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雠天没有一丝疑问,完完全全依照邾梅告诉他的路标,也就是以“?”字为暗号的指示前进,直到车子开进一条无人的地下道,车灯照在等待他们的人脸上。
“邑城中王霸五方,?象威扬宇内外”那名年约四十的男人突然开口。
“前朱雀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邾梅边说边对他做了几个动作。
“小姐,请这边走。”男人看后立即恭敬的说。
“麻烦你了。”邾梅轻应一声。
“小梅?”莫雠天一点也不懂他们之间的术语,见男人看他一眼后走到前方带路的姿态,他一点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任那男人。
“没关系,相信我。”她对他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双手更是反握住他的。
听她这么一说,莫雠天只有撇开心中不祥的预感,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尾随那名男人前进,没多久就到了一间金碧辉煌的房间,房内惟一令莫雠天好奇的是四面墙壁上皆有一个浮雕,其姿态亦禽亦兽,让人看了有说不出的怪异,最夸张的是它们明明是浮雕却栩栩如生,活像下一刻就会从墙壁上跑出来似的。
“对不起,可否请这位先生在这里等等,小姐跟我到另一间房间?”男人突然开口。
“抱歉。”莫雠天收回停在墙上诧异的目光,锐利的眼神直盯着眼前的男人,环住邾梅腰间的手紧了些。
“小姐?”他眼中闪过一抹担心与不解的对邾梅开口。
“你们有事要向我说吗?”邾梅问,“如果是的话,你们在这边说没关系的。”她也不想和莫雠天分开。
“这……”男人面有难色的看了一眼,又偷偷瞄了莫雠天一眼,然后才吞吞吐吐的说:“是有人要见你。”
“见我?是谁要见我?”邾梅讶然的睁大目无焦距的双眼。
“这……”男人皱起了眉头。
“是我父亲吗?他也来台湾了吗?”
“对,是中王。”
男人过分急切的回答引起莫雠天的注意,他面无表情的脸起了一丝怀疑,深邃如能透视人心的双眼笔直的盯着那男人看,而对方竟心虚的不敢看他。
“真的是父亲吗?”邾梅忧喜参半的叫道,随后又若有所思的摇摇头,“不可能,母亲死后父亲曾经发誓过不再踏出‘邑城’一步的,他不可能会来台湾的。”
“你在安什么心?”莫雠天一个箭步紧紧扣住男人,“说,是谁指使你的?”
“放开他!”一直躲在外头,等待诱走邾梅后动手的人一见事迹败露立即现身,瞬间将莫雠天团团围住,当然每个人手上的枪全对准他一人。
“阿天?”邾梅看不到四周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她却能感觉到房内多了不少人,她伸出手想寻找突然离开自己身旁的莫雠天,却不小心被脚边的不明物体绊了一下,幸好有人及时扶住她才没让她跌个四脚朝天,“谢谢。”她回头轻声对扶住她的人说。
莫雠天一心一意的信赖邾梅,所以根本没想到会突然出现那么多枝枪指着自己,而他惟一的直觉反应竟是想伸手保护她,然而还来不及伸出手护卫她,他看到了一个自己此生最不想见到的人,那名曾经出现在邾梅门前与她谈论合作捉拿他的警察,正亲密的扶着她。
“冷面,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骆威冷静的开口劝他。
“你……”骆威的声音听在邾梅耳中成了晴天霹雳,她震惊得睁大双眼,不相信骆威竟会找到这里来,然而她没有多想,立刻惊惶失措的扬声大叫,“捉住他,你们快捉住他呀!”
莫雠天的呼吸哽住了,心跳停止了,一切的原委全在心里串连起来然后显现眼前,他感觉到心头似乎有一把刀正在翻绞、刺穿着,然而流出的血液却是冰冷冷的冻得他全身僵硬,连泪水都结成了冰,流不出来。他冷眼的看着四周因她的命令而对自己虎视耽耽的人们,眨眼间双手竟多了两把枪。
“不要动,你们再动一下我就对她不客气。”他冷酷无情的对他们警告,面无表情的脸却比十二月的冬雪还冷冽。
邾梅快哭出来了,她以为只要发出“黄?”,他们要出境到美国的事就能万无一失,怎么知道台湾的警察竟如此神通广大的追到这儿,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救阿天?她到底该怎么办?
