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已经是晚上的时间了。
商婷疲惫的看见老古永远板着一丝不苟的脸孔笔直的站在客厅。
“如果我猜得没错,老古,你在等门。”
老古始终是一号表情。“婷小姐,晚归应该先知会我们一声。”
商婷满脸愧色。“对不起,老古。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表哥呢?他该不会也跟你一样担心的等着我吧?”
老古皱起眉头。“不是担心。我只是尽职。”他纠正她。
她咧嘴微笑。“老古,我以为你是天底下少见的诚实人呢!”
“我是。”他骄傲的回答。
商婷偏着头,走到他面前,一脸俏皮样。“你敢说你不是担心我?”
“我是尽职。”他再度强调,两朵微不可见的红晕飞上他苍老多皱的脸上。
商婷不理他的强词夺理,蜻蜓点水般轻吻一下他的脸颊。
老古轻咳数声,试图重振他的威严。
“表哥呢?”商婷倒一点也不在意。
“公司还有事情处理。”老古简洁的说道。“婷小姐晚餐吃了没?”
“没。我吃不下。”商婷坦白道,眉间多了抹淡淡的忧愁。“今天陪以萌找冯邦,找得又累又饿,但看见以萌那副着急样,我一点也吃不下。”她完全没有大小姐的架子,只一迳的把老古当好朋友似的倾诉。
老古努力保持他的形象,但嘴边一抹微笑正泛开来。
他对商婷的好印象正与日俱增。
“三餐定时是非常重要的,多少吃一点……”老古突然发现自己在哄她,连忙改了语气,那跟他的形象完全不符合。“如果少爷知道婷小姐不吃晚餐,他会担心得连公事都无心处理。”
“老古,你说话的口吻好像是我父母似的。”商婷柔声说道。
老古无言以对,只是楞楞的瞪着她,似乎这句话对他相当的侮辱。
“虽然我对父母的印象不深,但我相信如果我父母在世,一定会跟你一样担心我的。”商婷眨眨眼,笑了。“我想吃面。”
老古清清喉咙。“我马上回来。”他笔直的转弯,想进厨房。
“等等!老古,前几天我在温室碰到的巨人……叫亚柏吧!他也在这里吗?”
“亚柏?”老古眼里有一丝惊讶。“婷小姐问起他……”
“只是好奇。他也住在这里吗?”
老古迟疑的点头。“亚柏的房子整修,暂时住在这里。”
她皱起眉。“我来这里几个礼拜,只见过他一面。他讨厌我吗?”
“不……他怕吓着婷小姐。”老古小心翼翼的吐实。
“吓着我?”商婷想起他可怕的外貌,不避违的承认∶“他的长相的确令人畏惧,不过我不以为我会被他吓住。我商婷不是那么软弱的女孩。”
老古不以为然的扬起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回婷小姐只见了亚柏一面,尖叫的声音传遍邵家。”
“我以为他是小偷。”商婷为自己辩白。看见老古不相信的脸孔,“你不信我?”
老古再度清清喉咙。“不是不信,只是过度惊讶。”他算是含蓄的说着。
商婷翻翻白眼。“算了!他现在在这里吗?”
老古点点头。
“好极了!你去把他请来。”
老古睁大眼。“婷小姐的意思是……”
“光我一个人吃面多无聊。不如我们边吃边玩。”商婷跟老古谈过话后,恢复好心情。
“玩?”老古猜不出她的想法。
商婷兴致盎然的点头。“我们来玩扑克或者投骰子也行,人愈多愈好玩。”
“我们这里不赌博。”老古对於她的提议感到相当震惊。
“只是小玩,又不是大赌。”她干脆推着他出门。“我以前常玩的。老古,我限你五分钟之内把亚柏找来,今晚我们玩个通宵。”
老古仍震惊莫名,只能任着她推出去。
他没想到外表可人的商婷竟然会赌博,这似乎让他有些不能接受。
他以为的好女孩竟然会赌博!
