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可以在任何一站下车,可是他们没有,依旧跟著摇摇晃晃的公车往前行。
乘客上车又下车,无论年轻或老弱妇孺,来来又去去,他们还是坐在最角落的座椅内。
若隽心情轻快地笑著,俊美的睑庞吸引了全公车乘客痴迷的眼光,他自觉到这点,不时对全车乘客抛去性感风流的笑眼。
在他大抛媚眼的当儿,昭绒则是臭著一张脸,无论是谁不含蓄地上下打量她,就抛去一个杀人的白眼。
即使她没有超能力,也知道他们眼光里的含义是什麽,他们在想,为什麽一个高大挺拔、玉树临风的大帅哥会看上她这个不够女人味的女人!
她一双英气飞扬的浓眉攒得好紧,心里很不爽很不爽,但是那个可恶的家伙干嘛要一直握住她的手?他的右手温暖有力地包覆著她的左手,握得好紧,还一直不放。
握到她脸颊上的飞霞始终散不去,胸口的蚤动怦然不绝……她觉得晕眩,又喘不过气来,可是更危险的是,她竟然想笑又想哭。
该死的,她应该对他大发脾气才对,而不是傻傻地坐在这里被他握著手,因为他的笑容而眩目,为他的温柔而悸动。
「我们……到底要坐到哪里?」她终於闷闷开口。
「我刚刚注意了一下,这辆公车好像是开往淡水的。」若隽低头看著她笑。
「淡、水?」她被口水呛到。
「怎麽?你不喜欢淡水?」他眼底笑意荡漾。
「我不是不喜欢淡水,而是……」昭绒的理智终於又回来了,深吸一口气道:「狄先生,我觉得这样很不好。」
「叫我若隽。」
「狄先生。」她加强语气,明亮的凤眼绽放坚定光芒。「我不知道我们俩为什麽会陷入这样奇怪的关系里的,但是我想要跟你说清楚,我不想成为你最新花名册上的对象。」
他的眼神有一丝异样的光亮,「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我花名册上的一员。」
昭绒的心一痛,听到这样的答案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她鼻头奇怪地泛酸起来,清了清突然沙哑的喉咙道:「那就请你不要再跟我玩游戏了,我……我是个很平凡无味的人,不懂得你们这种有钱人找乐子的方式,我也不想参与其中。」
「对你,我从来没有抱著玩乐的心态。」若隽深深地凝视著她,笑容消失了。
「那麽你要告诉我,你对我……是真心的吗?」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不由得屏住呼吸。
他的眼神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哀伤和失落。
「如果我可以的话,但是我不能。」他苦涩地微笑。
他的未来早已决定好了,尤其是身边的妻子位置,只能有朱德玉。
也就是因为这样,今天,他试图忘掉所有的理智和现实,想要尽情地跟随著自己的心和感觉去走……
能够在她身边,看著她,感觉到她,对他而言就是一种莫大的快乐。
其他的,他无法考虑那麽多,因为可以预见的,是撕心裂肺的失去……
昭绒僵住了,背脊窜过一阵尖锐刺痛的寒冷。
「那麽你到底在做什麽?」她想哭,却死命强忍住。
不、许、哭!
