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天生就爱浪漫,而一提起浪漫,就想到法国的巴黎,所以,裴璃和唐书槐的第一站就来到了巴黎。
可是……
「早知道去非洲。」裴璃喃喃抱怨。
明知她是为了他,唐书槐仍觉得啼笑皆非。「为什么?」
裴璃不耐烦地往窗外一挥手。「一来就下雨,而且连下好几天,连要出去逛街参观一下都不行,去非洲就不会啦,那里天干地燥,不怕冷死,只怕热死,要天下雨还得祈雨呢!」
唐书槐不怕热,只怕冷,虽然他已经很少咳嗽了,但连下好几天的雨,晚上睡觉时,他的呼吸还是会不太顺畅,胸口闷闷的总是睡不久就醒来。
看他人不舒服,她就心疼,后悔死了跑到巴黎来看雨。
「等雨停了就好了。」唐书槐安抚她。「更何况,非洲又有什么好玩的?」
「看埃及的金字塔呀,反正你会说阿拉伯语嘛!」裴璃振振有词地说。「说到这,你到底是怎会阿拉伯语的?」
唐书槐沉默一下。「我爸爸离家那年,由于大家都在指责我,我叔叔就把我带到意大利……」
「你叔叔啊……」裴璃喃喃道。「你很少提到他耶!」
「叔叔大学毕业后就到意大利留学、工作,又在意大利结婚、定居,最后索性移民到意大利,一年才回台湾一次,由于他婚后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很疼爱我们几个孩子,那年还干脆领养我,把我带到意大利去了……」
「领养?」裴璃讶异地惊呼。
「在户籍上,其实我是叔叔的养子。」唐书槐解释。
「那你会的应该是意大利语啊!」
「我会意大利语,也会阿拉伯语,我婶婶是约旦人,阿拉伯语是她教我的。」
「约旦人?」裴璃双眼一亮,「那她是不是穿黑袍蒙面纱?」好奇死了。
「没有。」唐书槐好笑地摇摇头。「婶婶是那种很叛逆的现代女性,才会一个人跑到意大利去念书,学习西方人的知识与生活习惯,除了肤色和五官,她跟一般西方人没什么两样。」
「酷!」裴璃赞叹。「那你是在意大利念书的啰?」
唐书槐颔首。「念到高中,我爸爸去世那年才回台湾,当时叔叔婶婶也陪我回去,暂时接管我爸爸留下来的公司,因为我们几个孩子都还没有能力接手。直到我退伍,可以接手公司之后,他们才回意大利,但一年后,他们就因车祸逝世了。」
裴璃想了一下,忽又兴致勃来了。「那我们到意大利去好了!」
「去意大利干嘛?」唐书槐语气平淡地道,但表情却透着掩不住的感伤。「虽然叔叔把房子留给我了,我也没有卖掉,但一直都借给婶婶的弟弟居住,替叔叔婶婶办完丧事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怕触景伤情?」裴璃了解地偎入他怀里,并环住他的腰,让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寂寞的。
「叔叔婶婶真的非常疼爱我,当年如果不是他们把我带离开台湾,我……」顿住,唐书槐也紧紧地圈抱住她,下颚抵在她头上,眼神哀伤。「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所有的爱都灌注在我身上,有时候我会觉得,他们更像是我的亲生父母……」
「我懂,我懂,就像我……」猛然断音,舌头硬拉回来,及时改口。「呃,我是说,我可以了解那种感觉,真的!」
唐书槐静了两秒,圈抱住她的双臂蓦然紧了紧,旋即松开她,扶起她的下巴,低眸俯视她,眼神是一种彷佛可以透视她的深沉,然后,他嘴角徐徐扬起,撩起一弯温柔的笑。
「好吧,我们就去看看!」
触景伤情固然令人感伤,但是,美好的记忆更需要时时去回味,那会带给人一种美好的心灵滋润。
真正的幸福,是历经再长久的时间也不会褪色的。
他了解她的心意,她希望他能感受到更多爱的浸润,无论是过去或现在的爱,所以才鼓励他回到过去,去回想一下他曾经获得多少深挚的爱,那份爱,将会在他心中保存到永远。
而她也明白他已意会到她的心意了,顿时,心头因他曾受过的委屈与痛苦,涌现一股酸楚的柔情。
「老公。」
「嗯?」
「我爱你。」头一回,裴璃将内心的情绪说出了口。
「我也爱妳。」唐书槐低喃,俯首,深深吻住她的唇。