“退后,全部的人都给我退后。”莫雠天一手用枪指着男人的脑袋,另一只握枪的手却指向邾梅,因为他已经看出屋内的人对她的命令示若圣旨,“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知道,所以只要枪对准她绝对没有人敢轻举妄动,果真,他们一个个的开始往后退。
“冷面,你逃不掉的。”现在只有骆威持枪与他相对,不退反进的说,因为骆威研究过他,所以骆威也比谁都知道他的个性,他绝对不会伤害无辜之人,即使命在旦夕也一样。
“你要不要试试看?”莫雠天低柔的声音令众人不寒而栗。
听到他这种声音,邾梅就真的知道他们的处境一定非常不乐观,恐惧感在她心中迅速激增,为什么“邑城”人民没有阻止那些警察,这儿是“邑城”的势力所在地不是吗?为什么没有人可以帮助她把警察赶出去呢?谁都不准伤害阿天,如果谁敢伤害他的话,她就和谁拼命,谁都不准伤害他!
“捉住他,你们快捉住他呀!”她再次大声的对四周下命令。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听从命令的动手,怎知脚步都未跨出去两声巨响同时响起,并引来邾梅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阿——”
邾梅尖叫声所带来的反应几乎可以用惊天地、泣鬼神来形容,当然那不是说她叫得有多夸张、多大声、多震撼人心,而是因为她的尖叫造成周遭所有人的剧烈反应。
“小姐!”
只见大伙众口一词的大叫一声,哪还管莫雠天的去向全部涌向邾梅,有如惊涛骇浪的直盯着她检视,担心她若真有个什么闪失,他们这辈子是再也无颜回“邑城”,只能一辈子做个流落他乡的浮萍了。
骆威束手无策的被挤在人群中,眼睁睁的看着就要手到擒来的“冷面”,因为众人突然一窝蜂的围了过来让他滞碍难行,想开枪却又怕伤及无辜,他咬牙切齿的诅咒了几声,却全被周遭焦虑的声音盖过。
“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小姐!”只见全部的人七嘴八舌的围绕在邾梅身旁不断的询问着。
“阿天,阿天呢?”邾梅回过神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睁着目无焦距的眼问着周遭的人,“阿天?阿天?”
“小姐你没事吧?”其中一人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阿天人呢?你们谁告诉我阿天人呢?”邾梅捉住一个人的手不放,激动的神情依然问着同样的问题,她听到枪声了,是谁开的枪?阿天中枪了吗?阿天没事吧?为什么他们都不回答她?
“阿天,阿天你在哪里?你回答我呀,回答我呀!”她叫着问着却始终没人回答她。
自从昨天晚上突然间接到“黄?”后,所有在台湾的“邑城”人民瞬间沸腾了起来,立即马不停蹄的追查起邾梅的下落与这段期间的一切遭遇,然而得到的消息却是令人震怒的。原来邾梅现在不只是双目失明,还被伤她的那个杀人犯所欺骗而挟持,至今行踪不明,成了警方全力侦缉的人口之一……这简直太令人发指,堂堂“邑城”中王三小姐竟在台湾沦落到这种地步,这教他们怎么对得起“邑城”的主子呢?
所以在几位权高且经过大风大浪的长老们决议后,他们决定要救三小姐免于苦难,首先就要拔除她身边的恶瘤,也就是那个叫“冷面”的杀手,所以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部署了一切,打算来个瓮中捉鳖,怎知……
唉!幸好三小姐没什么损伤的平安归来,要不然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只是为什么三小姐口中竟阿天、阿天的叫个不停呢?这个阿天到底是谁呢?大家眼观鼻、鼻观心的想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谁是阿天呀!
