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拉斐尔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他同父亲母亲商量过了,先在本埠举行一个中式的公开仪式,再回意大利在乡间的农庄里举行传统意大利式的婚礼。总之绝不委屈我就是了。
父亲曾找拉斐尔闭门长谈了数小时,我没有问他们究竟都谈了些什么,反正一定是男人之间的对话。事后,父亲亦只是笑着说吾家有女终长成,他终于把女儿销出去了。
一家人为了婚礼忙了起来,拉斐尔更是全程参与。我的典型的甩手不理派掌门,一切都交给旁的人操心,自己倒象是无事闲人,根本不象待嫁新娘。一直也想找金银谈一谈,可始终,找不到机会。他身上似装了雷达,每每我们总是错身而过,凑不到一起。
不是不苦闷的,下了班干脆跑到谋杀时间,躲在顶楼接受一班伙计的轮番轰炸。
“要结婚了也不把人带来给我们看一看。怎么,未来老公见不得人么?”赛门故意翘起兰花指,扮演三姑六婆。
“可不是?听说还替某个没良心的人挡了子弹呢?”李欧也笑的可恶。
“了得,美人膝是英雄冢啊。遇见了Time,不化成春水才奇怪。”
“可怜的冷二先生,当初多轰动啊,现在人人晓得他被Time给甩了,多凄惨啊。”
他们你一句我一嘴,简直似说相声,只有玫瑰还算说了句人话。
“能让你点头允婚,此人的手段端地不凡,实在让人佩服。”
我笑。可不是,一个承诺换回一个老婆,不晓得多么划算。
“怎么这样时刻不见金少?”有人忙里偷闲问。
我泛起淡淡愁绪,金银,是刻意避开我,而我,竟然不晓得怎样才能找到他。一直他都可以随时找到我,所以,我从来不晓得当我想要找他的时候,该怎么办?
“Time姐,底楼有一位任流浪小姐来访。”耳机里传来Rita的声音。
“请她上来罢。”我拍拍手,对住一群意犹未尽的伙计。“各位女士们、先生们,请还我一个清净。记得,包个大红包来参加我的婚礼。”
“是的,老佛爷,小的们不敢或忘。”他们嘻嘻哈哈下楼去了。
没多久,任流浪着一身明亮的宝蓝走进来。我发现,任何一种极致的颜色由她穿来,都有一种天经地义似的自在,往往人衣两相衬,谁也不抢风头,和谐得让人诧异,过目难忘。这样一个亮眼得似模特儿样的女子,很难相信她从事一种极其严谨,要求绝对服从、纪律严明的工作。我甚至被她脚上赫尔穆特朗宝蓝色漆面高跟拖鞋给分了数秒的心,简直没法想象她穿这样一双鞋追逐歹徒会是什么样子。
就在我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顶楼的环境布置,那是一种职业性的,极其客观的审视视角。
“这里一定是金银找人来替你装修的。”她十分肯定地说。
我耸肩,没有否认,只是等她的后话。任流浪同我,本质相同,可是表现方式各异。不过也是有迹可循的,她不是那种喜欢转弯抹角的女子,她也不屑为之。
她环视了一圈的眼光最后落在我身上,她的眼神,甚至可以说是犀利的,带着已经压抑过了的谴责。
“你知道在你失踪的那五个月里,金银都做了什么吗?”她开门见山地问。
我缓缓摇头。不,我不知道。但,她显然是知道的,否则,她不会有此一问。
“那么,你又知道金银何以会有今时今日无远弗界的势力吗?”
我仍然摇头。金银有自己的世界,我这个作姐姐的,触不到,只是隐约知道在我去意大利的那一个寒假里,他参加了一个神秘的组织。会否,与此有关呢?始终,小银都绝口不提我失踪前后在他身上发生的事。
“……你可知道,我同他——曾经——是夫妻?”她扔出最后一颗炸弹。
而我,亦的确被这个消息炸得怔忡在原地。这最后一个问题带给我的冲击与震撼绝不亚于9.11事件。小银与任流浪,曾经是夫妻?!足足十数秒后,我才缓缓开口问:
“你们——曾经是夫妻?就是说,这段婚姻已经结束?”我近乎是喃喃自语。这么劲爆的消息,一时之间让人难以消化。“小银——从来没同家人说过这件事。”
如果他结婚,不会不告诉家人。除非——我脑海里闪过一个令我惊骇的念头。不,不可能!
我站起身,走到小冰箱边上,拉开门,问任流浪。“想喝什么?”
