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山的半山腰附近,有一座古朴的寺庙,雨苓的父母在此安息著。虽然尚未到清明,仍有不少人像雨苓一样提前来祭拜上香,庙里香烟缭绕。纪方和雨苓在两老的牌位前虔心膜拜,随後又烧了一些纸钱,一直到离开寺庙,雨苓都未曾开口说话,纪方也只是静静地陪伴著她。
下了山,雨苓突然提议要到淡水逛逛走走,纪方知道那是一个充满她过去回忆的地方,不知道她今天是抱著怎样的心态去面对那些过往?她心中是否仍记挂著家纬呢?是否仍……爱著他?
他知道,家纬会是存在於他们两人之间的一个梦魇,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清除这些占据在他们之间的魔障,纪方要命地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在意著这一切,但他也只能陪著雨苓,来到这个囚禁著她所有过往的伤心之地,与她共同面对著……
在淡水的老街上晃了晃,接著又来到雨苓和家纬的母校,在校园里毫无目标地逛了一会儿。最後,两人在靠近操场边的一张石椅上坐了下来,雨苓仍是静静地不发一语,两人就这样沈默著,一直过了好久好久……
「那里就是我和家纬认识的地方。」雨苓指著前方一棵高大的榕树,终於开口了。
纪方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看著她,等著下文。
「刚才我和你走过的地方,都是以前我跟家纬常常驻足之处。今天我刻意来走这一趟,只是想对过去作一个告别,我想知道如今我再来面对这些往日的点点滴滴,心中会是怎样的感觉……」
「结果呢?」纪方仍耐心地等著她对自己的剖析。
「感觉不是很清楚,心里面很乱,但是……很奇怪,我竟然没有一点痛楚的感觉,可能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了,也有可能是因为知道家纬其实好端端地活著,所以就不会痛了。那些陈年往事清晰地重现,我却好像是在观赏著别人的故事似的,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变得很轻很淡了……」
「你……你恨家纬吗?」其实,纪方最想问的是——你还爱他吗?只是他却没这个勇气问出口。
雨苓听了纪方的问题,很努力的思考了一会儿,开口回答。
「可能在谎言被揭穿的那一刹那有过恨的感觉吧,後来经过几天冷静的思考,我才觉得那不是恨,只是一种被戏弄、被欺骗的愤怒和不堪罢了,原来闹了半天,一切都是假的!」
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冷笑,雨苓继续幽幽地说。
「其实认真地回想起来,这一切还真的挺荒谬的,我为家纬封闭挣扎长达十年,但是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可能还没超过一年。认识他的那一年,我十八岁,对感情懵懵懂懂,只知道他很疼我,对我很好。那一年他已经大四,很快就毕业了,然後当兵、退伍,又马上被安排出国念书……後来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有时候我也会自问,如果那时他没有出国,我和他之间真的就能一直幸福下去吗?我真的很怀疑!也许有一天我会变成他的牵绊,然後,我们就会开始争执,开始互相埋怨……」
说到这里,雨苓的眼色突然黯了下来。
「我曾经像个灰姑娘一样,去到他们家那座金碧辉煌的城堡里,然而那座城堡里却没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他的家人更无视於我的存在,好像我只是一个多余的摆饰……」
纪方心疼不舍地看著她,想像著她曾经承受的委屈。「别再害怕了,那些都过去了……」
雨苓抬起头看著他,平静的语气中仍有一丝痛楚。「年轻的我不了解,以为只要有爱,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我是不是太天真了?唉……」她终於忍不住长叹一声。「刚刚在我父母的灵前,我忽然想起了很多我母亲告诉我的话,也许在那时候,她就已经预知我和家纬的未来了……但愿我现在体会还不算太晚……」
纪方疼惜地搂住雨苓的肩膀,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肩上。「不,当然不晚。他们一定很高兴你终於可以打开深锁你心灵多年的那扇门,走出阴霾。相信我,未来的日子才是我们的重点,别再回头看了,好吗?」
雨苓娇羞地看了纪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她知道自己的心早已向他投诚,只是不知名的恐惧仍骚扰著她,她仍是不安的!她担心,是不是等他休憩够了,他就要再次展翅高飞了?他们是否仍将走上和家纬相同的结局呢?