“他逃走了,人已经不在这儿了。”惟一知道她指的人是谁的骆威在见众人满脸雾水后终于忍不住开口。
“逃走了?”邾梅喃喃自语的念着。
“对,逃走了。”骆威再一次确定的告诉她,骆威不知道邾梅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心意决定和警方合作引出“冷面”予以擒拿,虽然说结果并未尽如人意,但至少在完全看清“冷面”的长相后要缉拿他会比较容易,更何况现在他又中了一枪,想必负伤而逃的他用不了多久就能落网的。
“谢谢你的合作,邾梅。”他忍不住向她道谢一声。
“合作?”沉迷于莫雠天逃走的事实上,邾梅在听到这句话时反应是懵懵懂懂的。
“谢谢你决定和警方合作,虽然我不懂为什么上面的人会突然改派别人负责,而且行径作风又有些怪异,”他瞄了环绕在她四周的警界精英们一眼有些调侃的说,“但至少你引出了‘冷面’让大伙一睹他的庐山真面目,以后要抓他就能省事不少,更何况他又中了我一枪之后才逃掉的,我……”
邾梅一头雾水的听着他说一堆自己听不懂又莫名其妙的话,然而当她听到“冷面”这两个字,又听到中枪后,她不知不觉的表情一瞬之间苍若白纸。
“你说什么?!”她惊恐得大叫。
“‘冷面’是在中了我一枪之后才逃走的,如果机杨四周的警备依然没办法让他落网的话,那么你也毋需太紧张,我们警方一定会全力保护你的安全,更何况受伤的他至少有一段时间不能出来为非作歹,你不要太担心他会来找你报仇知道吗?杨警官、陈警官、张警官,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骆威以为她的失措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他尽其所能的安抚她,甚至要身旁他认识的警员帮忙应声以助长声势。
邾梅根本什么都没听到,现在的她满脑子回绕的就只有一件事——他中枪了!
怎么会这样呢?阿天中枪了,都是她害的!若是他不听她的话而依照他自己的计划行事,那么他就不会中枪了。他说过他十几年的杀手生涯都活得好好的,不会有事的,然而现在却因为自己而陷入绝境,甚至于中了枪,她真的是他的累赘、祸害,要不是因为有她,他一定不会有事的,都是她害的,都是她!
不行,现在不是她自责的时候,先解决问题是要赶快找到阿天才行,她一定要马上将他送到医院急救,要不然血流多了是会死人的……
死,阿天绝对不能死,她不要阿天死呀!
邾梅突然发疯似的跳起身,也不管自己什么都看不到,或者撞到了什么人,她一心一意只想冲出去找莫雠天,一想到他浑身浴血、奄奄待毙的样子,她就觉得自己好像也快死了的样子,阿天,他不能死,不能死呀!
“小姐小心!”
众人的警告声来得太晚了,邾梅只觉得自己被疑似桌角的东西阻碍住,一个重力的冲撞下除了月复痛难挨外,自己更因反弹力而颠簸得向后倒,重重的摔跤倒地。
“小姐你没事吧?”众人手忙脚乱的上前扶起她问。
即使自己真的撞疼摔伤了,邾梅依然没有多余的心思来为自己哀恸哭泣,她惟一的反应是抓住扶持她的手,不顾一切的想得到一个答案,“门在哪边,你告诉我门在哪边?”
“小姐……”被捉住的人千想万料也猜不到自己会听到这个问题,一时之间竟呆若木鸡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有谁告诉我们在哪个方向?”邾梅伸出茫然的双手在四周挥舞着问道,“谁能告诉我?”然而她根本没有时间等待他们回答,再度模索着前进,阿天,你要等我。
“小姐你要去哪里?”她在第二次跌倒前被人扶住。
“我要去找阿天,他受伤了,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我一定要去找他,你可不可以带我出去?我的眼睛不方便看不到路。”她绝望的求道。
扶住他的男人与室内所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对她温柔的开口,“好,我带你出去。”
“谢谢,谢谢!”邾梅如临大赦般的拼命点头道谢,然后不疑有他的让人扶持着走,心中惟一的信念依然是:阿天,你要等我。
镜中的男人惨白脸上悬挂着豆大的汗珠,青筋在他咬紧牙关后清楚的浮现脸上,他的氤氲深沉的双眼笔直的看着镜中他血流如注的肩膀和忙碌的双手。
他双手并用的以一支烤过火的铁夹在肩膀的血洞中找寻弹头,坚定的手没有因为疼痛而颤抖,缓慢的移动,仔细的寻找,直到碰到那个不容置疑的剧痛根源后,他牙根一咬狠狠夹住拔出,一气呵成的犹如子弹是在别人体内而不是自己体内一样,当然他马上领悟了“吃不尽苦,学不尽乖”这句话的涵义。
颤抖的瑟缩一下以抗拒那股椎心刺骨之痛,他将那粒弹头丢到桌面上,开始以白布擦拭汩汩流不止的血液,然而流出来的血像是不要钱似的不肯止歇,他改以强力压止伤口的方法试图止血,当白布染成红布后,他放弃的将血布丢开,拿起一旁准备的酒眨也不眨眼的泼洒在肩头。
肩膀上的疼痛连“痛不欲生”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莫雠天却闷不吭声的默默承受,他握紧双拳的手臂青筋浮动,咬紧牙关外抿紧的双唇苍白无一丝血色,他要用疼痛来麻痹自己,让自己忘却一切有关她的记忆,他要用疼痛来提醒自己,要他一辈子牢记这次的教训,他要用疼痛来记住这一切,这笔血帐他要她血债血还!
