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春儿回家后,骆弃一整个上午焦躁不安极了。
他在药田前怎么也定不下心,心神不宁地来回踱步。
是怎么了?他为何感到心底阵阵忐忑紊乱,好像有什么事快要发生了。
“该死的!我应该陪著她回去,亲眼看她走进家门的。”他低声咒骂自己,锐利的黑眸愤怒地眯起。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这没有根据由来的恐慌感,极力告诉自己这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但是到了午膳时,对著满桌子的美食佳肴他却连半点胃口也无,反而心底的冰冷与惶恐越发扩大了。
“不成,我一定要去看看。”他用了甩头,毅然决然地冲出家门。
连骑马也顾不得了,以鬼魅电闪般的高深轻功几个纵掠,迅速如影子般无声地穿越过京城大街小巷,直奔向柳家。
一到柳家门,他皱著眉头看著大开的木门。
怎么连门也不关?难道不怕遭贼或是歹人闯入吗?唉,她就是这么粗心大意的,真教人担心。
不过真的要这么大剌剌地走进去吗?万一给春儿看见,大发娇嗔怎么办?
他会不会正好打断了她劝说母亲的行动?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声哀哀痛绝的哭泣声,心头仿佛有预感地冰冷揪结了起来,迫不及待冲进屋里。
一名纤瘦弱小的女孩跪倒在地上哭著……
一见哭的不是春儿,他心头一松,长长吁了一口气。
可是天生的侠骨气概与正义感旋即被激起,他同情地走近她。“你是春儿的妹妹联儿,是不是?告诉我,你为什么哭?”
这陌生浑厚低沉亲切的声音令联儿呆了一下,抬起斑斑泪痕的小脸愣愣地看著他。
“你……你是谁?你怎知我叫联儿?”看见器宇轩昂的他,联儿直觉这人不会是坏蛋。
可是他究竟是谁?又怎会好像认识姊姊的样子?
“我是你姊姊的未婚夫,我姓艾。”他温柔一笑,精明深邃的眸光环视老屋。“你姊姊呢?”
姊姊的未婚夫?!
“我姊姊没有未婚夫啊,她从来未跟我提过。”一说到春儿,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你认识我姊姊,那可否请你救救她?我求你,我拜托你。”
联儿不由分说地跪了下来,骆弃连忙一个搀扶住,脸色却已是变了。
“春儿发生了什么事?她在哪里?”他一颗心直直往下沉,下沉到了最冰寒可怕的虚无底。
“她让我娘卖到‘梨春院’去了,刚刚才带走的──”联儿话还未说完,就被眼前这原本翩翩有礼,此刻却化为罗刹天魔的震怒男人吓住了。
“我一定会杀了那些伤害她的王八蛋!”骆弃危险冰冷地咬牙切齿,倏地起身,联儿眼前一花,早已不见了他的人影。
“咦?刚刚……刚刚是怎么回事?”联儿怔怔地柔了柔眼睛,几疑自己是在作梦。
春儿是被一阵凉湿的感觉惊醒过来。
她悚然一惊,呛咳地喘著气睁开双眼,自慌乱和茫然中挣扎清醒过来。
“要死了,是谁泼我水?”她喘息著惊疑地看著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红艳到可以刺瞎人的摆设──红帘子,红窗子,红桌子,红地毯,还有连这床都是大红色。
她眨了眨眼睛,抬手遮住了双眸。
“是我。”一个拔尖儿娇嗲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啧啧啧!果然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胚子,这鸡笼子里跑出凤凰来了,柳宝惜那老货居然生得出这花儿般的天仙女儿。”
一听到娘亲的名字,春儿原本迷迷糊糊的脑袋顿时恢复思考的能力。
娘……甜汤……
她猛地睁大双眼,“娘在甜汤里下了迷药?!”
