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送客,关门。
连拖鞋也没穿,赤脚走进厨房,找出矿泉水,服下药丸。
台北的天气真糟,气温不定,上下温差剧烈得可怕;他回台湾两年多了,还是无法适应这种变化多端的天气,一没注意就会落得像现在这样的下场。
就像他跟家里的关系吧,他想。
而他跟四杰的关系,则是稳定中求成长,虽然老是从他计画里月兑轨,但只要稍稍修正,就能确保最后的结局。
有些事情并不能再来一次,他不想出错,至少他跟四杰的恋爱结局,绝不容许有错。
手机铃声响起,他走回客厅,顺手拿起打火机,点烟怞一口后,打开手机。
「遥久学长?」
他猛呛一声,捣住手机咳了几声,再接回手机。
「遥久学长,你还好吧?」
「唔,很好。」只是吓了一跳。「四杰,我以为-在忙。」现在才一点多,柯家食馆的午餐营业应该还没有结束。
「食馆有三姊在,现在我是标准的闲人。遥久学长,你现在在做什么?」
她的语气像闲聊,他心情顿时放松,抹笑回应:
「我在……想-啊。」绝对不会说他烟瘾犯了,正在吞云吐雾。
电话的彼端传来笑声。「遥久学长,你真肉麻。」
他微微一笑,上楼拿了他的记事本,再回到一楼,打算重新修正他的计画。这段时间内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享受有人陪伴的宁静——至少,他是这样的。即使身边没有人,但他却不感孤独。
「遥久学长?」
「嗯?」划掉逛街,用散步取代。水到渠成的亲吻最好是在早晨。一周后?还是半个月后?他步步为营,绝不容许失败。
「你是以结婚为前提跟我交往的吗?」
笔尖一路失控地划下散步,连带把后来的计画给一笔划掉。他流露错愕,瞪着记事本密密麻麻的招数。
「遥久学长?」
「是啊,当然是!」他又怞了两口烟,有点紧张地。
「那我可不能对你有秘密了,对不?」她笑着说:「遥久学长,我很喜欢喝饮料,尤其是新品。本来这只是我小小的乐趣,要戒掉也不是不可能,自从那一年你出国后,我看见广告里的男模真的好像你,从那时候开始……我好像就戒不掉了呢。」
语带暧昧的倾诉,让连遥久心跳微微加快。
「遥久学长,这十年来,我一直只寄贺卡,却没写过信给你,对不?」
「嗯。」虽然只有贺卡,但证明她一直没有忘记他,这就够了。
「所以,你也不是很清楚我这十年来的生活,正如我也不知道你这十年来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对不?」
「……四杰,-……」隐约听出她的认真。这通电话不是纯聊天,她想说什么?
「遥久学长,你出国之后,我在风云变热门了呢。」她笑。「高一到高三间,我几乎没有去过那片草坪了。一来你不在那里;二来,就算我去了,也总是有许多同学跟着我。」电话那头仿佛扮了个鬼脸。
「我可以想象。」他轻声说道,无意阻断她的话。
「虽然造成我很多不便,但我是无所谓啦,只是疑惑为什么校庆之后会有这么多的人追着我跑;一直到我高二那年校庆,李学姐回校来参加时,她给了我答案。她说,因为我很帅。遥久学长,你也这么认为吗?」
「……嗯。」
她笑了两声。「学长,我要否决这个答案了。其实,李学姐她们追逐的,并不是什么帅气,她们一直在追的,是她们所没有的。我想,可能是我的不在意吧,我对很多事情都不是那么看重,所以可以忽略一些伤害;久而久之,我的举手投足、应对进退,就多了一些李学姐嘴里的潇洒,也成了她们嘴里刀枪不入的无敌铁金刚吧。」
「四杰,-想说什么?」
电话彼端的声音忽地低沉下来。「学长,我不是无敌铁金刚。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刀枪不入的无敌铁金刚。我可以对很多事都不在意,但,我还是会受伤的。」
「-在哪里?」他拢聚眉心。
「唔……遥久学长,我被三姊赶出来了,现在……算是在外头吧。你要收留我几天吗?」
「我去接-!-在学校?还是在山下哪里?」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走到电话旁,准备打给司机。
「我在哪里啊……我手机好像有点问题,遥久学长,我先挂断你再打来。」
他内心微疑,但还是很快地回拨。
陌生的手机铃声蓦地响起,他一愣,直觉环视屋内,最后锁定屋外。
莫名地,心跳漏了一拍,他赤脚开门的同时,铃声中断,手机被接通了。
院子里并没有她的身影。
「……四杰,-在哪里?」他迟疑地问。
「遥久学长,我在这里,你的背后。」
手机还在耳边,他立即旋身,瞪着倚在屋墙上聊天的柯四杰。
「学长,天气很冷,你就穿这样吗?」她对着手机说道。
他惊疑不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自然的神态,缓缓放下手机。
「四杰,-来多久了?」
「我没有计时。」她也关掉手机,看着他赤脚走到她面前。她微笑。「不过,我想,刚才出去的男人应该是你的大哥吧。」
噗通一声,心跳猛力地撞上他的胸腔。他扫过她的脸庞,试着捕捉她细微的表情。
她听到多少?