颤动的向后一躺,他任伤口上的血液与酒汁交杂的红沾湿了一床被单却不加以制止,他,在等死吗?不,如果那一枪可以让他死的话,那么他就不会大费周章的做了这些死前挣扎的蠢事了,那么他又为何任伤口疼痛,任血流如注呢?因为他在自我惩罚,惩罚自己的愚蠢无知,惩罚自己的有眼无珠,竟然明眼人被瞎眼人骗得团团转犹不自知,他真是普天之下最呆的大白痴呀!
莫雠天啊,莫雠天,难道在他遭受世间所有的冷酷无情后,依然不能仇视上天吗?他好恨,他好恨呀!
“阿天!”
一声尖叫后,邾梅登时由床上坐起,目无焦距的双眼睁得好大,额头上微渗着冷汗,她梦到阿天浑身浴血的躺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动也不动好像死了似的……
她冷冷的打了个寒颤拼命的摇头,不会的,他说过不管如何都会让她重见光明的,他绝对不会言而无信的,绝对不会!
她伸出手模索着四周,然后缓缓的移身下床,不管怎么样自己一定要到阿天那里去,他受伤了正需要自己的照顾,她不能让他孤单的承受痛苦,她一定要找到他才行,可是她要怎么逃出这里呢?
发出“黄?”请求救兵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一件事,因为她没想到他们会在短时间内查出“冷面”的底细,并以她的安全为由找来警察准备缉拿阿天,而她还天真的请他们带自己出去找他,然后傻傻的被人软禁了还不知道,哈!这真是太讽刺了,太好笑了,她竟被自己的部属软禁,这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之事呀!
邾梅下了床沿着床边走了一圈找到鞋穿上,随即寻着最靠近自己的一面墙,沿着墙面寻找出路。她虽因看不见而笨手笨脚的,但她却是那么的小心翼翼,撞到东西不惊叫,踢到东西不喊痛,只怕一出声马上有人冲进来将自己困住,那么以后要逃可就会难上加难了。
然而突然间传来的开门声,吓得邾梅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她的心剧烈的跳动着,却愈跳愈往下沉,愈跳愈冷,希望在胸间破碎,泪水在不觉间落下,“求你放我走,我求求你。”她整个人瘫软在地叩头的哀求。
“青龙”抿紧嘴巴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一向活蹦乱跳、无忧无虑、倔强、冲动、不服输,也就是“邑城”中他最疼爱的小妹邾梅,竟然会变得如此惨不忍睹,凌乱的外观、红肿无神的双眼、苍白绝望的泪脸,还有那跪地乞求的无助神情,老天!外面那群人一个个都该死,竟然没有人告诉他真话,害他一进门后就被吓得哑口无言,愤怒得想杀人泄气,他握紧拳头,不远前一整面的落地窗立刻迸裂。
“青龙?”邾梅立刻感觉到四周怪异的气流,她抬起茫然的双眼寻觅的出声,会是“青龙”吗?他应该在“邑城”才对,可是为什么她感觉有风,一股愤怒的飓风在自己四周逐渐成形,“青龙哥是你吗?”她伸出双手寻觅着。
“嗨,小梅。”“青龙”伸出有力的臂膀温柔的将她由地上抱起,放进舒适的沙发椅上。
“真的是你?”听到那睽违以久的嗓音,邾梅难以置信的惊叫道,然而随着叫声洒下的是那串令“青龙”疼惜的泪珠。
“怎么了?告诉青龙哥谁欺负你了,青龙哥帮你报仇。”“青龙”温柔的替她拭泪,温柔的开口问她,然而脸上的表情却与温柔两个字相差千里,他冷峻得让人看了都会觉得不寒而栗、胆战心寒。
“他们把我关在这里不让我出去……我要他们帮我和阿天到美国去……他们却设计要抓阿天,还……还把他打伤……我要去找阿天,他们……不肯还把我关在这里……青龙哥……我要去找阿天……”邾梅紧捉着“青龙”的衣袖,怞怞噎噎的将心里的委屈与难过全部哭诉出来,“他受伤了需……需要人照顾……他需要我照顾,我要……要去找阿天……”
“乖,别哭了。”他拼命的替她拭泪,“你口中的阿天是不是就是那个杀手,你知道他是个杀手吗?”
