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要不要告诉姥姥呢?
打从茶楼回来后,柳摇金时不时徘徊在大厅门边窗口,偷偷模模地望着在厅里和客人口沫横飞的姥姥。
只是当她下定心来,仔细瞧着正在应付龟毛难缠客人的姥姥时,她突然发现姥姥嘴上的胭脂好像画得太红了,厚厚敷着的粉怎么也掩饰不住眼角深深的鱼尾纹,还有额上那层层像是可夹死蚊子的皱纹。
她赫然惊觉到——姥姥真的老了。
尽管嘴上依旧舌粲莲花,滔滔不绝,可是她老人家说了一长串话后,就得换口气,频频喝茶润喉。
而且她坐着的时候,躯着的背看起来更加地驼了。
柳摇金望着厅里那强打着精神、强颜欢笑的姥姥,鼻头一酸,喉头莫名地缩紧了。
“姥姥……”她紧紧捂住了嘴巴,强忍住夺眶泪意。
怎么会这样?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姥姥……姥姥竟然变得这么苍老了呢?
印象中姥姥永远是嗓门儿奇大,说起话来中气充沛,嗲劲十足,好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用不完的精力。
可是眼前的姥姥以宽袖掩口,竟然偷偷打了哈欠?
柳摇金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姥姥,我要去南海拜师学艺,三五年恐怕也回不来。
这样的话堵在喉头,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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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房里对着打包到一半的包袱发呆老半天,柳摇金怀里抱着件厚厚冬衣,却怎么就是没法决定到底要不要放进去。
放进去,就表示她一定会在南海停留至少一年以上,这才需要换上冬衣。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那就代表至少三百六十五日是见不着姥姥的面。
姥姥要是病了怎么办?还是做媒时一不小心出了岔子,给人家欺上门来,又该怎么办?
“我在瞎躁心个什么呀?”她喃喃自语,自我安慰。“姥姥做媒都作成精了,从来只有她挖坑给人跳的份,哪有人欺负得了她呢?”
对对对,她对姥姥通天彻地的能耐还不清楚吗?
“就是说嘛,我们家姥姥可是一张嘴打遍天下无敌口的呢!”她松了一口气,宽慰的笑了。“除非是遇上像苏瑶光那种精明干练、奸诈狡猾的笑面虎,要不然的话,姥姥不可能会吃上什么亏——”
她一顿,心儿突然酸酸的,喉头涩涩的,眼眶热了起来。
她如果去了南海三年五载都没回来,他……还会记得她吗?
她突然气氛地一拍大腿,生气自己的气来。
“柳摇金,你这个大笨蛋!究竟还想被他耍上几百次,你才甘愿死心地认清楚他天杀的可恶的真面目啊?”
不过就清静了几天,她就忘了被当做傻子恶整的天大耻辱吗?
她忿忿地把冬衣丢进包袱里,咬牙切齿道:“哼!等姑女乃女乃我学回一身惊天动地的好武功之后,第一要铲除的就是你这个梅龙镇头号大败类!”
“小姐!小姐!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天大喜事啊!”小金乒乒乓乓地撞了进来,满脸欣喜若狂。“咱们柳家要发了,要发了呀!”
柳摇金一惊,赶紧抓过绣被盖住包袱,连忙转移丫鬟的注意力。“发什么发?难不成是姥姥今儿个又大大敲了哪个旷男怨女傻瓜呆的竹杠吗?”
“不是的,”小金满面春风,兴奋难掩。“是皇上……皇上颁下圣旨来了!”
她张大了嘴,傻了。
皇上?至高无上的天子?万民爱戴的一国之君?下圣旨?
到这鸟不生蛋的小镇?
“小姐,快快快——”小金一把拉起她,兴高采烈的说:“那位公公说全府上下都要齐聚跪迎圣旨,咱们千万不能耽搁了!”
