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在桌上轻晃着,造成房内影儿幢幢。
杜柔浑身僵硬的被祁霁龙揽在身上,即使处在陰影中,亦掩盖不住满脸潮红。
“你……你在胡说什么?谁迫不及待对你投怀送抱了?”她涨红脸道。
“不是吗?那你可以解释为什么要压在我身上?”
“我……”她嗫嚅着,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怎样?说不出话来了,那就表示被我给说对了,你真的迫不及待想……”
“我才没有!”她红着脸急忙否认,随即又嗫嚅的低着头要求,“你……你先放开我。”
“不。”他拒绝的摇头。
“你……男女授受不亲,你别太过分。”
“原来你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呀。”剑眉微挑,他凝视着她调侃。
原本已泛红的面颊此刻几乎像要烧起来一样,杜柔生气的瞪着他,威胁道:“你若再不放开我,我就要叫人喽,到时看你怎么向我爹娘解释眼前的一切。”
“何需解释,这是我房间,是谁偷袭谁根本是一目了然的事。你想叫人吗?正好,我正准备找机会与你爹娘谈一谈,关于我要离开的事……”
“你要离开?”她惊诧的瞪着他。
“对……”他话未说完,便被她激烈的打断。
“我不准!我不准!”
他微愕的看着她,虽说可以想见她听到他要离开的反应会是这样,但是她好歹也要等他将话全部都说完,再来决定该有的反应吧?
“先听我把话说完。”
“不要!”她吼叫一声,然后伸手捉住他一撮头发,就要将两人的头发紧紧的绑在一起。
“你这是干嘛?”不明白她动作有何意,他自然而然的出手阻止她。
杜柔用力的挣扎,也不管是否扯痛了两人,她一定要与他结发,逼他娶她,绝不能让他离开她。
头上一而再,再而三的痛扯让祁霁龙蹙紧了眉头,他无法阻止她莫名其妙的举动,只好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以两只手分别捉住她的手制止她。
“你到底想干嘛?”他沉声问,语调中不知不觉展露出慑人的气势。
她不理他,在双手被箝制后,身体开始扭动挣扎。
迷人的体香,炫目的美貌,还有她那不断在他身下磨擦着他的柔软身躯,在在都刺激着他的,让他心荡神驰。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激烈得几乎要跳出胸口,额头与双手则因欲念而微微的冒汗,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做是在引人犯罪?
“别再动了。”牙一咬,他倏然朝她低吼,吓得她在一瞬间呆若木鸡,接着眼泪却突然像淹大水般,不断地从她眼眶中涌出来。
祁霁龙浑身一僵,呆愕的看着她嘤嘤啜泣,不知所措。
“你……”
“呜……呜……”
“别哭了。”他皱眉,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要我了。”
“我没有。”他从没说过那样一句话!
“你要离开了。”
“对,但是……”
“呜……”她哭得更凄惨,一边哭还一边指控道:“你还说没有,你都要离开了,这不是不要我是什么?”
他顿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看着她哭得梨花带泪、好不可怜的小脸,他深吸了口气坐起身,将她揽进怀里,轻柔的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柔声的安抚,“你先别哭,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她一时止不住,抖着肩膀深吸好几口气,这才勉强停住怞怞噎噎的哭声,一双手在他衣衫上抓得死紧,好像真的怕他会消失不见一样。
“我是要离开,但却是回家准备迎娶你。”他开口说。
杜柔猛然抬起头,眼泪还在眼眶周遭晃呀晃的,脸上表情可以说是惊喜,但不过眨眼间,就被怀疑与不相信所取代。
“你以为这样骗我,我……我就会让你离开吗?你休想骗我!”
“我没有骗你。”祁霁龙有些无奈的蹙起眉。
“那是你说的!”她眨了下眼,泪水又再度滑下脸颊。
他真的被打败了!轻叹了一口气,妥协的问:“那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说的话?”
“我要跟你结发。”她毫不犹豫的说。
“结发?”眉头不自觉的再度蹙起,“这有什么意义吗?我瞧你一整晚似乎拼命的想把我们俩的头发绑在一起。”
脸颊忍不住潮红,她有些羞赧的低下头。
“结发为夫妻,难道你不懂吗?”她小声的道。
他眨了眨眼,他当然懂结发夫妻这句话,但是他怀疑这跟她所做的事有什么关联?
等……等一下!
结发为夫妻,她该不会认为只要将两人的头发结在一起,他们俩便可以称得上是一对真正的夫妻吧?
