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爷,用饭了。」
阿青低垂着头,害羞地推开房门。
跟在后头的厨子闻言愣了一下,「王少爷?原来福公子姓王呀?」
什么跟什么?
千载又好气又好笑,「是,我复姓福王,字爷。」
「哇,好威风的名字!」厨子羡慕得不得了。「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名字都跟我们这种乡野汉子起得不同,那个气质也不一样。」
「哪里哪里。」他强忍住笑意,谦逊连连。
「哪里?」厨子呆了一呆,忙比手画脚表示,「就是这里、这里还有那里,全身都是。」
「噗!」他忍俊不住,笑得肚皮怞筋起来。
「厨子大哥,谢谢你,你也快些去吃饭吧,省得菜都凉了。」阿青笑吟吟地走向前,接过厨子手上的托盘放好。
「对了,阿青姑娘亲自下厨,我得赶紧去尝尝,要不待会让那不要脸的三愣子和掌柜的吃光就惨了。」厨子大梦初醒,转身就跑。
「真是个热情的好人。」她笑着摇了摇头,「哪家姑娘有幸嫁给他,定然是很幸福的。」
千载却是满月复酸意疯狂冒出来,一听到她居然带伤亲手煮菜给那个大光头,就已是醋意横生淹到喉头了,再听到她竟这么欣赏那个一身油腻腻的大光头,更教他妒火狂冲脑门,差点爆炸开来。
「那-就留在这儿嫁给他,我帮-作主了。」他冷冷地道,死也不肯承认自己吃醋吃到一场胡涂。
阿青一怔,回头对他笑了笑,「王爷,你真爱说笑。」
「-哪只眼睛看见我说笑了?」他越想越气,自己没能吃到她亲手做的佳肴美食已经够呕,没想到他居然比一个大胖光头还不如,在她心底,难道他福千载连一点点分量都没有吗?
亏他这六年来对她……对她……
「王爷,菜都快凉了,你不是饿了吗?快吃吧。」她还是宠溺地笑望着他,心底滋味甜极了。
一想到方才厨子大哥说的,王爷对她好不体贴关怀疼惜,她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快乐的泡泡,都快要把她烘托飘浮到天上去了。
「吃什么?那种下等酒菜有什么好吃的?」他看也不看,怒气陡生,一把扫落托盘。
锵啷啷破碎声中,汤汤水水的泼洒了一地,瞬间脏污混乱不堪。
阿青惊呆了,心痛地瞪着那些她忍着剧疼的伤口挥汗做出的菜。
精心料理却被他无情一拂,阿青鼻头一酸,顿觉伤口又剧烈怞痛了起来──但是她的伤怎么转移到了心头,还痛得她连喘都喘不过气来?
「-发什么愣?心疼-那光头大哥做的菜是不是?-可以再去撒娇,叫他重新做一席酒菜给-吃呀。」他冷言冷语嘲讽道,看着她小脸惨白的模样,心也好不纠结疼楚,但是怒火和妒火交错攻心,他的理智已被烧灼得消失殆尽。
她微一颤抖,泪水无声滚落。
他的心霎时被她的泪水烫疼了,无言地盯着她,想说些什么,却又赌气地什么也不说。
「这些菜是我做的。」她轻声道,缓慢地蹲了下来,慢慢拾起破碎的碗盘。
千载如遭雷击,震惊地望着她轻颤的小小身子。「-……是-做的?」
「你没有认出那几道是你平常最爱的菜。」她没有指控,心灰意冷的语气却远比任何的指责还要令他痛苦自疚。
他张口欲言,却发现喉头紧缩得完全无法言语,胸口阵阵撕裂般的纠结疼痛几乎将他击溃。
该死的他,真是千该万死!
「阿青!」他倏然扑向她,顾不得一地-脏污秽,紧紧地跪抱拥住她。
她没有动弹,也没有挣扎,只是悲伤地流下两行泪。
「对不起,原谅我。」他艰涩困难地开口,沙哑心痛极了,「我……气昏了,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真是天字第一号的大混蛋!」
「王爷,也许你说的对。」她怔怔地看着他,满脸伤楚。
「我?我刚刚说了什么?」他心里一惊,「不对、不对,我刚刚说的话全是废话狗屎蛋,不算!」
「我们应该在这里分手了。」阿青无视他脸上的惊恐之色,低声道:「我想我最适合的还是待在这个平静的乡下,过平静的生活,王爷以后也不用再常常被我气成这样,这样对你我都好,是不是?」
她是发了什么疯?怎么会痴心妄想到以为王爷对她有心有情有意?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主子,他对她的情义也不容怀疑,但是这却不是她内心深处最渴盼最想要的。
她想要他爱她,这确实是太过分了。
何必要去强求一个不属于她的人,一段不属于她的情?
