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冷藏心便住在铁家庄偏院的漱山楼里。
天方亮,一群婢女们便鱼贯地端著纯银打造的餐盘,无视冷藏心存在似的兀自踏入漱山楼。
正在庭院空地中练剑的冷藏心走向漱山楼,冷著一张脸,环胸倚在门边看著她们将手中的餐盘一个个放下,然后一个个按照顺序排列在一侧。
冷藏心望著满桌的山珍海味、鱼翅燕窝,与堆成小山状的锦衣绸缎,摇头嗤笑。
玄叶那小子以为用这些东西就能买到他的心吗?
冷藏心重重吸了口气后说道:「东西搁下就可以走了,我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
「少爷说……他晚点儿……会来检查……希望姑爷别让少爷伤心……」说话结巴的是带头的翠儿,她才不过十三、四岁,和玄叶年纪相仿。她之所以说话结巴,是因为冷藏心脸色很难看,好似快发飙了;可她不得不说,因为要是发现姑爷把菜倒光光,少爷铁定会哭得很惨,她于心不忍哪!
「我不吃,你们少爷会责罚你们,还是后面那句话是你们少爷教你们说的?」
企图博取他的同情?
「不……少爷……他什么话都没说,他一早就起来跟著厨娘烧菜,煮的都是姑爷爱吃的菜色;姑爷如果不吃的话,会辜负少爷的一番好意……」
冷藏心瞄了一眼菜色,红烧蹄膀、东坡肉、佛跳墙……果然都是他上回随口打发玄叶时所说的菜色:他还刻意刁难玄叶,因为这些菜色都是需要时间跟精神来炖熬的。
没想到玄叶竟然都记在心中,还真的付诸实行。
他觉得心中彷佛有道墙悄悄地瓦解中……
「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其它婢女福身后,纷纷退出房门。
冷藏心看见翠儿仍站在原地,挑起好看的剑眉。「你也下去吧。」
翠儿双手绞扭著,支支吾吾地说:「少爷……少爷命令我留下来伺候姑爷,还说就算姑爷把翠儿当成侍妾使唤也没关系……」
这小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爱留在这里就留吧!」
冷藏心马褂一甩,转身正欲迈出漱山楼时,迎面被一个莽莽撞撞的纤瘦人影撞个正著。
「咬哟!疼死我了。」
玄叶捂著被撞得生疼的鼻子哎哎叫。
冷藏心没有安慰他,兀自绕过他走到庭院的空地。
「你怎么还是这么冷酷?喂,别不理我呀──」
才一转眼,冷藏心已经兀自练起剑来了。
前几回玄叶装病、装可怜,让冷藏心吃了几次亏后,他变得比以前更加冷酷无情。
玄叶索性坐在门坎上,双手捧著下巴。「都过午时了,吃点东西吧。」
冷藏心充耳不闻。
有了!玄叶灵机一动,想了一个法子。
他诡笑的拾起裙摆,咚咚咚地跑进屋内,等到他再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双又肥又大的烤鸡腿。
「嗯,好香哪……这只鸡可是鸡窝里的山大王,也就是最肥又最大的那一只,如今因为你而被宰了,你若不吃它,它会哭、会伤心的。你若不吃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冷藏心即使饥肠辘辘,也不愿屈服在玄叶的美食诱惑下。
纵使因为练剑而消耗体力、挥汗如雨,他仍一手拿著秘岌,一手比画著剑式。
半晌后,又一阵香味传来。
玄叶已把鸡腿啃得只剩下骨头,扔在脚边,手上又换了一块黄澄澄的大烙。
「这饼儿好香、好脆呀……啊──这是什么?」玄叶大叫一声,活像见到鬼似的。
冷藏心不免好奇地偷觑他一眼。有什么好大呼小叫的?
「这是猪肉馅呀!好有嚼劲的猪肉馅……惨了,我要哭了,太好吃。」
冷藏心暗嗤一声,凭这点小把戏就想把他拐过去!
他仍是置之不理,看玄叶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然而冷藏心却没发觉自己的嘴角已微微勾起一个好看的角度,而玄叶由于太专注于表演好吃的样子也没注意到,否则他大概会乐翻了。
「啧啧啧!吃完饭后最好来杯茶,大家都说茶能解油腻。嗯……好茶……这茶可是特地由从天山引下来的泉水所冲泡的,品尝起来特别甘甜……」
「哇,这糕饼是特地请洛阳第一糕饼铺的厨娘姜玉凰做的,每日中时准时出炉,限量一百个,这可是特地差使家丁去排队才买到的……」
说到申时,玄叶才赫然发觉日已西斜,天边都染上一片红霞了。
而他也在这里吃了一整个下午的食物,从家常便饭吃到饭后甜点,吃得肚子撑死了,但冷藏心还是自顾自的练剑。
练剑真的这么有趣,连五脏庙都可以不顾?
疲倦的玄叶抬头看了一眼依旧在练剑的冷藏心,不知是凉风吹来太过舒服,抑或是吃得太多,他昏昏欲睡。
他不由自主地在门边打起盹来……
****
冷藏心蹲子,用一双漆黑的胖子打量著眼前打盹的玄叶。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看了他半晌。
冷藏心不懂为何玄叶执意要自已爱上他?而他又为何能不屈不挠地做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被他冷言拒绝了还能对者他傻笑?被他骂哭,还能像牛皮糖一样从早到晚黏著他?