祁霁龙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低垂的头,忍不住伸手将她的脸儿抬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问:“你该不会以为将我们俩的头发结在一起,就能成为夫妻吧?”
“难道不是?”她眨了眨眼。
“我的天!”他无话可说的低吟一声,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大哭或大笑。
天啊!天啊!她果然如他所猜测是来与他成为夫妻的,只是这方法到底是哪个混蛋乱教她的?
“是谁告诉你,夫妻是这样当的?”气不过,他皱眉问出口。“书上不都这样写,洞房花烛夜,结发为夫妻。”
呆愕的瞪着她理所当然的表情,祁霁龙终于了解秦始皇当初之所以要焚书坑儒的苦心了。
“难道我弄错了,夫妻不是这样做?”看着他犹如被闪电劈到而黑了一半的脸,她嗫嚅的问。
祁霁龙一脸我很抱歉的表情,对她摇了摇头。
杜柔看起来像是又要哭了一样。“那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当夫妻?”
敏感的话题让他不自在的轻移了一下紧绷的身躯,深吸了一口气,“关于这个问题,等成亲洞房花烛夜时,我再告诉你。”
“不要!我要现在知道。”
见她如此执拗,他忍不住蹙起眉头。
杜柔一见他沉下脸色,眼中立刻泛起泪光,一眨眼,泪水便又再度滚滚落下。
“你……”他瞠目结舌的看着她。
“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是在骗我。”她怞噎的说。
这话到底是从何说起?他瞅视着她泪水泗涕的脸,除了无奈外,还有许多他还没察觉到的心疼。她的泪水怎会这么多?再这样哭下去,她难道不但心会把眼睛给哭瞎了?
“别哭了,再哭下去眼睛可会哭瞎掉。”
“瞎掉最好。”她一边哭,一边赌气道:“反正你又不要我。”
“我从没说过不要你,事实上,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属于我的。”轻叹一口气,祁霁龙第一次向她表白自己的感情。
杜柔的哭声倏然一顿,她颤巍巍的抬头看他,“你……刚刚说什么?”
他撇唇一笑,“你应该听得很清楚我刚刚说什么。”
“没,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她迅速的摇头,贪心的想再听一次他的真心话。
“你听得很清楚。”好话拒绝说第二次。
她嘟着嘴看他,忽然眸底精光迅速一闪,她低下头怞噎的说:“你又在骗我了。”
他蹙起眉头,想伸手抬起她下巴,她却撇开头去,不让他碰。他无奈,只得将刚刚说的话又重说了一遍,“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属于我的。”
“我不相信。”
祁霁龙讶然瞠大眼睛,他以为刚刚这句话已经成功的取得她全部的信任与爱情,怎么才一眨眼,竟又听到她说这种话?
他张口欲言,怎知她却在此时抬起头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除非你能教我,让我们俩今晚能成为真正夫妻的方法。”她说得大胆,脸儿却红得有如火烧,目光亦不敢直视他。
瞪着她呆愕了许久,他的眼神逐渐转为深不可测,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她潮红的脸,轻柔的开口问:“为什么你非要在今晚与我成为真正的夫妻不可?”
她好半晌都没答腔,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却突然将目光转向他,有些不安又有些脆弱的扭着手,低声说:“因为我害怕你会一去不回。”
听到这句话,祁霁龙心底莫名一震,以一种深奥难懂的表情凝望着她。
被他这样盯着,杜柔发觉自己心跳加快,呼吸亦变得有些急促与困难。是因为房里的窗户都是关着的,空气闷吗?还是因为他们俩坐得那么靠近,偎得太热了?
她尝试着蠕动身体,想看看感觉会不会改善一些,没想到才一动,便感到腰间一紧。她低下头看,他的手正紧紧揽在自个腰上。
“你确定吗?”
