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二十四岁。
而那场丧礼的主角,十八岁。
老天爷在那一年让她停止了成长。她成了永远十八岁的天使。
舒正寻还记得丧礼的当天,气候阴雨。
他也记得自己始终没有掉过一滴泪。也许在旁人眼中看来是有的,因为没人分得出来彼此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那是一场平静安详的告别式,因为哑哑的父亲是个道地的英国人。除了神父的祷告声之外,空气中只剩下从没停歇过的低泣。
直到红褐色的泥巴逐吋掩埋了那具棺木,舒正寻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真的走了。
她走了,再也不会回到他的生命里。
锥心、穿肠,都不足以形容他在那一瞬间的痛苦。
无法相信,她的笑容在他的脑海里就像昨天才出现过,现在却成了天涯海角的回忆。
他清楚记得,哑哑笑着对他说,她只是去美国动个小手术,回来就会比以前更健康,还笑说什么别太想念她。
然而回来他身边的,是具冷冰冰的遗体。
来不及说再见,也来不及说爱她。
宛如一具空壳地,他步出墓园,却有人将他唤醒。
“舒先生。”
随着声音的来处,舒正寻回头──那是哑哑的大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等待着她的下文。
其实他很想叫对方直接称他“正寻”就好,但是想想,反正未来再也不可能会见面,只是一个称呼,他又何必计较什么。
“这个,”她忽然将手中的一束花递到他怀里。“是送给你的。”
那是一束优雅的白色花朵。
“这……”他下意识地接过手,却满心纳闷。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送花束给他。
“这束花,叫星辰花。”
舒正寻皱了眉,不明所以。
“那是哑哑最爱的花。她去动手术之前有交代我,如果有了什么万一,她要我送一束星辰花给你。”
他听得出来她声音里的哽咽。
“我知道了。”
舒正寻轻声道了谢,转身离开,没有多说什么。
他和这个大家庭之间,一直有段难以接近的距离。因为家世背景与成长环境的关系,哑哑的家人从来也不看好他们。
也为此,和哑哑正式交往的这一年来,他只见过她的家人一次。
而第二次见面,却是在她的丧礼上。
思及至此,舒正寻苦笑了出声。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急;像一场梦境、一场闹剧。
他曾经为了她的出现而觉得烦躁,因为她影响他,她改变他,她使他心里不再平静,她让他心里有了挂念的东西。
正当他慢慢习惯了这一切,甚至沉溺其中的时候……
她走了。
为她存在过的喜怒哀乐,在眨眼之间结束了。
一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束星辰花的意义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