“我知道,可是他不是坏人是好人,我知道的,他说他一定要帮我医好眼睛,让我重见光明,而且他还答应我以后再也不杀人了,他不是坏人的,青龙哥。”邾梅吸了吸鼻子,尽全力替莫雠天辩解。
“那你也知道你眼睛受伤是谁害的吗?”
“我知道,是阿天。”她点头,“可是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良心不安的徘徊在我的左右,后来还从几个流氓手中救了我,我知道他不是故意要伤害我的,我一点也不怪他,甚至于还很高兴可以因此而认识他,我爱他。”她老实的告诉“青龙”她的心。
“小梅你还这么小……”“青龙”的眉心纠结了起来。
“我已经十八岁了,古时候十八岁的女人都当妈妈了。”邾梅愤然的打断他,然后又突然缓下口气,带着“青龙”所未见过的神情说:“青龙哥,我是真的爱他的,如果他若有什么意外,我想我也不会独活的。”
“小梅……”看着她面无血色的脸庞在一瞬间散发出来的夺目光芒,“青龙”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惟一的感觉是小女孩长大了。
“青龙哥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
“可不可以利用‘邑城’的力量阻止任何人伤害阿天,让警察、FBI的人以后都不再捉缉他了。”
“小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可是我不要阿天有危险,每天还得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我不要他这个样子。”
“小梅,这个社会是有法治的,如果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可以随便杀人而不受法律制裁,那么这个世界早就完蛋了,我不能答应你这件事。”“青龙”看着她倔强的脸孔好半晌,然后以非常理性的口气对她说。
邾梅好久没说话,茫然的双眼却有着说不出的哀伤与绝望。她知道如果最疼爱自己的“青龙”都无法答应她的要求,那么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救阿天了,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在知道阿天就是人人口中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后,自己依然爱他、对他献身,她的决心天地日月可为鉴,“海枯石烂两鸳鸯,只合双飞便双死”,如果他死了而自己独生,那人间还有什么趣事呢?她露出一抹凄凉的微笑。
“小梅,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青龙哥帮你找到适合你的眼角膜了,你的眼睛马上就可以复明了。”见到她脸上凄怆的笑容,“青龙”于心不忍的立即以欢愉的口气告诉她这个好消息,试图让她忘却心中的哀伤,“来,我们马上到医院去,医生说手术前要先帮你的眼睛检查一下,看看你……”
“不,我不要去。”她突然出声打断他,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小梅?”他不懂。
“我告诉过阿天,在我眼睛复明的第一眼要看到的人一定是他,否则的话我宁愿一辈子看不见,现在我连他的人在哪里都找不到,我又凭什么去动手术?如果再度重见光明却见不到他,我又何须复明呢?”她笑着说,平淡的言语中充满了坚定不移的磅礴气势,“我要等找到阿天,让他陪我进医院动手术,我才会去。”
“青龙”蹙紧眉头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小梅,你有没有想过看不到的你要如何找他呢?为什么你不先把眼睛医治好……”
“不,我若找不到阿天,他一定会自己来找我的,只要等他的伤口好些,他会来找我的。”她摇头打断他说。
“小梅……”
