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爹!”
宫仲书跌跌撞撞的疾奔入镳局前厅,看他的模样,还真是吃惊不小,都快吓坏了。
宫孟贤正在跟宫仲卿研究下趟镳要由谁出镳,闻声皱眉抬起头来。
“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
“君……君公子又来了!”
宫孟贤马上起身。“那还不赶紧肃客,你怎地反倒先冲回来了?”
宫仲书继续喘气。“但他……他搭马车呢!”
宫孟贤有些困惑。“所以?”
“他的样子变了好多!”宫仲书一边说一边点头强调。
“……然后?”
“而且他胖了!”
“胖了?”这就有点意外了,每餐吃半颗馒头,谁胖得起来?
“还有……”宫仲书停顿了一下。“他身边还跟著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呢!”
“耶?!”宫孟贤惊呼一声,随即拉腿往外跑。
难不成君兰舟真的娶到老婆了?
镳局练武场上,马车已直驶入镳局里来,君兰舟掀开布帘扶著一位小女人下车来,那小女人十七、八岁,纯真俏美,十分讨喜。
“君公子,这……这位是?”宫孟贤有点结巴,因为不敢相信。
“我的妻子诸葛蒙蒙。”冷淡地介绍完毕,君兰舟再俯视蒙蒙,为她介绍宫孟贤三人的身分。“他们姓宫,是我大哥的岳父和大舅子、二舅子。”
宫孟贤父子三人都吃惊得有点转不过脑筋来。
“真……真的是君公子的妻子?!”去年才想说他一定娶不到老婆,没想到相隔不到一年,他已经是有妇之夫了。
还有,他真的胖了,不是那种肥嘟嘟的胖,但与去年的他比较起来,他真的胖了不少,起码增加十斤肉,不仅瘦削的脸颊圆润丰盈许多,连身材也不再那么瘦棱棱的了。
另外,他那身“乞丐装”也不见了,那么小气的人,竟然换穿那种上等布料裁制的长衫。
他转性了不成?
“伯父,蒙蒙和相公叨扰了。”蒙蒙笑吟吟地说。
“不敢、不敢!”宫孟贤忙道。“君夫人来拜访,我们欢迎都来不及呢!”
蒙蒙皱皱鼻子。“什么君夫人啊,不都是自己人吗,干嘛叫得那么生分嘛,叫我的名字就行了啦!”
宫孟贤瞄一下君兰舟,后者始终面无表情。“呃,当然,两位请进屋吧!”
片刻后,几人在前厅坐定。
“不知君公子此来有何要事呢?”宫孟贤问,他知道,没事君兰舟绝不会来找他。
君兰舟把包袱搁上桌。“请宫局主把这项物品送回我家。”
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有期限吗?”
“十一月以前都可以。”
“没问题,不过……”见君兰舟已将手探入怀里,宫孟贤忙道。“镳费就不必了,都是自己人,谈费用未免太见外了!”
但君兰舟仿佛没听见似的,迳自掏出一张银票和纸药包放到桌上。
“托镳费和解药。”
“这……这……”宫孟贤哭笑不得地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君公子……”
“相公,人家都说不用了说,你干嘛坚持一定要给嘛,”蒙蒙忍不住插进一嘴。“这样真的很见外耶!”
君兰舟沉默一下,静静地把银票收回去。
“对嘛、对嘛,都是自己人,不用计较那么多嘛!”蒙蒙笑嘻嘻地道。“我帮你、你帮我,这才是自己人嘛!”
宫孟贤父子三人相觑一眼,愈来愈觉得不可思议。
君兰舟什么时候变那么“乖”了?
“那么,难得来一趟,君公子和夫人一定要留下来让我招待一下。”
“不用。”
“相公,你这就不对了,”蒙蒙又插嘴了。“我大哥说,拒绝人家的诚意邀请是无礼,我们又是自己人,这样人家会很尴尬的啦!”
君兰舟又沉默了。
“对嘛,既然是自己人邀请,我们就该欣然接受才是。”蒙蒙再对宫孟贤歉然笑了一下。“伯父,你都不知道,我家相公有时候真的很顽固……”
宫孟贤父子三人不约而同瞥一下君兰舟。
“他呀,老是该顽固的时候不顽固,不该顽固的时候又顽固得要死……”
宫孟贤父子三人再看一眼君兰舟。
“说他他又不听,我这个老婆只好辛苦一点,努力想办法……”
宫孟贤父子三人干脆直眼看住君兰舟。
“是自己人我才说的,他真是小气到不行,就算快饿死了,他也会揽起一文钱藏到包袱里头去,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
“闭嘴!”