“水,谢谢。”她的口味同我,果然相同。
抛给她一瓶依云水,我自己也执了一瓶,然后站在了她的对面。
“任小姐,请将你所知道而我却完全不了解的金银告诉我。”
任流浪沉默了数秒,细细看住我,脸上的颜色微妙,似诧异我的直接,又似愤怒我的无知。最后,她竟叹息。
“我是在青年菁英训练营里认识了他的。那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整个训练营里,全数是智商高过150的未来的经营之神,我们被召集去进行培训,训练我们接掌庞大的企业,为未来的经济领军者。是时十九岁的他,温良俊美得似一个天使。教官问我们为什么要参加训练营,答案全都是冠冕堂皇的,惟有他,笑着说,他的姐姐不喜欢商场应酬,想要过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平凡生活,所以,他要早早独立强大起来,可以独挡一面。这样,他的姐姐就可以不用继承她不喜欢的家业,而去过她自己的生活。也之所以,他可以承受训练营里几近残酷严苛的学习。我们都笑他胸无大志,竟然是为了自己的姐姐才来将自己培训成可以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枭雄。但,我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有一个这样爱护你的兄弟。所以,当他得知你在意大利与家人失去联系,最后证实了你的失踪后,我第一次看到他失去冷静同自制。他极端自责,反复说他不应该为了早日可以肩负起你的那一份重担,保护你那平凡的美梦而放你一人独自去国远游。我看他那么自责,所以提出了帮助。”那样精干的任流浪,此时此刻的神情竟如此迷离迢遥。
我静静聆听,手不自觉地捏紧矿泉水瓶。这许多年过去了,小银究竟还向我隐瞒了些什么?
“现在的我是国际刑警,可,你一定没办法联想到,我的外祖父是亚洲最大地下情报网的首领,他拥有当时全球最完备的信息库,而先考,是白风帮的帮主。”她为我解惑。
白风帮?我的眼光一闪,我晓得的白风帮是本埠一个顶尖杀手组织,前任帮主因为一个女子而客死他乡,他的女儿——
“没错,我是白贤的女儿,白心悔。家父去世后,由本埠的任家收养,行六。”任流浪并不讳言自己的身世。“我的外祖父一见金银,就分外的欣赏他,彼时他正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继承他的事业。他老人家一眼看出了他的潜力,答应替他透过管道找寻你的下落,条件是他必须入赘做婿,继承他的情报网。他为了尽早找到你,一口答应了下来。他娶了并不爱的我,继承了一个庞大繁杂的情报组织。五个月后,你平安归来。你不会想到,他一人在浴室里哭了好久。他痛恨自己的束手无策,让你经历了那一切,然而他更庆幸,你毫发无伤地回来了。我就是在那一夜发现自己爱上了他,一个完全不爱我的男人。可惜,他太爱你,太执着于要让你幸福了,他的眼里始终并没有我。我不想就这样拖着他,困在一个没有感情的婚姻里,且,我爱他,所以,我主动提出离婚,放他自由。外祖父没有阻拦我,但他还是把他的势力全数交给了他。”
我垂下眼睫,小银躲进浴室里哭?我不知道啊,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我是他姐姐啊,我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地过了八年?
“他那么爱你,为了你不惜放弃跻身全球富豪百强的机会,放弃成为一个可以呼风唤雨的神般男子,只因为可以守在你的左右,就近照顾你。你怎么可以——”
“流浪,住口!”金银突然踏进了顶楼的空间,冷冷斥阻任流浪将出口的话,然后走到我身边揽住我,轻轻搂了搂又放开。接着他转向任流浪。“跟我来,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
“小银。”我叫住他。
“怎么了?”他停下脚步回头温柔地看着我,脸上挂着他惯有的带着一点点坏、一点点邪又有一点点冷的笑容,可是,这是我的小银么?我不知道。
“今晚回家吃饭吗?”我问,无论如何也希望在结婚之前和他谈一谈,这件事,我们一直没有沟通过。
“我有空的话会回去吃饭的。”他微笑,眼波那样清澈,然后偕同任流浪离去。
我望着他修长伟岸背影,一时之间千头万绪涌了上来。感情叫嚣着喊住他!然而理智却提醒着不能霸住他!他的人生不应该以我为中心运转,他有他自己的生活。最终,我只是悄悄捏紧了拳又慢慢放开。
☆☆☆
晚上,金银没有回家吃饭。拉斐尔似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晚饭后拖着我出门到附近的广场花园散步消食。日与夜交替之时,让我的心境也无由地沉潜了下来。
“不开心?”拉斐尔牵着我的手,轻轻问。“一整晚你都没有真笑容,魂不守舍似的。”
“我有些担心。”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肩十分宽厚,是让我依赖的安全港湾。
“担心金银?”拉斐尔何等聪明?完全猜到问题的关键。
“是。”我凝视远方。“我与金银,从小生活在一起,虽然只是堂姐弟,可是我们却更象是一对双胞胎。在我十九岁去意大利遇到你以前,我们从没有分开过,甚至于有时候会挤在一张床上彻夜聊天,我们熟悉对方的每一个动作、眼神。直到十九岁那一年,他开始有了自己的秘密而不告诉我。我了解男孩子长大了便不会事事向姐姐报告,所以我没有追问过他什么。可是现在想来,我很后悔。他不再跟在我身后了,可以换我去跟在他的身后。可惜,我失踪了五个月,给家人造成了很深的影响,小银犹甚。这些年来他一直自责没有保护到我,他觉得我的失踪他要承担责任。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执意要守护我,看到我幸福。可是,他自己的幸福呢?我从未看见他经营自己的幸福!”
