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故意要无视於他的好意的,但是她真的觉得好丢脸。所以当天中午杜瑞菈突然跑来找她午餐时,她便忍不住的跟她提了这件事。
「瑞菈,你以後不要把我的事跟别人讲好吗?」坐在附有简餐的咖啡厅里,她在侍者收走餐盘替她们送上咖啡的时候,她忽然开口。
「啊?」喝著咖啡的杜瑞菈蓦然抬起头来看著她。
「我不喜欢变成别人同情的对象。」她看著她低声说道。
杜瑞菈眨了眨眼,完全无法了解她在说什么、「为什么你会突然跟我说这些?谁同情你了?」她放下手上的咖啡杯,一脸不解。
「早上我遇见了石杰、」凌罗一边说一边无意识的搅拌著咖啡。
「石大哥?」杜瑞菈轻愣了一下。
「他说如果我需要帮忙的话,不要跟他客气。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我不喜欢被人同情的感觉。」她看著不断在杯里旋转的咖啡道。
「凌罗……」
「我不是不知好歹,但是我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可以请你以後不要再向任何人谈论有关我们的对话好吗?」她缓慢地抬起头来看她。
「对不起,凌罗,我不是故意要拿你的事和人八卦的,只是担心你的处境又无计可施,所以才会找石大哥他们讨论的,因为我所认识的人里面,有能力可以帮你的人也只有石大哥和芮凯了。」杜瑞菈一脸歉意的说。
「所以今天早上石杰之所以会突然跟我说那些话,是因为你去请他帮忙?」凌罗恍然大悟。
「不,也不能这样说啦。」杜瑞菈犹豫的摇头。
「瑞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认真的问。
「我的确有跟石大哥提过,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能够帮忙,但是我并没有请求他或强迫他一定得帮这个忙,所以这一切都是石大哥自己决定的,不是我决定的。」杜瑞菈深吸了一口气後,老实的承认。
「原来如此,原来他是真的在同情我。」凌罗喃喃低语的点点头,似是明白了一切。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突然有种闷闷的感觉?
「凌罗,石大哥帮你不见得是因为同情,也许有别的理由也说不定,你不要——」
「除了同情还会有什么呢?」她打断她的话。
「这……也许是友情呀。」
「我和他只是泛泛之交而已,不是吗?」
「这……」杜瑞菈突然哑口无言。
她总不能告诉她,石大哥是为了要报恩才帮助她的吧?这个答案说出来可能会让她更受伤,更何况他们到现在都还不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石大哥所要找的人。
真是的,石大哥到底在干么呀?既然一开始想要当个匿名者,那就贯彻到底嘛,这样莫名其妙的朝令夕改叫她怎么帮他嘛,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凌罗,我说真的,你不要再住在陈家了好不好?」她认真的盯著她,蓦然开口。
没想到她会突然改变话题,凌罗轻愣了一下,随即慢慢地皱起了眉头。「我也不想继续和他们住呀,但是住在那里可以让我省下不少的日常开销。」她颇为无奈呀。
「谁说只有住在那里可以省钱而已,你可以搬来和我一起住,一样不必花上半毛钱。」杜瑞菈不以为然的说。
「瑞菈,你不要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她一本正经的看著凌罗。
「即使你没有开玩笑,我也不能真的搬去和你住,然後吃你的、住你的,却不帮忙分摊任何生活费用。」
杜瑞菈微挑眉。「你要听实话吗?」
「什么?」
「事实上我现在就已经是在白吃白住了,所以即使你搬来跟我—起住後想分摊生活费用,我也不知道要如何让你分摊。」
凌罗愕然的看著她,突然之间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被吓到了对不对?」杜瑞菈对她咧嘴笑道。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对不对?」凌罗双眼瞪著大大的。
她微笑的摇摇头。「我说的是真的。」
凌罗又再一次说不出话来,因为她完全看不出瑞菈是那种会占人便宜的女生,她应该是个讲求公平,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才对,怎么可能会做出白吃白住、占尽别人便宜的事呢?她实在有点无法接受。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应该?」
凌罗轻摇了下头,她只觉得自己无权评判他人。
「你还记得上回在陈家的时候,陈家小姐叫我什么吗?」见她茫然的摇头,杜瑞菈接下去说:「仙度瑞拉。其实我这个绰号和你的莎拉公主有著异曲同工之妙,因为我们的遭遇都很像童话故事里的主角。差别只在於我已经遇见我的王子,故事已经有了结局,而你的故事还在进行中而已。」