他想不到阅人无数的自己也会有失算的一天。
邵慕尧回到家中,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他以为在深夜十一点钟,商婷应该早上床。但他完全没想到他会看到这样令人吃惊的情况。
客厅的长形桌子早就被移到角落。摆在客厅中内的是亚柏房里的矮桌,商婷坐在地上,一脸喜色的看着手里的一副牌。而老古、亚柏也同样围在桌子四周,所不同的是,向来极具自制力的老古苦着一张脸丢掉手里的牌,亚柏则一副无聊的样子,但他眼里所散发的紧张却是无庸置疑的。
终於,商婷兴奋的把牌掷到桌上,双手合十的朝他们拜了拜。
“承让,承让。”她开心地接收亚柏和老古的借据。
邵慕尧好奇的走过来,注意到老古的狼狈和懊恼的亚柏。
“你们在玩什么游戏?”他的眼光停在喜孜孜的商婷身上。
商婷眼一亮,抱着满堆的借据站起来。“慕尧表哥,你公事处理完了?”
“显然是。”他回到主题,看见老古悄悄的和亚柏把矮桌搬离客厅。“你为自己找了新娱乐?”
商婷露齿而笑。“表哥,你该不会也像老古他们一样不赞成小赌一番吧?”
他挑起眉。“小赌?”他看见她手里的借据,好奇的拿起一张来看。“到饭厅和商婷、邵慕尧吃晚饭一个月,亚柏。”他照念着。
“这是亚柏输给我的借据。”商婷得意道∶“老古说,亚柏天生害羞,所以我用这条件做赌注。”
“而他输了,是不是?”邵慕尧轻声说道,没想到商婷如此善解人意。“如果你输了呢?你拿什么做赌注?”
“我不可能会输的!以前我几乎以此为生,如果没有一点技巧,哪能混饭吃?”商婷继续说道∶“表哥,你想不想试试?”
邵慕尧不置可否的拿起另一张借据。“不必等门,老古。”他又瞄到商婷手上的一张。“面带微笑,老古。”他带笑的念着。
商婷为他解说∶“这全是老古不服输硬签下的借据。”她皱皱鼻。“我不希望他每天站在门口等着我们回来,虽然他身体硬朗,但他毕竟是个老人了……”
“你希望他常挂微笑?”他替她补充。
商婷点点头。“你不介意吧?老古说,这已经是习惯了,但老古已经七十岁了……”
“我完全赞成你的意见。”他柔声说道∶“婷婷,你是个好女孩。”
“表哥,你也是个好男人呀!”她显然因为他话而感到羞赧。邵慕尧一笑置之。“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的真面目。”他突然忧郁起来。“你看到的只是假象……”他喃喃道。
“我相信表哥是个好男人。”商婷坚持道∶“光从你对待我的态度来说,你是个相当体贴、温柔的男人,我不相信这只是假象,我也不相信你是故意装出来的。”
他只是笑笑。“婷婷,我很开心你如此信任我。”
“我当然信任你,谁叫你是我表哥!”她甜甜一笑,突然想起以萌的话,注意到充满书卷气息的邵慕尧是如此的俊美,修长的睫毛为了倾听她的话而如此的靠她……
蓦地,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她脸红起来。
“婷婷?”邵慕尧不解的看着她。
她轻咳一声,暗骂以萌。如果不是以萌说的话,她才不会产生如此怪异的心境,她甚至注意到邵慕尧墨黑的眸子里有一抹湛蓝……
她惊奇的睁大眼。“慕尧表哥,你是混血儿?”她忍不住月兑口而出。
邵慕尧一楞,然后轻轻地笑了。“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呢?”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难怪他看起来始终带有一股贵族般的气势,深轮廓的俊脸有些外国味道……
他打断她的思绪,回答她∶“这是隔代遗传。我祖父跟我一样拥有同样颜色的眸子,这得追溯到邵家某一位祖先娶了荷兰女子。”
商婷眨眨眼,情难自禁的羡慕起来。
邵慕尧见了她的表情,轻拉起她的手。“小傻瓜,将来你也会遇见同样对你倾心的男人。”
“明天?后天?还是一年、二年?”商婷对於邵慕尧向来坦白。也许十年后,我都还碰不上一个好男人,但目前有慕尧表哥在,我就心满意足了。”她的笑容向来可爱。
邵慕尧无缘由的感到心喜。
但他只是拍拍她的手。该休息了。明天早上还有课吧?”
商婷点点头,想起明天还必须安抚以萌。
她道了声晚安,就上楼睡觉了。
留下邵慕尧凝视窗外夜景,还有复杂的心思。
韦咏妮打开门,看到余以森站在外头。
她的唇边绽出一个冷笑。
这是她早预料到的结果。
“余先生兴致好,来附近走走吗?”
