身上,历久不变,我没这种耐心。”
“你会有的,等你遇见了好男生以后。”
“好男生,在哪里?”程映-仰天俯地、左顾右盼,全然不抱希望。
“像阿彦呀,对我来说他就是。”程映璐抱着布偶,笑得甜滋滋。在亲爱的妹妹面前她完全不须掩饰,她就是这么喜欢岳彦期!
程映-不再说话。
他再好——也不关她的事。
“程映-!”
程映-背着书包,被突然蹦出来的人影堵住。
“干吗?”
“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理我?我每天都在等你的电话!”挡住她的是个壮硕男孩,有张早熟的脸孔和一堆青春痘,情绪不悦地质问她。
程映-娥眉轻皱。“你是谁?我干吗要理你?”
“你不记得我?!你……你……”他惊讶地看她陌生的眼光,忿怒咆哮。“我们上次还出去约会,你转头就把我忘了?”
经他这么一说,程映-似乎有点印象,仔细打量了下才想起来。“喔,是你。”
好像姓庄吧,是某高中橄榄球队的学生,联谊时认识的,后来出去看过一次电影,就被她“自然淘汰”掉了,现在却又冒出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
“抱歉,和我约会过的人太多,难免记不全。”
“约会?你还背着我和别人偷偷约会?!”
她被他的激动反应逗笑。“我可是光明正大的。”
“那我算什么?”
“什么?”
“我不是你男朋友吗?”
程映-愣了下,简直被他打败!“说什么笑话,才看过一次电影就成了我男朋友,那我情人、老公可有一大串了,你想排在第几号?”
“你玩弄我!”
“是你自己想太多了,拜托。”
“可是……我的队友都以为我追到你了,我还答应他们会带你参加聚会,已经说好了。”能够把到青女的校花是何等光荣,没有比她更带得出去的女朋友了,他还因此沾沾自喜好几天呢。
“说好的人是你,恕我碍难配合。”程映-冷淡回答。
“你不跟我去?”春梦破碎。
“我很忙。”
“你想害我没面子?”
“面子?你的面子关我什么事?”她觉得可笑,扬了扬眉。“好吧,你可以告诉他们我是你的女朋友,不过你这个男朋友刚刚不幸被我甩了,所以只好单独赴会,这样可以了吗?”
“你——”
“不高兴?那换我被你抛弃,这总行了吧?”她应付完毕走人。
“难怪大家说你是公共汽车!”对方恼羞成怒在她背后吼道。
程映-停住,回头。
“你说什么?”
“公共汽车,什么人都可以上!你自己的外号你不知道?”他恶毒地笑说。
程映-抿着唇、寒着脸,眼光直直瞪着他,然后——一派轻松地笑了。
“我当然知道,不过你说错喽,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上的,起码你就连车票都买不到。”
他闻言涨红了脸,扯住她!
“放手!干什么!”她嫌恶地挣扎。
“我今天就是非要你陪不可!”
“不要!”
但对方不放,也不管她的拒绝,蛮横地拉扯着,程映-又推又踢,就是甩不开粗暴的纠缠,整个人差点跌倒,更是不依地挣扎。
“恶心死了,别用你的手碰我!”
“少做作了,你爱碰男生是出了名的,还装什么清高。”
“我才没有——好痛——”她细女敕的手腕几乎被扭断。“放开我!放开我!”
“放开她!”
一只厚重的书包凌空飞来,砸中健壮的手臂,分开了他和程映-,他一抬头,鼻梁正好对上刚硬的拳头。
这一拳来得又重又快,疼得他倒退,手指一捂,沾到鼻孔流出的血丝。
程映-喘着气,看到替她解围的岳彦期。
“不准碰她。”他低沉的声音郑重警告。
男孩抹掉血,看向岳彦期,打量他身上的制服、严厉的神情,以及显然也不好对付的体魄……不甘心的情绪转成轻蔑的酸讽。
“哼!我说你架子怎么这么大,原来新钓上个资优生啊,口味可更多变。”他转向岳彦期。“逞英雄是吧?你有没有搞清楚自己在帮什么样的女人出头?我告诉你,她可是——”
“她是什么样我比你清楚,当她说不要就是真的不要,不是摆架子、也不是卖弄清高,你应该放尊重。”
男孩扭曲着脸,忿怒又狼狈,才踏出一步,岳彦期就当在程映-前面。鼻梁的痛楚犹存,他聪明地退后,撂了句忠告才恼恨离开。“别高兴,你以后也会吃她的亏!”
岳彦期站在原地,等他走远了才回头,表情丝毫没有变柔,反而更冷硬地瞪视程映。
“我早就警告过你了。”
她揉着手,倔强地偏头。
“你为什么不听?这种情况有几——”
“你来接映璐吧?她还在学校门口。”她答非所问,转移话题。
“程映-!”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她吼。态度是那样排斥、抗拒,她应该感激他,可是她没有。
岳彦期暗叹口气,悲伤地看她。
“你听到了!我说不要!”
她真的不要。
她希望离他愈远愈好。
终于,大学分开了她和程映璐的生活圈,从小到大总是同班同学的双胞胎因为分数及志愿选填,进入了不同学校。程映-更是与家人左右妥协,选择临近县市的学府,离家不算太远,但也够她单飞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飞得更远、更远一点。
“那么远,你还约她来?”
