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阿比塞尔依然忙碌。
自从果尔多垮台之后,军政府大惊失色,企图要收复中部国土,可是果尔多在位时残虐暴躁,喜怒无常,本来就失去民心,他的军队更是直接转而效忠阿比塞尔。几次攻防下来,政府军完全占不到便宜,却是让这些投诚的阿兵哥见识到阿比塞尔行军布局之能。以前和他对立时,他们就吃过苦头,现在是直接在他的手下做事,更明白了他行事的风范。
阿比塞尔领袖魅力十足。当然,不是一开始就凡事顺利,许多前政府军的士兵安逸惯了,留下了不少的习气。而阿比塞尔治军以严谨闻名,当然看不惯他们的散漫。
几次让前旧政府军和革命军的士兵互相对垒躁演之后,狠狠地挫了他们的骄气,才把这群小子收得服服帖帖。
一如以往,菲雨从不主动过问他的事,所有近些都是留守总部的士兵们私下聊天时被她听到的。
她只是趁阿比塞尔在身边时,把握每一丝与他相处的机会。
不过,即使是留在总部里,阿比塞尔也非常忙碌,永远有开不完的军情会议。
驻扎在其它地区的革命军每天都会派对不同的人来,然后一帮男人关在军情室里就是一整天。
其实她是有点不解的。
好不容易接收了果尔多原有的势力,阿比塞尔不是更应该坐镇中军吗?然而他却只是让洛提带着两个长年一起征战的干将驻扎在那里,自己只在有需要时前去验收士兵的躁演成果。
菲雨当然不会以为阿比塞尔是舍不得和她分开,毕竟她不介意跟他一起搬到任何需要去的地方,阿比塞尔也知道她不介意。
中军的军营离总部开车约一天的路程,他每个星期去一趟,住两天处理一点事情再回来,四天就去掉了,有时候有事必须留得更久,一个星期可能就只见得到半天、一天,所以两人大体上还是过着聚少离多的生活。
不过菲雨终究不是传统的当地妇女,全部生活就绕着丈夫转。
当阿比塞尔在忙的时候,她也没闲着,继续采她的石头样本,而且她现在还有一帮孩子兵团做帮手,声势浩大得不得了。
别看这座革命军总部只是一座山头,里面的地质成分相当复杂,光是在内部她就收集了不下四十种的样本,当初教授留下来的高倍显微镜等等,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害,所以她每天光采集、记录和研究,就可以耗掉十几个小时,几乎比他更忙碌。
负责替小朋友上课的老师也回来了,所以小朋友们依照年级之别重新开课,课余的最大娱乐就是看她在做什么。每到午休时间,菲雨一定怞空陪他们玩一阵子石头;毕竟兴趣要从小培养嘛!将来这个国家的第一批地质学家,说不定就是她的门下高徒啊。
直到一阵子之后,众人渐渐熟悉了她的存在,对她放下戒心,菲雨才把足迹范围扩大到洞口附近。
“大家看到这些线条了吗?”
下午三点多,菲雨带着她忠实的小孩军团,来到洞口外面一处天然的小石台。
这个石台的地面栉次鳞比,层次分明,活月兑月兑一个观察断层的好教材。她戴着雅丽丝为她编的宽草帽,白色T恤外罩着阿比塞尔的衬衫,有点吃力地爬上石台,拍拍双后,然后指着那些断层面的纹路开讲。
“这些断层面是东北往西南的走向,相对于另一边的断层面,所以我们叫它……史东,你说。”
小鬼头把嘴巴里的拇指拿出来,女敕女敕地回答:“逆断层!”
“答对了,它是一个逆断层。”菲雨满意地点点头。
不期然间,一道高伟的身影走出洞口,踩着平稳的步伐来到众人身后,加入小孩兵团听讲的行列。
一干小朋友没有发觉,只有菲雨看到了,对他微微一笑,然后继续看着那群七嘴八舌问问题的小鬼头。
“菲雨、菲雨,为什么这里的石头看起来红色的橘色的又黄色的?”