柳摇金就这样一头雾水又惶惶不安地被拖到了大厅去。
果不其然,柳府上下主仆二十八口全到位了,齐齐伏拜在地,等候京师来的公公宣读圣旨。
在梵起檀香的香案下,柳姥姥难耐万分荣幸却又紧张的心情,急忙将她拉到身畔跪妥。
“回张公公,柳氏一门阖家到齐,恭聆圣谕。”柳姥姥深吸气,恭敬地禀道。
“嗯咳。”银发苍苍的张公公清了清喉咙,拔尖着嗓音恭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察闻江南梅龙镇‘柳氏媒人馆’、‘东家喜宴楼’、‘风门凤轿坊’、‘花房嫁衣阁’四大世家,世代以来善营婚事喜庆之事,颇受江南百姓称许,朕闻知甚喜,特将帝姬宝娇公主婚事托予尔等。今著柳氏新人继承人,于三个月之内,在当今状元、榜眼、探花之中,考核何者契合,从中择一为公主之乘龙快婿。若能于期限之内玉成此金玉良缘,朕心大喜,当御笔亲书‘天下第一媒’圣匾颁封,并赐下黄金五千两,以兹奖赏;如若有违朕意,有负朕深切托付者,自当重重领罚,钦此,谢恩。”
“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柳姥姥听完圣旨,刹那间惊异掺和着悲喜交加,一时间也分不清是酸甜苦辣,总觉得应该要仰天长笑,可是心头却怎么隐隐约约感觉到大事不妙呢?
柳氏新任继承人……这七个字越听越不祥。
“柳老夫人,这可是寻常百姓人家求也求不来的圣泽隆眷,你柳氏一门得好好把握这大好机会。”张公公意有所指,语意心长地道:“柳老夫人,公主的终身大事,还有皇上御笔钦赐这‘’天下第一媒圣匾是否能顺利挂在你府上,从此风光庇荫子孙后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谢公公提点。”柳姥姥脸上笑意如故,不细看的话,决计瞧不出她眼底掠过的一抹惊惶之色。
待恭送张公公离去后,跪在刘姥姥身旁的柳摇金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凑近,强抑着忐忑不安,语带迟疑的开口。
“姥姥……您真要接下这千斤万担的重责大任吗?人家说伴君如伴虎,万一弄得一个不好,害公主嫁错了人,那可是杀头的大事呀!”
“你、你这张嘴能不能说点吉利的好话来听听?”柳姥姥差点气昏。
本来就已经又惊又喜又惶恐,现在被孙女儿这么一提醒,心上更是添了七分的担忧。
堂堂公主金枝玉叶的亲事,可由得人随随便便说合吗?
“姥姥,您别生这么大气,做媒的事您是专家,我懂个什么?也不过就是随口瞎说罢了。”柳摇金吓得赶紧拍抚着姥姥的背,还真怕老人家一时想不开。“乖,吸气……吐气……再吸气……再吐气……不气不气喔!”
柳姥姥好不容易才顺利口气,望着孙女率真却憨然傻气的小脸,不禁一阵悲从中来。
“呜呜呜……”
“姥姥……您……您怎么了?别、别哭啊。”柳摇金这下是真的惊得魂飞魄散,慌了手脚。“是我又说错话了吗?掌嘴掌嘴,我自个儿掌嘴!”
看着人家苏小子长袖善舞、口齿伶俐、英明能干,长得好吃好看又好用,再看看自家孙女这副万年也开不了窍的蠢样,再想到柳家十几代风光很可能就葬送这一代手中,柳姥姥哭得更厉害了。
“姥姥不哭不哭,您别难过啊,天大的事都有我帮您担着,您千万别担心……”柳摇金再劝。
要靠她担?
那不就更加完蛋大吉了吗?
