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刑慎苦苦压抑,而徐莲不知所措之时,门外突地传来女子焦急的呼喊声:
「刑慎!刑慎!你在哪儿?」
刑慎立时认出那是花巧语的声音,他放声喊道:「巧儿,我在这儿。」
不多时,紧闭的房门立时被人猛然推开,而进来的正是神色紧张的花巧语。
徐莲一见到她,面色立即变得惨白,羞惭无比,而刑慎则是露出既欣喜又烦恼的笑容。
他暗暗叹了口气,苦笑问:「巧儿,你怎么来了?」
他此时正饱受媚香煎熬,欲念高涨,本来徐莲并非他心中所爱,他尚能克制,但现在意中人俏生生站在面前,触手可及,他简直就快陷入疯狂。
花巧语没注意到他的异状,锐利的目光只专注在徐莲身上,冷哼开口──「昨日我见芳儿单独找你出门,就猜想她可能是想替你师妹牵线,方才我见你妹妹回到刑家,而你却不见踪影,担心之余便逼问芳儿,才得知你在这儿与她见面,我来,是想与你一同劝劝你师妹。」
她虽是回刑慎的话,一双灼灼猫眼却是直盯着一脸愧色的徐莲,对她的不满显而易见。「怎么?你们谈了些什么?」
刑慎沉声道:「没什么,我们已经谈完了,她正准备离开。」
他望向徐莲,神色严肃。「是吗?师妹?」
「是……」徐莲秀眉紧蹙,泪流满面,又愧又恨,心中百感交加,只能低着头,什么都不敢多说。
「巧儿,师妹的心情不大好,你替我送她回去好吗?」刑慎眉目低敛,不敢望向花巧语,就怕克制不住心中那如月兑缰野马般的。
花巧语这时才注意到他面色潮红、满头大汗,忧心地问:「慎,你的脸怎么那么红?还流了满头汗,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她走近他身旁,伸手想触模他,却立时被他挥开。
「慎?」她下敢置信地望着他,神情错愕。
刑慎背过身子,低吼:「巧儿,你快和师妹一起离开!」
该死,她方才太过靠近,她身上芬芳的少女香味,令他欲念更为高涨,险些无法克制。
花巧语又是担心又是生气,愤然质问:「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赶我走?」
徐莲终于开口,啜泣道:「花姑娘,对不起,真是对不起,这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师兄……」
「害?害什么?」她着急地追问。
「我一时鬼迷心窍,对师兄……」她虽然因羞愧而泣不成声,却不得不将话说完。「我对师兄下了媚香……」
刑慎一震,羞窘地无话可说,只能偷觑着花巧语变化多端的面色,生怕她会因他的大意而生气。
花巧语无是楞了下,目光复杂难测,尔后才轻问:「这种媚香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吗?」
刑慎正想阻止徐莲说下去,她却抢先一步──
「要是没在一个时辰内解开,师兄的内功会尽数消失……」
又是短暂的沉默,花巧语淡淡道:「好,我明白了。」
「咦?」徐莲惊讶地望着她,不敢相信她的反应竟是如此平和。
花巧语微微一笑,神情高深莫测。
「事已至此,当务之急,应该是帮慎解去媚香之毒,其它的事,我们日后再说。」
花巧语走向尚未回神的徐莲,将她推出房外。
「请你帮我到刑家,向刑家长辈传句话好吗?」
徐莲瞪大了眼。「传话?」
「对,就说……」她朝徐莲眨眨眼,调皮戏谵中却藏着某种深意。「我和慎明日再回去。」
听出花巧语话中的暧昧涵意,徐莲的脸瞬间红成一片,心中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此刻,她才深深明白,刑慎与花巧语之间,永远不可能会有她介入的余地。
心痛得几近碎裂,她却无法言语,只能讷讷点头。
在她复杂的目光中,房门缓缓被关上。
雅房内,刑慎站在离花巧语最远的角落,他嘶声喊道:「巧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她走近他,面上带着甜美的笑。
望着她的笑容,他心中一热,感到一阵恼人的晕眩,连忙摇头,往后又退了几步。
「你该知道现在的我很危险,我……我可能随时会失去理智……」
「可是,你绝对不会伤害我的,是吗?」她毫不迟疑地向他走去,眼中是全然的信任。
「我当然不想伤害你,所以才要你赶快离开,等媚香的效力过去,我自然会回去。」
「可是,假如没人帮你解毒,你苦练多年的内功将全数消失,那样太不值得了,所以……」花巧语直视着他,面色赤红如火,目光却十分坚定。「我替你解!」
「妳……妳替我解?!」刑慎瞪大了眼,神色慌乱。「不,不行!」
他直接的拒绝令她沉下脸,「为什么不行,你中的媚香当然由我替你解,难道,你还想让旁人替你解吗?」
刑慎急忙解释,同时急速退开,好避开她的靠近。
「不,我当然希望由你替我解……不!我不能希望你来解,因为我俩尚未成亲,怎么能违背礼俗?我应该要忍下来……」