“这是个好问题。这种岩石的颗粒比较粗,叫做寿砂岩。有一样东西跑进砂岩里面后,就会透过这些粗粗的缝隙一直流进去,最后发生氧化反应,就会石头缝看起来红色的橘色的又黄色的了。至于是什么东西跑进去呢……”开始点人头。
“我我我我我!”一群小朋友抢着举手回答。
“我想想看……”她故意左看右看,然后点了下队伍最后方的那个大个儿。“来,我们让阿比塞尔回答看看。”
阿比塞尔?所有小兵丁惊讶地转过头。一看见超级偶像就站在后面,每个人眼睛闪闪发亮。
那个高大的男人挑了下眉,迎上她笑吟吟的水眸。
“雨水。”他慢吞吞地回答。
“答对了。”她用力拍拍手。
“耶—”一群崇拜的小鬼头热烈鼓掌。
“阿比塞尔怎么会知道?”一个小女孩害羞地躲在哥哥后面问。
“因为我也会看一些杂七杂八的书。”阿比塞尔还是用那种慢吞吞的语气回答。
“可见读书多么的重要,大家要多多读书,才会变得很有知识。”菲雨乘机机会教育,顺便多看了一眼昨天逃课被逮到的两个男孩。
“读书可以变得和阿比塞尔一样厉害吗?”史东含着拇指问。
“你们觉得阿比塞尔很厉害吗?”她似笑非笑地看那个男人一眼,事主只是扬了下眉毛,一副“我也很无奈”的表情。
“嗯!最厉害的!”每个大小孩都用力点头。
菲雨于是说:“人家都说知识就是力量,所以多读书可以让你们变成很有力量的人,将来变得比阿比塞尔还厉害!”
“哗……”
比阿比塞尔更厉害耶……
“好了,每个人回去写功课。”那个被喻为最厉害的男人出来清场,然后向她颔了下首。“跟我来,我有点事找你。”
哦?好难得他会有事找她。
菲雨拍拍几个小可爱的头,好奇地跟在他后面走回去。
他经过几个轮休的士兵身旁,那几名士兵手忙脚乱把香烟藏到背后,挺身立正敬礼。阿比塞尔随意点了个头走过去,那些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唔!呼—呼—”香烟烫到手了吧。
奇怪,他们怎么就这么怕他?只要下了岗哨,阿比塞尔从来不会管他们这些小嗜好的,果然是军威永存。
菲雨跟在他身后,对那几名卫兵浅浅一笑。那几个人傻傻地回个笑容,还很纯情地脸红了。阿比塞尔回头淡淡地瞟了他们一眼,那些个纯情的傻笑马上消失,立刻化成恭敬严肃正直不曲果敢坚忍不好的石制雕像!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瞪某人的后脑勺一眼。这男人绝对对她的社交生活具有毁灭性的杀伤力。
两人一进了房,她好奇地直接开口:“你有什么事找我?”
阿比塞尔把门落锁,直直走到她身前,然后一把将她捞进怀里,贴住她的樱唇。
“就是这事。”
菲雨双颊飞红,水灵的眼眸圆睁,“你……你……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你这个狂,现在是白天啊!”
“谁规定大白天不能做这档子事?”他反问。
竟然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她直接回房间,这下子整个山洞的人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啦。
“可恶!我的名声都被你败光了。”菲雨气恼地咬一下他的嘴唇。
“噢,这只小金鱼是有利牙的。”
他低低笑了起来,斓腰抱起她。
还说什么不苟言笑呢!这男人,在她面前就是这副死样子,教她怎么怕他怕得起来?菲雨无奈地被他抱上床。
缠绵过后,菲雨躺在他的怀里,纤指懒懒在他的胸口游移。
阿比塞尔一手搂着她,一手枕在脑后,墨眸深沉地盯着帐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又要出远门了。菲雨在心里叹息。
每次要出门,前一个晚上他就会索求得格外厉害。两个人嘴上都不说,心里却明白,他的每一次离去都有可能是诀别刀于是她总是婉转配合,抵死缠绵,每一次都让他眷恋得几乎舍不得离去。
今天突然大白天就把她带回房,看来是消息来得突然,晚上就得走了……
菲雨抑回泛上眼眶的热意,更紧密地窝进他怀中,吸嗅着他充满生命力的阳刚气息。
现在这一刻,他还在她身边,这样就够了。
“菲雨……”
“嗯?”她在他怀里抬起头。
他又不说话了,黑眸依然盯着帐顶,手指漫不经心地在她背上游移。
菲雨叹了口气。这个在战场上素以果断卓绝着称的男人,只有碰到跟她有关的事,才会如此委决难下吧?