他极力扯动脸皮,绽笑道:「-来这么久,怎么不早点说?我帮-把行李拿进去吧。」弯身要提她的行李,她却快一步地拉住提袋。
她依旧保持微笑。「遥久学长,你还在生病,我来就好。」
「……好。」
「还有,你是老烟枪吧?从门打开的那一-那,我就一直闻到烟味。你真的有在照顾自己吗?」
「那烟……我心烦时偶尔会怞几根,我尽力戒掉。」他心不在焉地说,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笑。「遥久学长,我借个厕所?」
「好。」目送她走上楼梯,直到门被关上,他才用力抹了抹脸。
她听见多少?
这里隔音设备不差,她能听见多少?没听见的可能性居多。如果听见了,她应该会质问、会伤心,会头也不回的走吧……
忽地,他看见玻璃窗上的投影。
他还在微笑。
明明他并没有那么开心,甚至现在的他,被自己搞得神经紧张,这样的笑容是给她看的,却不知不觉一直挂在脸上。
如同她刚才回报的笑靥。
「我不是无敌铁金刚,也是会受伤的……」
他垂下视线,终于在混乱的感情里挖出一丝理智,坦白着:她听见了。
「遥久学长,」她从二楼下来,神色自若地说:「我想了想,还是回去好了。副会长,就是我高一时那个副会长在饭店里做事,可以员工价,我很久没住饭店享受一下了。你穿这样太单薄了,别送我出门啦。」
拉起提袋时,连遥久扣住她的手腕,她面露诧异地抬眸。「学长?」
「四杰,-都听见了是不?」首次,没有再刻意装出温暖的笑容来。
「学长要我听见什么?」她反问。
他烦躁地抓了抓他微卷的黑发,面带恼怒地说:
「听见我利用-,听见-只是废物回收!混蛋!柯四杰,-非要我当着-的面说出口吗?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一定要追根究底吗?」
「如果你不说,那也是无所谓。」她耸肩。
他瞪着她,月兑口:
「别对我无所谓!-可以对任何事无所谓,就是不准对我视而不见!-在乎了我十年,不是吗?-喜欢我,不是吗?既然如此,-就该继续在乎我下去!」
「学长,我很想继续在乎你,也非常想你在乎我,但是如果我只是废物回收……」
「废物回收个狗屁!」没有注意到她被自己的粗鲁用词给微吓到,他直觉模向口袋里的烟包,才要拿出来,又想到她在场,只得按捺住发泄的冲动,深吸口气道:「那不是我真心想说的,只是随口敷衍他的话。」
「敷衍?我以为你跟你大哥的感情很好。」
他瞪她一眼,勉强解释:
「一年没见几次面的兄弟,感情能有多好……好,是很好,但不表示我一定得在他面前吐露所有的心事。他跟老人家是一国的……」
「谁?」
他停顿一会儿,不情愿地答道:
「我父母。我叫习惯了。在国外那几年,一开始,我也是叫爸妈的,后来,会来看我的,只有一个人。他过继给人,被迫叫自己父母老人家,几十年来他习惯这样叫了,我也习惯了。」顿了下,看她没有反抗,于是暗松口气,放开她的手。「我没告诉过-,我在国外那几年……非常的孤独,孤独到最后有点……」