哭是懦夫的表现,哭只会让人家更瞧不起,尤其她才不要为一个大浑球掉眼泪。
「我只是……」若隽-痖地开口,「我只是……想再看到你。」
这句话比千言万语还要教她心悸又心痛。
「你已经看到了,够了!」她猛然站了起来,秀气的脸蛋布满寒霜。「我要下车。」
「昭绒——」
「我、要、下、车!」她一个字一个字,咬牙断然道。
若隽沉默下来,片刻才再开口,声音里著一丝恳求。「你可以陪我搭完这趟公车吗?只要坐到目的地就好……请你。」
「不要!」她硬下心肠拒绝。
「只要今天,只要陪我一会儿……」
「我说『我不要』!」她大叫。
公车上的人们都好奇而紧张地盯著他们——
若隽的眼神柔和而悲哀,在沉默了片刻後,点了点头,高大的身躯缓缓离开座椅。
他们在公车停靠到站牌的时候下车,昭绒率先冲下车後,便头也不回地往来时方向狂奔。
他静静地望著她迅速奔离的背影,眼底的忧伤凝聚得更深、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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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痛不已的昭绒冲到季少江家,恶霸地将他「绑架」了出来。
「陪我喝酒!」
「什、什麽?」
在「Forever」里,昭绒灌了一口冰啤酒,因为喝得太急太快,不小心呛到了气管。
「你喝慢一点啦!」季少江吓了一跳,连忙拍著她的背。「你不是不喝酒的吗?今天到底怎麽了?」
「少废话,」她凶巴巴地吼道,边咳边抹去嘴边流出的啤酒苦汁液。「难喝死了……嘿!酒保,你们这里有没有好喝一点的酒?」
「呃,调酒如何?」酒保有一丝小心地问。
「随便,好喝一点的就行了,我不要酸的,也不要苦的,我要甜的!甜的!」她大发脾气,将啤酒杯塞还给酒保。
幸好现在客人不多,否则难保他们不会被人家扔出去。
季少江坐在她身边,忍不住将高脚椅悄悄挪离她远一点。
昭绒却不放过他,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说!你们男人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麽?」
「我们男人……」他吞了吞口水。
「对,就是你们男人,脑袋里装的到底是大便还是稻草?一个个都像黑罗刹给袁霸天的黑心肝一样,没半点真心!」
「你讲的是周星驰演的『济公』里的袁霸天吗?」季少江备受侮辱,「我们才没有那麽坏咧!」
「不要说没有,那为什麽你还不娶你女朋友?还常常在一三五晚上跟死党去喝酒,二四六跟同事打电动?」昭绒把他抓得更紧,恶狠狠地道:「你们到底把我们女人当成什麽了?高兴的时候哄两句,不高兴的时候就丢在一边,你以为我们女人不会受伤吗?心是铁打的吗?」
「昭绒,惨了!你变得跟她们女人一样了!」季少江惨叫道。
作梦也不敢相信他最欣赏的,洒月兑得像个男人的死党居然也变成那一窝扭扭捏捏伤春悲秋要死要活的女人中的一个。
「我本来就是女人!」她将一杯长岛冰茶抢过来一饮而尽,用力地咽下满腔的泪水。「别以为女人爱为你们伤心?还不都是因为你们的没良心,混蛋!」
「昭绒,我觉得你喝醉了。」季少江提心吊胆的说。
原来昭绒以前不喝酒,说是会过敏,其实是她只要一沾到酒就会发酒疯。
糟糕了,这下子怎麽办?