从未听过他嗓音如此沙哑,她愕然抬头,立即被他灼灼眼神中莫名的热烈与深邃给定住心魂。她突觉口干舌燥,忍不住伸出丁香小舌,轻恬了下干燥欲裂的唇瓣。
随着她的动作,祁霁龙浑身一震,眼光变得蛰猛而深沉,他再也克制不住体内有如月兑缰野马般的
“希望你不要后悔。”他哑声轻喃,接着便倾身吻住她。
杜柔的眼倏然圆睁,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他怎么可以用嘴巴碰她的嘴?这种感觉好……好奇怪。
突然之间,她吓得差点跳起身来。刚刚那是什么?湿湿热热滑滑的,好像是……舌头!天啊,他不会……他怎么能……他这举动……
“闭上眼睛。”发现她始终睁着一双大眼,祁霁龙失笑地命令。
她置若未闻的依然睁着一双大眼看他。
“你……”她忍不住恬了恬唇,似乎尝到了属于他的味道,而这感觉是那么的陌生,却又一点都不讨厌,反而还有点喜欢。
“我什么?你不是想与我做真正的夫妻吗?还是——你反悔了?”蛰猛的目光注视着她诱人的一举一动,他哑声道。
“……不。”她犹豫的说。
“那就乖乖的闭上眼睛,我会教你一切的。”说完,他再度覆上她的嘴,缓慢而仔细的攫取她的甘美,终让她毫无抵抗能力的闭上眼睛。
而夜,正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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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霁龙离去后,日子一天天的向大喜之日接近。
杜柔不明白祁霁龙为何要挑当初卧龙堡与杜家订定之日来迎娶她,也许那是最近惟一的黄道吉日吧,所以他才会选在同一天。不过她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只要他能信守承诺的回来娶她就已足够。
他会回来的,毕竟他们都已有夫妻之实了。
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杜柔颊上顿时染上一抹红晕,原来还是有些东西是从书本上学不到的。想起自己所闹的笑话,她不禁撇了撇唇,心想着不知道他当时心里是怎么笑她的?
大喜之日的前一天,晌午过没多久,充满了喜气洋洋气氛的杜家内,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那是小翠的声音。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人未到声先到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杜柔放下手中的荷包;那是祁霁龙给她的订情之物。虽然曾有一度落在老六和王九那两个恶徒手上,不过如今又回到她身边,神经比较大条的她,直到那晚与他缠绵后,和他交换信物时,这才明白原来她要的信物,他早就给过她。
这荷包看起来寻常,但若仔细观察,便可看出其手工与质料的精致,尤其是绣于荷包内的那幅龙腾图,更是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
这些日子来,她虽为出嫁之事忙得不可开交,但只要稍有空闲时间,她总会不由自主的想他,然后拿出这个荷包来把玩,睹物思人。
再过一天,只要再过一天,她就可以再见到他了,这是多么令人高兴而振奋的事,偏偏就有人不识相,大喊着她不好了。
她哪里不好了?
门“砰”的一声被小翠用力的推了开来,看她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就知道她是一路跑过来的。
“什么事这样大声嚷嚷,在我出嫁前一天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不怕被骂呀?”杜柔眉头微皱的看着站在门口直喘气的小翠说。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终于喘够气,小翠出口的还是这一句。
“什么我不好了?我好得很呀。”
“不是啦,小姐,事情真的不好了!”
“不是我要说你,小翠,你每次说话都说不到重点你知道吗?”
“小姐,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是说真的,真的不好了!”
杜柔吸了口气,“我从头到尾就一直听你说‘不好了’这三个字,什么事不好了,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事不好了?”
“悦来客栈今天中午住进好多外来的客人。”
“很好呀,掌柜阿叔今天一定很开心。”她微笑道,不以为有什么不妥。
“小姐,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呀!”
“我替掌柜阿叔高兴也不行?”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那些人,他们、他们……”小翠激动得连话都不会说。
“他们是坏人吗?还是朝廷通缉要犯?”杜柔皱起眉,人也紧张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会吧,掌柜阿叔有报官府吗?新任县令虽才刚刚上任,但是也不会不管事。我看,我还是去一趟悦来客栈好了,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说着,她迅速的往外走去。
“小姐,等一下、等一下啦!”小翠急忙拉住她。
“这事等不得,再迟说不定就会有人受到伤害。”
“不是的,他们不是坏人,他们是来迎亲的。”
杜柔忽然停下脚步,缓慢的转过身,“来迎亲的?”
小翠用力的点头。
“我的?”
她这回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那你说什么不好了?”杜柔忍不住朝她皱眉头,随即又笑逐颜开的脸上染上幸福的光彩,有些紧张又有些迫不及待的问:“你有看到他吗?”
“小姐……”小翠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怎么了?”杜柔终于觉得不对劲,如果下榻悦来客栈的是和祁霁龙一起来迎娶她的人,那么小翠为什么要说不好了,她应该说恭喜不是吗?