凌罗怔愣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後自嘲的摇了摇头。
「不,不一样,」她嘲讽的说,「他们之所以会叫我莎拉公主,并不是因我的遭遇像那则童话的原故,而是在嘲讽我根本就不可能会有童话故事般的际遇。因为在故事里,最後拯救莎拉的是她父亲事业的合作夥伴,而我父亲事业的合作夥伴却是害我父亲猝死、公司倒闭的罪魁祸首。」
「你父亲是在你几岁的时候过世的?」没想到她会突然跟她说这些事,杜瑞菈把握机会的追问道。
「十一岁。」
「也就是十三年前喽?」
凌罗轻点了下头。
「你还记得你父亲当年公司的名称吗?」
凌罗沉思了一下,然後摇了摇头。虽然她七岁以前都和爸爸在一起,但是毕竟当时的年纪实在太小了,所以她不记得任何有关公司的事,包括公司的名称或业务,只知道爸爸真的很忙很忙而已。
「那你可以跟我说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吗?」
「凌昌德。」凌罗轻轻地说出父亲的名字,才蓦起想到,这好像不是瑞菈第一次问她这个问题。「瑞菈,你为什么要问我爸爸叫什么名字?」她怀疑的问。
「我在想,也许我们可以找出当初害死你爸爸的那个罪魁祸首。」杜瑞菈看著她,若有所思的对她说。
凌罗瞬间瞠大双眼。
「怎么找?」她略微激动的问。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只要有足够又正确的资料,我想要找出一个曾经和人合夥开公司,却恶意害死合夥人的人应该不难才对,除非这世界上像这类没心没肺的人有很多。」
「找人应该需要用到钱吧?我现在根本就没有钱去做这件事,」凌罗想到现实的问题不禁垂下肩膀,颓然的说。
「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你根本用不著担心钱的事。」杜瑞菈立刻说道。
凌罗用力的摇头。「我没有理由让你帮我这些事。」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即使是朋友也一样。」
「凌罗,难道你不想找到那个可恶的家伙,当面问他当初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我想。」
「既然想的话就让我帮你。」
她坚定的再次摇头,「不行,这会花很多钱,说不定它还可能是个无底洞,我不能让你帮我这种事。」
「我已经说了钱不是问题了。」更何况说不定他根本就用不著花一毛钱。
「怎么会不是问题?钱对我来说永远都是问题。」她的人生从头到尾都被钱戏要。
「凌罗,你忘了我刚刚说过我已经遇见我的王子了吗?芮凯不是一个没有头脑、没有计划的人,如果这件事始终没结果的话,他即使再爱我,也不会容许我继续做那种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傻事,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会量力而为的。」不过石大哥会不会跟她一样,这可就难说了。
「瑞菈,拜托你不要管这件事好不好?」
「对不起,凌罗。既然让我知道了这件事,要我不帮忙真的很难,除非……」杜瑞菈看了她一眼,眼中迅速地闪过一抹狡黠,「除非你搬出陈家,搬来和我一起住,那我就答应你。」
凌罗瞪著她,不相信她竟然会这样跟她耍心机。
「怎样?」杜瑞菈微笑的看著她。
瞪了她半晌後,她终於苦笑的摇了摇头。「我能说什么?」
「所以?」
「我会搬去和你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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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大哥,你要请我看电影。」杜瑞菈蹦蹦跳跳的走进公司里,开口就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石杰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挑眉问道。
「因为我不只帮你问到凌罗父亲的名字,还知道他公司当年倒闭的原因,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终於让凌罗答应搬出陈家来和我一起住了。你说,你该不该请我看电影呢?不,看电影太便宜你了,你应该请我出国玩才对。」杜瑞菈笑嘻嘻的说,和石杰脸上倏然间变得严肃的神情成了明显对比。
他目不转睛的盯著她,心情变得紧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後,才缓缓地开口,「她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凌、昌、德。」杜瑞菈看著他,咬字清晰的一个字一个字答道。
石杰霍然闭上眼睛,整个人犹如虚月兑般缓缓地往後靠向椅背。
天啊,终於让他找到了!凌罗果然就是他要找的人!