“你明白我来的目的。”他没有低头的迹象,也没讨好的心情。
毕竟韦咏妮已经提不起他的兴趣。
她双手环臂,倨傲的望着他。“余以森也有来找我的一天?”她艳红的唇嘲弄的勾起。“如果可能,我还真想让记者看看你求人的样子。”
余以森的表情保持一片空白。“我不是来求你,我只是来告诉你一项事实。”
她耸耸肩,走回客厅。“进来说吧!”
余以森缓缓走进来。“你到底想要什么代价?”他开门见山的问道。
韦咏妮只是一迳的冷笑,她转过身看他。“你想喝些什么?”
他眯眼。“直接说出你的代价,只要不离谱,我都可以接受。”
“余家少女乃女乃。”
“作梦。”
韦咏妮的脸扭曲,但又瞬间,她又恢复自制力。“你不考虑?”
“无须考虑。分手的那天,我就说得很清楚。余家少女乃女乃,你不配!”
“即使我有你的孩子?他是你们余家的骨肉!”她在余以森面前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恨他的无情,更恨自己爱他的心不变。
他面不改色。“这孩子不见得是我的。我余以森没必要戴绿帽子。”
韦咏妮终於忍不住尝他一巴掌。“我说过,自从跟了你之后,我没有其他男人。但你呢!你照样拜倒在其他女人的脚下,不忠的是你,不是我!”
余以森开始不耐烦起来。“我并没有阻止你和其他男人交往。我今天之所以来见你,纯粹是希望你拿掉孩子。代价在合理限度内,我可以容忍。”
“如果我不拿呢?”韦咏妮存心在老虎面前拔毛。“你打算怎样?跟我同归於尽?”
“你不值得!”余以森无比嘲讽。“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不拿掉孩子,我会让你知道你付出的代价有多重。”
“你以为天底下就只有你余以森会报复?”
他的眼光冷硬下来。“你想尝尝身败名裂的下场?”
“这正是我要说的。”“韦咏妮抱定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理。余以森的表情丝毫未变。”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你会后悔你今天所说的话。”他投给她最后一眼,就毫不眷恋的离开了。
韦咏妮喃喃诅咒着。
她发誓她会毁了余以森。
随后当门铃响起时,她怨毒的心情突然大好,余以森毕竟对她还有情意。
她故意慢条斯理整理衣服,才去开门。
她的内心充满得意。
白曼玲刚从英国回来。经过一天的找寻,终於找到了地址上的公寓。
她正打算走上前按铃,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带着微不可见的愤怒走出来。
出於直觉,她避开他,直到他开车离去,她才上前按铃。
“余以森,你总算回头求我了……”开门的是一个世故、娇艳的美丽女子,她眼里的得意在见到白曼玲的瞬间消失无踪。
“你是谁?”韦咏妮气咻咻地问道。
白曼玲打量她全身上下。
“小鬼!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她不屑的眼神停留在眼前年轻、稚气的女孩身上。
“我二十一岁,不是小鬼。”白曼玲带着浓厚的英国腔。“我叫白曼玲。”
“白曼玲?我不认识。”韦咏妮正在气头上,想关上门。
她立刻上前阻止韦咏妮,她的力道大得出奇。
韦咏妮有些紧张。“你到底是谁?”