「妖魔化?」她提供形容词。
他瞪着她。
她耸肩。「那改成心灵扭曲好了。遥久学长,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的笑容真的很假。」
他还是瞪着她。
她只好继续回答:「每个人的笑容都有其意义在,哪怕是一个含蓄的笑、不在意的笑,但你真的很刻意,刻意到让我浑身发毛。学长,难道你在我面前也需要伪装吗?」
「-会喜欢上一个卑鄙无耻、个性扭曲的男人吗?」他讥诮道。「-不是我,不会明白我卑鄙到什么地步-注意到了没?一切如我当年预料,到底谁还记住我了?我卑鄙,希冀有人能记住我,就算我不幸走了,还有人惦记着这个名字十年,那也就够了。四杰,-明白了吗?那一年我赴美的前一天,-依依不舍送我上车,我在车上想什么呢?我从后照镜中看着-,心里想着无论结果如何,总是会有个人记住世上还有个叫连遥久的人。我够卑鄙了吧!利用-认真的个性来完成我的愿望!」他火大地说道,一激动,头微晕,他抹了抹脸,半坐在椅背上,稳住身体。
眼前的女人突然移动脚步,一路走出屋外。
他眼抬也没抬,恨恨地瞪着地板。
他的自私自利让他得到报应。父母没有多久就回到台湾,期待着另一个儿子的荣耀,而他孤独的度日。他卑鄙、他无耻、他个性扭曲,这都是他,但他希望她永远都不要看到他这一面。
现在的他非常非常喜欢她,这十年来他一直都……
「我没有依依不舍。」
他猛地抬头,看见她不知何时又走了回来。
她扬笑。「遥久学长,我刚忘了拿东西进来。」
「东西?」语气有点空茫,视线移向她提着的环保袋。
「本来我想拜托学长留我住几天,讨好的贡品当然要带,这都是煮晚饭的食材。还有,当年我还谈不上依依不舍。学长,你利用我的事我都知道。」
「什么?」他有点回不过神来。
「学长不知道吗?其实我智商过一六-喔。」
「……-在开玩笑吗?」他试探地问。这时候开玩笑,是不是太不看时机了?
她笑了两声,放下环保袋。
「我是在开玩笑。学长,以后如果继续来往,就得请你包容一下我耍冷的个性。」神色微敛,她直视他道:
「就如同学长是个卑鄙无耻、个性扭曲的男人,我也希望你能用你真实的那一面来对待我。我想我要爱的,就是学长真实的那一面。」虽然这一面,拥有男人的小脾气、暴躁、自卑、自负,甚至所有恶劣的个性,但她都想接受,因为这是十年岁月所造就的连遥久。
「遥久学长,十年前,我喜欢你的美色,你微卷的黑发,你的慵懒,你的平静,如果利用我是你能活下来的动力,我是一点也不会介意的。很遗憾这十年来我不如你所想象的那样发光发热,不过我可以老实告诉你,这十年来我没有虚度过。」
「那就够了。」他哑声道,注视着她的目光几乎要燃出火焰来了。「-现在就很好了,真的。」
她嘴角微翘,眼里充满笑意。「所以?」
「……」是他太笨了,以致追不上她的思考吗?还是她的智商真超过一六-?
「需要我说『原谅你吗』?」有点自卑又自负的学长,是会死要面子呢?还是真的跟她道歉?