“是,相公。”
“我们住两天。”
“是,相公。”
“两天后就离开。”
“是,相公。”
好一阵子静默。
宫仲卿兄弟突然跳起来,动作一致地往外跑。“我们……有点事……”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不见了。
不一会儿,屋外传来两道狂笑声,宫孟贤也低头掩著脸在颤抖。
原以为君兰舟多半娶不到老婆,就算娶到了老婆,做他老婆肯定十分悲惨,没想到他不但很快就娶到了老婆,而且娶到的是这样的老婆,可真是……
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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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很快就过去了,君兰舟和蒙蒙又回到马车上哒哒哒。
“相公,”蒙蒙探出布帘。“我可以到前面和你一起坐吗?车厢里好闷喔!”
君兰舟默默地手一探便将蒙蒙揽到前座,蒙蒙有点发怔,她话才刚说完耶,怎么一眨眼人已经到外头来了?
“相公,你好有力气喔!”
“……”
“相公。”
她凝视著他的侧脸,他真的很好看,尤其丰盈多了以后,如果不是他老是冷著一张脸,一定有许多姑娘家追在他后面跑。
“嗯?”
“你什么时候要带我回家拜见公婆?”
“重阳节我要代替我爹上华山去履行一项约会,之后,我会带你回家。”
“重阳?那还有两个月,可不可以先回南阳看看我大哥和妹妹?”蒙蒙双手合什,祈求地瞅住他。“可以吗?可以吗?”
君兰舟眼眸飞下来瞟她一下。“可以。”
“太好了!”蒙蒙喜极狂呼,旋又像只小猫咪一样缠住他的手臂呢喃。“相公你最好了!”
君兰舟没出声,但他的眼神格外温柔。
“啊,对了,那在见到我大哥和妹妹之前,我得先除去身上的十三跳,免得他们……”
“现在不是十三跳。”
“咦?不是吗?那是什么?”
“十七笨猪头。”
“请解释。”
“每日头会剧痛十七次,每次都得自己去撞墙十七次,痛楚才会消失……”
“十七日后毒性自解?”
“对。”
“你弟弟取的名字?”
“嗯。”
爆笑。
“相公,我真的等不及要见到你弟弟了!”
十天后,他们回到了南阳,马车直接驶到陈家大宅,却意外地发现陈家大宅已经整个翻修过了,但诸葛文毅并不住在那里,那儿已变成无家可归的人的暂居处,而且天天都有人送食物到那里给他们。
“大公子搬回诸葛府了,食物就是他送来给我们的。”
“咦?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我是外地来的。”
于是,马车又进了南阳城来到诸葛府,蒙蒙刚下马车,诸葛府的大门恰好打开来,一对一模一样的少女自内而出,一见到蒙蒙便狂喜的扑过来。
“大姊,你回来了!”
“雪雪、灿灿!”
三姊妹抱头一起红了眼眶,那个说我想你,这个也说好想你,然后,诸葛文毅也闻报赶出来,还有章郁雄兄妹和林振平。
“蒙蒙,你回来了!”
“大哥!”
好半天后,他们终于平静下来,诸葛文毅才有空将目光移到君兰舟身上,旋即惊讶的睁大了眼。
“他是……妹夫?”
“对,他变了很多对不对?”蒙蒙得意洋洋的抱住君兰舟的手臂。“都是我的功劳喔!”
何止变了很多,根本就是变成另一个人!
之前在他们眼里的君兰舟只是一个快饿死的穷酸,但眼前的君兰舟却已变成一个丰采翩翩的斯文书生,虽然那张脸还是极度缺乏表情。
“是吗?”诸葛文毅收回视线。“呃,先进去再说吧!”
不过一进到大厅里,诸葛文毅尚未开口,蒙蒙就抢著先问出她的问题,她的好奇憋到这里已经到达极限了,再不问出来她会暴走!
“大哥,你们怎能又搬回来呢?”
诸葛文毅轻笑。“是知府大人判回给我们诸葛家的。”
蒙蒙愣住。“知府大人?”这又干知府大人什么事了?