纪方看著她脸上的表情变化,便了解她心中的挣扎为何,他转过雨苓的脸,凝视著她,坚定地说道——
「雨苓,停止你脑中的所有胡思乱想,相信我,我绝对不是把你当作假期中的一段插曲,你不可以为我预设立场,知道吗?我这一生从未像现在这般认真过,我只希望你快快乐乐地享受我的宠爱,为我绽放你的笑容!」
雨苓凝视著那深情款款的男子,默默感受著那份被疼宠的感觉。她的心头陡地温热起来,多年来空荡的心房霎时被填得满满的。这个男人已经悄悄地在她身上施了魔法,而她,是心甘情愿地被困在这魔法之中!
「走,我带你去码头,看看全台湾最美丽的夕阳,然後我们再去尝尝最好吃的淡水海鲜。我好像还没尽过地主之谊呢,你真是个喧宾夺主的客人!」雨苓笑睨著纪方,突然一反常态地兴致高昂起来,拉了他就往校门口走了。
在淡水吃了一顿丰盛的海鲜大餐,两人搭乘捷运回到关渡,纪方紧紧握著雨苓的手,踩著月光散步回家,看著地上重叠的影子,两人相视笑著,这个时候,言语已是多余……
天空忽地飘下蒙蒙的雨丝,带来些微寒意,纪方月兑下夹克,披在雨苓的肩头。雨苓感觉著衣服上残留的体温,像一股暖流,流窜过她的全身,好似整个人被他拥在怀中,这亲密的感觉让雨苓又是羞赧、又是眷恋……
虽然只是细细的雨丝,却也令两人头发、衣服都湿淋淋的,回到家里,纪方担心地直催促雨苓先去洗个热水澡。
雨苓笑著摇头。「你先去洗吧,你看起来比我还狼狈呢!」
「别忘了,我可是乡下长大的土鸡,才没那么娇贵哪!我不碍事,你先去洗,乖,免得等一下感冒了。」纪方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去。「听话,我去泡杯热茶给你祛祛寒。」说完便走进厨房叮叮咚略地忙碌起来了。
雨苓洗好了澡,用毛巾把湿漉漉的头发随意包好,便到父母生前的房间里翻箱倒柜了一番,找出一套父亲的家居休闲服,拿给纪方——
「你衣服都湿透了,不介意的话,这是我父亲在时妈妈买的,只是爸爸後来一直都躺在医院里,也没机会穿过,所以还是新的,你先拿去换著吧,土鸡也是会生病的!」她笑著,轻推著他。
「谢谢。那你记得先把头发吹乾喔,我去洗澡了。」纪方不忘叮嘱後才往浴室走去。
雨苓拿著吹风机在镜子前吹弄著,纪方走出浴室,看著正与长发搏斗的雨苓,忍下住走到了她身後,接过吹风机,温柔地帮她吹乾,另一只大手则伸人她的发中抚弄梳理著,一丝丝地帮她抚顺,而雨苓更感觉内心的千纠万缠,仿佛就这样被他那带著魔力的手指梳理得平顺起来了。
「好了,差不多都乾了,谢谢你,你赶快吹你自己的吧……」雨苓转过身来,看到身材高大的纪方穿著父亲的衣服,明显地太小又太短,那滑稽的样子让她不觉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衣服好像太小了吧?怎么样,穿起来会不会很不舒服?」
「还好,只是裤子稍微短了一点,不过我看我小妹最近都穿这种长度的裤子,在台北也看过很多人这样穿,好像挺流行的呢!」纪方笑了起来,也轻松地回应著她。
「你一定在笑我,留下一大堆没用的东西,既舍不得丢弃,留著又不知道有何用处,只是多占个空间罢了,唉,我是不是很像个老人家?」
「你留的只是一些感情,一些回忆而已,不是吗?」纪方收回了嘻笑的眼神,敛了敛眉,语重心长地睇著她。
雨苓默默点头。他们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但他总能轻易地说中她心中细微的情绪,怎么她老是有一种错觉,好像两人已经相知数十年了呢?