无论是过去或是现在,始终都是有人深爱着他的,直到将来或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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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到巴黎就碰上连下好几天的雨,而当他们整理好行李打算要离开时,雨竟然就停了。
「闷啊!」望着晴空万里的天空,太阳高高挂,裴璃闷闷地咕哝。
唐书槐失笑,抚慰地亲亲她。「既然雨停了,我们就多留几天吧,大老远来到巴黎,起码要看看再走,嗯?」
终于,他们能够开始参观巴黎,艾菲尔铁塔、凯旋门、塞纳-马恩省河、香榭大道、凡尔赛宫、杜乐丽花园、红磨坊,他们就像一般观光客一样参观一般观光客会去的名胜古迹,因为,裴璃只是想看看巴黎到底是怎么个浪漫法而已。
但是,令人扫兴的是,在以上那些观光景点,几乎都看得到法国安全部队的士兵在那里来回巡逻。
「这边也有卫兵换岗表演吗?」裴璃喃喃道。
她就是爱说笑!
唐书槐好笑地瞥她一眼。「前两天新闻有报导,极端伊斯兰组织可能正在策画对欧洲发起新的恐怖攻击,尤其是在法国——因为最近法国制定了一项禁令,禁止在街头上戴头纱等典型的穆斯林装束,所以法国当局不得不提高安全警戒……」
裴璃惊奇地侧过脑袋来看他。「你也懂法文?」没想到老公这么厉害!
「完全不懂,不过……」唐书槐瞥向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美国观光客。「他们正在谈论这件事。」
「咦?真的?」裴璃立刻把耳朵歪过去倾听,片刻后……「难怪。」
「我在想……」唐书槐望着那位巡逻士兵,沉吟。「是不是我们应该早点离开比较好?」既然不安全,早点离开为妙。
「好。」裴璃不假思索地同意了,起码为了孩子,他们必须保重自己。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整理行李。」
整理行李花不了多少时间,然后,他们就到饭店附设的餐厅,打算享受一顿悠闲的晚餐之后,再去逛逛浪漫的巴黎之夜,翌日才搭中午的飞机到意大利。
因为他们只订得到翌日中午的机票,看来,想「逃命」的不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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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夜晚的巴黎比白天更有魅力,无论是通宵达旦的狂欢,或是追求心灵上的飨宴,不同要求的人,都可以在巴黎找到适合自己的夜生活。
裴璃和唐书槐两人对声色犬马的夜生活都没有兴趣,他们宁愿在塞纳-马恩省河畔找一家咖啡馆,相依相偎在临窗的座位,轻柔浪漫的抒情乐音飘荡在静谧的空气中,一边喝咖啡,一边欣赏月夜星空下的塞纳-马恩省河景致,时而几句亲昵的爱语,时而两人融为一体,悄悄地唇舌交缠。
在法国,在巴黎,亲吻就像呼吸一样正常。
不过,咖啡馆里的客人也不算多,二十几张小桌子,不到十张有人,而且全都是情侣、夫妻,只有一张桌子是两个中东男人,就坐在裴璃他们身后,他们正以阿拉伯语对谈,明知没有人听得懂,仍然小心翼翼地用细小的声音说话。
的确没有其它人听得懂,除了唐书槐。
「最后再确认一次行动步骤,阿拔斯,有问题现在还可以问,没问题的话,直到行动开始之前十五分钟,大家都不能再联络了!」
「我已经确认过好几次了!」
「第一次参与这种行动最容易出错,再确认一次!」
「好好好,再确认一次就再确认一次!」
然后,两人不再出声了,唐书槐却开始变脸色,由震骇到惊恐,再由惊恐到惶急……
「没问题,每个步骤我都仔细确认过了,绝对没问题!」
「好,那我们分开行动,单独一人比较不会引起警方的注意,记住,直到行动开始前十五分钟才可以联络,届时我们要确认是不是有谁被抓了,只要有一个人被抓,我们就得更改到地点B!」
之后,那两个中东人就离去了。
就在他们踏出咖啡馆的那一剎那,面青唇白的唐书槐也猛然揪起裴璃,急急忙忙到柜台付帐,慌慌张张地拉了她就走。
「我们今晚就离开巴黎!」
「耶?」裴璃张口结舌。「但……但你不是说订不到今晚的机票?」