「我没有醉,我只是瞎了狗眼。」昭绒粗鲁地挥了一下手,差点劈中季少江的脑袋。
「那那那……那我可不可以先回家?」他缩到角落发抖。
「回家干嘛?现在才七点,你那麽早回家干嘛?」
「我、我回去跟我女朋友求婚。」他抖得跟什麽似的。
呜,亏他以前还私心倾慕昭绒,拿爱吃醋的女朋友跟昭绒比,可是现在看看,还是爱撒娇的女朋友比较适合他。
如果是跟昭绒的话,恐怕没三天就被她失手捶死了。
昭绒怔了怔,随即放声大笑,猛拍他的肩膀。「好!干得好,就是该这样,要好好珍惜身边的女人,既然你都这麽说了,那你就回去吧。」
「那你呢?」季少江总算良心未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关心了一句。
「我吗?」她眨了眨眼,甩甩渐感晕眩沉重的脑袋,打了个酒隔。「我不知道耶,我可能要在这里喝酒喝死吧,哈哈哈!再来一杯!」
季少江犹豫了一下,就在这时,一只大手越过他揽住了醉得东倒西歪的昭绒。
「我会照顾她的。」若隽语气严肃,眼神温柔地道。
他从和她下了公车,就一直默默地跟在她身後,心疼地看著她把自己灌醉,心痛地听著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啊,是你!」季少江眼底闪过一抹如释重负。
「我会照顾她,你先走吧。」他温柔地扶起还在恬空酒杯的昭绒。
「我的酒呢?酒拿来,」她开始拍桌子,试图挣开他的怀抱。「你是谁啊?干嘛抓住我?我要喝酒——」
若隽怜惜又心疼地盯著她,皱眉道:「你喝太多了,走,我带你回家。」
「我不要回家!」昭绒拚命眨巴著迷蒙又叠影严重的眼睛。「你……你是谁啊?」
他好气又好笑,最後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对酒保道:「帐单寄到ROSE饭店,谢谢。」
「呃,啊,好。」酒保也看呆了。
「放开我啦——」
昭绒还在挥舞双手挣扎,直到被他抱出「Forever」大门外,清冷的晚风一吹,她陡然清醒了三分,停止了嚷嚷,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昭绒。」她的眼泪霎时烫疼了他的胸口,他-痖地低喊了一声。
她震了下,闻声缓缓望向他,小手颤抖地攀附住他的颈项,眨眨泪眼。
「我一定是喝醉了,因为我看到你了。」她的嘴唇浮起一朵颤抖的笑。「怎麽会呢?」
「你没有醉,我真的在你身边。」他沙哑的轻语,目光满是痛楚。「不要哭了。」
「我在哭吗?」昭绒迷惑地模了模自己的脸庞,这才发现冰凉湿意沾手。「我真的在哭,可是我为什麽要哭呢?是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吗?哈!真像八点档里的烂台词。」
「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他低声道。
「我想吐——」她胃底一阵翻搅,脸色顿时变青了。「对不起,也许你应该把我放下……呕!」
来不及了,她胃底的酸苦涌上喉头,吐了他一身。
性好洁净的若隽竟然一点也不以为意,反而心疼地将她拥得更紧,急急地问道:「你还好吗?很不舒服吗?没关系,把胃里的酒都吐出来就没事了。」
「你的衬衫脏掉了。」她愧疚地看著他的丝质白衬衫,上面都是她的呕吐物,「对不起……」
「没关系,先回我的住处再说。你需要休息一下,喝杯温开水。」若隽小心翼翼地将她带进轿车里,顾不得湿黏又酒臭熏天的衣衫,急忙回到驾驶座开车。
他不忘动作轻柔地替酒意翻腾、小脸赤红又痛苦的她系好安全带,取出毯子细细替她盖好,这才发动车子踩下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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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她抱回他位於ROSE饭店的套房里,他先将她放在柔软的大床上,确定她安好无恙後,才进浴室匆匆换过衣服。
一向爱乾净的他此刻根本没想到该好好洗去这一身酒味和黏腻感,因为他担心她会不会醉到自床上滚下来。
穿著雪白纯棉的休闲服,他缓缓地在床沿坐下,伸手轻抚她冰凉汗湿的额头。
「你还好吗?要不要喝杯水?」他温和地问道。
昭绒勉强睁开一边眼睛,酒意依旧迷蒙,而且头还是很痛。「宿醉不是喝醉酒隔天的事吗?」
原本一脸焦急关切的若隽倏地一怔,随即忍不住失笑了。「你的体质异於常人吧。」
「我认识你吗?你看起来好眼熟……」她柔了柔眼睛,有气无力的甩了甩头,随即低呼:「对,我认识你,你是那个害我伤心到快断气的人。」
「别这麽做,你的头会痛得更厉害的。」若隽连忙警告制止她摇头,可是哪还来得及?