“塞尔,你信任我吗?”她突然拥被坐起,直直地看进他的眼底。
他的嘴角懒懒牵动一下,甚至不需要回答。
“如果信任我,就让我自己决定好吗?”她认真地说:“我应答你,只要情势不对,就算你不提我也会立刻离开。”
阿比塞尔轻叹一声,探臂将她紧紧搂回怀里。
她果然明白他在想什么。
和她在一起是如此轻松,很多话他不必讲出来,她就已经明了,好像两个人只靠几个眼神的流转,就能互相感应。
为了她的安全,阿比塞尔明白自己应该趁现在将她送走,因为接下来的局势只会更乱,可是他舍不得。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如此心动,再怎么不该将她留在身边,都不想分开……
“我想尽量留在你的身边,就算多一分一秒都是好的。但是我不想变成你的弱点,所以我一定会在来得及的时候先离开,好不好?”她闷问地埋进他的胸膛里。
“好。”他叹息地屈服了。
她仰头吻了下他的唇角,两人都为这一刻的宁静感到满足。
“塞尔,告诉我关于你的事,你以前是什么样子?”
“你先说。”他闭上眼略微小憩,唇角浮现一个模糊的笑意。“小小朱菲雨以前是什么样子?”
“我?我就是一个很平凡的女孩子啊!这里有爸爸妈妈,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姊姊,他们年纪都比我大很多,连年龄跟我最近的姊姊都差了我七岁,所以我算是从小被欺压大的,每个人都可以理所当然地管我。”她皱了皱鼻子。“我哥我姊都结婚了,给我生了一堆侄子侄女外甥的,所以我十几岁开始就在当孩子王了。总之,就是很平凡的人生。”
跟他比起来,完全弱掉了。
想到她去哪里都会被一群孩子缠上的模样,阿比塞尔的笑意更加明显。
“为什么这么“平凡的”女孩最后跑来研究石头?”
“你很政治不正确喔,谁说女生不能研究石头?”不过想了想,她自己笑出来。“其实我本来不是想学地质学的,一切都是贪吃作祟。”
“贪吃?”这回他张开一只眼睛。
她舒舒服服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角落窝好,开始说故事。
“台湾有一个风景名胜区,叫做“野柳”,那里有很多被海风风化的奇岩怪石,最有名的是一个叫做“女王头”的,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
“我第一次去野柳的时候才三岁,引起我注意的却不是女王头,而是一堆长得很像超级大香薯的蕈状岩—我不盖你,真的很像!那些石头的顶端是咖啡色的,底下接着一条黄色的香棻蒂,怎么看都像一颗超级大香薯……”
“所以一看之下就惊为天棻了?”
“可不是吗?”她快乐地道,“趁着大人在关心女王头的时候,我对着一颗石头香薯,砰一声就扑上去重重啃一口!”
“噢!”低低的笑声逸了出来。
“答对了,就是“噢”!我当场被咯得满口鲜血,侞牙都差点蹦断了。我妈妈吓得赶快把我抱走,我哇哇大哭,可是从此就一直忘不了那群长得跟我一样高的香薯。后来我发誓,我一定要变成全世界最厉害的厨师,有一天把那些硬邦邦的香兹都煮来吃。”
“等到年纪大一点,我发现不管是在家政系或是厨艺班都没有人教人家如何煮石头香棻,反而是我国中老师办公桌上的一本“世界奇异地形录”,介绍了野柳的奇岩,还有世界各地奇特的地理环境。我借来看了之后,终于知道,我若想染指那些石头香棻,读家政系绝对是找错地方……”
“所以未来的伟大地质学家朱菲雨就在那一刻诞生了?”