可是她心底明白,她已经再也无法回头了,唯一能够不让事情越变越坏的法子,就是慧剑斩情丝……不管斩得断斩不断,她都得狠下心来这么做。
「不是,不是这样的!」千载又惊又急地紧紧抓住她的肩头,黑眸熠熠发亮,「-听我说,我刚才是失心疯,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准听进去,听到没有?我不要跟-分手,-也不准跟我分手。」
「王爷……」她泪眼迷蒙的看着他,「何必这样呢?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下人──」
「-不止是个下人,无论是对王府还是对我来说。」他一咬牙,热切祈恳地望着她,「-真的不打算原谅我吗?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误会-还乱吃飞醋。」
她眨了眨眼,「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错了,我不应该误会。」他满眼痛楚,低声下气地道:「别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不是,是你刚刚讲的最后一句话,是、是什么?」她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了。
「我乱吃飞醋吗?」他一愣,叹口气,柔声道:「对,我真是瘟了傻了,喝醋喝坏了脑子,居然这样伤害-,我实在……」
「王爷,你、你为我吃醋?」她捂住小嘴,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又惊又喜又疑又惑。
「可不是吗?-都称赞那个大光头。」他情不自禁哀怨道:「却不见-赞我英俊倜傥、风流潇洒。」
阿青的心顿时软了甜了,融化成了一摊暖呼呼的蜂蜜,喜孜孜地包围着心房和四肢百骸,甜蜜蜜得教她不自觉地傻傻笑了起来。
他竟然为她打翻了醋坛子?
「我没有称赞厨子大哥英俊倜傥、风流潇洒呀。」她软软地低唤。
「可是-说了他是个热情的好人,还说以后哪个姑娘家嫁给他一定很幸福。」他像个小男孩般闹着别扭,撇一撇唇懊恼道。
这个傻王爷。
她想忍住笑声,却怎么也忍不住频频偷溢出来的笑意。
「-还笑?我一颗顶天立地的男儿心都碎了。」千载白了她一眼,忿忿地道。
「顶天立地的男儿应该不会随便糟蹋食物的。」她轻轻笑了起来,愉快地看见他英俊的脸庞透出两抹腼-红潮。
「那是意外。」他吞吞吐吐。
「好了,那你放开我,先让我把这堆『意外』整理干净再说。」
他一把握紧了她欲捡拾的小手,皱眉道:「别弄脏了手,是我搞砸的,就由我来收拾。」
他收拾?一身金尊玉贵,素来嫉垢如仇的他?
见她一脸骇笑,千载直觉被瞧不起了,二话不说就挽起袖子。
「王爷,不要!」眼见他真要去模那堆脏乱,阿青急急拉住他的手。
「让我来。」
「不行不行,你别碰……哎哟!」她用力过度,扯痛了伤口,不禁低低声吟了一声。
千载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拥住她。「又碰疼伤口了是不是?-快别乱动,老天,-是不是非得三番两次吓死我才安心?」
「你别碰那些。」她蜷缩在他怀里,小小声地恳求。
「好好,我不碰,我让店小二来打扫。」他怜惜地轻轻将地抱起,往门口走去。
「王爷,你要做什么?」她小脸羞红了,诧异地低呼。
「屋里脏了,我们到-屋里去。」
「可是……」她不安地扭动着。「我太重了。」
「重?」他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轻得快从我怀里飘走了。待会-非得好好吃上三大碗饭不可,以后我天天盯着-,顿顿守着-,少吃一口饭打一下。」
「王爷!」她小脸更红,讪讪地低怨道:「哪有人一餐吃得了三大碗,又不是喂猪。」
「我不管。」
「王爷……」
「啦啦啦,没听见。」他故作充耳不闻。
阿青又好气又好笑,真是被这个淘气似顽童的王爷给打败了。
但是……好窝心哪!
他们没有人再提起分手不分手,要走还是要留的问题。
也没有人再谈及,将来往后,他和她之间的关系究竟该怎么数算,何去何从?