「该死的!我的头好像快掉下来了……」她的脸揪得跟包子没两样。
「你先休息一下,我倒杯水给你。」说完他就要起身,却被她拉住。
「可不可以不要走?」她仰视著他,脸上神情脆弱可怜。「我知道这只是幻觉,其实你是假的,你根本没有在我面前,可是我还是想要留住这一刻的幻影,就算是假的也好。」
若隽整个人一震,轻轻地抚模著她汗湿的额头,温柔地微笑了。
「好,我陪你。」他心湖里漾动著深深的怜惜,低声问:「不生我的气了吗?」
「我不想要理你。」她痴痴地望著他,迷惘又痛楚地道:「可是我不知道现在事情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告诉我,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一切都是梦,好不好?等到我醒了,梦也会醒,我的人生就会回到正常轨道上……」
他眸光忧伤迷离,喉头紧缩。「我真的带给你这麽大的伤痛吗?」
「不,你给我的远远不止是那个……」她酒後吐真言,哽咽道!!「就是因为你对我那麽好、那麽温柔,你让我觉得自己可以也是美丽的,幸福的……而且我居然会因为你的笑而笑,因为你难过而难过,好奇怪,为什麽会这样?」
「傻瓜。」他心头深深悸动著,因她的告白而狂喜,却也因为现实的残酷而黯然。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英气的眉毛,还有她柔细的鬓边……朱德玉就在隔壁的总统套房等待著他,但是他却怎麽也无法舍得下昭绒,甚至无法放开自己的手。
「不要再骂我傻瓜了……」她顿了顿,苦涩地道:「不过你说得对,我如果不傻的话,又怎麽会把你跟我很想念的一个人联想在一起?又怎麽会莫名其妙就喜欢上你这个霸道又可恶的男人?」
她很想念的一个人……是谁?
若隽心底醋意大作,大手缩了回去。「我不是任何人的影子,我也不要你将我误认成别人。」
「喜欢上你果然是错的,瞧!你就是这麽恶劣又霸道。」她指著他的鼻头,忍不住又打了个酒隔,晕眩感袭上脑门。
他当然听清楚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可是在欣喜若狂的同时还是忍不住懊恼。
「什麽叫作喜欢上我果然是错的?」他气愤地皱起浓眉。
她睁大眼睛望著他,怯怯地问:「你……又生我的气了吗?」
「对!」他忿忿然地低下头,攫住了她的樱唇——
激情和怒火,缠绵伴随著绝望,在这个吃里乍然爆炸了开来。
这样的一个夜晚,越深越美,越销魂……用尽了所有的温柔与焰火,期盼留得住永恒的温存与挚爱。
但是,他们只有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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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浑身酸痛又头疼欲裂的昭绒终於睡醒了。
昨天晚上发生的点点滴滴,几乎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全想起了,她的脸颊酡红似火烧,可是还来不及害羞,宿醉就先抓住了她。
「噢,我的头……」她才略微动了一下,脑袋就像要裂开成两半一样。「痛痛痛……」
喘气休息了快十分钟,她才逐渐抓到诀窍,慢慢地,一次一寸的移动,渐渐将自己的身子撑坐起来。
可是双腿间令人羞窘又怦然的酸痛疼楚感则选择在她坐起的那一刹那袭击而来。
「要命了。」她脸红到头顶都快冒烟了,不敢回想昨晚的极致缠绵,可是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片段却自动跑进她脑袋里。「不准想!不准再想了!」
她昨晚真的跟他……那个了。
见鬼了,她怎麽会突然变得那麽大胆?她依稀记得自己也疯了般动手剥掉他的衣服,露出他结实健美的八块肌……
「甘、昭、绒,够了!不可以再想了!」她急忙捂住滚烫双颊,用力摇头想甩掉羞煞人的思绪,没想到这是大大失策,脑袋瓜像有几百组打铁工人在里头叮叮咚咚敲得好不快乐。「噢……痛死了……」
她捧著沉重剧痛得像有万斤重的脑袋,好半晌才略微恢复平静,她这才发现床上只有她自己一个。
他呢?