“青龙哥你不要劝我,也不要再为我的眼睛烦恼了,没有阿天在我是不会去做眼角膜移植手术的。”邾梅决然的说,“我知道你们都很关心我,可是我心意已决,你就别再多费唇舌劝我了,我的脾气你可以说比谁都清楚,如果你们强迫我的话,我会做出什么事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青龙”知道她不是在威胁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因为在邾梅十三岁那年因听说了父母亲的恋情,知道她父亲有意在了却凡尘俗事后追随母亲而去,年轻气盛的她竟以自己的生命威胁她父亲不准离开她,因为在她十三岁的心灵上,父亲是她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她绝对不准任何人伤害他,当然包括“中王”自己,所以她用“中王”最爱的自己来威胁他,要“中王”放弃追随其妻子的傻事,怎知“中王”竟什么都没说就将她狠狠的骂了一顿,说她小小年纪什么不学,竟学会威胁之事,要她回房好好反省。
然而谁知道邾梅回房后反省没有,却写了一张遗书给“中王”,要“中王”了解失去他,她们姊妹所忍受的痛苦就像现在他失去她的感受一样,但愿自己的死可以挽回他的心,那么她死而无憾。很难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少女会做出这种事,当然她的行为不止吓坏了“中王”,更震惊了整个“邑城”,再也没有人敢将她说的话拿来当玩笑,尤其在她以性命作要胁之时。
邾梅年纪虽小,脾气又有些倔强与冲动,然而她却并非不懂事爱胡闹,一次的自杀事件吓坏大家后,她从未再做过任何惊世骇俗的事,也没再有威胁恐吓之事件发生,然而这次的坚持……“青龙”不知道如果强迫她去动手术会发生什么事,但是真能让她这样继续下去吗?那个叫阿天的冷面杀手对她的感情到底又是真是假呢?他真如她所说的会来找她吗?如果他没有来的话,小梅难道真要一辈子活在黑暗中?
不行,自己绝对不会让黑暗主导小梅的一生,如果说让她重见光明的钥匙在那个叫阿天的杀手身上,那么就算上刀山下油锅,自己也要找到他让他交出那把钥匙。
“好,青龙哥不强迫你,可是你要等那个叫阿天的人来找你,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找你吗?还是你打算去找他,你知道从哪找起吗?你有他的任何资料,知道他住在哪里、长什么样子,还有他的本名叫什么,你们有共同的朋友,有人知道他的消息吗?”他柔声的对她问道,既然她要找他,他就帮她吧。
“我只知道他叫莫雠天,从小在美国旧金山长大,现在住在一间靠海的房子里,其他的……”邾梅茫茫然的摇头回答,第一次发觉自己对他的一切知道的竟是少得可怜,甚至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莫雠天、美国旧金山、“冷面”、杀手,再加上那天曾经目睹过他庐山真面目的人,有这些资料要找到他应该就不难了,“青龙”在心中忖道。
“靠这些资料你要怎么找他呢?小梅。”他柔声的问着茫然不知的邾梅,他知道她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我想回我租的地方住,我相信阿天一定会回来找我的。”她抬起脸告诉他,“可是我害怕又有人会利用我来抓阿天,我不要他受伤,青龙哥你可不可以帮我?叫‘邑城’的人不要再监视、保护我了,阿天他绝对不会伤害我的,至于警察和FBl的事……”
“那些事青龙哥帮你解决。”“青龙”突然说。
“青龙哥你答应我让警察他们不再想捉阿天了是不是?”邾梅激动的握住他的手臂问。
“没有,我只能答应让那些警察远离你的生活,不能监视、干涉你的生活、交友……”
“这样就很好了,谢谢,谢谢青龙哥。”她高兴得差点没飞扬起来。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青龙”看着她今天第一个真心真意的笑脸说,“我要搬去和你一起住。”
“一起住?”她像是呆住了一样。
“对,这样我才方便照顾你。”他温柔的替她拨开脸颊上的头发,“你不会以为我会将你一个小女孩丢在那儿不管吧?”