「那……那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到机场去等!」
「为什么?」
「不要多问,听我的就是了!」
「可是……」
唐书槐定住脚步,回过身来,表情是一种强抑恐惧的生硬。「小璃,我从来没有勉强过妳什么,只这……这一回,请妳……什么都不要问……听我的就……就是了,可……可以吗?」
看他说着说着竟然喘起来了,裴璃十分吃惊,因为他已经有相当久一段时间没有发作过了。
「好好好,我什么都不问了,全都听你的,」她慌忙道。「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只是……」唐书槐愈来愈喘了。
「是是是,你没有生气……」裴璃一边应和他,一边忙着从他口袋里掏出气喘吸入剂来弄好,放到他嘴前。「来,先吸一口再说!」
唐书槐用力吸了一口,然后阖上眼,等待药效发挥作用。
片刻后,他睁开眼,无力的一笑。「放心,我没事。」
裴璃仔细端详他,见他已恢复正常呼吸了,这才挽着他的手臂,徐步地慢慢往前走。
「那我们走吧,回饭店去,不过,不要走太快。」她果真什么都不再问了,只是默默地陪他回饭店,所有的狐疑都搁在心里头纳闷不已。
他怎么了?
回到饭店房间后,唐书槐叫裴璃先去洗澡,待裴璃洗完出来,却发现唐书槐刚从外面回来。
「你去哪里?」
「我……去买报纸。」
法文报纸?
他看得懂吗?
买来的报纸又在哪里?
裴璃继续纳闷在心里,依旧不多问,待他洗好澡之后,两人一起上床,偎在他怀里,她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心跳始终平稳不下来,整个晚上,他一直辗转不安地难以入睡,甚至又发作了一次哮喘。
他究竟是怎么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得搭上离开法国的飞机之后,他才能够安心下来,那么,就等他们搭上飞机后,再来考虑如何「审问」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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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唐书槐就带着裴璃来到戴高乐机场的出境厅等候。
看他频频瞄手表,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裴璃委实担心他会不会又发作哮喘,又不知该如何安抚他,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为何不安。
考虑片刻后,她决定跟他聊聊意大利的事,也许能让他分心也说不定。
「呃,老公,你在意大利是住在哪……」但话才刚起头,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请问两位是美国来的唐先生和唐太太吗?」
两人愕然仰眸,眼前是两个西装笔挺的法国人,一个褐发,一个黑发,两人俱是眼神凌厉又犀利,表情之严酷更是令人心头发毛皮皮挫。
「是。」唐书槐疑惑的来回看他们。「请问你们……」
「我们是反恐情报处的人,请跟我们来一下!」话落,不由分说地硬把他们扯起来拉走。
什么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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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九点二十八分,有人打电话向警方通报,在七月十四日国庆前夕,也就是七月十三日夜晚,在开始施放烟火的同时,恐怖份子将在巴黎进行恐怖袭击,根据我们的追查,那通电话是在克里雍饭店外面的公用电话打出去的,从道路监视器的录像,我们又发现在昨晚九点二十八分前后,只有唐先生曾使用过那支公用电话……」
他在说什么?
电视新闻报导时间?
还是现在是在拍戏,而他们是硬被拉来凑数的临时演员?