“哇——”柳姥姥哭得更大声了。
“老夫人……”所有丫头连忙上前来帮忙劝慰。
“我又说错什么了?”柳摇金愣愣的问。
丫头们不约而同望向她,然后齐齐叹气了。
刹那间,柳摇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糟糕,糟得无可救药。
难道就没人相信,只要她愿意,她真的可以一肩挑起柳家的重担吗?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哭成一团的一家老小,心底滋味复杂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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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一顶软轿秘密来到了苏府。
“我希望你能和我家摇金成亲。”
一开口,柳姥姥就成功的让亲自斟茶的苏瑶光惊得手一松,青花瓷壶瞬间掉落,碎了一地。
“要你跟我家摇金成亲,有这么恐怖吗?”柳姥姥嘲讽地挑了挑眉。
苏瑶光怔怔地看着柳姥姥,生平首次脑中一片空白,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娶摇金……而且是柳姥姥主动提起……
虽然上回柳姥姥被他虚晃一招地唬过了,但她终究是在媒人界里打滚数十年的老前辈……老狐狸,心思当不只那么一点点,主动求亲,必定有深意。
见他沉默,柳姥姥不禁哼了哼。“怎么,觉得我家孙女赔不起你吗?”
“不是这样的。”
“你不用急着解释我也知道,我家摇金的确不是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打架闺秀,脾气又倔又硬,偏偏脑袋又单纯又固执。”本来是要推荐自家孙女的有点,可柳姥姥说着说着,不禁数落气缺点来了。“长得还算是讨喜,可这性情却是糟糕到极点——”
“摇金很好。”苏瑶光的表情严肃,口气坚定。“姥姥,摇金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模样好,心地好,性情更好,您是在该对自己的孙女儿多点信心的。”
柳姥姥用崭新的目光打量着他,老奸巨猾的笑意浮上眼里。
她深谙欲擒故纵,以退为进的道理,不禁毫不客气地嗤一声。
“苏少爷,咱们都是明眼人,就别在这儿大迷糊仗了,我知道我们家摇金是什么德行。”见他眉心一皱,柳姥姥却不让他有开口反驳的机会,迳自往下说:“你也用不着为顾及我的面子,就说些言不由衷、跟事实不符的溢美之词来;摇金是我一手带大的,难道我还不清楚?”
苏瑶光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不知怎的,柳姥姥每个字都令他听来刺耳难当。
平常在家里,柳姥姥就是这么对她的吗?常常说这些贬损她的言论,常常瞧低她的价值,难怪她会对媒人如此反感。
面对柳姥姥风韵犹存却浓妆艳抹的老脸,他深邃的眸光里掩不住一丝愤慨之色。
“我也知道我今儿个厚着脸皮要你娶她,你肯定觉得是天大笑话一桩,”柳姥姥故意道,“事实上,你是我名单上的头号人选,倘若你不行,那我也只能再朝下一家拜访去了。”
他心突地一跳,强自镇定道:“敢问姥姥,这‘下一家’是什么意思?”
“镇南王媒婆家的儿子大强呀!”柳姥姥一副早已打算好的语气,“今年恰好三十,也尚未娶亲。而且我想他王家近几年生意不太好,正需要有人帮扶一把,若是他家大强愿意跟我们家摇金成亲,我可以考虑分几桩生意给王家的。”
她这是在虚张声势。
聪颖过人的苏瑶光不至于连着一点心机攻防都看不出来,但是理智上清楚柳姥姥在玩什么把戏是一回事,可情感上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尚未厘清自己对摇金的感觉是什么,决计不能轻易掉落柳姥姥的圈套之中,可是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柳姥姥真把摇金意乱嫁出去。
“姥姥有话直说,毋须再和瑶光绕圈子。”他微微一笑,眼神冷静而笃然。“你我彼此心知,王家公子若是个良配,何以今年都三十了,王媒婆至今还未能帮儿子说成这门亲事呢?”
柳姥姥沉默不语,半响后,面不改色地笑道:“那是姻缘还未到,可不是人家大强娶不到老婆……不过你说的也没错,都三十了,配我们家摇金是老了点。那朱媒婆家的孙儿今年恰好十九,大摇金一岁,应该也挺适当的。”
这个老狐狸……苏瑶光忍不住微咬牙。
“姥姥,敢问您为什么这么急着把要紧嫁出去?”
“嫁出去?”她一怔,随即好笑道:“我又说是要把她嫁出去吗?”