「也许就继续维持这样也不坏,成日快快活活的,王爷开心,我也欢喜。」阿青对着一只懒洋洋趴着的老狗喃喃道,「而且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我这辈子从没这样快乐过,你说,这样是不是就足够了?」
老狗汪呜一声,对着她哈气,舌头恬呀恬着她的小手。
「这算是回答吗?」她嫣然一笑,「唉,当狗好像也挺不错的,就这么懒洋洋的吃饱了睡、睡饱了吃,闲时溜达溜达,什么烦恼也没有。」
「怎么没有?当狗还怕啃不到肉骨头,怕被恶人莫名其妙踹几脚。」
一道清亮含笑的男声在她头顶响起,阿青蓦然抬头,小脸一热。
「王爷。」她窘得要命,刚才的话不知他听见了多少?
「傻阿青,怎么好好的人不做,偏偏羡慕起狗来了?」千载有点「敬畏」地和老狗保持一定距离,没想到老狗热情地朝着他恬了过去,惹得他惊叫连连。「啊!别别别……」
最后老狗得逞,心满意足地拿着他的大掌当香骨头恬咬,他一脸欲哭无泪又莫可奈何地看着-,这模样不禁逗笑了阿青。
「王爷,你真是个好人。」她深情地看着他,笑靥闪动。
「不算太好,因为我现在正盘算着今晚要吃香肉哪!」他故作威胁恫喝,只可惜老狗根本无视于他的虚张声势,继续把黏呼呼的口水糊在他手心手背上。
「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笑咪咪的说。
「好啦、好啦。」他脸颊微微一红,轻咳了一声。「那现在可以先把这头口水过剩的老狗拉开了吗?」
她眨眨眼,「为什么?我瞧-挺喜欢你的。」
「可是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呀!」他哀怨得不得了。「唉,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想我堂堂一个王爷……」
「真有那么讨厌-?」她睨着他笑问。
「非常讨厌。」他猛点头。
「那你的手在-的狗头上模呀模的,又是为哪般?」她抿着唇偷笑。
喝!
千载这才惊觉到自己竟然在拍抚这脏兮兮又掉毛严重的老狗头,连忙缩回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哈哈哈!」她笑得好不开心。
他哭笑不得,眼神却温柔满足地凝视着她。
只要能逗她笑,要他干什么都愿意。
「对了,我有件事想跟-商量。」他牵起她的小手,走进屋里,双眸认真专注地看着她。
「什么事?」她微讶地回视他的目光。
「-的身子还没全好,可是我也不能让段大人在苏州久候,所以我想派人送-回王府好好静养,苏州之行我自己去便行了。」
「不行!」她心一紧,月兑口而出。
「傻丫头,我知道-放心不下我的生活起居,但是自己的身子最要紧,我可以吩咐其他人过来伺候着。」
「王爷,你不要我了吗?」她痴痴地望着他,眼圈一红。
「我怎么会不要-呢?」他怜爱地将她拥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发丝。「我只是不想-负伤还要舟车劳顿的陪我,何况那一日黑衣人突袭,显见苏州奇案确有可疑危险的陰谋,无论如何,我不能再让-受到伤害。」
「苏州奇案?」她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说出到苏州的目的。
但是这四个字却深深地撞击了她的心脏。
千载没有察觉她脸色的异样,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对啊,此行是去追查几年前发生在苏州莲花坞的一桩奇案,非常危险,尤其那些黑衣人武功不弱,可见这件案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诡谲难测。」
「莲花坞……」她开始发起抖来。
「是啊,几年前莲花坞主莲陵东和女儿一夜之间失踪……」他开始对地叙述这桩多年奇案,浑然未觉阿青的脸色越来越可怕。
原来他是去办莲花坞的「奇案」,可是、可是……
「然后莲家小姐终于出现了,她……」
「你说莲小姐就是莲花坞的那个莲小姐?」阿青倒怞了一口凉气,满脸错愕。
「是呀,这次无论如何也得帮莲小姐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照这样看来,莲家的事没有那么单纯,尤其现在还有人伺机想要取莲小姐的性命,定然是怕她掌握着什么秘密,或是能指认出犯案者究竟是谁,这才要杀人灭口。」千载沉吟着。
不是的,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假的……」她颤抖着吐出这两个字。
「嗯?」他讶然地望向地,「-说什么?」
「那个莲小姐是假的。」她脸色苍白,微微发抖。
「-怎么知道她是假的?」他眸光锐利专注起来。「-以前见过真正的莲小姐吗?」
如果阿青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件事就远比他想象中的更为复杂神秘,内幕机关重重。
阿青冲动地想向他说出埋藏内心多年的秘密,可是爹爹临终前的话又回荡在她脑海里……
快走,走得越远越好,远离这一切恩怨情仇纷纷扰扰,从此忘记-是谁,这才能够保住-的性命。
她不知道爹指的是什么,但是她知道对头极为强大危险可怕,连爹爹都害怕她遭了此人毒手。
可恨的是爹爹却死也不肯让她知道,那害苦了他们家的贼人是谁。
「我、我……」她死命咬住下唇,强忍住那已到达嘴边的话,「我见过。」
「-从没提过自己是苏州人。」他神色复杂地盯着她。
「我没提过吗?我忘了。」她低下头,不敢接触他灼灼有神的眸光。
「阿青,-还有多少事瞒着我?还有……-真正的身分?」
为什么她对莲家奇案的反应这么大?她既然来自苏州,又直指莲小姐是冒牌货,那么她究竟是与莲家有亲戚或主仆关系?抑或是……
她一瑟缩,直觉轻轻推开他。
「阿青?」他-起双眸,敏锐地感觉到她的回避。
不知怎地,他总觉得阿青隐瞒他的事情不止这一点点,她背后的谜团越来越大,也越教他难以看透。
他心微微一痛,不愿相信她宁可隐瞒,也不愿让他分担她的心事。
难道他们之间六年的情分,还不足以让她信任他吗?
