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依依暗自祈祷答案是吉,结果却是凶。
换上睡衣躺上床之后,虽然车征勋也在身边,但却不若平时那样像只无尾熊似的紧巴着她,反而还在两人之间空出了一点距离与空间,让她没多久就鼻酸了起来。
他真的生她的气了,而且是很生气、很生气。
但是,她都已经跟他说对不起,也承认自己做错了,他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她,待她像从前那样?
他知道这样沉默的和她拉开距离有多伤人吗?她宁愿他对她发火、和她吵架,也不要这样无言的被拒于千里之外——对于躺在床上就像连体婴的两人,五公分的
距离就像千里一样远。
怎么办?她真的好想哭。
如果她哭的话,他会不会像以往那样将她拥进怀中,温柔的安抚她?还是会假装睡着了,对她不闻不问?
她好怕会是后者。
所以,不能哭。
事情也还没到无法转圜的那一刻,因为她除了对他说句对不起之外,根本什么也没做。就算要伤心痛哭,至少也该在试过那句「夫妻床头吵,床尾和」失败之后再哭也不迟。
她的决心蓦然坚定了起来,心也就跟着定了。
他不来碰她,她去碰他总行吧?
想罢,褚依依一个翻身,一脚就跨到他身上。
嗯,两人的距离有些远,不是很舒服。她移动身体靠近他一些,直到半边的身体都趴靠在他身上,又贴着他的身体挪了挪,这才找到最舒服的位置。
对于她的贴近,他没有任何的反应,既未出声也未移动位置,感觉就像睡熟了一般,但她知道他是醒的,因为他的身体因她的靠近而变得僵直、心跳变得快速,还有他的呼吸,感觉像是熟睡的深沉,事实上却愈来愈短促。
她不由自主的微笑,为发现自己对他的影响力而喜悦。
「老公,你睡了吗?」她出声问他,本以为他不会回答,没想到他却回答——
「没有。」
「你今天上班是不是很累?」
「还好。」他停顿了一下才回答。
「那你介意晚点再睡吗?」她再问,跨在他身上的腿缓缓地向上移一些。
他的身体似乎在瞬间又更僵硬了点,然后才缓慢地哑声问道:「晚点睡要干么?」
「陪我聊天。」
感觉他似乎在一秒内泄了气般,僵硬的身体都软了下来,褚依依差点就忍不住冲到喉头的笑声,噗哧的笑出来。
「但我有点想睡了。」他冷淡的改口,有些赌气的意味。
「可是你的心跳似乎有点快,不像想睡的样子。」
她将手贴在他胸前,感受着他的心跳,然后又慢慢地向下滑到他平坦的小月复感觉掌下的月复肌倏然一紧,他的身体也跟着慢慢紧绷了起来。
这一次,她没有让他的期待落空,将手轻轻地覆在他坚硬的部位,轻抚、挑逗着他,直到他呼吸愈来愈急促,再也无法继续装作无动于衷的倏然扣住她的手为止。
「妳不是要聊天?」车征勋抓住她快逼疯他的那只手,咬牙问道。
「是呀。」她笑得一脸无辜。
「那妳现在在干么?」
「我也不知道。」她不负责任的说,仰起头来,调皮的吻他一下。
他瞪着她,瞪到好像要把眼珠子从眼眶里瞪出来一样,接着却突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然后用力的吻住她……
感觉好像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畅快了。
这是褚依依从睡梦中醒来,半梦半醒中的第一个感觉。她闭着眼睛,嘴角微扬的舒展了体,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心满意足的声音。
「嗯。」
「妈妈醒了!」
耳边蓦然响起儿子的声音,令她差点没岔气,她立刻睁开双眼,整个人都惊醒了过来。
「妈妈。」小桀就坐在床边靠窗的沙发上,对着她咧嘴微笑。
她呆了一下,混沌的脑袋有些不管用,想掀开棉被坐起身来,被子却突然被一股力道紧紧压着。
「妳没穿衣服。」车征勋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提醒的对她说。
她呆了一瞬,昨晚的记忆迅速回到她脑海中,让她想起了一切,也让她彻彻底底、确确实实、真真正正的清醒了过来。
「老天,现在几点了?」她用被子圈住自己,猛然爬坐起来,惊声问道。
「十点多。放心,我已经帮妳打电话到公司请一天假了。」
车征勋回答她解除她的紧张。
闻言,她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秒却因想起某件事而浑身僵直。
「你是怎么说的?」她激动的抓住他的手,紧盯着他追问。
「说什么?」他不懂她指的是什么。
「怎么帮我请假的?有没有说你是谁?」
「当然有说,不然我要怎么帮妳请假?我跟妳同事说我是妳老公。」
「然后呢?」
「然后什么?」
「你没报出你的名字?」
「妳要我报出我的名字吗?」他反问她。
褚依依迅速的摇头。
「那就是了,我没事干么要惹怒老婆大人呢?」
她瞠眼瞪他,不相信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之前到底是谁用同一件事威胁了她好几次?