“我说过,我叫白曼玲,老实说,这个中文名字我已经很久没用了,连我自己听了都有点生疏。”她讥诮的看着韦咏妮脸上显而易见的惊慌。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不走,我就叫警察。”
“亲姊妹也叫警察?”白曼玲看起来吊儿当的表情让韦咏呢看了就生厌。
“亲姊妹?”韦咏妮仿佛听到笑话般失笑。“想骗钱也该去骗三岁小孩。我韦咏妮是什么人,你也敢来诓我?”她想关上门,却再度受到白曼玲的阻止。
“你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妈咪,我们是同母异父的事实改不了。”她用力推开门,给她一个号码。
“你━━”韦咏妮气得七窍生烟。
“打呀!”白曼玲厌烦的表情令韦咏妮想狠狠的打她一巴掌,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奇迹似的改变了她的怒气。
“我的母亲姓黄,叫曼妮。二十二年前跟个英国华侨离开台湾,到英国创业……”她满意的看见韦咏妮脸上吃惊的表情。
“你真是我妹妹……”
韦咏妮迟疑的走向电话。
以萌没想到冯邦会在毕业前亲自来找她。
她喜悦的表情一览无遗,先前的担心、怀疑全被她抛诸脑后。
但她没想到冯邦是专程来要求分手的,这个消息对她而言,仿佛睛天霹雳。
“为什么……”她虚弱的问道,眼睛已经通红起来。
冯邦只是耸耸肩。“我们都还年轻……”
“这就是你的理由?”以萌不敢相信,她真的不敢相信。“你不是还向我求过婚吗?我不相信你当初说的全是谎言!”平日害羞的她竟毫无顾忌的喊了起来。
冯邦着急的四望,担心有人听见。“小萌,你不必这么大声。分手在年轻男女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可以再去找其他适合你的男孩。”
以萌恍若未闻,泪水遍布她的脸颊,她只是一直摇着头,不肯接受这项事实。
“小萌,我真的不适合你……如果不是你紧迫着我室友给你消息,我不会来找你。我们之间也不会弄到这个地步。”
以萌泪眼目蒙目龙的望着他。“为什么……你怕我爸不答应我们来往吗?我会说服爸的,你不必担心……”
“小萌,你不要明事理,好不好?”冯邦第一次对她流露出不耐烦。“我们之间根本已经不可能了,何必苦苦哀求呢?再说,凭你一个千金小姐,要爱哪一个男人还有得不到的吗?”
“我不爱其他男人,我只爱你一个呀!”她哭得连眼都肿了。“冯邦,我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地方,你直说,我可以为你而改,我们之间……不必闹到分手这种地步……”
“你很好!是我不够格配你,行不行?拜托你别这样,让人看见了多没面子。”
“冯邦……”
“小萌,我们都是知识分子,既然我发现我不再爱你,我就必须坦承,对彼此有个交代,你不能再死缠着我不放了。”
“可是……我爱你……”她怞噎着。
“如果爱这么容易说出口,就不是爱了。”冯邦板起一张脸。“我出面说明,最主要还是告诉你,以后不必再找我了。就算找到我,我还是不会爱你。”
“冯邦……”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言尽於此。你就当没我这个人的存在,以后见面也不用向我打招呼,省得彼此尴尬。”冯邦说完,就潇洒的走了。
以萌呆呆楞楞的站在那里,泪流不止。
她爱冯邦甚过她的生命,她无法理解他不再爱她的原因。
她闭上眼,脑里只清楚的停留一个意识━━既然冯邦不再爱她,她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她冲出校门,冲向车阵。
雷士霆吓出了一身冷汗。
尖锐的煞车声及时响起,对他而言不是噪音,而是悦耳的天籁。
他闭上眼,企图平复仿佛跑了百米的心跳声,再张开时,他的眼里只有满满的怒气。
雷氏家族的特征似乎无时无刻不跟在他身边,随时等着爆发。
他怒气腾腾地跨出车门,准备发泄他先前受的过度紧张、刺激,却看见一个像游魂似的女孩,眼神空洞的站在离他车前一寸的地方。
他的愤怒凌驾理智。
他走上前,打算骂个痛快。“小姐!你知不知道这里不是人行道?想闯马路也得擦亮你的眼睛!你想死,我还不想陪你死;如果你想找死,请找别人陪葬。老天!我的车是新买的,还没跑上一回,就触霉头,要是真撞上了,我不是赔本了……”他一股脑儿的发泄出来,看见女孩继续走向马路中内,他急忙抱住她,闪过迎面而来的车辆。
“喂!”雷士霆心惊不已。“你真想死呀?”
女孩的眼睛流下泪。“我要死……我要死……”她不住的低喃着,想挣扎出他的怀抱,走向马路。
雷士霆怀疑自己遇上了疯子。
“喂!你还好吧?有什么事想不开?何必寻死呢!”今年八成流年不利,碰上这种事。
而他只不过想开新车出来兜兜风罢了。
他耙耙头发。“小姐,我送你回家,好不好?”他自认倒倒楣,既不忍心留她一个人在马路上“闲逛”,也无法对自己良知负责。
“我想死………”她只是重复呢喃着,对於雷士霆的问话完全听而不闻。
雷士霆叹息,注意到她身上背着小皮包。他想了想,干脆把子孩搂到怀里,只手打开小皮包,翻察里头的小东西。
他打开放在里头的皮夹,看见一张字条塞在里头。
他震惊莫名,因为他看见邵慕尧的地址,还有一个陌生女孩的名字写在上头。
难道是邵慕尧惹的祸?