他默不作声,轻轻抚过她的眼窝。「四杰,-说得对,这世上没有无敌的人,-也不是-并没有因为我利用-而放弃我,我该感激了,是不?这十年来,我一直在想着-,一直把-视作浮木……」讥讽的神色略淡,有点自嘲的意味。「我不小心栽跟头了。二年多前我就回来了,我一直在害怕,害怕-看见我这一面,害怕其实唯一记住我的人,只是为了完成她的承诺。直到今年我才下定决心,即使要掩饰我的本性,也要得到。对不起,四杰。」
「学长,要我原谅你的话也可以啦,不过你得先答应我条件。首先,请你戒烟?我知道戒烟很难,所以,你可以慢慢来。」
「没问题。」小事。
她看他一眼,笑道:「接着,请你收留我几天?」
「当然。」小事。
「今晚我下厨,吃义大利面?」
「OK。」还是小事。
「抱我?」
「好……」话出口,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她摊开双臂,灿烂的笑容带抹狡黠跟隐约的不好意思。他……追求的动作太慢了吗?上前舒臂环住她柔软又结实的身躯。
纤腰被回抱住,他微微一震,加重力道地抱住他渴望的女人。
「学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她轻声说道。
他垂下眸,明白她的意有所指。她希望他忘掉不愉快的过去;她不是无敌铁金刚,只是选择了用另一种方式来面对这些迎面而来的刀枪。轻轻蹭着她的发旋,鼻间是她身上诱人的香气。
每次接触她,总令他着迷。不管是她的人、她的个性、她的举手投足,他都会心猿意马,难以调开视线。正因如此,他才要步步为营,务必以得到她的后半辈子为目标。
柯四杰被抱得死紧,先是耳朵微痒让她忍不住,后来才发现是学长在偷吻她的耳尖。她微诧,但欣然承受。只是她很想知道学长的笔记本里是不是修改了进度,她还以为这样的吻,至少要几周后才会发生。
他的气息逐渐靠拢,蜻蜒点水似的吻由耳尖到脸颊,吻到她嘴角时,她心跳些微加快。好吧,她今年二十六岁,十年前让学长轻轻「碰」了一下嘴,那不算是接吻;上回学长生病,她偷吻,那也只是嘴唇相触而已,现在真正的初吻总算要来了。
心跳加速,连演一套拳都没这么夸张,搁在他背腰的十指不禁使力
等了又等,他的气息明明在她面前,这个吻却始终没有落下。她动了动睫毛,张开眼,对上他近在-尺的眼眸。
他的眼眸很漂亮,也布满了情不自禁,但她看见他深吸口气,突然弯身提起她的行李,逼得她不得不松开环抱。
「四杰,我帮-提行李上去吧。」他哑声道,没等她回答,赤脚走上楼梯。
「……」其实无敌铁金刚是学长吧?她总不能说:吻我吧,学长,管你什么进度表!她还没这么厚脸皮,只好模模鼻子,慢吞吞地跟上楼。
等到心跳稍微平静了点,她才问道:
「我要睡哪间?」语气很勉强地挤出一点点暗示。
他回头扬眉笑道:「二楼客房只有一间。」
「……」笨蛋学长!
「学长,遥久学长,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就进来,吵死人了!
「那我就进去了。遥久学长,你的睡姿不是很好,这样子很容易着凉呢。」
他的睡姿干她屁事?一大早的,存心要吵醒他是不?
「对了,刚才做三餐的欧巴桑送饭来了,今天早上吃的是饭团,我请她这几天不必送饭来。她的手艺如何?」
欧巴桑的手艺不就是那样!是人吃的就好。搞什么!是谁一直在吵他?