裴璃满头雾水地看着那个褐发的男人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大串——而且是用那种腔调很重的英文,她转头想问问唐书槐知不知道那男人在说什么,却见他一脸强作的镇定,额上冷汗直冒。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唐先生,」褐发男人双眸危险地瞇了起来。「请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既然你通报我们了,就是好意要警告我们,那么,何不大方一点,告诉我们你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让我们去查得更详尽一点?」
「我说了,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唐书槐的镇定愈来愈勉强了,但他依然非常坚持。
「唐先生……」
一再问不到答案,褐发男人的表情狰狞起来了,很明显的打算要来上一段精釆的「严刑逼供」了。
但很可惜,他还没机会冒出恶魔角来炫耀一下,就被一旁的黑发男人硬扯到一旁去低声细语了几句,褐发男人皱起了眉头,一脸不赞同的表情,于是黑发男人又说了好几句,终于,褐发男人点了头。
「唐先生,或许你需要一点时间考虑考虑,」黑发男人说。「那我们就先离开一下,让你好好想想吧!」
「我想……」褐发男人沉吟一下。「一个钟头应该够了吧?」
于是,两个男人离开了,留下唐书槐和裴璃在这间四面都是墙的侦讯室里大眼瞪小眼,好半晌后,终于,裴璃忍不住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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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认为他会说吗?」
「当然,你没注意到吗?他老婆一脸莫名其妙,应该是完全不知情的,所以用不着我们费神去审问,他老婆自然会替我们问出实情来的。」
「他们是台湾人,要是他们用中文交谈怎么办?」
「所以,我早就叫人找来一位中文翻译了!」
「好,那我们就去听听看,他老婆的『审讯』功夫是不是比我们厉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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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
一脸痛苦的挣扎了好半天后,唐书槐终于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会陷入这种窘境都是他的错,她有权利知道实情。
虽然,不知道后果会如何。
「我……」临开口的这一剎那,他还是又犹豫了一会儿。「从很小的时候,就偶尔会听到一些奇怪的说话声,说奇怪,是因为我明明听到了那人说话,但偏偏那人根本没有开口说话……」
「呃?」月复语?
「我就是在那种状况下得知我爸爸有外遇的。」唐书槐苦笑。
「耶?」他爸爸会月复语?
「我叔叔带我到意大利之后,我听到的那种奇怪的说话声也愈来愈多了,原本只是能听到单独一个人的说话声,后来却逐渐能同时听到好多人的说话声,譬如在学校,明明只有老师一个人在教课,我却可以听到所有同学们都在说话……」
「……」这太诡异了,不可能他认识的人都会月复语吧?
「妳知道那种感觉有多可怕吗?无论何时,无论在哪里,在学校、走在路上,随时随地都可以听到四面八方传来一大堆人嘈杂的说话声,明明没有人说话,或只有几个人在说话的……」唐书槐抱着脑袋,回想起当年,依然觉得痛苦不堪。「我觉得我可能是疯了!」
可能?
那明明就是疯了好不好!
八成是他在精神上承受不住家人对他的同声指责,以至于出现这种异常现象,没办法,他在精神上是比较脆弱一点……
呃,好吧,是很脆弱。
「老公……」幸好,现在已经治好了。
「叔叔也很替我担心,就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我是精神分裂的幻听,但治疗了一年多,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我听到的声音更多了……」脑袋在双臂中柔摇着,彷佛想抹去那时的痛苦记忆。「最后,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人家真的在跟我说话的声音,哪些是我幻听的声音了!」
「老公……」裴璃看得心痛,忙将他揽在怀里安抚。「嘘,嘘,没事了,没事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对吧?我们应该活在当下,没有必要再去回顾过去的痛苦了,那没有任何意义,对吧,对吧?」
对,那一切都过去了!
一如以往,裴璃总是能带给他精神上最需要的助力,无论是生活上的活力,或是对抗痛苦回忆的精神力。
于是,唐书槐离开她的怀抱,深深吸了口气,振起精神,再继续往下述说。
「然后,当我开始『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影像时,医生就建议叔叔让我住院治疗,叔叔愤怒的拒绝了,他不想让他唯一的孩子被送进精神病院里去,于是辗转打听到德国有一位十分权威的心理医生,立刻带我去找那位医生,希望能得到不同的诊断或治疗方式,而那位斯得曼医生也果然诊断出我的真正毛病了……」
真正的毛病?
不是精神分裂吗?