「唉……有时候背负著太多的回忆也是很累的,我看我真的需要来一次大扫除了,该丢弃的就丢弃吧,否则再放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帮助的。」雨苓终於下定决心,意有所指地说著。
「有形的可以丢弃,那无形的呢?是不是也该清扫整理一番,把该留的留下,该丢的丢掉?」他深邃的黑眸直勾勾地望著她,像是看入她心中最隐密,也最脆弱的死角。
「其实,我想留下缅怀的应该不是『人』吧,是那一段感情付出,那一段青春岁月罢了。」雨苓淡淡地笑著,眼中已看不出任何情感波纹。
「雨苓,对不起,我不是要逼你……我只是好怕,怕你又突然把我阻隔在你心门之外,怕你又叫我走开,不要扰乱你的生活……雨苓,别排拒我,让我走进你心里,过去的事,如果是不快乐的就忘了它,如果是快乐的……你想留下就留著吧!」纪方把雨苓拉进怀中,柔柔地低喃著,声音里却也带著微微的不安。
雨苓会心地偷偷笑了笑。原来,他也会有软弱无助的时候,他也不是那般完美坚强啊!面对心爱的人,他也会有和其他人一样的情绪反应……
知道了这一点,没来由地让雨苓的心情突然大好,她倏地拾起头来,寻到他性感的薄唇,将自己柔女敕的唇瓣覆了上去……
纪方对她突来的热情感到又惊又喜,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呢!
他本能地迎向她的邀约,缇绝嬉缠,然後收拢双臂,将她搂得更紧,只想在彼此的怀抱中融化。体内的像熊熊烈火般燃起,一时间几乎要破茧而出!就在那紧要的关头,纪方凭著一股非人的毅力稍稍推开了雨苓,缓缓地呼气、吸气,一直到体内那团火焰终於平复下来,才把头抬起,认真地对著仍在太虚幻境的雨苓说道——
「雨苓,对不起,我有点失控了,我尊重你,不该如此草率对你,我渴望的是一份长久的拥有与珍惜,而不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也许『』对很多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对我而言,却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有一天,当你准备好要完全接受我,我们就能真正地拥有彼此!」
纪方的尊重与怜惜,令雨苓暗自感动,但另一方面,心底那份忧虑又蠢蠢欲动起来——
他不是一个滥情的人,对於有著神圣的见解,如果他知道她和家纬……他是否仍会如此珍惜她呢?又会如何看待她呢?
「很晚了,我该走了,昨晚你没怎么睡,今天又走了好多路,应该很累了吧?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陪你,好吗?」纪方心中虽是千百个不舍,却也知道自己再留下来一定会再度失控,只有不情愿地开口告辞了。
「啊?你……你要走了?你在台北都住在哪里?」突然听到纪方要走,一股怅然若失的空虚感袭上雨苓的心头。
「我暂时住在我一个大学同学家里,他叫丁逸杰,跟我交情不错,我们也一直都有连络。他前一阵子离了婚,所以现在也是一个人住。」纪方心里暗爽著,她总算会关心他的事了!
「可是……现在外面雨下得这么大,你怎么走?还是……呃……还是你留下来?呃……你可以睡在我爸妈以前的房间,我一直都有打扫,应该是不会太脏……」
雨苓困难地说完挽留的话,螓首已低垂到不能再低,双颊更像是被火焚烧过,红滥滥的,更引人遐思。
纪方盯著那红透的娇容,忍不住想多逗弄逗弄她。「咦?小红帽竟然开口留大野狼?你不怕大野狼兽性大发,一口把小红帽给吃了?」
「你……你才不像大野狼呢,让你演大野狼真是一点说眼力都没有,而且……我也不像是小红帽,只能勉强算是『老红帽』吧……古人不是说『下雨天,留客天』吗?而且你的衣服也还没乾,你确定……你要穿这样出去?」雨苓虽是想把气氛弄得自然一点,只是那语气仍是腼。
「留下来可以,可是我有一个条件!」纪方坏坏地继续逗她。
「嗄?还有条件?你……想要求什么?」他刚刚不是才说……才说不会勉强她的吗?怎么现在又……
纪方笑著靠近雨苓,揽住她的细腰,凝望著她娇羞的眼眸,用那低沉醉人的声音说:「雨苓,你有没有注意到,你从来都没叫过我的名字?」
「嗄?没……没有吗?」雨苓羞涩地转开视线,不敢直视那双炽热的瞳眸。
「有吗?不管,我的条件就是要你叫我的名字,叫我留下来!」
「纪……方。」她的声音紧绷而乾涩。
「有!」纪方促狭地高举右手。「喂,你在上课点名吗?不算,重来!」
「纪方……纪方。」嗓音稍微低缓了些。
「不行,哪有连名带姓叫的,有点感情好不好?说,叫我留下来!」纪方像个无赖似的逼迫著她,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方……方,留下来,不要走……」那声音轻轻柔柔、甜甜腻腻的,叫人四肢百骸都醉了起来!