“是呀,看来你脑子也挺灵活的,一下子就明白了。”梨春院的老鸨是王泼皮的姘头,多年来眼睛连眨也不眨地推了不知多少清纯姑娘入火坑,一手陰损绝活让清白姑娘家再怎么贞洁也逃不出遭污辱接客的命运。
“这里是哪里?”春儿心一凉,话才问出口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千防万防,她还是被娘给卖进了青楼妓院里。
她真是恨自己为什么笨得像猪?竟然傻傻地相信娘的苦肉计,傻傻地喝下了那碗甜汤。
悲痛绝望霎时涌入她的心头,春儿浑身颤抖了起来,紧紧揪著衣襟,仿佛这样就可以捍卫自己清白不失。
但是她心底明白,一旦进了这勾栏院,哪还有逃出生天的一天?
骆弃……骆弃……
我对不起你!我怕是不能成为你的新娘了,就算日后能够赎身,也是残花败柳……我又怎么配得上你?怎么忍心教你接收这样一个残破的我?
她的心点点滴滴在淌著鲜血,痛苦得真想立刻死去。
也许她可以咬舌自尽,也许她可以拚死保住自己的清白……
就算死了,也还有面目和骆弃以魂魄相见啊!
就在春儿念头一闪而过之际,站在老鸨身边的大汉一个大步向前,捏住她的嘴巴就要朝里头灌东西。
“呸呸呸……”春儿用力将他和汤碗推开,那黑色的药汤洒了一地。
“贼妮子力气这么大?”大汉和老鸨都看呆了。
这么一惊一怒间,春儿才想起自己柔面团练出来的一身蛮力。
她猛地跳了起来,虽说迷魂药效尚未全退,双脚还是发软著,但她已经可以扶住床柱怒目而视了。
“他女乃女乃的!刚刚你怎么没趁她昏睡的时候灌她‘无力散’?现在可扎手了,这贼妮子还有几下子蛮力哪!”大汉又惊又怒,不禁埋怨起老鸨。
“我怎么会知道她那么有力气?是你这混帐太不中用了,还不快去多喊几个人进来帮忙?”老鸨气呼呼地道:“我就不信我降服不了这贱人。”
“贱你个头!”春儿杏眼圆睁,破口大骂,“别以为姑娘我是好欺负的,告诉你,你今儿是做了赔钱生意了,我娘没跟你说过我是个出了名的泼辣女,还是花街柳巷里有名的女混混?你如果不想你的客人被我打得鼻青脸肿,最好是放我走。”
“你你你……”老鸨气死了,尖叫著扑上前就要用涂著红艳蔻丹的利指抓她。“我醉艳红降服了多少贞节烈女,乖乖的让她们喊我声娘,还张开双腿为我赚进大把大把的银子,今儿你也不例外……”
因为大汉冲出房间去叫人了,老鸨怒急攻心下也忘记自己单枪匹马,人才扑到春儿面前,就被她抬脚一家伙踹倒在地上。
“哎哟!”老鸨跌了个滚地葫芦,痛叫了起来。
春儿一把火在心头熊熊烧了起来,想起可恨无情的娘亲把她卖入青楼,又想到这刻薄缺德的老鸨不知害了多少清白女孩,她整个人都快爆炸了,大吼著跳坐到老鸨身上,左一拳、右一拳,拳拳到肉地开扁了起来。
那残存的一丝丝迷魂药效力也被怒火蒸发了,春儿对著老鸨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可恶!什么降服贞节烈女,你不要以为讲得这么好听,我就不知道你是在做那种下流勾当?你毁了多少女孩子的清白和人生啊?你做了多少狗皮倒灶的事你自己不知道呀?王八蛋!你那么爱让人喊你娘,不会自己生啊?干嘛糟蹋别人家的闺女儿呀?”她气得要命又揍得好爽。“我今天就代替月亮惩罚你……不对,我今儿就代替老天爷惩罚你,人渣!”