「是什么?」裴璃急急月兑口问。
「是……」唐书槐又迟疑了好半晌后,才自暴自弃似的叹了口气。「妳听过读心术吗?」
读心术?
「咦?」现在又是说到哪里去了?
「就是可以接收到他人的思想波。」唐书槐不情不愿的解释。「那就是我所听到的声音,不是用嘴巴说出来的话,而是人家心里面所想的话——也就是在我周遭旁人的思想,所以我才会听到那么多的说话声,一般人除非是睡着,否则清醒的时候,就算不说话,心里多少也会想些什么的……」
「……」老天,这已经完全月兑离她所能理解的范畴了好不好,她还宁愿他是精神分裂,至少那一听就懂。
唐书槐看着她,皱了皱眉。「这……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比较好,按照斯得曼医生的说法,就是除了五种以生理作用为基础的感官之外,我们人类还有第六种不同于有形感官的无形感官为沟通管道,就像无线电波一样,可以接受到一般人接收不到的讯息……」
「好好好,算我懂了,算我懂了!」愈听头愈痛,裴璃声吟着。「就是所谓的第六感,对不对?」
好,这种「名词」她能接受,毕竟也不是头一次听见,听说大陆那边头上顶着这种「名词」的人多得是,连叶剑英、江泽民身边也跟随着一些特异功能的人担任保健、保安或是读心术等工作,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居然是她认识的人,而且还是跟她最亲密的老公拥有这种「名词」,这个……
请原谅她需要一点消化的时间。
「外国人是把它归类于超心理学。」
「更简单的说法就是……」裴璃喃喃道。「心灵感应。」
「那也是另一种名词。」唐书槐顿了顿。「但就算斯得曼医生诊断出我是有读心术,那又怎样?那是没办法治疗的,虽然他也说过随着年岁渐长,我应该逐渐能够控制那种能力,可是当时我已经受不了了,我甚至尝试要……」
「怎样?」裴璃狐疑地问。
两眼飘开,「自……自杀……」唐书槐嗫嚅道。
裴璃倒怞一口冷气,「老公!」失声惊叫,立刻吓出一头湿淋淋的冷汗来。
「那年我才十二岁,要等到能够控制那种能力不晓得还要多久,为免我一直处于精神崩溃的状态下挣扎不出来,搞不好我会因此而真的发疯了,斯得曼医生决定用催眠暗示来封印住我那种能力,」唐书槐用一种感恩的语气说。
「终于,我再也听不到那些我不应该听到的声音了!」
幸好!幸好!
裴璃也松了一口气,但转个眼,她又觉得不对。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现在还要提起那件事呢?
「我一直很庆幸能够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唐书槐低喃。「直到那天,妳要离开我的那一天……」
「咦咦咦?你……你知道?」裴璃万分意外的惊呼。
「也许妳没注意到,就算只是回去拿个东西,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我一定是找妳,那已经变成我的习惯了。」唐书槐紧紧握住她的手。
「那天也是,我回家后就先找妳,却只找到妳留下来的离婚证书和护照机票,虽然非常震惊,但我也知道妳一定会再回来拿护照机票,所以决定装作不知道,先设法把妳留下来再说……」
「难怪那回你的哮喘会发作得那么严重,」裴璃恍然大悟地反握住他。「还住院了!」原来他早就知道她要离开他了。
「我知道不能直接问妳为什么要离开我——妳会认为我不够在意妳,可是我也不能让妳真的离开我,因此,我只能……」唐书槐无奈地叹了口气。「请斯得曼医生替我解开催眠禁制,恢复我读心的能力……」
「可是你为了那种能力差点自杀耶!」裴璃愤怒地尖叫。
不是差点自杀,是自杀没成功。
不过他不敢「纠正」她的说法,免得她当下就忍不住先亲手描死他,再追究其它问题。
「我知道,但……」唐书槐苦笑。「我真的不能失去妳!」
裴璃说不出话来了,是感动,也是愤怒。
不敢直接问她理由,只好冒着精神再度崩溃的危险去恢复读心的能力,只为了留住她。
不够在意她?
他根本就是在冒生命危险了,谁敢说他不在意她!
即使如此,他怎能为了她冒这种险,要是真出了什么差错,她怎么办?女儿又该怎么办?