纪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起来,他倏地攫吻住她的唇办,给她一个火热又强势的吻,以兹「奖励」。
纪方埋首在雨苓的发问,重重地喘息著。「噢——雨苓,你最好快把我推开,否则我真的变成大野狼,你就逃不掉了!」
为何她总能如此轻易地令他失控,撩拨起他沈蛰的?留下来真的好吗?孤男寡女,要是一个不小心擦枪走火,他可真没有把握能够再一次理智地喊停啊!
雨苓偎在纪方的怀里,依然沉醉在那个动人心魄的热吻中,无法回神。她早已不是青涩无知的小女生,留下他代表著什么,她也清楚地了解。但是,她不想再错过了!不想再错过这份真挚的感情!
想到这里,雨苓心中有了决定。她拾起头,坚定地伸出双手,环住纪方的颈项,再一次献上了热情又肯定的甜吻。
「雨苓……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别引诱我,我没办法喊停的!噢……雨苓……你真的确定吗?」
雨苓的热情一波又一波地席卷而来,纪方已无力招架,好不容易才被压抑下的,马上又被挑起。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浓重地喘息著,双眸燃烧著熊熊的烈焰,双手更是放肆地在她身上不停地摩挲著……
「方……爱我……我知道你会温柔的……」雨苓如梦呓一般的低喃著,那声音在纪方耳中听来有如天籁,还有什么比这更醉人、更美丽的邀约呢?他决定停止那「惨无人道」的压抑,他只想用尽全力奸奸的爱她、珍惜她、拥有她……
两人痴缠狂吻著来到雨苓房间的床上,带著近乎膜拜探索的心,纪方褪去了他们身上多余的束缚,两个飘荡游-的不安灵魂,终於在彼此的怀里找到了一个安心又契合的位置!忘却了红尘中的纷纷扰扰,眼中唯一看到的只有对方,耳中能听到的,也只有那醉人的申吟与声声娇喘……
激情像是澎湃的海潮,不断的汹涌而来,两颗火热的心瞬间被淹没了,他们忘情地互相给予,倾注一生的思念,禁锢多年的情感如月兑柙的猛兽,也如山洪爆发般奔腾而来,一泻千里……
夜已深,情正浓,春意更浓……
天还未亮,纪方就被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吵醒了。他餍足地看著沉睡在他臂弯里的可人儿,心里真要感激起昨夜的那场及时雨了!如果现在有流星可以许愿,他绝对会毫不迟疑地许下愿望,希望今後的每一天,都能这般幸福地醒来。
静静地看著雨苓清丽的面容,他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将她覆在额前的发丝拨开,轻轻在那玉颊印上一吻,没想到,如此轻柔的动作还是把雨苓给吵醒了——
「唔……」水眸轻启,映在雨苓眼前的,是一张充满笑意的英俊脸庞。昨夜两人激情火辣的画面,立刻像幻灯片似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重现!她立刻又是一脸娇羞,不敢再与他对望,只好拉高被子,整个人钻进棉被里——
「小鸵鸟,别闷坏了!」纪方笑著拉开被子,紧紧地拥住她,不让她再有机会逃开。此时雨苓才发现两人竟然都还赤果著身子,她更是发窘,不安地扭动著身体,直想赶快找衣服穿上,以避开这羞窘。
此时,纪方突然低哑地粗喘著,万分艰难地开了口。「呃……雨苓……你……你最好安静一会儿,不要再动来动去了……」
感觉到纪方的异状,雨苓更是羞怯得无法自已,但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有倚偎在他怀里,闭起眼来,让这一阵羞死人的暧昧气息趋缓……
「方……我……我有件事想问你。」过了一会儿,雨苓突然凝神瞅著纪方,怯怯地开口了。