「之前是有目的,但现在却没有。」看出她眼底清晰可见的指控,车征勋嘴角微扬的解释。
她没好气的撇了下唇瓣,转头看向儿子。「今天不是假日,你怎么不用上学,宝贝?」
「因为我跟妈妈一样,请假一天。」小桀答道。
「为什么要请假?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感冒了吗?」一听,她立刻焦急的问。
「不是啦,是为了要庆祝。」小桀迅速的说。
「庆祝什么?」她呆了一瞬,疑惑的问道。
「庆祝妈妈回家,我们一家人终于团圆了啊。」
褚依依惊愕到呆滞,无言以对。过了好半晌,才有办法开口说话。
「宝贝,你去帮妈妈准备早餐好不好?我要吃花生口味的烤土司。妈妈刷牙洗脸之后,再去找你。」
「OK。」儿子衔命而去,转眼间便消失在房门外。
「是你告诉他,我要搬回来住的?」
儿子一离开,她立刻转头质问老公。
「是他自己归纳出来的,我什么也没说。」他一脸发誓的表情慎重道:「早上他跑进房里想叫我起床,却看见妳和我一起睡在床上。儿子问我,妈妈是不是搬回家来了?我说等妈妈醒了,你自己问她。」
「那他为什么会说出要庆祝这样的话?」她才不信他那套!
「这也许是小桀的希望吧。听他说,最近他班上有个同学的父母吵架和好之后,全家到外头吃大餐庆祝,他说好羡慕。」
这话让人听了有点心酸,但重点是——
「为什么他没跟我说过这件事?」她依然带着不信的表情。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才缓缓回答,「妳说过儿子很聪明,也懂得察言观色。明知道没有希望的事,他又怎么会跟妳说,让妳听了之后又难过又为难呢?」
褚依依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儿子是她生她养的,她怎么会不了解他的性子?可是——「他却跟你说?」
「那是因为他知道我一直在努力想让我们一家人团圆,知道我和他有着相同的希望,觉得我应该可以了解他的感觉,才会跟我说。」
她浑身一僵,倏然明白他们父子俩现在是一国的了,而她却是那个背叛者,毁了大家幸福的罪魁祸首。
「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她不由自主的怨怼道。
「什么意思?」他眉头轻蹙,有些不解。
「你和儿子的感情不仅愈来愈好,还让他相信我们会分居都是因为我的错。」
突然间,车征勋沉默了起来,默默的看着她,看得她渐渐地心慌意乱、懊悔难当。
「我从没让儿子相信过什么,如果有,也只有让他相信爸爸一定会把妈妈追回来,让我们一家人幸福的住在一起,这样而已。」他面无表情的开口说完,起身便要离开。
「老公!」乍见他表情不对,褚依依急忙伸手将他拉住。
他面无表情的从她拉住他的手,慢慢地向上看到她的脸,依然沉默不语。
「我……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有点吃醋又有点难过才会这样乱说。小桀他以前明明什么话都会跟我说的……」她低下头来,难过的低语。
「即使如此,妳也不该暗指我分裂了你们母子的感情。」他将她的手拿开,语气冷冷淡淡的,「妳该起床了,儿子还在等妳去吃他帮妳准备的早餐,吃完之后,妳若想回家的话,我会送妳回家。我先到外头了去。」说完,他径自转身离开房问。
褚依依呆若木鸡的坐在床上,无法接受他对她的冷淡态度。
昨晚她不是已经成功的化解危机了吗?怎么现在又……
她真的是一个大笨蛋!说话都不经大脑的。
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再去把他拉上床,再来一次床头吵床尾和吧?