“癞痢头母子去世后,由于他们没有任何亲人,诸葛家的财产因此成为无主之物,便交由知府大人来判决该由谁接手,当知府大人得知我的病其实并不是癞痢头治好的,他认为癞痢头没有权利得到诸葛家的财产,因此判决物归原主,也就是归回诸葛家。”
“那也是诸葛家善行尽人皆知,知府大人才会做这种判决。”章郁雄补充道。
“原来如此。”蒙蒙咧嘴笑得很开心。“所以说,行善事一定会有好报的,以后我们一定要多做一点善事!”
诸葛文毅点点头,目光又移向君兰舟。“那么,你过得好吗?”
“当然好,相公好疼我呢!”蒙蒙不假思索地说,早已忘了先前那段天愁地惨的苦日子。
“是吗?可是你们……”
诸葛文毅狐疑地上下打量蒙蒙那一身鲜亮的服饰,还有手上的羊脂玉镯子,耳上的火钻耳坠子,发髻上的翡翠步摇,全都是珍奇珠宝精制而成的首饰。
他是给了她一百两银票,不过大概连一支耳坠子都买不起吧!
蒙蒙又笑了。“别看相公外表穷酸得很,他可是有钱得很呢!身上揣著好几万两银票,就是舍不得花,小气到不行、吝啬到极点,我还听他大哥的二舅子说,相公家里的财富跟皇帝老太爷很有得比呢……”
众人齐声惊喘,尤其是章郁秀和林振平,那两人的眼珠子都快滚出来了。
“不过他对我很慷慨,什么都是买最好的给我,吃要吃最好的,住也要住最好的……”蒙蒙满足的叹息。“真的,他好疼我好疼我!”
“那就好、那就好!”诸葛文毅眼含感激的目注君兰舟。
他知道,妹妹是为了他才嫁给君兰舟的,一直担心她会吃苦,内心总是不安,现在,他总算可以放心了。
“啊,对了,大哥……”蒙蒙犹豫一下。“银花呢?”
一提到银花,诸葛文毅的脸就苦了起来。“还关著呢,她总是不肯放弃找我报仇,我又担心她误伤到他人,所以一直不敢放了她。”
“这样啊……”蒙蒙沉吟一下,转注君兰舟。“相公,你有办法吗?”
“忘魂散。”君兰舟道。
“连魂儿都忘了,那是怎样?”蒙蒙喃喃问。
“她会忘却过去所有一切。”
“嗯嗯,能忘记过去的仇恨是很好,可是……”蒙蒙瞥向诸葛文毅。“她还有其他亲人吗?”
“没有了,所以她才会如此恨我,她认定是我害死她唯一的亲人。”
“那就行了!”蒙蒙安心的笑开了。“大哥,就让她忘了过去一切,我们重新替她塑造另一种生活,让她快快乐乐的度过下半辈子吧!”
“好,”诸葛文毅颔首同意。“就这么办吧!”
两天后,银花不见了,诸葛府里却多了一位素馨——忘却过去仇恨的银花,甜蜜得就像是一朵素馨,那样可爱的人儿,也许将来诸葛文毅真的会娶她。
仇恨是一把双刀剑,不但会伤别人,也会伤到自己,最好还是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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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太多不是好事,但雨水太少也不是好事。
去年雨水太多造成黄河大氾滥,到了今年,老天爷又舍不得施下半点雨来,只见炽热的艳阳火辣辣的晒,水干了,农田枯萎了,眼看著农民已是收不了多少作物,大家饿肚子饿定了,偏偏蝗虫又来凑热闹,啃光了最后一点希望,最可恶的是,还顺道带来了瘟疫……
“妹夫一定有办法。”
“我知道啊,可是非亲人他不管呀!”
“想办法劝劝他嘛!”
“劝?他可聪明了,我才刚起个头,他扭头就走人,我哪有机会劝?”
午前时分,花园角落里,诸葛氏四兄妹正在那里叽叽喳喳召开家庭大会,热闹得不得了。
原因:瘟疫肆虐。
目标:拐那个不承认自己是大夫的大夫去看病。
成果:毫无成果。
“那怎么办?”
“你们帮我想办法说服他嘛!”