拉斐尔侧首在我头顶吻了一吻。“我很抱歉给你的家人造成了影响,可是这一生我从无一日后悔自己带走了你,一日也无。”
然后他伸手抚过我的头发,声音喑哑。“我找他谈谈可好?男人对男人,有时你这个姐姐不能说不能做的,就让我来罢。”
“谢谢你,拉斐尔。”
“吾爱,不用谢我。能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
☆☆☆
我的婚礼订在了农历九月初八,当日宜嫁娶、破土、垒灶等等,总之据说是黄道吉日。消息发了出去,已有大量的礼物送进了大宅,连我俱乐部里那几百名会员也纷纷嚷着要参加我这个老板的婚礼。一时间,家里热闹过市场,相干不相干的人都跑来轧闹猛。
最让我高兴的是,离预产期尚有十二周的一玛亦风尘仆仆地由待产的法国小镇埃维昂赶了回来,身后跟着的自然是一副准爸爸情状的龙庭,小心翼翼生怕一玛有什么差池。我看了几乎笑到绝倒,个性火辣的一玛在龙庭面前,分明就是温婉小女人一个,挺着一个大如皮球的肚皮,行止间多了许多旧日所缺少的体贴包容。小女孩真的长大了,这是我唯一的感慨。
一玛甚至很大方很理智地去见了已经结束“流放”生活的冷枫琉,告诉他她有了孩子,她允许冷大公子在孩子出生后可以去探望孩子,可是,他必须振作起来。据说一起跟了去的龙庭狠狠揍了颓唐落拓味道十足的冷大公子,要他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
我听了,抚掌叫好,冷家的这几个男人,全都欠教训。
转眼婚期已近,拉斐尔被曼托萨和龙庭他们拖去谋杀时间做单身男人最后的狂欢,而玫瑰、一玛和Rita则来金宅陪我度过单身女子的最后一夜。我们几个女孩子躲在卧室里,说了一些个女孩子之间的体己话。
第二天,如果顺利的话,按古礼等到吉时,上了礼车出发去拉斐尔事先预订好的酒店总统套房,算是过了门,然后在酒店的宴会厅里举办婚宴,席开八十桌,多数是女方的亲朋好友。
然而,当我看着自己的礼车被三辆黑色法拉利逼驶进一条僻静小街时,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是否,我早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的这一场面,我不得而知。但是,我丝毫也不觉得意外就是了。只是庆幸大肚婆一玛一早已经被紧张她的龙庭先一步接走了,不用身受这么刺激的追车场面。轻轻安抚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的玫瑰和司机,然后笑睇一眼紧张戒备的Rita,有些调侃地淡问:
“Rita,你在谋杀时间里做了我七年的伙计,也真辛苦你了。要隐忍自己的真性情,还要同那些客人周旋,又要注意我的一举一动,完全不能施展你的长才,难为你了。此时此刻,难不成你还要挺身而出充当我的保镖?”