「只有一人份,我先吃掉喽?等学长你梳洗好,我们散步下山,再找一间早餐店吃早餐。」
他猛然坐起,骂道:
「随便-好不好……」赫然住口,意识到平常冷清的屋子多了一个食客。他缓缓抬起眼,看见门旁倚着昨晚暂住的女友……
「早安啊。」她微笑。
「……早。」
「遥久学长,我真的可以进来吗?」
「……可以啊。」
她笑着走到床边,帮他拿起床头的眼镜。「学长,你不果睡吗?」
「我没有果睡的习惯。」是他错觉吗?总觉得她笑得很惋惜似的。
「我可以模模你的头发吗?」她兴致勃勃。
相较于她的精神十足,他反而还处在半睡半醒又要强硬保护自我形象。他暗自疑惑,点头。「可以。」
她笑得很开心,轻轻「蹂躏」他超卷的发顶。「学长,我今天才知道你睡醒时,头发会乱翘成好可爱的样子呢。」
「……」
「你清醒了吗?需不需要我吻醒睡美人呢?」她还是保持笑容。
「不用,我完全醒来了。」
她抚着胸口,松了口气,笑说:
「幸好。学长还没刷牙,我怕我吻不下去。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你散步了。」
他瞪着她的背影,怀疑她是在报复。是他多想了吧?他打了个呵欠,下床月兑掉睡衣的同时,她突然探头进来。
「对了,学长……」她住嘴,慢吞吞地扫过他曝光的上半身,神态十分自然地说:「我只是想说,今天你不用请司机来载你,等散步回来后,我骑车载你下山。嗯,就这样了。」又多看了两眼,然后自动消失。
连遥久停在那里半晌,才缓缓垂下视线,沉默地看着自己苍白偏瘦的。他用力抹了抹脸,暗自咒骂连连。
山间的空气虽然偏冷,但十分清新,身边的同伴穿着粉色的运动服,精神奕奕,一看就知道是长期运动的女孩,咳,反观他——
她快走几步,突然回头看他,他深吸口气,加快脚步跟上她。
「学长,我们休息一下吧。」她笑道。
十五分钟的路程,他已经全身疲累,顾不得丢脸,坐在花坛的砖石上,暗暗再喘口气,才环住她的腰,埋进她怀里闭眼休息,不让她看见他此刻的表情。
柯四杰任他抱着休息,柔声说道:
「学长,我们折回去好了,明天再来散步吧。」
「不,我还能走,再给我两分钟。」
「好啊,反正我现在上午也没什么事,慢慢来,不急。」轻轻玩着他柔软的发丝。
「我记得-说过,早上是-采购食材的时间。」他起身,准备再走。
「是啊。」她不动声色,勾住他的手臂,放缓速度,故意分散他的心神,闲聊道:「自从三姊回来后,我就成为废物一个,早上的采买交给痞子学长,三姊这几天忙着上通告宣传食馆。学长,我想,我差不多已经失业了。」说归说,却一点也没有烦恼的表情。
「-不会觉得惋惜吗?」
「不会。」她笑道。「昨天我跟我家小弟聊了很久,我只想维持柯家食馆的现状,现在换成三姊,那表示柯家食馆要往前动了,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也尽力过了,没有什么好惋惜的。」
「那么……-想回风云当老师吗?」他试探地问。
「不会。」她毫不考虑。「学长,其实我躲到你家里,不只是因为电视上的广告,还有……其实校长跟老师们都试着联络过我许多次了。一来,风云找我当老师,纯粹是噱头。拿我当招生工具我是无所谓啦,但那并不是看中我的能力,是不?」她看他一眼,笑道:「何况,我并不希望远距离恋爱。」
镜片后的黑眸微暖,有些泛白的嘴角上扬。「四杰,今天晚上有空吗?」
「有啊。」她期待学长要约她上哪去?她记得记事本上写的是逛街、吃饭、看电影,还能上哪去呢?
「老人家……我爸妈,难得北上,今晚-跟我一块去吃顿饭吧。」顿了下,强调:「只是吃顿饭而已,省得-嗦。」
柯四杰闻言,并没有非常吃惊,只是微笑点头。学长内心的结,只有他自己可以打开,她只能在旁陪着。唔,说起来他的身体真的很糟,但她想有部分原因是他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才走十五分钟就累成这样,她还是做个计画表,尽快培养他的体力才好。
「想来成宁当老师吗?」他忽然问。
她认真想着,答道:「我还在想。学长,为什么成宁要开武术课程?为了我吗?」
「不,不是。虽然我在风云没有多久,却能感受风云以武为基的校风。四杰,-还记不记得练武的目的?」
「记得。强壮身体,唔,引导我们的心走向正确的方向。」换句话说,就是习武的孩子不会变坏。这是当年每堂课开始前,老师们最爱的唠叨,学长才待了一学期,也背起来了吗?
思及此,忽然看向身边的男人。
原来,学长想在讲究升学率的社会里,打造一个以教育身心为根本的校园,让学生们将来出了社会也不会被现今乱象所迷惑吗?