「凌罗就是你要找的人对不对?石大哥,除了她爸爸的名字相符之外,她爸也是在十三年前过世的,和你之前跟我说的时间完全吻合。」她看著他说。
「你说你还知道他公司当年倒闭的原因?」努力的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石杰缓慢地睁开眼问。
「嗯。」杜瑞菈迅速的点头。「听凌罗说,害她父亲猝死和公司倒闭的罪魁祸首,就是当年他父亲的合夥人。详细情形她没有说,但是我想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你会一直觉得她父亲的死因可疑,以及为什么你一直找不到凌罗的原因。那个自称是你恩人最好的朋友,他极有可能从头到尾都在说谎骗你,也许你该改变侦查的方向,好好的调查那个人。」
「我会的。」他冷声道,双眼冷凝得足以让地狱结冰。
杜瑞菈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一下。石大哥的样子看起来好吓人呀!
「你说凌罗答应搬出来和你一起住了?」石杰看向她又问,脸部表情再度恢复平日稳重沉著的模样,刚刚的冷凝冰寒活像一场梦。
「对。」她用力的点头。「石大哥,你应该不介意家里再多一个食客吧?」
「我是不会介意,但是我想有人会很介意。」石杰若有所指的笑看她。
「你说的是芮凯吗?那房子是石大哥的,又不是他的,他介意什么?」她避开他的视线低头玩指甲。
「你真要我说出来吗?」
杜瑞菈微微地一僵,想说不要,却又怕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这可是你要我说的喔。」石杰嘴角轻扬的看著她,取笑道:「你用这理由拒绝和他同居,我想他一定会失望死的。」
「石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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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你要搬出去住?」吴晴皱紧眉头地瞪著站在她面前的养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凌罗平静的看著她说。
「你要搬去哪儿?别忘了你每个月都得给我两万块。」吴晴将双臂交叉放於胸前,住後靠向沙发椅背,好整以暇的提醒。
「我知道,我会像过去一样,每个月汇两万元到你帐户里。」
「你搬出去住什么开销都要用到钱,你确定你还有办法每个月给我两万?」吴晴眉头高挑,一副不相信她能做到的表情。
「我不会赖帐。」凌罗仍然一脸平静。
吴晴目不转睛的看著她,怀疑她真的办得到,因为现在的钱实在太薄了,一个人在外头住,不管多么节省,每个月至少也都要花上一万块吧?而以她两万七的月薪,她凭什么说她不会赖帐呢?
「你是不是加薪了没告诉我?」她眯眼问道。
「没有。」
「没有?你没骗我?」
凌罗沉默的紧抿著嘴巴,以防自己回嘴对她说,即使加薪了又怎样,也没有必要向你报备吧?
她的沉默惹火了吴晴。
「你是耳聋了吗?没听见我在跟你说话。」她冷冷地瞪著她。
「我已经说没有了,我不知你还要我说什么?」凌罗面无表情的看著她。
「没有的话,哪有钱搬到外头住?」
「这是我的问题,不劳烦你担心。」凌罗忍不住嘲讽的说。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吴晴瞬间沉下脸来怒视她。她哪会听不出她的嘲讽?
「你不是常说我吃家里、住家里,替家里增加了很大的负担吗?我若搬出去的话,你也可以省下这些负担,这不是很好吗?你应该要高兴,而不是阻止我才对。」反正都要搬出去了,她也不怕得罪他们。
吴晴瞬间睁大眼,不屑的尖声道:「谁阻止你了?」
「谢谢你的成全。」凌罗朝她轻点了下头,转身回房整理行李。
她一离开,一直沉默的坐在沙发上的陈丽玉立刻发难。「妈,你真要让她搬出去吗?那以後家事谁要做,垃圾谁要倒,三餐谁要煮,衣服谁要洗呀?你不要叫我做喔。」
「你不要烦我,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呀?」吴晴的心情也不好,「但是你刚刚难道没听到她说我阻止她吗?一副好像她多了不起,在这个家有多重要一样,尾椎都要翘起来了。」她气愤的说。
「妈,你猜她是不是在外面偷偷钓到有钱人了?」陈丽玉若有所思的说。