他真的是没脑筋的大白痴!
「对不起,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唐书槐低声下气的祈求她的谅解。
狗屁!
「无论如何,」裴璃怒吼。「你都不应该……」不对,这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应该是……
她硬吞回怒气。「好吧,好吧,我能理解你这么做的理由,可是我不想在往后的每一天,都要担心你是不是又要精神崩溃了,」这才是眼前最重要的问题。「所以,我要你再去找那个什么曼的医生,叫他再把你的能力封印起来!」
不怕他看穿她的心思,就怕他精神暴走,一时兴起,又想去找死神玩俄罗斯轮盘了!
「这……」唐书槐满眼为难,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当斯得曼医生替我解除封印的时候就警告过我了,当年我还小,要向我下催眠暗示很简单,但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有成年人的意志力,想要再用催眠暗示来下禁制就……」咽了口唾沫,真怕她又生气了。「不太可能了……」
「耶?没办法了?」裴璃张牙舞爪,咆哮。
就知道她会生气!
唐书槐瑟缩一下,「不过,当年他说得也没错,」忙道。「这种能力能够随着年岁增长而逐渐有办法控制它,我现在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这种能力了,当我想『听』的时候才『听』得到,我不想『听』的时候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这么好,有开关啦?
「真的?」裴璃不放心地寻求确认。「不会再出现那种会让你精神崩溃的情形了?」
「再也不会了!」唐书槐肯定的颔首。
「你确定?」
「我保证!」
「那就好。」裴璃这才挥去一头冷汗,安下心来。「那今天又是怎样了?」
「记得吗?昨晚我们在咖啡馆的时候,我们后面桌位是两个阿拉伯人,我就是从他们那里『听』到他们计划要在国庆节前一晚进行恐怖攻击的……」
「难怪你会突然那么急着要离开法国。」
「可是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离开,总得警告他们一下……」
「结果好心被狗咬,反而被法国人当作可疑人物抓来审问!」裴璃恨恨道。
「对不起,小璃,都是我不好,让妳受委屈了。」唐书槐满眼歉疚地瞅她。
「狗屁啦,你不好!」裴璃不耐烦地挥挥手。「明明是他们种族歧视,忘恩负义,可恶,就算原来想帮他们的,现在也没兴趣帮了,看他们比真正的恐怖份子还像恐怖份子咧!」
「最重要的是……」唐书槐轻声道。「斯得曼医生说过,最好不要让人家知道我有这种能力,否则会为我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的。」
「我同意,这种事你知我知就好!」裴璃也压低了声音。「想要请你帮忙的人就不用说了,一般人绝对不喜欢随随便便就被人家看穿心思,尤其是那种有很多秘密的人……」
「我也不想知道人家的秘密,那是一种既可怕又沉重的负担,说不定还会带来危险呢!」唐书槐咕哝。「所以,真有必要的时候我才会去『听』,一般时候,我都会封锁住自己的能力不去『听』的。」
「等等,那如果是外国人!就是讲那种你不懂的语言的外国人,那你就算接收到人家的想法了,也还是不懂人家在想什么啰?」裴璃好奇地问。
「不对。」唐书槐叹道。
「哪里不对了?」裴璃不服气地再问。
「我接收到的是思想波,不是语言波,」唐书槐更耐心地详细解释。「应该说是我的脑子接收到思想波,经过解读后,再以我所能理解的方式表达出来,就变成我所『听』到的声音了,所以,无论对方是哪一国人,我『听』到的一定是中文,懂吗?」
谁会懂啊!
「不懂!」
「好吧,那我举例来说,国语说:你好吗?台语说:哩贺某?语言不同,但意思是一样的,也就是说,那句话不管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它的意思都是一样的,因此,它的思想波也都是一样的,这跟语言是无关的,这么说,妳总该懂了吧?」
好像有一点暸了,但又不是很瞭……
「算了,就算我懂了好了,」裴璃喃喃道。「反正就是说,对你那种读心能力来讲,没有语言上的问题就是了!」
「也可以这么说。」唐书槐颔首。
不然还能怎么说?