“Time姐。”Rita几乎是惊诧地望着我。“我——”
拍拍她的手背,我并不是真的责怪她,只是想叫她不要担心。“光天化日,又在自家底盘,不会有事的。且,看起来,我这个新娘亲自出面会比较有震撼性和戏剧性。你只管看戏就好。今日仍用不到你大展拳脚。”
我很难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好奇、紧张兼而有之罢?推开了车门,小心地撩起一小角旗袍,以免自己粗心踩到了大红旗袍的下摆,下了车。迈着优雅轻松的步伐,我走到了停在三辆法拉利前的黑色菲亚特边,淡淡一笑,来人,倒是有国货情结,坐的车,全数是意大利牌子。伸出左手食指,敲敲贴着深色防爆膜的车窗,果然,车门随即打开,内中人用苍老而带有浓重意大利口音的英语客气而冷淡地请我上车。
我依言上车,坐在了宽敞后座的一侧,好整以暇地向头发雪白的老者微笑。
“你——很有胆量。”耄耋老人一双精光内敛的绿眼中看不出他此时的喜怒,更多的是阴沉的审视,仿佛要看进人灵魂的深幽,带着不怒而威的精悍。
我保持微笑,用意大利语回他的话。
“我的胆量,恐怕还不足以让我应付如此场面。只是,我笃定今日一定是有来有回,所以才斗胆来了。”如果欲对我不利,他们只需要一记冷枪就可以解决所有事,万万无须使用这样兴师动众的把戏,可见只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罢了。面对这样老辣精明的长者,实话实说比较讨喜,他的阅历令他可以很轻易地分辨出我话里的真伪,我亦没必要扯谎。
“何以见得?”他挑眉,拄着一跟拐杖,戴着银质尾戒的左手交叠在右手上,冷冷地注视我,似一只鹰隼注视着猎物。
“我既然答应了嫁给一个黑帮教父,自然便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会面对各式各样的状况。今日的这一切在我看来,还只是一个开始。”我看自己的左手,那上的戒指,已经不是拉斐尔的那枚银戒。解决了冷二的事以后,我已经还给了他。现在戴的,是他买给我的白金线戒,细细巧巧的一枚,若不仔细看,甚至会被忽略。这才是我的风格,不属于我的权力物质,我绝不觊觎恋栈。
“我可以令你消失得尸骨无存。”老人低沉地说。
我笑。这样古老的威胁,真的千百年不变啊。
“拉斐尔,我的先生,不是护短的人。然他也有意大利人典型的有仇必报的性格。当年罗根与他的好友皮萨诺家的桑德罗一起爱是了Giotto家的女儿,老Giotto籍机挑拨麦克格雷家族与皮萨诺家的关系,许诺谁做了西西里地下之王,谁就可以娶他的女儿。罗根自然最有希望,因为他已经准备接掌教父之位。桑德罗一怒之下错手杀死了罗根,为此,拉斐尔不但杀了与麦克格雷家交好的皮萨诺家的儿子,更是花了八年之久的时间铲平了Giotto家的势力,不是么?”我早年虽然不谙意大利语,但因为有过耳不忘的本事,将那一段被我无意中录下来的对话背了下来。后来学会了意大利文,便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串了起来,得出结论。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老人皱眉。
“深爱我如拉斐尔,一旦知道我遇害,以他现在的势力,翻天覆地也做得到罢?”我浅笑。“想必您也是了解他的,所以您始终没有以暴力待我,且,您也没有机会这样待我了。我的援军已到。”
真的,数十辆重型机车将我们——三辆法拉利、一辆菲亚特和一辆宝马礼车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一身黑衣的金银。这许多年来,我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如此明显的肃杀气息,仿佛是一尊无情而冷洌的战神。
“我该下车了,否则,不管你是什么来路,今日你只怕也很难全身而退。”无意危言耸听,这样的金银,于我是全然陌生的,我无法预测他的下一步。推门准备下车。
“我是米凯尔-罗根-麦克格雷十一世,拉斐尔的祖父。按理,你应该叫我一声‘爷爷’。”老者灰色眉毛下的绿眼里终于露出一丝微不可觉的笑意。
“是么?”我笑着下了车。“那么,欢迎爷爷来参加我的婚礼。”
走向等在前头的金银,他从摩托车下下来,揽过我,上下检视,脸上的肃杀瞬间消弭于无形。“没有事罢?”
“没事。”我幽幽地叹息,温柔的小银回来了。“小银,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
他低头瞥我一眼,眸中淡笑如水。“傻瓜,怎么会?”然后搂着我走向礼车,并对车上的人命令道:“瑞昙,你同洪小姐去坐后面的礼车,我亲自送金钱过去。”
他那幽魅的眼神,竟连见惯了风浪的玫瑰看了,都忍不住呆呆地微张红唇。
“是。”Rita向我挤眉吐舌,拖着陷入男色无法自拔的玫瑰坐到后面的礼车去了,仿佛怕我当场找她算帐剥她的皮似的。
我同金银随后坐上了礼车,三辆法拉利让出道来让我们通过,大群骑着重型机车精干彪悍的男子浩浩荡荡跟在后面护送,很是壮观。
“说罢,除了Rita,你还在我的谋杀时间里安插了多少眼线?”我靠在他肩头,这个肩膀,从小时候起就一直这样坚定地提供给我依靠,坚如磐石,不动如山。
“谋杀时间的监控系统连接在Silver的系统上,二十四小时有人掌握俱乐部里的情况。”他低沉地笑,终于承认。
“死小孩,你竟然瞒了我这么多年!说,你不会连我不修边幅的邋遢象都叫人监看着罢?”