“小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是……”小翠迟疑的低下头,“卧龙堡的人。”
“什么?”杜柔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是卧龙堡的人。小姐,所以我才会说不好了呀。”小翠抬起头,苦着脸说。
“怎么会这样?”呆愕半晌,杜柔喃喃地问。
“我也不知道。”小翠拼命的摇头,她也觉得好奇怪,老爷夫人不已经亲口答应将小姐许配给祁公子了,怎么这卧龙堡还派人来迎亲呢?
“小翠,你会不会弄错了,这消息是从哪儿来的?”杜柔将目光转向她,一脸不豫。
“是掌柜的告诉我的,不会有错,而且现在城里的人都兴高采烈的在为小姐庆祝。”
“兴高采烈的……为我庆祝?”杜柔难以置信的瞠大双眼,她以为城里的百姓大多是喜欢她的,结果怎么她遇到了大麻烦,他们还为她庆祝?
“小姐,大家从头到尾都以为你要嫁给卧龙堡少堡主,并不知道你和姑爷的事,看到卧龙堡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前来,当然会为你而高兴啦,毕竟光看他们的排场,就知道你嫁得极好。”
杜柔摇头;她一点也不在乎卧龙堡的声势有多浩大,即使今日来迎娶她的是皇帝老爷,她也不会动摇的,因为当今世上她要嫁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祁霁龙。
为什么会出这种差错呢?爹娘在答应让她婚姻自主后,应该会去婉拒卧龙堡的婚约才对,他们怎么可能还跑来迎亲?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小翠,这件事我爹娘知道吗?”
“现在整个津州城为此事都沸腾起来了,老爷夫人应该知道才对。”
“他们有什么反应?”
“小姐……”小翠忽然犹豫了起来。
“怎么了?”杜柔察觉到她的迟疑。
“事实上……”
“怎样?”
“其实在掌柜的告诉我那群人是从卧龙堡来迎娶小姐时,我便叫掌柜的别跟我开玩笑,小姐早就跟卧龙堡取消那门亲事了,要娶小姐的另有其人,结果……”
“结果怎样?”
“结果掌柜的却反过来笑着叫我别开玩笑,因为在我到悦来客栈之前,杜总管前脚才刚离开。”
“杜总管?”
“嗯。”
“杜总管到悦来客栈做什么?”
“掌柜的说,杜总管是奉了老爷夫人之命,前去招待卧龙堡众人的。”
“你说的应该是‘应付’吧?”
“不,是招待。”她摇摇头,“掌柜的还说,杜总管特别交代让他们住上房,一切费用杜家出。”
“也许爹这样做正是为了要补偿对方。”
她迅速的摇头,“我确定老爷夫人要把小姐嫁到卧龙堡,因为杜总管还向掌柜的说了一句话,他说:‘我们家小姐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要嫁到卧龙堡,你说她迷不迷糊?’掌柜的为此,还特地问我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小翠,你所说的话都是真的?”杜柔顿时大受打击,她一脸苍白的紧捉住小翠问。
小翠发誓般认真的点头。
“怎么会这样呢?”她踉跄的退了好几步。
“小姐!”小翠担心的扶住她,看着面无血色、呆若木鸡的小姐,她突有一股冲动的月兑口而出,“小姐,你干脆找个地方躲起来好了,只要新娘子不见,过了明天上轿的时辰;这门亲事自然也就结不了了。”
杜柔缓缓的转头看她,表情一片茫然。“如果明天霁龙来,找不到我呢?”
“这……”小翠也愣住了,她压根儿忘了真正的姑爷也是选在明天与卧龙堡同一个时辰要来迎娶小姐的事,这下子该怎么办呢?
“我绝不嫁霁龙以外的人,要我嫁别人,我宁愿选择死。”杜柔突然以无比坚定的语气说。
“小姐,你不要吓我呀!”小翠被吓坏了。
“小翠,如果明天同时有两顶花轿抬到杜家大门,你说我有选择上哪个花轿的自由吗?”
“这……小姐,喜帕盖在头上,你只能由媒婆牵着走呀。”
“也就是全由不得我就对了。”她苦笑道。
“小姐,你可不要因此而想不开呀,也许……也许事情还有转圈的余地;也许……也许小翠可以到悦来客栈告诉卧龙堡来迎亲的人,小姐早有属意之人,请他们回去;也许……也许……”
“算了,小翠。”
“小姐?”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你没听说过这句话吗?”
“可是……”
“我会想出办法的。”
“嗄?”
“除了祁霁龙外,我杜柔今生不嫁第二人。”她盈盈大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