他瞪着她。“可您刚刚明明说——”
“我老婆子脑子没坏,还记得自个儿刚刚说过什么。”她笑得眼儿眯了起来。“我说,希望你跟我家摇金成亲,是要你‘入赘’我们柳家。”
一片静默——
“入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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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玩意儿嘛!也不想想我姥姥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不给我面子?说送客就送客!”
被强行请出苏瑶光书房的柳姥姥碰了一鼻子灰,边走边嘀嘀咕咕地碎碎念着,深感面上无光。
幸亏她早料到苏家小子没这么好商量,所以丫鬟一个也没带,还让轿夫都有在大门外瞪着,要不然让下人们见到她居然被苏家的臭小子给“撵”出来,那才真叫丢人!
她越想越闷,忍不住懊恼道:“若不是皇上圣旨严明要新任继承人,若不是看在你小子是个可造之材的份上,我老人家用得着同你低声下气地商量入赘一事吗?”
说到底,就是她家的孙女儿不争气,害她只得把脑筋动到别人家的儿子身上。
“柳姥姥这边请。”四喜一脸赔笑,但是心地可是大大趁愿了。“大门在这儿。”
他们苏家被柳家压得够久了,今日好不容易少爷动了怒,请柳姥姥吃了一顿排头,教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如何不暗自窃喜偷乐呢?
“请什么请?姥姥我尿急,想去茅房行不行?”她冷冷白了四喜一眼。
“呃,”四喜愣了一愣,“茅、茅房?”
“怎么?这就是你们苏家的待客之道,连茅房都不给上的?”柳姥姥高傲地抬起下巴。“还是你们茅房怕给人上?”
“当然不是。”四喜可是非常以他们苏家顶级待客之礼为荣的。“我们的茅房干净清幽,客人上过个个都说好的!”
“那你还等什么?”柳姥姥挑眉看着他。
“姥姥这边请……”四喜扁了扁嘴,还是只得强耐住性子,低声下气道。
“姥姥我虽然是几十岁的人了,可上个茅房还不需要人搀扶,就用不着你带头领路了,”她像扇灰尘似地挥了挥手,“你就自便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可是……”被她目光凌厉地一瞪,四喜的抗议全吞了回去。“是。”
他指完了路,就被柳姥姥给打发走了。
柳姥姥装作往茅房的方向走去,待走了一会儿,见四下都没有人,三寸金莲又往回转,穿花拂柳地要模回苏瑶光的书房。
不管怎样,今天一定要达到目的,否则她就死赖在苏家不走。
苏瑶光还真敢把她这老婆子丢出门不成?
才经过窗边,柳姥姥突然听见书房里飘来夹杂着‘摇金姑娘’四个字的声浪。
咦?
“少爷,依您猜测,摇金姑娘明天真的会和左掌门人一起回转南海派吗?”
柳姥姥双耳倏然高高竖起,神情震惊又感迷惑。
什么?
“我希望她会。”
柳姥姥目光变得锐利并愤怒起来。
可恶的臭小子,竟敢背地里瞒着她离间他们婆孙俩,还要把她的孙女儿送走,说不定就是为了想并吞她们柳家的势力。
“因为这是她多年来的梦想。”苏瑶光语气有着掩不住的怜惜与不舍,涩涩地道,“我想帮她完成。”
本来握紧拳头,已经要杀进去狠狠教训质问他一番的柳姥姥,闻言身形一顿,脸上闪过一抹愕然。
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少爷,左掌门人是因为你帮他孙儿说成了一门好亲事,他自觉欠苏家一份人情,这才愿意收摇金姑娘当关门弟子,可是万一摇金姑娘知道了实情怎么办?”四喜替自家主子忧心。
“她不会知道的。”他平静地道,“做掌门人答应过绝不泄露此事,他是江湖上人人敬重的前辈高人,我信得过他。”
“摇金姑娘现在已经够不谅解您了,假若她又误会了您的一片心意,以为您是故意设计她离家的,那您岂不是好心变成驴肝肺吗?”