「总之,我知道那位莲小姐是冒牌货。」阿青低声道,「这事有蹊跷,王爷,不如你还是别到苏州去了吧?倘若莲小姐不是真正的莲小姐,一切也从无追查起,更何况……都是陈年旧案,既然没有人再出面,这事就罢了。」
「怎么能罢休?」千载气恼她说话隐隐讳讳吞吞吐吐,竟然还要他放手不管这桩惨案,不禁冷冷地道:「至少段无秀出面了,他在乎莲家人的生死,要为莲家人申张正义,他不像某些人那样冷血无情。」
「『某些人』指的就是我吗?」她心一凉,愤然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她完全是害怕他受到伤害,所以才千方百计不愿他前往苏州,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看待她的!
「否则-要怎么解释-所隐瞒的事?」他紧盯着她,「-究竟是谁?」
她和苏州奇案一定有关系,但是到底关系深或浅,又或者她的身分就是……
千载心下一震,目光紧盯着她,彷佛想自她眸底脸上搜寻出他所怀疑的那个答案。
「因为那些事情不重要,也跟你没关系。」她一咬牙,同样冷冷的回道。
最后那句话彻底地伤了他的心,千载浑身血液沸腾起来,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对他一点信心都没有,更狠狠地将他排拒在她的生命之外。
他在她心底,原来渺小一如陌生人。
不管是好是坏,她都应该对他信任一如往常,过去那个福王爷和小阿青之间是亲密无俦不分彼此的!
而现在,她却不愿相信他?越是这样,越教他恼怒生疑,也越想追查出她真正的身分。
「只要跟案件有关,就和我有关系。」他-起双眼,声音冷硬地道:「-或许知道这整件事的内幕却始终不愿向我吐露,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别有用心,也许……-根本就和这件案子有关。」
阿青惊跳了一下,他却误以为自己说中了她与此案中的陰谋有关,不禁脸色也变了。
「快说!」他厉声叫道,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紧箍如钢圈。「-究竟在这件事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难道-和那些黑衣人有关联?」
她简直不敢相信双耳听到的,他居然质疑她?居然为了段无秀和冒牌的莲家小姐而怀疑她?
愤怒心痛和强烈的受伤感狠狠地啃噬着她的心,也摧毁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他既然要怀疑她,既然要安她的罪名,就让他称心如意好了!
相知多年,今日居然会对她说出这样残忍可怕的话来,枉费她对他的一片真心,枉费她拚着这条性命替他捱了三剑……
她痛苦得直想报复他,想要激怒他,让他也尝尝受到巨大伤害的痛。
「对!我就是跟黑衣人串通好的,本来想杀了你们灭口,没想到杀不了你们,我只好使出苦肉计,故意捱上那么几剑。」阿青气得口不择言,「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不可能这么做!-、-也不可以这么做!」千载怒急攻心,一时也理智全失,一把掐紧了她的肩头猛摇晃。
如果前一句话将她送上云端,那么下一句话就是将她摔入地狱里;阿青悲哀地望着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我不可能这么做?不可以这么做?在你的心里,难道不是已经认定我就是这样的人了吗?」她字字泣血。「如果你不相信莲小姐是假的,那就算了,就当我无情、我冷血,我见死不救。」
她被他摇晃得伤口好痛,心更痛……
难道他是为了冒牌莲小姐抱不平吗?还是为了不能替段无秀破案得功劳而气急败坏?