「不管怎样,」裴璃不耐烦地摆摆手。「等一下就由我来应付,最多告诉他们说是昨天晚上,从那两个在咖啡馆里的阿拉伯人那里听到的,那也是实话——只是那个『听』和这个听不一样而已,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去追查吧!」
「小璃,」唐书槐感激地圈拥住她。「谢谢妳的谅解,我一直好担心妳知道实情之后会……」
「离开你?」裴璃不以为然地翻了一下眼。「我又不怕被你看透我的心思!」
「不,我是说,在那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妳为什么要离开我,但我真的不是不在意妳,」唐书槐吶吶道。「而是……」
「好好好,我知道了!」裴璃了解了。「我想,也许是我那种想法太偏执了,有的时候,事情真的必须要说出来才有办法沟通,毕竟,每个人的个性不同,生长环境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我在意的事,也许你不在意,勉强你一定要明白我的思考方式,这也是没道理的。」
「小璃……」唐书槐拥紧了她,唇瓣贴在她额际呢喃。「我真的好爱妳!」
「我也爱你!」裴璃也抱紧了他的腰,满足的贴在他胸前叹息。
即使不使用读心术,他就不知道她到底在意什么,但是,他冒险回到过去的噩梦,只为了要留下她,这种在意,远比那种在意,更真实、更令人感动、更教人揪心。
现在,她可以大声的说了:她,是他心中的onlyone!
@@@
「你相信吗?」
「我不知道。」
「那么?」
「试试看!」
「我也这么想。」
怀着半信半疑的心,两个法国男人先后走出侦讯室隔壁的小房间。
「如果是真的呢?」
「就请他帮忙啊!」
「他愿意吗?」
「……」
总之,先求证再说。
于是,两个法国男人一同进入侦讯室里,然后,两个人都不说话,盯着唐书槐看。
只是默默地裴璃不禁狐疑地瞪回去,不解他们这样看着他们,又不吭半声,到底是想干什么,唐书槐更是狐疑,因为他们盯住的目标是他,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听」了一下,不到三秒就惊跳起来,满面骇异之色。
「你们怎会知道?」
一听唐书槐这么说,那两个男人也十分吃惊。
「上帝,是真的!」
「怎么了?」裴璃忙问。
「他们知道了!」唐书槐愤怒地说,反过去盯住他们目不转睛。「他们知道我的能力了!」
「耶?怎会?」裴璃错愕地傻了眼。
「这房间里有窃听设备!」唐书槐忿忿道。
「好狡猾!」裴璃更是愤慨。「还有你,你更是白痴,刚刚他们离开前,你为什么不『听』看看他们想耍什么诡计?」
「我说过,除非必要,否则我都会封锁住自己的能力的。」唐书槐委屈的为自己辩驳。「要是不小心听到别人的秘密是很讨厌的,想忘也忘不掉,那真的是很沉重的负担呀!」
「被抓到这里来,就是必要的时候了,你懂不懂啊?」裴璃没好气的说。
「现在我懂了!」唐书槐叹道。
现在懂有什么屁用,都已经被他们知道了!
「你是大笨蛋!」裴璃臭骂,再瞥向那两个法国人,眼神鄙夷。「而他们是奸诈、下流、无耻、龌龊的大混蛋!」
那两个法国男人相觑一眼,苦笑。
「我们也是不得已的呀!」黑发男人喃喃道,迟疑一下。「呃,很抱歉我们先前的无礼,但请替我们想一下,就是后天了,届时不知将会造成多大的伤亡,我们能不着急吗?在情急之下,自然没办法顾虑太多态度上的问题了,所以……呃,总之,真的很抱歉,请原谅。」
话说得低声下气又合情合理、换了是他们,大概也会这么做,唐书槐与裴璃不由得沉默了。
见状,褐发男人推推黑发男人,于是,黑发男人清清喉咙,又开口了。
「我是皮耶,他是莱昂,我们……」又咳了咳。「呃,想请唐先生帮忙,可以吗?」
如果对方跟先前一样霸道蛮横又不讲理,裴璃就没什么好迟疑的了,张口就可以扫出一道龙卷风,把他们的请求卷到天涯海角去,保证这辈子都找不回来了,但偏偏他们是这么的低声下气,又是为了救人命……
犹豫的目光朝唐书槐瞄去,后者叹了口气,拉出苦笑,裴璃顿时明白,他也不愿意,可是也拒绝不了。
她深思片刻。
「好,我老公可以帮忙,但有条件。」
「请说。」
「我老公的秘密,你们不能说出去。」
「这……」皮耶为难地瞥一下莱昂。「有一位中文翻译,他已经知道了。」
可恶!