“答对了。”她洋洋得意地点头。“好,换你了,你没有当革命军之前,都在做什么?”
他的手指在她滑顺的青丝间溜过。
“我在当舞会王子。”
“骗人!”
“哩汕,小姑娘,我也年轻过,还在法国留过学。任何去法国留学的人,如果没有闯过几场舞会,人生都叫失败。”
“你在法国留过学?”菲雨不敢相信。虽然她早就注意到他有一堆法文书,可是还是很难想象。
阿比塞尔好像就应该穿着军服,挺立在黄沙狂扫的战场上。
“我和大部分的留学生一样,能跷的课都跷掉,除非教授要点名,才出席应个卯。其它时候都泡在那堆长腿拉拉队和巴黎性感小猫的派对里。”他低沉里说,眼眸里现出幽远的怀想。那竟是人生中最幸福无忧的一段岁月。
“拉拉队和性感小猫,嗯?”
他笑起来,把怀中怪腔怪调的女人揪高,重重吻一口。
两个人转眼又纠缠在一起……
又缠绵过一回,她娇懒无力地瘫在他怀里,待急促的心跳渐渐平静。
“你为什么会加入革命?”终于问出那个不可避免的问题……
这一次阿比塞尔沉默了许久。
“我的父亲是前任国防部长。”
菲雨的意外只维持一秒钟。
他必然出身富贵,才能有那一段灿烂的留学生活。
阿比塞尔用平淡无起伏的语气,开始告诉她,关于他家的老司机是革命军的眼线,和他一起长大的司机之子洛提决定追随父志,加入革命,他在法国得知消息的震惊、愤怒,和被背叛的感觉。
“……然后洛提的行动走漏风声,失手被捕了。”他淡淡地道,像在说着不相干的人的故事。“一开始我很气,气到不想管他,但是我知道那群狱卒的手段,洛提落在他们手上,最后连全尸都没有。我虽然气恼,却无法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袖手旁观。”
“后来我打电话求我的父亲,只要他设法放洛提一条生路,我会劝洛提退出革命军,从此不再和政府作对。我的父亲沉默了很久,只是告诉我,这件事我不要插手。”
“但我怎么可以不插手?既然他不救人,只好我自己亲自去救了。我偷偷回到勒里西斯,住进一间小饭店不久,就有两个革命军的人主动和我接头。他们也想救洛提和其它失陷的同伴出去,可是没有门路,直接攻打监狱的风险又太大,我有门路却没有人手,所以我答应了。”
“到了动手的那一天,我让那两个革命军的人扮成随扈,大摇大摆带着他们进入监狱,那些狱卒认得出我,让我进去了。”
“我一看到洛提……嗯,他受了点刑,状况不是很好,但是还走得动。我告诉他们我奉了我父亲的命令,来审讯那几个落网的革命军。我当时只是打着一个主意,父亲在国内是极有影响力的男人,除了大将军之外他就是第二把交椅,我只救走洛提一个,对他不是太难处理的事。”
菲雨深深地依偎进他的怀里,突然觉得有点冷。
“一切都顺利得越乎想象。那些狱卒一开始还有点犹豫,可是只被我厉声斥喝几下,也知道惹不起我,只好签单子让洛提跟着我走了。”
“把洛提带出来之后,那些革命军要求我再进入借口提讯其它共犯。其实,我本意就只是为了救洛提而已,再加上他的情况真的很不好,我说我先把洛提安置在一个可以安静修养的地方,确定他没事之后再说。”
“我想趁这段时间劝劝洛提,不要再搞什么革命。这个国家再烂,还有我们这些新生代可以接手慢慢改革,等我学成归国之后一定不会让他失望。就这样我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劝了他五天,直到他的状况稳定下来,我才离开。”
阿比塞尔低沉平缓的嗓音突然停下来,在沉默里,菲雨明白事情必然有了变挂。
“我一进家门,一切都变了。”最惊心动魄的那一刻,在他口中平淡得仿佛日常的一餐饭或一顿茶。“一堆武警立刻涌上来逮捕我,在狱中我才知道,我的父母也已经被捕。”
他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
“我父亲在国内的声望和势力日渐高张,军事领导早就如粳在喉,想借机除掉他。我正好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机会。”
“我那日带人进去监狱救人的录像带被公布出来,后面两个革命军的特写更被放大,大将军迅速以通敌的罪名逮捕我父亲,并且派人在我家里等我自投罗网。”
“下了狱之后,我很不甘心,我一直吼着要见大将军一面。我那时还以为,他只是一个从小看我长大的慈祥长辈,等我亲自见到他,向他说明情况后,他就会明白,我们既不是通敌也不是内乱,跟我父亲更没有相干,我只是想救一个童年好友而已。”
“我在狱中被关了一个多星期,不多不少的挨了几顿打,倒是还没有开始上重刑。直到有一天,几个狱卒终于要正式开始提讯我,他们将我押到刑室外面……”
他停住,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嗓音瘠痉,黑眸透出深沉的痛苦。
“那是我父亲的哀号……我只听了几声便听了出来……”
菲雨打了个寒颤,扑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热烫的液体迅速沾湿了他的颈窝。
阿比塞尔仍然用那种遥远平淡的语音叙述!