雷士霆马上摇头否决。邵慕尧决不是这种男人,这其中必定有原因。
情势迫他好人做到底。
他只有长叹口气。“好吧!我不管你听不听得见,我把你送到邵家,至於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可就不关我的事了。你别又寻死寻活的连累我。”他一把抱起她,放进车里。
除了自叹倒楣外,他还能如何呢?
他倒想看看平日不苟言笑的邵慕尧做何解释?
雷士霆送她到邵家时,邵慕尧正待在书房里,听见一声尖叫后,他忍不住长叹一声,放下公事,走出书房。
他以为商婷已经习惯这里,而他不认为还有什么事能吓住她。
他走出去的时候,看见老古、亚柏同时抵达客厅。
“然后他的目光移到雷士霆,还有他怀里抱着的女孩。商婷正震惊而难过的看着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萌,你怎么了?”商婷看了以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落泪。
邵幕尧快步走过来。“怎么了?”他皱起眉头。
老古摇摇头,指向雷士霆。
雷士霆急忙为自己划清界线∶“我完全跟她没关系。我也不知道她是谁,纯粹是见义勇为。”
商婷根本没心听他解释,她只担心的看着以萌茫然,红肿的眼睛。“以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她忍不住鼻酸,一股徘徨的感觉爬上她的心头。
以萌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却不知从何帮起。
“我要死……”以萌始终呢喃着这句话。
“以萌!”
雷士霆耸耸肩。“她从头到尾只说这三个字,我还是翻她皮夹,才知道她跟你们有关系。”
邵慕尧当机立断。“老古,打电话请温医师过来。亚柏,把她抱上去。”
亚柏立刻从雷士霆怀里轻松地抱起以萌。
商婷急忙为亚柏引路。“来我房里。”她的眼里只有以萌。
等到客厅里只剩下邵慕尧与雷士霆两人时,他们彼此对看。
雷士霆终於打破沉默。“显然刚才那位慌张的绕着我走来走去的女孩就是你的‘小表妹’?”
“可以这么说。”
雷士霆试图回想她的模样,但很快的,他就放弃了。
那时候,他的注意力全在怀里嚷着要自杀的女孩,哪有馀力注意其他人?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碰上婷婷的朋友?”
一谈及这个,雷士霆的不满全冒了出来。
“我只不过开新车兜风,哪知道突然跑出她来。如果不是我紧急煞车,不但我的车成了杀人机器,连我也成了杀人凶手。”他愈说愈气。“要不是我眼明手快,她不但自杀成功,连我将受连累。她怎么不上吊、服安眠药?甚至切月复自杀都行!干嘛还得拖一个当垫背的?”他简直火冒三丈,眼看就要上去跟她理论。
邵慕尧不得不阻止他。
“士霆,她神智不清,你跟她理论也是白费唇舌。”
“起码可以消我气。”雷士霆不情愿的瞪着二楼的房门。“我真不知道当时我怎么会好心的把她送来。我应该让她被每一辆经过的车子辗过,让她看看自杀好不好玩!”
“士霆,你太激动了。”
邵慕尧心平气和的语气引起他的注意。雷士霆有些吃惊的望着他。“你是邵慕尧?”
“假如包换。”
“我怀疑。以前我所认识的邵慕尧似乎不是这样的。他应该是个比冰石还要冷的男人。我真没看错?还是你骗我?”
邵慕尧不予置评。“你的幽默一年比一年差。”
“夹杂着真话的幽默感本来就不讨人喜欢。”雷士霆担心的望向二楼。“她会没事吧?”
“老古去请邵家的家庭医生了。”邵慕尧保留道。
“她一心寻死,一定是碰上了什么伤心事。”雷士霆推测。
“无论如何,只有等她清醒过来就真相大白了。”邵慕尧眉一扬。“很难得见到你对一个女孩如此关心。”他意有所指。
雷士霆只有一个答复∶“我差点成了杀人凶手,我当然必须知道造成这种结局的原因是什么!”