「嗯?什么事?」
「你……你会不会在意我……我不是第一次……」她终於困难地间完了她的问题。
纪方终於知道他的小女人在担忧什么了,他两眼炯炯有神地看著她的双眸,然後手臂使了使力,将她搂得更密更紧,这才笑笑地说:「你觉得我昨晚表现得如何?会下会很差劲?会不会像是一个毫无经验的纯情处男?」
雨蒂瞠目瞪视著他,随即羞赧地摇摇头。
「那就对了呀,我也不是第一次了,你说我有何资格要求你必须是第一次呢?别-了,雨苓,你以为我是哪一世纪的古老人类啊?我在乎的只是你的现在、你的未来,至於你的过去,对不起,我来不及参与,所以我不能也不会在意的!」
在这个时代,虽说是科技昌明进步,很多人的观念却仍停留在远古时代,有多少男人不在乎自己的放浪形骸,却要求妻子或是女友必须忠贞不二,不能有一点的瑕疵,至於公不公平,也没人去追究,好像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不成文规定。
雨苓因纪方的话感动得几乎无法出声,唉,她如何能不去爱他呢?这就够了!就算这份爱会让她万劫下复,她都不会退缩了!
一阵安心和暖意在心底漾开来,她把纪方抱得更紧,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表达她的感动与爱意!
「女人,你在诱惑我吗?噢!我知道了,一定是我爱你爱得不够,才会让你的小脑袋瓜有空胡思乱想……」
他的大掌在她柔软的身躯上下游移著,轻咬著她的耳垂,说著低沉醉人的爱语
「雨苓,我爱你,让我爱你!这一生,我都会竭尽所能地爱你……」
室内又恢复了寂静,只有一片春意荡漾。阵阵的喘息声,以及那偶尔可闻的娇吟,伴随著窗外滴答的雨声,交织成一首最美丽动人的乐章!
用过简单的午餐,雨仍断断续续地下著。两人并没有打算出门,只想在屋内享受悠闲的时光。屋外的雨声,伴著屋内不时传来的嬉笑,交织出和谐的午後景象,他们就像一对小夫妻般自然甜蜜……
雨苓修改著学生的作业,纪方煮了咖啡,静静地陪在一旁,随手翻阅著书籍。雨苓忍下住偶尔抬头,偷偷地注视著他,虽然他身上还穿著父亲短小的衣服,却没有减少一分的俊逸风采。
仔细端详他的五官,并不是很突出,但是凑在一起就是那般和谐,他总是沉稳内敛,举手投足间,散发著一股成熟稳健的气质,但有的时候,他又会妙语如珠,调皮地捉弄著她,像个还没长大的稚气男孩,两种截然不同的个性竟可以如此协调地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察觉到雨苓的目光注视著自己,纪方拾起头,对著雨苓邪佞地笑著,故作威胁地说:「喂,你不专心唷!你再这样深情款款的看著我,会害我心猿意马,如果我一时又把持不住,兽性大发……我看你作业改到晚上都改不完了!」
「大白天的,你在胡说什么?我不跟你讲了啦!」单纯的雨苓仍无法习惯与他打情骂俏,只有小声地啐骂著。怎么一夜之间,那个老实忠厚的人完全变了个样?
纪方见她娇羞的小女人姿态尽现,忍不住想继续逗弄她,走到她的身後,弯下腰由背後搂住她,对著她的耳际吹著气。
「哎呀!你弄得我好痒,别闹了,我真的要做事了!」雨苓反身撒娇地捶打著他。
「好,好……不闹你了,我去超市买些食物吧,那些古文诗词看得我头昏眼花!对了,晚上想吃什么?」
「我怎么觉得我们老是在吃饭?」
「你忘了?你是一株需要施肥灌溉的花儿,而我是一个园丁,把你照顾好是我的责任啊!你已经有了精神上与上的灌溉,现在还要补充一些实质的『养分』,才会开得美丽动人喔——」纪方坏坏地挑眉斜睨著她。
「喂!我真的不理你了啦!原来你之前的温文儒雅都是骗人的,这才是你的真面目!」雨苓也故作生气地瞠骂,乾脆放下笔,站起身来,准备把人推出书房。再这样闹下去,真的到晚上都改不完了!