“那些只有我能看到。”他挑眉贼笑。
“找死!”我捶他,引来他轻微的瑟缩。我狐疑地抬头看他,我的手劲不强,何至于引起这样的反应?不期然地,看见他下颚上隐约可见的瘀青,恍然大悟。“拉斐尔找过你了?”
金银垂眼看我,扯动唇角,没有否认,甚至还带了些悻悻然。这令他看起来又似儿时那个被抢走了玩具的小小孩童。
“他伤到你了?”我可以想象场面的火暴刺激,可惜啊,没能到场观战。
“他也没有讨到便宜,即使他撑得过整个婚礼,也撑不过洞房花烛夜。”小银邪邪地痞痞地说,嘴角还噙着一丝好看的笑纹。
天哪!我几乎想掩面哀号。这个死小孩,真是不懂得含蓄,下手也够狠辣。可怜的拉斐尔,枪伤痊愈未久,想必没占到什么便宜。
“你会怪我吗?”他淡淡问,却没有任何后悔的意思。
“爸爸没要他过五关斩六将上刀山下火海已经算便宜他了,由你这个小舅子出面给他点苦头吃吃,教他知道婚后不可以欺负我,否则一定有人替我出头。也是好的。”我笑,并不怎么可怜拉斐尔。因为他的身份,我稍早还被黑手党前任教父找去“谈话”,几乎要赶不上婚礼。这笔帐,已经记在了他的头上。
“不心疼?”金银挑眉问,诧异之余,还有些幸灾乐祸。
“你是我弟弟,他是我丈夫。你是我永远的亲人,他么,若惹得我不开心,休了他也未可知。”我淡笑。
金银叹息,捧起我的脸,细细凝视。良久,他轻声问我。
“记得吗?你欠我一次,要答应我一件事。”
呃——记得。我点头,很诧异金银会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提及此事。他不会是真的想效仿赵敏,叫我充当张无忌,委屈拉斐尔做一回周芷若,要求我临时悔婚罢?
我睁大眼睛看着一脸淡雅笑容的小银,唔,这个表情的小银,我猜不透他的心思。但,真的很高兴小银肯平和地面对我,不再回避。早晓得这样,干脆找人来追杀我。
金银只是挑眉而笑,轻轻降下他的唇,我望着他的那越贴越近的性感薄唇,缓缓闭上了眼。等了好久,几乎象一生一世那么漫长,一双柔软的唇贴在了我的唇角,轻轻吻了数秒,却又有如无尽的永恒,然后倏然移开。“金钱。”
我睁开眼睛,望进金银一双清澈无波的眼里去。
“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他捧着我化了淡妆的脸,象捧住易碎的珍宝,那么小心翼翼,那么虔诚无悔。“看到你幸福,我才会幸福。”
我的眼,一下子被泪水朦胧了视线,小银怎么可以用这样温柔深情的表情要求我?怎可以?
“不哭,新娘哭了就不好看了。”他用拇指抹去我眼角的泪,微笑着凝视我。“答应我。”
金银的声音落入心海,投下永难磨灭的恒久印记。
“嗯,我一定会幸福的。小银也一样。”我噙着泪说。“看到小银幸福,我的幸福才会完整。我们都要幸福。”
隔着泪眼,我同小银相视而笑,让我们彼此都幸福啊。
车,就在此时驶进了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候在车门的,是仿佛等了一生一世的拉斐尔,正静静伫守在那里,带着焦急与喜悦。
金银放开我,牵我下车,然后,将我的手放到拉斐尔守侯的掌中。
“去罢,姐姐,祝你幸福。”金银的手在我身后,很轻很轻地推了一下。
含笑,将手交至拉斐尔修长坚定的掌里,我微笑,知道全新的人生将要就此展开。而,眼前这个男子,会代替我的父母兄弟亲友,好好爱我,宠我,疼惜我,直至生命终结的一日罢!
淡定地迈出脚步,迎向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