邵慕尧对他的答案倒没多大兴趣。“如果你想在这里等出个结果来,或许我们可以在书房等。”
雷士霆的眼光从二楼房门移到他脸上。
“何乐而不为呢?反正我也想知道你小表妹的近况。”他突然轻松一笑。“我很庆幸对手不是你,否则我真不知道是否有胜算的机会。”
邵慕尧没答话。
商婷一直待在以萌身边照顾她。
她认为以萌会到这种地步,多多少少她也该负些责任。
她应该多注意以萌、多为朋友尽心,而不是在以萌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顾自的享受身为邵家小姐的殊荣。
所以当她看见以萌首次醒来,以清醒的眼光看着她时,她终於松口气,放下心中大石。
“圆圆?”以萌困惑的看着她,再看看陌生的卧室。
商婷吸吸鼻子,又哭又笑。“以萌,我不准你以后再这样吓我!你知不知道,你吓这么一次,差点没吓走我半条命。”
“我吓你?”以萌仍然很虚弱,她企图搜寻记忆;然后赤果果的伤痛呈现在她眼里。
她的泪水迅速弥漫眼里。“我宁愿自己昏昏沉沉,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
“以萌!”
“我说的是实话。我昏昏沉沉的时候,不会想起冯邦给我的打击,但现在呢?清醒了,留下的只有满满伤心的回忆。”以萌闭上眼,她的眼角流出泪来。
“以萌,我不准你说这种话!”商婷大声的否决她的想法。“世界是现实的,天底下不是只有冯邦一个男孩。”
“但我只爱他一个人。”以萌悲伤的回答。“即使他对我残忍的提出分手的要求,我还是爱他。”
商婷不敢相信。“他真的提出了?也许是以讹传讹,算不得数的。”
“他亲自对我说,还会有假吗?”
“我找他理论!他竟敢抛弃你!”商婷为好友感到不值。“如果不成,我找亚柏、老古,甚至慕尧表哥去威胁他。”
“我不要!”以萌红着眼。“我已经拉下自尊求过他一次了,我不希望让你们跟我一样,把自尊白白送到他脚底下去,任他践踏。”
“以萌!”商婷感到气愤。“冯邦有眼无珠,他配不上你!”
以萌把眼光幽幽的移到她身上。“圆圆,我是不是很差劲?连个心爱的男孩都留不住,我是不是一个毫无魅力的女孩?”
“不!你当然不是。”商婷立刻反驳她的想法。“你善良、温柔,就连我也比不上你。是冯邦瞎了眼睛,看不见你的好处。这种男孩不值得爱,也不配得到爱。以萌,为这种男孩自杀不值得。”
以萌哭了,已经红肿的眼睛掉下更多泪水。
商婷慌张起来,想安慰她。“以萌,为冯邦这种人哭是浪费眼泪……”
“不!我不是为他哭。早在我想自杀前,我的泪水就已经为他哭尽。”以萌感激的看着商婷。“我是为你的话而哭,圆圆,我好高兴这辈子能交到像你这样的朋友。”
商婷咬着唇,强颜欢笑。“既然如此,你以后就不准有自杀这念头,否则我跟你绝交。”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我不会想自杀了。人死的念头只有一次就够了。”以萌仿佛把一切看淡了似的。”圆圆,这几天我住在这里,方便吗?”
“你爱住多久都可以。”商婷的脑海里迅速形成一个计划,她继续说道∶“反正我在邵家也满无聊,有你陪着我住,我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不方便呢?”
“邵慕尧会答应吗?”
“慕尧表哥会答应的。”商婷紧握住以萌伸出来的手,望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颊,商婷不禁鼻酸了。“以萌,需要我通知余伯父吗?”
“不!以萌费力但坚决的否决。”我不要让爸他们知道这件事。圆圆,你千万别告诉他们,我不想让他们为我出气。”
商婷皱起眉。“你还关心冯邦?”
“我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而已。”以萌直视着她。“我差点没跪下来求他,我已经够丢脸了,我不要爸他们跟着我丢脸。反正他们不常回家,他们不会知道的,圆圆,答应我!”