「那你喜欢温文儒雅的我,还是幽默风趣的我?」纪方像是逗人逗上了瘾,仍是不怕死地继续问著。
「都不喜欢!什么幽默风趣?我看是无赖痞子还差不多!」
「喔!那我知道了,你最喜欢热情如火的我了,对不对?」
雨苓被他逗得笑弯了腰,嘴上不肯承认,心里却是早就有了答案——
他所有的样子她都喜欢啊!他带给她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尽情开怀地笑过了?能这样随心所欲地笑,不就是一种最大的幸福吗?
「好了,没见过像你这样厚脸皮的,要买东西就趁现在没雨赶快去,记得带把伞!嗯……我想吃火锅,好不好?」
吃完一桌子丰盛的好料,收拾妥当,雨苓已经撑得动弹不了,整个人瘫在沙发上直嚷嚷。「喂!你不要再像喂猪似的这样喂我了,我承认阁下的烹饪技术非常高超,小女子诚心佩服,所以你不用再现了,不然我迟早变成一头小胖猪!」
纪方泡了三亚雨苓最爱的花茶,在她身旁坐下,让她舒服地窝在自己的怀里,对著她笑道:「没关系,我的胸膛够大,你吃得再胖,我都容纳得下,更何况你这么瘦,离小胖猪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你把我的胃养刁了,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我的身旁,我没有美食可吃了,那我怎么办?」雨苓撒娇地在他怀里磨赠著。
「别担心,我一辈子煮给你吃,让你永远都有美食可以享受。」
「一辈子……永远?」好遥远的承诺啊!
她转过身看著他,心中又隐约浮起那股熟悉的忐忑不安。他怎么能这般轻易的就许下如此沉重的诺言呢?
察觉到雨苓睑上表情的千变万化,纪方知道这个易感的小女人又在胡思乱想了,连忙将她搂得更紧,安抚的哄著她:「雨苓,别想太多,我不是一个擅於甜言蜜语的人,做得到的事才叫承诺,既然我说出口了,那就表示我一定会做到,相信我!」
雨苓望著他,轻轻地说道:「嗯,我只是患得患失罢了,因为我现在好幸福、好快乐,像在梦里一样,我很怕如果有一天……梦醒了,一切都消失了,我又会独自一人……」
空气中忽然有著短暂的静默,纪方凝视著雨苓,心中暗忖了一会儿,忽地有了一个决定,虽然是快了点,但反正他早有这个计划,为了不再让她惶惑不安,他决定提前实施——
「雨苓,我们结婚吧!我只有一颗真挚爱你的心,希望你不会嫌弃我,鲜花、钻戒只有改天再补了,雨苓,你愿意和我一起携手共度未来吗?」
「啊?你……你说什么?结婚?我们……我们才认识多久?你……会不会太冲动了点?你不必因为……因为跟我……我……我不会硬要你负责的!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对不起,刚刚我只是无病申吟,真的,我……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雨苓被纪方突然的求婚吓得一下子慌了手脚,已是语无伦次、口齿不清了。
「-雨苓,认识多久并不是重点。你忘了?我已经暗恋你七年了,七年前,我就像是中蛊似的,整颗心被你封印起来,从此再无任何女人可以驻足,一直到见了你,那道封印才得以解除,你忍心再折磨我下去吗?」
「那不公平,你认识我那么久,我才认识你几天?我……」
「-瓜!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了解我,保证满意!不满意也保证可以退货!」当然,纪方不会让她有机会退货的。
「可是……可是……我不想去美国,我不想离开这里!」她知道他只是回来度假的,假期结束,他就必须回美国了,那里有著高薪的工作、美好的前程正等著他,但那里有个毒瘤是她永远都不想去碰触的!