吴晴闻言看向女儿。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如果她真的不认识寄名牌衣服和包包给她的人,那人为什么要接二连三的寄东西给她?」一顿,陈丽玉改以坚定确认的语气下结论,「她一定认识那个人,只是不想跟我们说而已。她钓到有钱人了!」
「岂有此理。」吴晴怒不可遏的霍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转身朝地下一楼走去。
陈丽玉为看好戏,紧跟著也从沙发上眺了起来,随後跟了上去。
房间里,凌罗正和杜瑞菈在通电话,告诉她自己可以搬出陈家的好消息,没想到房门却突然被人打开,吴晴和陈丽玉母女俩,猛地挤进她这两坪不到的小房间里。
「你是不是不知羞耻的在外勾搭有钱的男人?」吴晴怒声质问她。
「什么?」凌罗一脸呆滞样,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怎知下一秒钟,一个火辣辣的巴掌瞬间迎面而来,咱的一声,将她整张脸打到歪一边,手上的手机也瞬间摔落到床铺上。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吴晴尖声骂道,「你吃我、用我、住在我家,名义上还是我们陈家的养女,竟然敢做出这么不要脸、败坏我陈家门风的事情,你到底还知不知道羞耻这两个字怎么写呀?」
凌罗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头昏脑胀,但仍清楚的听见她的指控。
不知羞耻?勾搭男人?不要脸?败坏门风?她到底在说什么?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捣著发麻的左脸,抬起头来面对著她说、
「你还装?我问你,送你这些东西的人是谁?」吴晴指著角落里那两个叠在一起的纸箱子厉声问道,「你跟我说要搬出去,你要搬到哪里去?是不是和男人同居,还是让有妇之夫金屋藏娇?你说!」
凌罗放下捣著脸的手,生气的握紧拳头。
「我的确是要搬去和朋友一起住,但是绝不是你说的让有妇之夫金屋藏娇,你不要污蠛人。」
「都不要脸到要搬去和男人同居了,你还说妈妈污蠛你?」陈丽玉冷笑道。
「我的朋友是女的!」
陈丽玉倏然一愣。「你以为你说谎就能骗过我们?」
「请你们离开,我要整理行李了,我的房间很小,你们挡在这里我没办法做事。」凌罗沉默地瞪她半晌,蓦然冷冷地下逐客令。
陈丽玉气得咬牙切齿。「你真以为我喜欢待在这里吗?我若不在这里看著,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偷走什么东西?我警告你,不是你的东西你最好一件都别想从这里带走。」她尖酸刻薄的说。
凌罗再度握紧了拳头。
她原本是想等明天过後,趁周休二日的时间搬家的,但是她改变主意了,她发现自己再也无法继续在这里多待上一分钟的时间。
她想,瑞菈应该不会介意她现在就搬去和她一起住吧?
不再理会那对尖酸刻薄的母女,她转身将床头上爸爸的相片连同相框收进角落的纸箱里,然後是单人床上爸爸送给她的小熊布偶,以及堆放在廉价塑胶衣橱里的衣服,全放进两个纸箱里。
幸好她还有这两个匿名人寄给她的纸箱可以用,否则的话说不定她即使拿垃圾袋来装东西,都会被她们指责说她在偷东西。
「要检查吗?」确定想带走的私人物品都收好後,她直起腰来指著那两个纸箱子朝母女俩问道。
陈丽玉看了她一眼後,走上前弯腰粗鲁的翻了一下纸箱内的东西,直到将纸箱内的东西全都翻乱了,才满意的直起身来,挑衅的勾著嘴角看她。
「我可以走了吗?」凌罗不理会她的挑衅。
「你今天晚上就要搬走?」吴晴蹙起眉头,「你刚刚怎么没说?」
因为她刚刚还没决定要马上走。凌罗沉默著在心里答道。
「可以麻烦你们借过吗?我要把东西搬到门口去。」她简单的将被翻乱的私人物品稍做整理後,冷然的开口。
吴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拂袖而去。陈丽玉紧跟著也转身走。
「妈,你真要让她走?」她跟在母亲身後问。
「不然呢?」吴晴气愤的回声。
「难道你不怕她走了以後就趁机躲了起来?说不定这才是她想搬出去的真正目的,她想赖帐,不想还你钱。」
「她敢?」
「她为什么不敢?她又没什么把柄落在咱们手上,甚至於——噢!」母亲突然在楼梯间停下脚步,让她不小心一头撞上。「妈,你干么?」
「你刚刚说了把柄,是不是?」
「对呀,怎么了吗?」
「我想到一个东西可以让她乖乖地留下来了,」吴晴勾唇道。
「什么东西?」陈丽玉一脸兴奋的问。
「她爸爸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