即使可以,昨晚那场激情让她连现在想起来都有点想求饶,又怎禁得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与他再战呢?
看来她得想别的法子,消消他的怒气才行。
想来想去,褚依依发现自己还真的是无计可施,唯一想得到最省时省力,而且百分之百能万无一失的方法只有结束分居生活,搬回家住。
反正她之前本来就想搬回来了,要不是车征勋冥顽不灵的拒绝再让她生第二胎,她又怎会与他赌气,继续窝在那间小套房不回家呢?
重点是,这样做还可以让儿子的希望成真,帮他达成庆祝的愿望,可谓一举两得,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既然已有了决定,她立刻走出房间,走到餐厅去吃宝贝儿子为她准备的早餐。
「妈妈,妳动作好慢喔,土司都冷掉了啦!」看见她出现,小桀立刻抱怨的说。
「对不起。」她先道歉,然后转头找人。「爸爸呢?」她问儿子。
「在书房里接电话。」
她眨了眨眼,这才想到今天非假日,车征勋也是要上班的,结果却为了他们留在家里。
说起来,他真的为她改变了很多,不再以工作为重,而是以她和儿子为优先。而这不就是她当初最期待、最想拥有的吗?
出去找工作这事,说穿了,其实也只是她想转移先前对他失望与哀怨的注意力罢了。
如果在闹分居之前,老公就对她温柔体贴,以家庭为重,还老爱黏着她、缠着她东拉西扯的,像是想把他所拥有、经历的一切全部和她分享的话,她还会觉得空虚、想找份工作当寄托吗?
突然间,褚依依呆愣了一下,缓缓地瞠大双眼。
难道说,之前老公一直以工作为重,其实也是因为觉得她让他感到空虚,所以才以工作当寄托?
有了这项认知,她心里更觉愧疚。
「宝贝,再帮妈妈重新烤两片土司好不好?你知道冷掉的土司不好吃,对不对?」想了一会,褚依依忽然对儿子说。
「好吧。」
「那你帮妈妈烤土司,妈妈去找爸爸,问他待会儿要带我们去哪儿庆祝。」
「耶!真的要去庆祝?妈妈真的要搬回来住了吗?」小桀惊喜交加的瞪大眼睛问道。
「你不喜欢吗?」她停住脚步,回头问儿子。
「喜欢,我喜欢!」小桀开心的猛点头,「我比较喜欢住在家里,家里比较大。但是爸爸说因为妈妈喜欢,所以我们就要妇唱夫随,跟妈妈住在那个小房子里。」
褚依依被他那句「妇唱夫随」逗笑了起来。
「我去看爸爸讲完电话没,妈妈的早餐就拜托你喽?」
「OK。」
对儿子微微一笑,她转身走向车征勋所在的书房。书房的门是虚掩的,所以她没有敲门,轻轻地推开门便走了进去,刚巧听见他说:「那就这样。」接着便见他将手机从耳边放了下来。
「公司打来的吗?」她问他,以此做开场白。
「嗯。」
他的语气仍旧冷冷淡淡,看样子还在生气。
「你今天不去公司上班可以吗?」
「如果妳不希望我待在家里,我现在就可以离开。」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急忙澄清,赶紧求饶,「你不要再生气了好吗?刚才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说出那种话的,对不起。」
「我接受妳的道歉。妳吃完早餐没?吃完的话,我送妳回去。」他起身,很明显的气一点也没消。
「你要送我回去哪儿?我家就在这里不是吗?」她换个示好求和的方式,希望他能接收到。
「妳家在这里,但是妳现在并不住在这里,我送妳回妳现在住的地方。」他竟然这样说?!