裴璃咬咬牙。「那就除了你们三个之外,不能有第四个人知道!」
皮耶又与莱昂相对一眼,同时点头。
「可以,没问题。」
裴璃满意的颔首,挽起唐书槐的手臂。
「好吧,那你们是要我老公帮什么忙呢?」
「先请问,唐先生知不知道那两个阿拉伯人的名字呢?」
@@@
塔拉勒,这是咖啡馆那两个阿拉伯人其中之一的名字,只有名字,没有姓。
不过,毕竟是情报处的人,仅仅靠着这个名字,皮耶和莱昂也很快就找到了那个人,然后,莱昂在侦讯室里审问塔拉勒,隔着双面镜的另一间房里,皮耶和裴璃陪着唐书槐倾听从审讯室里传过来的对话。
同时,唐书槐也专注的盯住塔拉勒,他面前有一支麦克风,随时可以把从塔拉勒那里「听」到的讯息传送到莱昂的耳机去,好让莱昂藉此决定该如何审问。
「你到巴黎来做什么?」莱昂问。
「观光。」塔拉勒回答。
"奉真主之名,来给你们教训的!"
莱昂起身,缓缓走到塔拉勒身后。「要待多久?」
塔拉勒也很镇定。「预计一个星期。」
"直至看到你们得到报应!"
莱昂双手搭在塔拉勒的椅背上。「只有你一个人吗?」
塔拉勒耸耸肩。「不然呢?你要介绍女人给我吗?」
"阿拉的子民多的是,你抓也抓不完,不过,这次只要有我们十七个人就够你们受的了!"
莱昂倾身。「有带任何违禁品吗?」
塔拉勒嗤之以鼻的一笑。「当然没有。」
"还用得着带进来吗?在你们这里就可以买到了!"
莱昂双眸掠过一抹惊怒。「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把你抓来?」
塔拉勒冷笑。「种族歧视?」
"不会是阿都拉出卖我吧?"
莱昂睁了睁眼,笑了。「当然是有人密告,说你要在这里制造恐怖攻击!」
塔拉勒脸色骤变。「你搞错人了!」
"可悲,一定是阿都拉,不然就是穆沙里,我就跟阿齐兹说不要让他们两个参加,不然他们一定会借机报复我娶了拉妮雅,阿齐兹偏不听……可恶,可恶,阿拉唾弃他们!"
听到这里,皮耶双眼一亮,面闪喜色。「太好了,又可以揪出三个人了!」话落,人已经跑出去了。
裴璃和唐书槐相对一眼,还真的很快呢!
由一个套出三个,再由那三个套出另外五个,又由五个套出六个,最后,在时限之前,皮耶他们抓到了十五个人,只剩下两个不知是谁。
「幸好只剩下两个人了,不然十七个人一起造成的灾难不知会有多大呢!」
但出乎意料之外的,也许是因为剩下的那两个人察觉到整个行动出问题了,因此原定的攻击并没有按照计划进行。
没有恐怖攻击,也没有任何伤亡。
「谢谢两位,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们!」皮耶千恩万谢。
「这是送给两位的谢礼,」莱昂笑吟吟地递出两份法国公民证。「这么一来,两位要在欧洲旅游就方便多了。」
"以后要是想再请他们帮忙,就不必浪费签证的时间,可以直接赶来了!"
听他嘴里说一套,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套,唐书槐不禁啼笑皆非。「这……实在不需要……」
「这是谢礼,不收不行!」
「可是,我不……」
结果,当唐书槐和裴璃搭上往意大利的飞机时,身上多带了一项东西,一项没必要的垃圾。
法国公民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