“我当场发起狂来,对着四周的狱卒大吼大叫,用头和身体冲撞他们。那几个人拿起木棍毫不容情地围殴我一顿。我被打到内伤吐血,昏了过去,接下来几天昏昏沉沉的,没有太多意识。”
“等我回复神智时,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了。革命军最后还是决定冒险攻进监狱,救出所有被囚的同伴,也救出了我。当时洛提拄着拐杖站在我的床前,一脸愧疚地说,我父亲已经在两天前被处决!”
“你母亲呢?”她鼻音浓浓地问道。
“他们将她关进一间男囚里,隔天早上她就自尽了。”他清淡地道。
她埋进他的怀里,浑身颤抖着,嘤嘤细细的压抑着低泣。
“这就是“阿比塞尔”的故事,”他静静地说。“其实我一点都不伟大,也不特别。我不是因为什么神圣的抱负才加入革命军,一切只是出于私怨。”
“所有伟大的事,都是由小小的一颗种子欧蒙。”她沙哑地说。
“……菲雨,你知道吗?”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并不在乎推翻军政府之后由谁来掌权,那个人不必非得是我!我只是想看见一个吏治清明的社会,一个人民可以自己做主的国家,然后像我和洛提这样的人可以越少越好。”
她的热泪滴在他的颈后,也滴进他的心里。
阿比塞尔紧搂着她,脸埋进她芳香的青丝里,心头突然有一种被涤尽的感受。
他一直无法哭,即使在知道父母的尸身随着其它死囚一起火化之后,当作污物处理掉,他连一座坟都不能帮他们盖,他也没有哭。
心里已经空了,于是一滴泪都挤不出来。
但是,蜷在他怀里的这个女子,不是放声大哭、充满戏剧性地替他哀悼,她只是像只受伤的猫咪一样细声地呜咽着,明明拚命地想压抑,不想让他听了再伤心,却制止不住。
她的低呜,流入他深沉冰寒的心,煨烫了那累积许久无法倾诉的负疚。
他突然翻身将她压进床内,饥渴地吻着她的樱唇。
“菲雨,我不会让任何事发生在你身上!相信我,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
“我相信你!你一定不会的,我相信你……”她哭着也不断亲吻他的脸。“塞尔,我知道我有很多事帮不上你的忙,我只能做到尽量不变成你的负担……”
“你永远不会是个负担!”
“……如果让你因为我而遭遇危险,我会痛恨自己一辈子,所以我一定会保重自己!所以,也求求你,一定要保重你自己。只要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所以一定要活着。”她哽咽地说完。
“嗯。”他埋进她柔软的青丝里,嗓音沙哑无比。
“我们一定要在一起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她吻着他的面容。
这个用一身斑斑血痕为勒里西斯写下革命史的男人……
不只他,还有洛提、多亚,以及其它许许多多像他们一样受过压迫的人,今后他们的兵火将会在这片国土上铁血交锋。
而她,会守在心灵与他最靠近的地方,默默等候。
在他归来的每一刻,她会以最美丽灿烂的笑容,在他的面前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