褚依依的火气差点没爆发,但她及时想起是自己有错在先,而且她是来和他求和,不是来和他吵架的。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老公生起气来,会这么的小家子气。
「我要搬回来了。」这回她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告诉他。见他毫无反应,她再说:「你不希望我搬回来吗?」
「住在这儿,妳不怕被妳同事发现妳原来是个贵妇的秘密吗?」他不答反问。
「发现就发现。」
「妳不怕因此被排挤,甚至丢了工作?」
「丢了就算,反正没工作我也饿不死,还有老公会养我。」
她回答得超级顺口,让车征勋再也无法继续佯装冷淡,忍不住恼火的冲口问:「既然如此,那妳之前到底在坚持些什么?难道就只是为了要让我难受?」
「你只难受了几个月,而我却难受了好几年……你知道吗?」他恼火的语气让褚依依忍不住委屈,低语道。
车征勋浑身一僵,所有的火气瞬间消失于无形。
「老婆……对不起。」
唉,怎么到头来说对不起的人还是他呢?
算了,罢了,夫妻之间难免都会吵架、会有口角,既然要和好,就必须要有一个人先道歉或示好,他并不介意永远都做那一个道歉、说自己不好的人,只要他们夫妻关系能够长长久久,老婆能永远陪伴在他身旁,永远不离开他,就够了。
况且古人说得好,大丈夫能屈能伸。
走到老婆身边,车征勋将她拉进怀里,伸手圈抱着她纤细的腰身。
「真的决定要搬回来了?」他低头凝望着她,柔声问道。
她点头,然后忍不住委屈的说:「你生气不理人的样子吓到我了。」
「我以为妳什么都怕,就只有不怕我。」他似开玩笑又似怜惜般的说。
「你是我老公,我为什么要怕你?还是,你希望我怕你?」看着他,她犹豫的开口。
「我不希望妳怕我,只要妳爱我。」他立即摇头,深深地凝望着她。
褚依依不由自主的害羞了起来,低下头小声说:「我一直都是呀。」
「是什么?」他挑起她的下巴,喜欢看她含羞带怯的模样。
「你明知故问。」她娇瞋他一眼。
「我想听妳亲口说出来,老婆。」他柔情似水的凝望着她,柔声要求道。
「你先说。」他想听,她也想听。
「我爱妳,老婆。」他深情款款的表白,让她不禁红起脸来。「轮到妳了。」看着她酡红的脸,他忍不住催促。
「我爱你,老公。」她低下头,害羞的说。
下一秒,她下巴被抬起,接着他就深深地吻住她,温柔、热情、缠绵。
「厚。你们怎么又亲嘴呀?」正是浓情蜜意时,儿子实在很不会挑时间出现。
车征勋松开老婆甜蜜的小嘴,抬起头来对儿子猛皱眉头,同时教导道:「小桀,只有相爱的父母才会常亲吻,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学校问老师。」
褚依依闻言,忍不住红着脸伸手槌了他一记,轻斥他一声,「乱教!」然后挣开他的怀抱,走向儿子。
「宝贝,土司烤好了是不是?」
儿子点头。
「太好了,妈妈肚子正饿呢!走吧,陪妈妈一起去吃早餐,顺便告诉妈妈你想去哪儿,我们叫爸爸载我们去。」
母子俩边走边讨论的走出书房,留下一家之主嘴角轻扬的站在原地,感受一般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将他包围。
唾手可得的幸福呀,他真的差一点点就要与它失之交臂了。
幸好来得及挽救,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