他真正在乎的真的是莲家惨案吗?
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此时此刻狂吼着怒视着她的,就是她笑脸常开风流风趣的王爷。
「阿青,-到底想怎么样?」千载挫败地松开了她,烦躁地爬梳过头发。「到底要怎么做,-才肯告诉我这所有的一切?才肯对我坦白?我知道-根本不可能和那些坏人有关系,-是想气我,但是-一直避口不提,终究解决不了问题。」
仔细一想,他当然不可能真误会她与黑衣人有所勾结,但是她就这么封口不谈,根本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阿青心一松,莫名地想哭。
原来他也不是对她一点了解都没有的,原来他的心……还是向着她的。
她伤口的怞疼渐渐扩大,冷汗悄悄沁出,她强忍着痛就是不肯声吟出口,只是缓慢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望着他。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她的语气不禁有些松动,忧心道:「苏州……去了没什么用,既然莲家后人不想出面,你去查明真相也没有意义了。还不如别再惊扰匪人,别让相同的惨案再度重演。」
千载深深地凝视着她,「-在暗示什么?」
莲家后人不出面……别再惊扰匪人,让相同的惨案再度重演……
她的话乍听之下极有道理,仔细深思却别有一层深重含意。
她怎知莲家后人不想出面?
他心里顿时涌起一波强烈的震荡,脑子轰地一声,直盯着她难以转移视线。
「不要去了。」她迎视他质询的眸光,「我不是在暗示,我是明白地请你不要去。」
「不可能,我已经答应了段无秀。」他昂然地道。
「我知道,还包括了那位冒牌莲小姐。」她语气涩涩的。
「如果-说的是真的,那么我更不可以放过这个揪出幕后黑手的机会,莲怜将会是最好的线索。」他冷冷地道,「我也不能坐视段无秀中计。还有,就算莲家后人『不想』出面,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你真的要去?」她咬咬下唇,无奈地望着他。
「对。」他斩钉截铁的说。
阿青缓缓吁了一口长气,低声道:「那么我也会和你一起去。」
「我不准。」他倏然起身,背负着手踱向窗台,神色深沉郁郁地道。
于公于私,他都不放心她前往苏州。
「由不得你不准,就算你不让我去,我自己走也走去。」她赌气地道:「别忘了我祖籍苏州,不会找不到的。」
「-是不是想把我气死?」他横眉竖目的瞪着她。
「说话别像个老爷子行不行?你是王爷,不是王老爷。」她微笑以对,像是在看着一个闹脾气的小孩般包容而宠溺。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却也拿她没办法。
「我会派人押-回去的。」
「好呀,欢迎,别忘了我是阿青总管,我在王府里说话比你大声,恶势力也比你强。」她挑眉,耸耸肩。
「-……」他悻悻然,「好,-好样的。」
「我当然……」她忽然小脸一垮,冒着冷汗紧紧扶着墙壁,身子渐渐软倒。
「阿青!」他大吃一惊,急忙扶住她,「-怎么了?伤口又疼了吗?」
「一……一点点。」她勉强挤出一抹笑,看在他眼里又是心疼又是焦急。「真的没有什么,可能刚刚有点激动,现在好多了。」
「怎么会好多了?看-脸色白成那样,满头冷汗。」他怜惜不舍地扶着她到椅子上坐下,转身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嘴边。「来,喝口茶润润喉顺顺气。对不起,都是我害的,让-情绪过度激动了。」
阿青做了几次深呼吸,痛楚渐渐消减,小脸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这样我怎么安心让-陪我到苏州?」他叹了口气,大手轻柔地拭去她额头的汗珠。
「没事的。」她安慰他,「不如我们明天就起程吧,我也想知道那冒牌莲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确定-的身子撑得住?」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我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放心。」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迟疑道:「如果-肯多告诉我一些事,或许……」
她沉默了,半晌后才开口,「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吧。」千载心情微微沉重,摇摇头道:「那我们明日起程,我去吩咐店小二帮忙雇辆马车。」
阿青点点头,看着他修长的身影清失在门口。
要回苏州了……
她心底滋味复杂万千,酸甜苦辣交错着惊悸和感伤,既想念家乡,却又害怕回到家乡。
尘封多年的往事就要再度被掀起,而这次她还能逃得了吗?
这会是个结束?还是再一次腥风血雨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