“可是我那里很小根本挤不下两个人,而且阿天一定不会高兴看到我和别的男人住在一起,虽然你是我的青龙哥……”邾梅呆若木鸡好半晌后才吞吐的说。
“就这一个条件而已。”
“可是我那里真的很小……”
“小不小,等我看了以后再说。”
“但是……”
“小梅,你要我帮忙就得听我的,更何况我就只有开这么一个小条件而已,没什么好讨价还价的。”“青龙”柔声的告诉她,语气却是不容辩驳的。
面对着他,邾梅虽看不到他坚忍不拔的神情,却知道外表温文儒雅的“青龙”其内在却是坚硬刚强的,只要一经他决定过的事绝对没人能令他改变主意,所以自己能做的也只有默然不语了。
日子在等待中滑过,邾梅不说话,“青龙”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看着她的不安与恐惧一天天的增加,人也一天天的消瘦下去,却无力阻止这一切,一向笑容可掬、温文儒雅的他也禁不住板起冷脸来。
该死的莫雠天!就算小梅再爱他、再维护他,自己也要让他为小梅这阵子的哀伤与消瘦付出代价,至少挨一顿痛打是绝对逃不过的,“青龙”坐在室内惟一的一张椅子上,板着脸,皱着眉,眼神锐利如刀锋的想着。
“青龙哥……”
邾梅的叫唤声拉回“青龙”的冥想,他冷凝的表情一瞬间转为温柔怜爱。
“怎么了?”他柔声的问。
“你……你真的把警方的人都弄走,不再监视、守着我吗?”
“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这样问?”他没有生气地质疑他的作为,只是担心的问。
“有吗?青龙哥,你真的将那些警察或者其他以用保护我为名的同胞们都赶离我身边吗?为什么都一个月了阿天一直都没出现?真的没有人在暗中监视我吗?青龙哥,真的没有吗?”她神色慌乱的问着。
“小梅,也许他已经回去美国了……”
“不,不会的,他说过他一定会带我到美国动手术的,他不可能一个人走而把我丢下不管,他绝对还在台湾的某一个地方的。”
“那……那也许他不知道你回到这里住,所以现在正到处在找你……”
“阿天他很聪明的,他知道我一定会回到这里等他的。”邾梅痛苦的摇头,“青龙哥,你说阿天会不会因为上次中枪而……”她根本还没说出那个“死”字,泪水却已决堤而出的汩汩流了下来。
“不会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杞人忧天呢?”“青龙”紧握了一下拳头,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安慰的说,“好了,别乱想了,青龙哥带你到海边走走怎么样,以前在‘邑城’你不是最喜欢待在海边听海浪声吗?”
“海边?”
“对呀,走吧,整天关在这个水泥牢笼里,你不闷,我都快被闷发霉了,不过还好没‘发蚤’就是了。”他以轻松逗趣的口吻对她说道,双手更是不等她有所回答而径自扶起她向门的方向走去。‘
“可是……可是如果我离开这儿,阿天就找不到我了,我不要去。”邾梅摇头不肯走。
“你不是曾经告诉我,他,也就是阿天也喜欢带你到海边去吗?说不定找不到你的他也会去海边,更说不一定我们会与他不期而遇,你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吗?”他分析的告诉她。
“会吗?”邾梅蓦然抬头望向他的方向,脸上有着“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悦,“他真的会去海边找我吗?”
“我不能确定,但与其每天坐以待旦的等他出现,我们不如多创造些给他找到我们的机会,也许真的无巧不成书的和他碰见了,那你正可以结束我们每天‘等无人’的悲哀。”
“对,你说得对,那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青龙哥你快带我到海边去。”邾梅一改刚刚的犹豫,迫不及待的催促出声。
“青龙”露出一丝苦笑后无声的叹息,现在对她说什么、劝什么,拿什么诱惑她、拿什么威胁她,都没有用“阿天”两个字来得有力。不吃饭,“阿天”一定不喜欢看你瘦巴巴的样子,她二话不说立即大口咽饭;不睡觉,“阿天”一定不喜欢看你双眼浮肿,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她乖乖闭上眼睛;哭不停,“阿天”一定会心疼你的眼泪,他一定不希望你为他哭红了眼睛、哭丑了自己,她忙不迭的擦干泪水。
现在“阿天”两个字对邾梅来说简直成了圣旨,他不知道假若那个莫雠天真的不再出现,她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己是否该多加点力气把莫雠天给揪出来,免得她坐立不安痴痴守候着那无凭无据的空口诺言呢?该死的莫雠天,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