“放假呀。”程映璐搅着水果冰砂,目起一大口。
她和岳彦期念同一所大学,只是系别不同,她攻文科,他读理工。
“她放假不是更忙?”岳彦期淡淡的声音不太客气。上了大学,她更肆无忌惮了,护花使者的流动率不断提高,光是应付约会就把时间填得满满。
程映璐微笑。“所以我叫她把男友也带过来。”
岳彦期不说话。
“你不想见她?”
“没有。”
她笑着轻皱鼻尖,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没办法,这两人还是不合。
“你们还约了谁?”一起聚餐的同学问。
“我妹妹,孪生妹妹哦!”
“真的假的?!”没听她说过,好奇死了。“你们长得像吗?”
程映璐杨着眉梢,眼光移向门口,“自己看吧,她来了。她旁边那位是她新男朋友,刚回国的ABC。”
众人一致望去,看到另外一个“程映璐”,不过这个头发短了许多,衣着也比较清凉时髦,叮叮当当的手腕挽在一位帅哥身上。
他有多久没见到她了?
很久上了大学后他们几乎没有交集的机会,岳彦期目不转睛看着,沉默地细数她的变化,然而很快地,他炙热的目光黯凉下来,隐住一切波动,冷肃地迎接她,和她身边的人。
“哈。”
“好像!”同声惊呼。
程映-露出笑容,一一打过招呼和介绍,快乐的心情在最后对上岳彦期的眼睛时,冲淡了几分。
“嗨。”她开口。
他点头,声音淡漠。“等你们很久了。”
“抱歉,我们先去了别的地方。”新上任的护花使者说,挽着程映-的手松开,改搂住她肩膀坐下。
程映-的位置,正好在岳彦期对面。
“想要什么?”她的男伴问。体贴地递上menu,黏着她的脸颊一块看,连一秒钟都舍不得分开的热恋状。
“咖啡——”程映-才开口就顿住,咬了下嘴唇,眼睛扫向程映璐桌前。“啊,你喝冰砂,那我也要。”
“你们不但长得像,连饮料都要喝一样啊?”同学问。
“因为我们不但长得像,连味道也一样嘛。”程映-俏皮回答,倒是旁边的男伴太过老实。
“咦,你不是最喜欢咖啡……”
“才怪!你连这个都弄不清楚,讨厌!”她娇嗔。
他笑着跟她告罪。
岳彦期瞅着搁在程映-肩上不离开的手,五根手指头每亲昵地按捏她一下,沉默的视线就多结一层寒露。
因为她和程映璐相似的脸孔,所以在座众人对程映-完全不觉有初次见面的陌生,大家东拉西扯很快打成一片,话题笑语不断。
她跟谁都谈得开、都有话聊,脑袋东转西转,独独不看正对面的岳彦期。
他却一直看她,也一直沉默。
“你们两个以前有没有被认错过呀?”老问题了。
“你应该问我们有没有被认对过。”程映璐笑道。
同学点点头。“嗯,因为实在太像了!”
“所以才要改变造型。”程映-说。
忽然,其中一个女生开口,扯到命理:“唉,知道吗?其实双生子是因为上一辈子的渊源唷!”
“哦?”
“我听说如果是一男一女的龙凤胎,那就是上辈子的情人一起转世。如果是同卵双生的话——”“怎么样?”
“就是上辈子的情敌。”
现场倏地安静下来,形成一股怪异的气氛。
有人的心,被一击而中!
她……她说错话了?女生不安地看看两边。
程映璐率先笑出来。“什么啊,你从哪听来的啊!”
“就是嘛。”程映-接口,妩媚地摇摇手腕上的细镯。“太小看我了,我哪会是映璐的情敌,我是全女性的公敌!”
“哈哈哈……”
她的玩笑逗乐了大家,男友的手更是将她搂紧,亲密大胆地吻她耳颊。
“映-,你真是太可爱了!”他热情地赞美,旁若无人。
程映-回他一记甜笑,不推也不拒。
饶是在场的全是情侣档,也不禁对眼前的洋派作风大感膛舌。
哇塞!果然ABC就是不一样哩……
“不要这样好吗?”
冷水一般的低嗓再也压抑不住,在放肆的嘴唇滑到纤细的粉颈时出声,提醒他们这儿还有旁人。
所有的目光转向岳彦期,包括程映璐和程映。
程映-终于看他,长长的眼睫对上他眼里的锐利。
“怎么了?”程映璐问。
他看看女友,又望向另一双轻傲的眼,不自在地解释:“看着和自己女朋友一样的脸孔跟别的男人亲热,实在不是一种享受,麻烦你们体谅我的心情。”说完视线调向斜对面的ABC,忍耐地在桌下握拳。
“呵,说的也是!”ABC和他的立场一样,完全可以理解,于是放开双手,却还不忘邪气地对程映-眨眨眼睛。
程映-的反应是微微一笑。她看着岳彦期,淡然回答一句:“抱歉。”
她的抱歉,让他冰凉的心,更沉进寒冷的海底。
这一切,程映璐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