她不知道该失望还是松口气,因为当她慢动作地下床穿好衣服後,慢吞吞地扶著墙壁走出去一看,约莫二十坪大的豪华顶级套房里静悄悄的。
他不在这里,这样她就避免了尴尬,以及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场面。可是他不在,她又觉得有股怅然若失的心痛,就好像被他遗弃了一般。
对他来说,这只是一夜吧?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想潇洒一点一笑释之,可是硬挤出的笑意刚浮上唇边,又立刻消散无踪。
「这没什麽,真的。只不过是你情我愿、男欢女爱,没有谁该负责的问题。」昭绒自言自语,拚命拚命地告诉、安慰自己。「昨天晚上我们都很快乐,这样就够了,对不对?」
没有承诺也好,反正她也不想要他的承诺,她从来就没打算要跟他天长地久,也不认为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感觉和情愫会有结果。
既然如此,那为什麽她还是觉得心底隐隐约约蚤动著、期盼著,希望能够在这一刻见到他打开房门,捧著最爱的玫瑰花向她走来呢?
她需要冲个冷水澡,让脑袋清醒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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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对自己说了几千次几万次,和他欢爱一夜不表示就得到了他的爱情和承诺,但是当她在冻死人的冷水柱下冲了半个小时,冲到她都怏脑溢血了,她的脸颊还是红的,胸口还是怦怦然狂跳个不停,希冀与期待仍然在体内不断发酵。
昭绒终於走出浴室,全身神清气爽,宿醉总算被冷水澡驱逐得七七八八,她恢复清楚的脑袋最後作了一个重大决定。
「去找他把话讲清楚,要杀要剐也要给个痛快。」她喃喃自语,决心在燃烧。「无论如何,这种暧昧不明的情况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要嘛就是在一起,要嘛就是分开,永不相见。对,就是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大门跨了出去,然而看著眼前长得像无尽头的走廊,她不禁愣住了。
要往哪个方向走?他又在哪里?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一扇门开启了,她松了口气,打算过去询问她要怎麽走才能找得到电梯?
可是当她看到走出来的挺拔高大身影时,不禁心头一热,脸颊又涨红了起来。
怎麽这麽巧?莫非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昭绒小跑步奔近,漾著笑意的双眸蓦地瞥见了第二个人走出来,还是个肌肤赛雪、眉目如画的女子,她仰起头爱慕地望著他笑,若隽非但没有闪避,还低头对她温柔一笑,修长大手轻轻揽上她的纤腰
这一幕深深地鞭打过昭绒的心脏,她脸色惨白地盯著他们亲昵的动作,理智狂吼著命令自己双腿移动、快走,立刻离开现场,可是她的心却偏偏不听话,迟钝地伫立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著这残忍的画面。
若隽俯下头,在那美丽女子耳边说了些什麽,惹得女子嫣然笑了起来,雪白小脸涌现红霞。
好清纯,好纯洁,好像自偶像剧里走出来的,动人甜蜜的女主角。
相较之下,她简直就是个粗鲁不文的黑炭工头。
走吧,还留在这里做什麽?变成一个大笑话吗?