“哎呀,我快死了呀!来人哪!快来人哪!”老鸨抵不住拳如雨落,没一会儿就鼻青脸肿得似猪头,凄厉地哭喊道:“外面的人是全死光了吗?快来打死这贱丫头……哎呀!别打,疼啊……姑女乃女乃,我求求你别再打了……”
“谁是你姑女乃女乃?我才没你这缺德缺得冒烟的侄女儿,我呸!”春儿打到最后也有些累了,坐在老鸨身上捏捏臂膀喘气。
怪的是任凭老鸨怎么哭、怎么喊,外头却静悄悄的连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
“外头的人哪……快来啊……你们这些混蛋都跑哪儿去了?”老鸨凄惨地叫喊著。
“那些混蛋都已经变成臭鸡蛋了。”蓦地,一个高大身影倏地出现在她们面前,冷冷地道。
“你、你是谁呀?”老鸨呆住了,强忍著痛楚龇牙咧嘴问道。
坐在她身上的春儿却是双眸绽放出亮晶晶的光芒。
“骆弃,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她欢呼一声,眼圈却红了起来。“呜呜呜……我好可怜哪,居然被我亲娘卖进这青楼来,还被老鸨欺负……”
“究、究竟是谁欺负谁?”老鸨快被她压得断气了。
“你闭嘴啦你!”她又痛扁一下,随即抬头可怜兮兮地望著心上人。“呜呜呜……骆弃,我好害怕……”
“我已经来了,你别怕。”骆弃心疼地一把拥住她,将她紧紧揽在怀里,英俊的脸庞苍白得要命,爱怜又余悸犹存地道:“不怕、不怕,有我保护著你,他们再也不能欺负你了。”
她心满意足地叹息,紧偎在他胸前,泪珠盈睫。“我真的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差点就想咬舌自尽以保清白。”
“傻瓜,你再怎么样都不能轻生啊!”他脸色大变,焦灼心痛地道:“我爱的就是你,无论你遭遇到了什么,只会让我更加心疼你、宠爱你、疼惜你的,你怎么可以弃我于不顾呢?”
“不过幸好都没事了,你来救了我。”她痴痴地望著他,忽然吸吸鼻子道:“多亏我没有寻短见,否则人家又会说你续弦不成又逼死了未婚妻。”
“我想我应该告诉你真相了。”骆弃迟疑了一下,喟然道:“我那过世的妻子苏秀,并不是我逼死的,而是她移情别恋爱上别的男人,和他在私奔的途中遭逢意外双双殉死的。我曾爱过她,但最后是懊悔胜过了心痛,她早该告诉我她爱上别的男人,我会成全她的,可惜她始终未曾真正了解过我……”
春儿知道要他说出心底深处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有多么艰难,但是她很高兴他终于完全信任了她,愿意让她抚平他心底的旧伤。
“现在有我爱著你,有我了解你啊。”她爱怜地抚模著他的脸,情难自禁地踮高脚尖,主动吻住了他。“我爱你,我亲爱的大丈夫!”
骆弃紧紧地将她抱得更紧,双唇痴狂喜悦地缠绵迎接著这份迟来、却坚如金石的幸福盟誓──
我也爱你,我心爱的小春天。
“还说什么三贞九烈呢,还不是……哎哟喂呀!在我这儿就干柴烈火相好上了?”老鸨边爬著起身边不屑地唾弃道。
“闭嘴!”骆弃和春儿不约而同又抬腿赏了她一脚,彼此依旧深情脉脉,眼神唇瓣缠缠绵绵。
“哎呀……”老鸨又被踹趴了。
要秋后算帐的人还有很多,但是此刻,他们不愿将时间浪费在多余的人身上。
两人眼底已是爱意深深,浓情缠绻,彼此的视线,怦然的两颗心,今生今世再也分不开了。
全书完
※欲知甄秦关与卑楠竹如何续弦成功,找到生命中的春天,请看珍爱2555《鲁男子》及珍爱2626《小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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