“我们?”诸葛文毅和两个双胞小妹对视一眼。“我们谁也没有你了解他,怎么想?”
“了解他?”蒙蒙猛抓头发。“其实我也不算太了解他啦,除了十分小气吝啬之外,我只知道他的脾气很拗,有时候又很顽固,他什么时候生气或高兴根本看不出来……”
“可是大姊就有办法让姊夫换上新衣裳啊!”雪雪说。
蒙蒙怔了怔,“对喔!”又攒眉。“但也得他肯听我说,不跑人呀!”
“吃饭的时候姊夫就不能跑了吧?”灿灿月兑口道。
蒙蒙又怔了一下,失笑。“对啊!”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诸葛文毅下最后结论。“待会儿咱们用午膳时,你尽量想办法说服他。”
说得容易,要是有人老打岔呢?
章郁雄兄妹之所以依然待在诸葛家,是因为诸葛文毅不想因自己又回复豪富的身分而摒弃章郁雄,坚持要按照原订计画做他们的合伙生意。
可是章郁雄虽是个十足十的好人,章郁秀夫妻俩可就十足十的烦人了。
“不知君公子家住何处?”
午膳时,蒙蒙还在考虑该如何起头,章郁秀已先问过来了。
“这……”蒙蒙瞄一下埋头吃饭的君兰舟,虽然他告诉过她是在天山,但也说过不许她告诉外人,虽说章郁雄是大哥的结拜兄弟,毕竟没有任何亲戚关系,所以她也不好告诉章郁秀。“呃,我也不太清楚。”
这话也没错啦,她是不清楚到底是在天山的哪里嘛!
“问问嘛!”章郁秀不肯死心。
“呃……”蒙蒙为难的又偷看一下君兰舟。“相公在用膳时不太喜欢说话。”
“那吃饱饭记得问他喔!”
蒙蒙拉拉嘴,不敢答应,但章郁秀坚持要得到她的承诺。
“喂,你吃饱饭一定要问……”
“够了!”章郁雄看出蒙蒙的为难,马上切断妹妹的无理要求。“无缘无故的,为何一定要知道君公子家住哪里?”
章郁秀窒了窒。“有……有空时可以去探望一下啊!”
“不必,你跟蒙蒙可没有那么亲近。”
“可是……”
“行了,吃饭不要多嘴!”
章郁秀还待再说,林振平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不甘不愿地哼一声撇开脑袋。
这时,蒙蒙终于想到要如何开头了。
“听说官府在召义诊呢!”一边说一边向诸葛文毅使眼色。
“嗯嗯,在河南府,听说不少大夫去呢!”诸葛文毅流畅的应和。
“河南府啊,那离陕西很近嘛!”蒙蒙歪过脑袋瞅著君兰舟。“相公,既然你要去华山,我们顺道去瞧瞧热闹好不好?”
“不好。”君兰舟语气平板的应了两个字。
“小气,去看看热闹也不行!”蒙蒙嘟著小嘴儿咕哝。“你就是这样,小气巴拉的,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一餐只啃半颗馒头,还理直气壮地说什么肚子不饿就行了,不用吃饱……”
“……”
“你看过饿死的人没有?告诉你,就跟你以前差不多,身上除了骨头之外只剩下皮,还是那种晒干的皮,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到三两肉,一个不小心走步路就会断根骨头,喀嚓一下说不定是手断了,也说不定是脚断了……”
“……”
“就跟你说,小气也要有个程度嘛,人家说温饱温饱,起码肚子要吃饱,衣服要穿暖,有能力就去帮帮别人,那是好事,老天爷都有看著的,当你有需要的时候,老天爷一定会特别看顾你的……”
“……”
“又不是很困难的事,都是你拿手的嘛,看个病又怎样,你又不会少根寒毛,最多一个月嘛,那很浪费时间吗?反正你的事也要等到九月,其他时间闲著也是闲著嘛……”
“可你偏偏这么吝啬小气,宁愿闲在那里孵豆芽,就不肯伸伸手去帮帮别人,人家都那么可怜说!哼,吝啬的男人,我……”
“闭嘴!”
“是,相公。”
“一个月。”
“是,相公。”
“多一天都不行!”
“是,相公。”
“我说走人就得马上走人!”
“是,相公。”
“吃饭!”
“是,相公。”
“不许再说话了!”
“是,相公!”
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