饱受无处可渲泄的欲火折磨后,他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为什么要忍?我就在你身旁不是吗?」
「我……不行,我一生严守本分,未曾做过任何违礼之事,虽然今日情况特殊……」他躲着她。
她向前逼近,「既然你知道情况特殊,又何必墨守成规,不知变通呢?」
「内功再练就有了,我不是不渴望你,可是我真的想等到成婚后……」他极力反驳。
在不算宽敞的客栈房间中,一男一女开始玩起你追我跑的游戏。
终于,在忍无可忍下,花巧语停下了脚步,沉声警告:「刑慎,你给我站住!不然,我就此和你一刀两断!」
刑慎闻言立时停下脚步,为难地望着她执着的小脸,「巧儿……」
「过来。」她面上的怒气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娇媚的微笑,那是最诱人也最无法抗拒的邀请。
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是她深爱的男人,尽管两人尚未成亲,可她早已认定他是她的丈夫,将自己的清白交给他,难免会因女儿家的羞涩而有些迟疑,却是心甘情愿。
刑慎下月复一紧,狂炽的欲念蠢蠢欲动,他的脚仿佛有自我意识,缓缓往她的方向走去……
午后斜阳,洒落一地灿灿金光。
流水潺潺,曲桥弯弯,小河畔的大石上,坐着一名美丽的年轻女子,她动也不动,清澄的眼望着远方,茫然失措。
她正是徐莲,昨日到刑家转告完花巧语的话之后,她仿佛成了失魂的行尸走肉般,在不知不觉中来到幼时最喜爱的地方。
昨日,刑慎与花巧语在那房中发生了什么事,她虽然知道,却不敢想,也不愿想。
明知那是必定会发生的事,但一想到是由她的愚蠢与自私所促成,她的心就又酸涩又苦痛,无比的自责与悔恨。
她抱住头,痛苦地低喊:「我不该那么做的!我不该!可我偏偏做了,我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无法不爱他?」
「因为爱情本就不是可以控制的。」一道清脆的女声陡地自她身后响起。
徐莲心中一动,猛然回首,讶异地望进一双笑吟吟的炯亮猫眼。「是妳?」
「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竟连我这不懂武功的大外行走近也没听见。」她明知故问。
徐莲转回头,背向着她,声音中有着压抑的痛楚。「师兄呢?」
花巧语走到她身旁,微微一笑,「他很好。」
「那就好……」徐莲发出一声近似叹息的低笑,望也不望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花巧语盯着她低垂的小脸,淡淡道:「我当然要来,不来,如何骂你?」
徐莲面色雪白,「是我做错了,随你怎么骂,甚至可以动手打我,我绝对不会反抗。」
「我素来是动口不动手的,用骂的就成了。」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慧黠而聪敏。
徐莲秀眉紧蹙,抿唇开口:「随便你……」
见徐莲仍是背着她,一派颓然,花巧语微微皱眉,「你怎么那么傻?以为用媚香就能使刑慎回心转意吗?这么做只会令他的心离你更远而已,你和他相处十多年了,难道还不清楚他最恨人设计陷害的硬脾气吗?」
她纤细的肩膀颤抖着,嘤嘤泣道:「我当然清楚!可是……可是有什么办法,我只是爱他、只是想待在他身旁而已……」
「可是,他的身旁已经有了我。」花巧语一针见血地指出重点。
徐莲浑身一震,抱头痛哭起来,「我知道……我知道,本来,我只求你们两人之间有我栖身的空间就好了,可经过昨日,我已经明白,师兄他宁愿内功尽失,也不愿背叛你……」
花巧语轻步走至她身旁坐下,伸手轻拍她,「其实我也该感激你。」
「感激我?」徐莲讶异地暂时止住了哭泣。「为什么?」
她微微一笑,神色温柔又诚挚。
「对,我要感激你,因为你让慎再一次地证明了对我的爱意,虽然这件事让你很难过……所以,我特意来向你道谢……」
徐莲怔怔望着花巧语,眼中闪过种种复杂情绪,她长长叹了口气。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师兄会选择你了,师兄选择的人是你……真的……」
说着说着,她的泪水再次流了下来,可是之前的泪水足出于悲怨和羞愧,现在则是释然与欣喜。
花巧语知道她已经想开了,笑道:「好了,刑家上下和你爹都很担心你,我们快回去吧。」
徐莲点点头,起身时迟疑了一下,「能不能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希望能亲眼见到你与师兄成亲,你愿意让我到场观礼吗?」
「咦?」花巧语瞪大了眼。「可是……」
她苦涩一笑。「的确会很痛苦,但是,我希望能藉此断绝心中那不该继续存在的感情。」