在窗外偷听的柳姥姥不禁频频点头、暗地称是。
以摇金那丫头冲动的性子,绝对会把事情给想左的!
“四喜,我总是惹她生气,总害她伤心流泪,无论如何,我都想尽全力弥补她。”他眸光一暗,低声道:“就算她误会我的本意,那也无妨,只要她觉得快乐就好了。”
柳姥姥沉默地倾听着这一切,原本气愤的神情逐渐柔和下来。
“这小子……”她暗自微笑了起来,脸庞得意之色缓缓扩大。“还敢说对我们家摇金没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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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期到了。
即将近午,柳摇金手里挽着一只大大的竹篮子,偷偷模模地溜出去。
她前脚刚离开,柳姥姥后脚就跟着她跨出了家门。
这丫头当真人心丢下姥姥,不告而别,跑到遥远的南海去吗?
柳姥姥强捺着心中的怒气与难过,默默地跟在后头,打算待会儿一见到那个什么左掌门右掌门的,不由分说就先左右开弓赏他个痛快!
江湖人士了不起啊?还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就拐带少女吗?
大街上一如往常镇民穿梭,游人如织,热闹得不得了。
在出镇的北门口,南来北往的商人旅客更是络绎不绝,其中以一队身穿紫衣,气势非凡的彪悍大汉最为引人注目。
为首的老者静静负手,气定神闲地等待着。
柳摇金眼睛一亮,快步奔了近去;柳姥姥却是心下一酸,暗自咬牙。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离家吗?
柳姥姥伤心地要拭泪,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实习的高大身影——
苏家小子?
他悄悄伫在一株老橡树后,神情落寞,默默地望着柳摇金的方向出神。
柳姥姥心中暗暗低咒:傻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追上去留住她呀!
就没见过这么笨的!把喜欢的姑娘往门外推,还要送去南海那么遥远的地方!
他忍得下心,柳姥姥却已经沉不住气了,举步就要往孙女儿盒那老者方向冲去,打算用拖也要把孙女儿给拖回去!
可就在此时,柳摇金却把手中的竹篮子递给老者,露出惋惜却真诚的微笑。
“这是我们梅龙镇最有名最好吃的特产,有咸有甜,还能久放,您带着路上吃。”
“所以你已决定不跟老夫回南海了?”做掌门人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是的,我不能走,”柳摇金深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道:“我不能那么自私,只顾着追求自己的梦想却弃姥姥于不顾……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也该是好好享福的时侯,现在又有大事待办,我要是就这样走了,那我还是人吗?还配当柳家的子孙吗?”
“听说你柳家也是作媒的,但你不愿意当媒人,而是想成为一个侠女。”
“是的。”她点头承认,神情却微带迷惘。“师父,您怎么知道我这么多?”
“要收徒弟,我总得打听清楚。”
“噢。”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不与老夫回去学功夫,而是要继承家业,专心当过媒人了?”
“……是。”她迟疑一下,想起姥姥和一家老小哭成一团的模样,还有众人不信任的眼光,不禁心头一热,大声地应;“我相信天下无难事,当媒人也没什么难的,只要我肯做我一定办得到!”
“你考虑清楚了吗?”
“为了姥姥,为了我们柳家,”她顿了顿,“还有为了我自己,我考虑清楚了。”
做掌门人看着她,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好,有孝心是好的。老夫也不会勉强你,若是将来待你事情都处理完了,真想再投我门下,老夫随时欢迎。”
“真的吗?”她一脸惊喜。
“老夫行走江湖数十载,向来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
“谢谢师父……”她感动得不得了。
做掌门人笑了。“那么,山高水长,有缘再见了。”
“师父再见,师父路上小心,师父有空常常来梅龙镇玩呀!”柳摇金看着他们一行人翻身上马,热切地挥手送别。
一行紫衣人就这样威风凛凛、帅气潇洒地策马去了。
柳摇金望着他们离去时的英姿,真是羡慕极了。
可是她不知道,她的一番话,她的选择留下,却让不远处一老一少感动激动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