昭绒心如刀割,想哭,眼眶却乾枯得连一滴泪也掉不下来,胸口彷佛中了一记重掌,翻腾欲呕的冲动不断涌现。
她颤抖地微笑了起来,但是在内心深处还是有个小小的声音不断做最後的挣扎——
也许这一切都是误会,那只是他的妹妹、侄女、外甥女什麽的,她不能不听他解释就走。
有多少悲惨的爱情故事就是在这样的误解中走上岔路,成了悲剧,她看过那麽多的偶像剧,更不应该让自己陷入这麽老套可怕的陷阱里。
於是,昭绒轻颤著深深吸了一口气,自僵硬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容,勇敢走向前。
「嗨!」她笑笑地先打招呼,尽管神情坚强,眼底却有著遮不住的心慌意乱。
若隽猛然回头,英俊的脸庞在见到她的那一刹那惨若白纸。
他的反应像是狠狠地掌掴了她的脸,她还来不及为他想辩词,他已经迅速回复冷静如常,镇定地开口。
「早安。你来得刚好,我来为你介绍,这位是朱德玉小姐。」
「朱小姐,你好。」她忐忑不安地对那位美丽的朱德玉点了点头。
「你好。」朱德玉眼儿明媚晶莹,好奇地看著她。
「德玉,这位是甘昭绒小姐,她是个建筑师。」若隽闭了闭双眼,内心在淌血,心痛不忍却也只能狠下心来。「目前……目前在帮我们监督新家的工程进度,还有夏屋,也是由她一手设计的,非常美……你一定会喜欢。」
「哇,好厉害喔!甘小姐,你真的好棒,谢谢你。」朱德玉一手捂住小嘴,惊喜地笑了,「这一切对我来说简直就像梦一样,天哪!我怎麽这麽幸福呢?」
若隽没有理会朱德玉欣喜快乐的反应,深郁的双眸只是紧紧凝视著昭绒,痛楚地看著血色自她脸上迅速褪得一乾二净。
「对不起。」他低声道,恍若耳语。
昭绒瞪著他,灼热滚烫的泪意乍然冲进了眼底。
这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统统都是她的幻觉!
她心底狂喊著,颤抖如风中秋叶般踉跄後退了一步,喉头紧紧缩拧得无法挤出任何一个字。
「甘小姐,德玉是我的……未婚妻。」他深吸口气,残忍地道。
壮士断腕,对他跟她都好。
斩断那存在他们之间的,缠绵深刻而珍贵的感觉。
「未、未婚妻?」昭绒呆呆地望著他,浑似第一次遭受家暴的孩子般,一时间震惊得不知道要哭,不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强忍椎心刺痛,面无表情,试图让所有的伤害在一瞬间发生、完成,那麽或许痛苦时间可以减少许多。
「是的。」他点点头,再也无法注视她悲伤的目光,转头对朱德玉道:「肚子饿了吗?你喜欢吃法国菜吗?ROSE里有由米其林三星大厨亲自掌厨的皇家法国菜,全球知名,你可以尝尝看。」
「好呀,那麽甘小姐要一起吗?」朱德玉纯真无邪的笑了,目光真挚的看著昭绒,「咦?甘小姐,你的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不舒服?」
「德玉,不方便。」若隽坚毅的下巴一紧,声音紧绷。「甘小姐还有事。」
昭绒依旧僵立在原地,脸色苍白,眸底的泪水也凝结了。
她完全不能思考,他的声音、身影以及这世界的一切,在刹那间像被隔在遥远的万重山之外,时间彷佛也静止了。
若隽狠下心假装没有看见她的哀痛与震惊,紧紧拥著朱德玉转身就走。
「狄大哥,你弄痛我了!」朱德玉痛呼。
「抱歉。」他惊觉地松开了用力过度、指节泛白的手,勉强一笑。「对不起。」
「狄大哥,甘小姐她还好吗?」
「她……」他喉头灼热而紧缩,微笑的面具险些滑落。
「她还站在那里耶!」朱德玉偷偷地回头,小声道。
他无法开口言语,只能僵硬地摇了摇头,再度抓住她的小手,近乎粗蛮地将她拖往电梯方向。
不知道过了多久,昭绒微微动了一下,她不胜寒苦地惶然张望了左右,像是不懂自己为什麽会在这里。
然後,她像游魂般麻木地缓缓往前走。
出口在哪里?在哪里呢?
「我要回家……」她像个受到惊吓而迷路的孩子,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我要回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