「你不想去,我们就不要去了,我把美国的工作辞掉,我相信以我的能力和经历,在台湾找份工作应该不难吧?虽然可能无法给你锦衣玉食的奢华生活,但是我相信,维持一个家庭应该是绰绰有余了,而且……我们有爱,那是我们最珍贵的财产,不是吗?」
「不……不要,方……你不可以这样做,你不可以陷我於不义!你这样我会更不安的,在美国,你有光明灿烂的前途,那是你经过多久的努力得来的,你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说放弃就放弃?我……我不值得你这么做的!有一天你会後悔,真的,日子久了,你一定会厌烦,然後你就会开始埋怨我,怪我阻挠你的大好前程,不……不要,真的不要,你不要害我成为罪人啊……」雨苓急得泪流满面,她不想这样自私地留住一只想要高飞的鸟儿啊!
「我的-雨苓,你还不了解吗?我并没有放弃什么呀,相反的,我得到了更多……我拥有了你的爱,然後我们会有一个温馨的家庭,会有满满一屋子的笑声,这是什么都无法相比的,更何况在这里,我一样有可以发挥的地方,不一定非得去美国啊,现在我只想留在有你的地方,守候著你!相信我,我绝不是一时冲动才这样说的,回国的时候,这个想法就一直在我心里酝酿著,经过这一段日子,我更是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你知道吗?这几天是我这一生过得最快乐,也最踏实的日子!」
「可是……可是……不,你一定会後侮的……」心慌意乱的雨荟已经无法说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意愿。
「雨苓,真的,我再没有比这一刻更明确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了!说实在的,我们两个都已经不年轻了,轰轰烈烈的梦幻爱情早就不适合我们了,我希望我们就像你的父母或是我的父母那样相守一生,有自己的小窝,再养一、两个天真无邪的小萝卜头,我想,这才是我们真正渴望的爱情,你觉得呢?」
雨苓痴痴地望著纪方坚定的表情,他所说的,不就是她内心最深切的渴望吗?望著他,她纷乱无章的心情总算因这平稳的面容而稍稍落实起来。
「呃……我记得你学校不是再一个星期就要放春假了吗?趁著这个假期,陪我回乡下,见见我的父母和家人,好不好?」
「嗄?你说什么?见你父母?我……可不可以不要去?」一个接著一个劲爆的提议,雨苓几乎要无力招架了。
「陪我回去嘛!清明节快到了,我也该回去一赵,你就当是跟我一块儿去旅行就好了嘛!而且你还可以藉这个机会认识一下我的成长环境,不就又多了解我一些了吗?」
「我……我没有心理准备啊,而且……我还是会怕啊……」雨苓不由得想起多年前那个不堪的回忆,想起那道鄙视轻蔑的眼神,不!她不要再一次承受那种屈辱!
「你又想太多了。不要担心,我的父母亲都只是淳朴的乡下人,很好相处的,而我那些兄弟姊妹们更是热情好客,他们要是看到我带你回去,绝对是高兴得不得了,你只要小心,不要被那股热情给淹没了就好!」纪方洞悉雨苓的心思,轻松地安抚著她。
「可是……可是……」
「哪来这么多可是啊?从来就不知道你话这么多,好了,就这么决定了,这个议题就此定论,无庸再议!」
「哪有人这样霸道的?说你像个无赖痞子,你还不承认!」雨苓娇瞠地啐骂著,心里的挣扎犹豫也因他的轻松说笑而趋缓了。
「好了,快去洗澡吧,早点准备休息了,你明天还要上课呢!」纪方站了起来,顺手把杯子茶壶一并收到厨房冲洗。
「你……你要走了吗?」雨苓想留他却又羞於说出口,只有小声地试探问著,那小脸蛋上又是一片彤云!