「好,非常欢迎你来。」花巧语爽快地答应。
「谢谢。」徐莲说得真心。
两人相视而笑,心结化去,取代的是慢慢滋生的友谊。
京城花府
当刑慎花巧语以及妙儿一踏人大厅,笑容满面的花寡言立时迎了上来。
「小语,爹好想你。」
花巧语娇笑着扑入他的怀中,撒娇道:「女儿也是,这些日子出门在外,让爹操心了。」
他呵呵笑道:「没关系,你这趟远门出得好,还为爹找了个女婿回来,爹真的好高兴。」
经由妙儿的传信,花寡言早已知道两人的情事。
刑慎神色自若,沉稳如常。
花巧语却是脸儿羞红,「爹……」
「好好好,我的乖女儿害羞了,那就说正经的,你和慎儿……」他对着刑慎一笑。「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吧?」
刑慎连忙笑道:「晚辈岂敢。」
「好,我是想问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婚?」
他此言一出,花巧语面色更红,娇嗔着,「爹!您怎么一进门就提这些?」
刑慎微微一笑。「不知伯父有何意见?晚辈愿闻其详。」
花寡言听他如此应答,心中甚喜。
「你也知道,以小语的年纪早该许人了,偏偏拖到现在才有意中人,当然是愈早愈好……」
花巧语心中百感交集,更多的是慌乱与不知所措。
她咬唇道:「爹,您就这么急着将女儿送出门吗?女儿多留在家中陪陪您不好吗?」
他怜爱地抚着她的发。「小语,爹早年丧妻,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舍得你嫁人?可是,你现在已经有了相爱的人,爹当然希望你能有一个好归宿啊。」
他轻轻将她推向刑慎。「俗话也说:『女大不中留』啊!」
花巧语心中一热,哽咽出声,「爹……」
刑慎将她搂人怀中,认真地允诺:「请伯父放心,晚辈定会好好珍爱巧儿。」
花寡言满意地一笑,声音也有些嘶哑。「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刑慎与花巧语两人相视而笑,无比的浓情蜜意,心中想的是同一个念头。
好事,已近了。
的确好事,已近,只是,仍有一个问题尚未解决。
温暖的房间中,刑慎低沉的嗓音响起,温柔却隐着急躁──
「巧儿,你何时才愿意与我成亲呢?」
两人已有过肌肤之亲,她的月复中可能也已孕育着他的孩子,为求慎重,两人还是及早成婚较好。
花巧语偎在他怀中,咬唇道:「我当然想与你成亲……只是……」
他下解问道:「只是什么?」
「我希望能邀请朋友来参加……」她迟疑地低语,神情犹豫不决。
他不加多想,直爽地答应。「好,只要是你的朋友,我一定欢迎。」
「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就是『麻烦』中的人。阿笑就住在京城,好找得很;小默儿近日来也出了唯孤山,所以请她也不难,但是阿异形踪不定,不容易找得着,还有,就是……」她语带保留,大大的猫眼渴求地望着他。
刑慎叹了口气,无奈地接下话:「还有一阵风是吗?」「我知道你仍没放弃抓他,可是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会认识也是因为他,所以……我真的好希望他能来……」
他沉默片刻,揪紧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微微一笑。
「好吧,你请他来,我会以礼相待,和他做一日的朋友。」
「真的?」她又惊又喜,搂紧了他,在他怀中撒娇着:「我爱你,好爱好爱你。」
「真的。」他沉声应允,神情是宠溺的。「我也爱你,因为他是你的好朋友,只要能使你高兴,我什么都愿意。」
经她多次的「训练」后,私下倾吐爱语对他已非难事。
「我知道,因为你说过,你永远都无法拒绝我的要求。」花巧语笑睇着他,猫眼轻眨,慧黠而调皮。
他低笑,大手搂紧了她,醇厚的笑声回荡在房中,满是深情。「我也记得你说过,那是因为我们相爱。」
她回以娇媚的一笑,猫眼闪闪发光,红唇弯成诱人的弧度,难抵她无心的诱惑,他俯首吻住她柔女敕的唇办,缠绵而激狂……
花巧语热切地响应着,以唇舌表达那连难以言喻的浓烈爱意,深深为此刻的幸福感动、沉醉着。
她知道他为自己做了多大的让步。
他一直是个公务重于私情的人,如今……却为了她而忍住抓阿风的宿愿,这全部是因为他爱她啊!
即使两人的初次见面并不愉快,甚至是对立的,但那并不能阻止他们相互吸引的心,爱上就是爱上了,无法更改也无可动摇。
就算两人间有再大的差异,遇上再多的困难,他们依旧能突破重重难关,坚持对彼此的情意。
因为爱,他们终生相守,永不分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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