商婷持怀疑态度。“好吧!你不说,我就不说。”她注意到以萌的倦意,挤出笑来。“你该休息了。好好的睡一觉,醒了就什么事都没了。”她站起来。
“真的什么事都没了?”以萌喃喃自语,眼神有些茫然。
“余以萌!”商婷表面装出生气的模样,实则心疼不已。
以萌勉强笑了笑。“我不会胡思乱想的,等我醒了,你会来看我吧?”她不想孤独一人,那会让她想起冯邦,想起她的哀求、冯邦的无动於衷。
她宁愿死了算了,也不愿再想起那些事。
“我会的。”她为以萌盖好棉被。“你一张开眼睛,我就会陪在你身边,直到你终於发现我是个多嘴婆为止。”
以萌安心的闭上眼。
就在商婷轻悄悄准备离开房间时,以萌突然开口∶“圆圆,放弃你的想法。”
商婷吃惊的回过头。
“我不许你找冯邦理论。”以萌仍然闭着眼。
“你……怎么知道?”她斯斯艾艾的问道,脸上有股被抓到的狼狈。
“如果你不了解你,我还算是你朋友吗?我虽然没国色天香的美貌,但我不笨。我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别找冯邦理论,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他平静的说道。
商婷满脸不平。“我不是要找他理论,我是想狠狠的打他几巴掌,让他知道既然你这么爱他,他何忍拒绝你!”她把先前隐藏的愤愤不平一股脑儿的渲泻出来。
“我们之间没缘分。圆圆,我不想再听到有关他的事了。你不会去找他?”
商婷过了半晌,才不情愿的回答∶“不会。”
“谢谢你。”以萌不再说话。
商婷在门边盯了好一会,才打开门。她看见邵慕尧安静的站在门外。
她轻轻地关上房门,投入邵慕尧张开的怀抱里。
然后她终於将所有为以萌感到心疼、委屈、不平的泪水全发泄而出。
韦咏妮发现她的客户减少了。
连续一个月以来,服饰店的顾客一日比一日少,就连老主顾也不见踪迹。聪明的她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立刻找来雷士霆。
她不相信她会斗不了余以森。
她冰冷的美丽眸子充满恨意。“我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征信社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雷士霆冷静的望着她。“韦小姐,雷氏征信社在台湾是信誉最好的一家,如果我不满意,你尽可以找别家。”如果不是碍着余以森的请求,他老早就不想为她做事了。
他活了三十几年才发现女人充满复仇的欲念是多么的可怕!他同情余以森,但更同情韦咏妮。因为他知道光凭一个韦咏妮是斗不过余以森的。
韦咏妮的脸色稍稍缓和下来,她知道雷士霆说的是实话。
“好吧!最近你们征信社查到什么消息?”她改个方式,口气也没先前愤怒。
“余以森在这几个礼拜仍然约不同的女人出去。除此之外,他在进行一项报复行动。”雷士霆将余以森告诉他的话转述。
“报复行动?”韦咏妮的心凉了半截。“他真不顾我们之间的情意?”她喃喃道。
“韦小姐,余以森这个人不好惹,你……何不就此罢手?”
“不!”韦咏妮一听见他的话,立刻翻脸。“除非他肯回心转意,否则要我罢手是不可能的。”她斩钉截铁的拒绝。
“即使到头来身败名裂、倾家荡产?”
“就算同归於尽,我也甘心。只要毁了他,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她没注意到雷士霆一抹担忧的神色。“雷先生,你能查得到他的报复行动吗?我愿意出高价,只要你能办得到。”
雷士霆一扬眉。“事实上,这并不简单,但雷氏征信社提供最完美的消息。余以森想要让你在台湾待不下去。他目前第一项步骤就是打垮‘咏妮’服饰店,如果你想收手,还来得及。”
韦咏妮专注於余以森的计划。“他想切断我的经济来源?”她冷笑。“他以为这样就会让我放弃,离开台湾?他完全错了。”
“错了?”雷士霆为余以森探听消息,即使这违反了他的本性与征信社的宗旨,他也只有认了。
“在台湾并不是有钱就能躁作一切。”韦咏妮自顾自的抛下这句话后,就住口不言。她转向雷士霆说道∶“雷先生,我希望你们能尽一切力量查出他所有的行踪,还有他所有约过的女人,尤其是他对我所有不利的计划,价钱方面我不会亏待你们,只要你查出我所想要的消息!”
雷士霆表情一片空白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他了解余以森与她分手的原因。他相信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复仇如此强烈的女人。
他很庆幸他未曾碰上过像韦咏妮这样的女人。
他真的很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