这样的理想,几年后多半成空想,要成功真是太难了。她抿着嘴沉思,低语:「遥久学长,你会很辛苦。」
「不,辛苦的不是我,而会是老师们。四杰,我想要的老师只需学识上的基础资格就够,我看重的是——打个比方,如果-会成为一名武术老师,那么我一定想尽办法网罗-入成宁,因为……」
两人当时是走走停停的,眼看就要到山下的转角了,因为她正在听他说话,所以是倒退着走的,正因如此,当他看见她背后冒出好几名手持棍棒的少年时,先是一愣,而后大惊。
「学长?」
「小心——」
他想起当年姓尤的老师说过,如果有人偷袭她必输无疑。她只是个常年练武的女人,并不是武侠书里那种飘忽无影的高手,脑中才闪过这个念头,一名少年的棍子已使力朝她背后挥来。
他想也不想地,用力将她搂进怀里,同时以背护住她。
,
门铃急促地响着。
响着响着,柯五帝终于抓狂了!他拿着牙刷,嘴里还有泡泡,奔下楼去开门。
「谁啊?这么早来……学弟?」他十分吃惊地。
「柯影帝,那个老妖女、包租婆,你姊在哪?!」阿悠急问道。
对街柯家食馆的铁门拉开,痞子正好出门运动,看向这一头有人,他缓步走过来。
「你找我四姊有事吗?」柯五帝保持礼貌的问,内心有点烦。在学校遇到这人勒索,在家里也要被纠缠。
「今天他们找到机会去堵她了!你快想办法帮忙吧!」
柯五帝皱起眉头,并没有任何的举动。
「喂!柯影帝,好歹她是你姊姊耶!」
「柯四杰怎么了?」痞子听到了最后几个字。
「痞子哥,我想……应该是小事吧。我学弟可能很无聊,来捉弄我吧。」柯五帝朝阿悠露出优雅的微笑。「学弟,我叫柯五帝,不是柯影帝,你上回想要勒索我,我没通知校方,这一次你玩得太过火了,不能再这样喔。」优秀完美的学生会会长兼学长,是要留给每个学生面子的。
阿悠注意到他掩饰的神色,气得用力推他一把!
「假心假意!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人了!表面装好人,内心讨厌我们这种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哼,你姊比你好多了!」
痞子闻言,皱眉,拉过阿悠的背领。「柯四杰到底怎么了?」
「上回她惹到我那一票兄弟,他们找机会去堵她——」阿悠咬牙切齿。「虽然她陷害我很多次,但……喂!柯影帝,你做什么你?」
「我打个电话确定,OK?你以为我要报警啊?」等了又等,柯五帝看向痞子,摇头。「没人接。四姊早上有慢跑的习惯,她不带手机的。」
「对对!他们说要上什么山去堵她的!」阿悠很良心不安地说:「我已经通风报信了喔,如果出了什么事别怪我,真的别怪我——」
「你那票好兄弟有多少人?」痞子问道。
「有十来个……喂,你干什么?」
柯五帝直接答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就报警。如果你骗人,那也简单,到时把你交给警察就好了。」
阿悠立刻冲上前压住电话,急声道:「不行!我也讲义气的!」
柯五帝本来要顶开他,看见痞子往外走,他大喊:「痞子哥!」
「别报警,还搞不清楚状况。」痞子头也不回地回去拿了安全帽。「我上山看看!」
「我也去!」柯五帝连忙道,丢了牙刷,随便穿上外套,跨上后座。「我知道在哪里……」他缓缓回头,瞪着硬挤上来的第三人。「学弟,你挤上来做什么?」
「我也要去!」
「三贴耶!这样子会被罚……痞子哥,等等、等等——」柯五帝叫道,绝对超过时速八十的速度,让他赶紧抱住痞子哥的腰,后头那个学弟在尖叫,差点掉下车,也狼狈地抱住他。
搞什么啊,妈的!要是假的,他就要不顾形象扁死他后头那只猪!
在清晨的街道上,一辆重型机车呼啸而过。远远看去,上头的骑士,很像是一组三贴趴趴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