「嗯……老公不走了,老公要留下来,每天陪著老婆,永远都不走,好不好?」纪方被她娇艳动人的红颜惹得心旌荡漾,忍不住又露出那促狭又深情的模样。
「看看你这是什么德行?要说你是个留美归国的博士,真是没人相信哪!老实告诉我,你那学位是花了多少钱买来的?」仿佛是因为知道他不走了,雨苓倏地心情大奸,也放松地糗著他。
夜里,两人仍是尽情地缝蜷,好像恨不得把几年压抑下来的情感全部一股脑儿的倾泄,毫不保留地给予对方……
激情过後,两人静静相拥,聆听著彼此的心跳声。多年来没有依归的心,终於寻到了停靠的港湾……
「雨苓,明天你去学校,我到台北办点事,晚上我到了逸杰那儿把行李拿过来,好不好?」
「嗯。」雨苓不想再违背自己的心意了,她真的好喜欢被他拥有的感觉,有个胸膛可以放任自己依靠,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迷迷糊糊中也就答应了纪方的要求。
纪方得逞地笑了笑,像一个要到糖吃的小孩般窃喜著。他在雨苓的额头印上一吻,将棉被拉好,轻轻道了声晚安,自己也闭上眼,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
翌日,纪方一早便出门了,循著地址来到家纬位於阳明山别墅区的家,若不是答应了家纬,说实在的,纪方并不想走这一趟。这里住的是他的顶头上司,是集团里的最高决策中心,多少人想见一面都很困难,有机会见了面,谁不是尽其所能的谄媚阿谀一番呢?只是他已经不再眷恋这些了,在漫长的人生旅程中,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属於他的位置,也许别人会认为他傻,但是……他觉得快乐、觉得安心踏实,这就够了,其他的也不是这么重要了!
因为事先已经用电话联络过,纪方很快就被请到客厅中等候,没多久,雍容华贵的总裁夫人就下楼了。
纪方立刻礼貌地站了起来。「夫人好!」
「坐,别拘束,现在是在家里,不是公司,不用太严肃了,你几时回来的?」
「回来大约一个多月了。」
「家纬他们……都还好吧?」夫人脸上出现了短暂的落寞。
「大家都很好,公司的营运很正常,小贝丝也很好,愈来愈可爱了。家纬托我带了一些东西回来,顺便跟总裁及夫人问安。」
「人不回来,要礼物做什么?台湾有什么东西是买不到的呢?」
「呃……这也是家纬的一点心意,他最近是比较忙些,也许过一阵子闲下来,就可以回来看您了。」纪方觉得自己已经辞穷了。
「哼!你也不用替他哄我了。忙?除了这个藉口,他没有其他可用的了?你既然说公司一切状况都很好,没有道理所有的事都需要他亲自坐镇吧?我只是想念孙女而已。我年纪也大了,哪有办法老是这样飞来飞去的呢?他就不能体谅我一点吗?」好不容易有人听她发牢骚,吴母逮到机会大肆抱怨著。
「唉!你看看,这么大的一间屋子里除了佣人,就只有我这个老太婆!他爸爸也是三天两头见不到人影,待在狐狸精那儿的时间,绝对比在这个屋子里的时间还多!他大哥倒是比较像老婆娘家的人,他姊姊嫁了人,就更不用说了,公司这两年的事我也不太过问了,有时候,想找个人说说话都很困难。」
听著吴母唠唠叨叨地发著牢骚,纪方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苦笑以对。他心想,那不是您为他们安排好的人生吗?也是您认为最好、最完美的人生啊,如今又为何要抱怨呢?
他实在搞不懂这豪门中的恩恩怨怨,只是更加深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毕竟,那才是自己真正想要过的生活!
吴母一脸鄙夷地继续说著。「其实,我知道家纬心里一直在怪我,当年拆散了他和他那个小学妹的爱情,唉,当时他年轻不了解,难道这些年他还没想通吗?爱情真能当饭吃吗?搞不好人家早就结婚生子,忘了他是谁了,只有他还在那里耿耿於怀,记恨著我,你说,这可不可笑啊?」
纪方不予置评地笑笑,不愿作答。
「唉,你看我,不知道跟你罗唆这些干什么,你回美国之前再来家里一趟,我准备-些东西,让你帮我带去给他们吧。」
「嗯,好的,我再用电话和您联络。那……没别的事,我先走了,夫人再见。」纪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幢雨苓所说的城堡,他私心庆幸著,这美丽的牢笼里,住的不是雨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