冷藏心不明白玄叶的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这世上怎会有人如此固执?
玄叶长长的睫毛随著呼吸一起一伏,微微噘起的粉女敕红唇好似一颗沾露的红莓,引诱著他前去汲取上头的甜蜜芬芳……
这半个月来,玄叶唯一的要求就是与他同床共枕,而他的因应之道便是在外练剑至天亮鸡啼。
一开始,玄叶会等他等到趴在桌上睡著,后来玄叶干脆披上外衣,伴著月光看他在庭院中练剑。
所以,自从上回的交欢后,两人已有一段时日没有亲密的接触了。
突然,玄叶一手揽上冷藏心的脖颈,猝不及防的冷藏心立时瞠大黑眸望著玄叶带笑的凤眼;接著玄叶细女敕的唇瓣轻轻贴上他的,扰乱他的呼吸。
似是在沙漠中长久行走的旅人,玄叶唇中的蜜汁犹如甘甜的泉水,让冷藏心再也无法抵抗,不断地汲取著。
玄叶像是温热的太阳温暖了他冰封的心,这是冷藏心始终不敢正视去面对的。
两唇相碰所激发出的火花出乎玄药的意料。
「嗯……嗯……」玄叶沉醉在其中,伸出滑溜的灵舌在他口中来去自如,逗弄般地滑过他整齐的贝齿。
不!他不可以这么做!
冷藏心像是全身被电击般地震了一下,回过神来。
他向后跳开,额上已沁出一层薄汗。
握了握拳,他敛去双眼的迷蒙,换上冷寒如霜的表情;刻意忽视下月复难忍的燥热,压抑著嗓音道:「你一直都醒著?」
玄叶再也忍不住的笑出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赶忙用袖子擦拭。「我不行了……真的好好笑喔……哈哈哈……」
冷藏心恼羞成怒,脸色霎时变得铁青。「有什么好笑的?」
「我懂了,其实你已经对我动情了。」玄叶忽然一手撑著下颚,噘著嘴望若天空,做出沉思的表情。「只是你自已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罢了。」
「你在胡说什么?我再说最后一次,我冷藏心绝不可能爱上一个男人!」冷藏心吼道。
他发觉自己越来越暴躁了。
以前的他,无论遇到什么大风大浪,都能用一种冷静得近乎没有感情的态度去面对解决;可是自从遇到玄叶以后,他的怒气越来越容易被挑起。
这让他渐渐害怕,一向被自己隐藏起来的其实一面会破冰而出,到时候他还能做一个无血无泪的杀人工具吗?
「至少,你很喜欢跟我亲热不是吗?如果你肯顺从你自己内心的,你就不会那么抗拒我,对不对?我想,就身体上而言,我们是相当契合的;至于心的话,可能还得需要一点时日来培养感情……」
「神经病!」冷藏心拂袖离去。
玄叶拾起裙摆追上去。「喂,别走啊!藏心……小心肝……还是你喜欢我叫你心肝宝贝?」
「滚!」
「这样好了,你说说你的兴趣是什么?」
「练剑!」
「还有呢?」
「滚!」
「说嘛,这样我们才能培养感情呀……」
冷藏心猛然顿足,回头恶狠狠地瞪著来不及煞车、险些撞上他的玄叶。
「你这么想了解我?」
「嗯嗯嗯。」玄叶点头如捣蒜。
「那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事吗?」冷藏心逐步逼近。
玄叶被他冷冽的目光骇得连连后退,头摇得像博浪鼓。
冷藏心十指交握,发出足以让人腿软的清脆喀喀声,冷笑道:「就是杀了你!」
「啊──救命啊……」
****
一大早,天方蒙蒙亮,玄叶从床上坐起,觉得全身骨头部快散掉了。
昨夜,冷藏心被他气得在庭院里对他又追又跑,后来也不知怎么搞的,两人就打打闹闹到床上去了。
瞥见一床的凌乱,床单上还留下一片欢爱的痕迹,肌肤上似乎还残留著些许冷藏心拥抱的温度。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他若没有爱上你,你就得不择手段地杀了他!
师父的话凄然浮现脑海,玄叶的笑容立时垮下。
因为他不知道冷藏心究竟算不算爱上他……如果没有,是不是表示他得亲手结束掉他的性命?
「不!」玄叶低呼一声,脑中一片乱轰轰的。
他外衣忘了披、鞋子也忘了穿的赤脚奔出两人爱的小窝──漱山楼,慌乱的想找寻冷藏心高大的身影。
他必须得问他爱不爱他?他必须问清楚!
因为他猛然忆起一件事──两人约定的期限只剩下七天,这就表示,冷藏心仅剩七天的性命。
当玄叶踉跄著脚步来到大门口时,惊见冷藏心正和一位模样娇俏的女子站在门前的大树下,两人交谈甚欢。
「大师兄,你专心听人家说好不好?」
一声娇呼在耳边响起,冷藏心蓦然回神,只见莫小娇在他面前直跺脚。
望著茫然地注视著远方、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的冷藏心,莫小娇著急地甩了甩他的手。
「师兄,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要跟我回雪山?我一个人住在客栈快闷死了,你还要陪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玩到何时?铁家庄的人真可恶,就算要替那个不男不女的找对象,也不能用这么卑鄙的手法……」
「等我拓印完铁家庄的所有秘笈,我自会派人通知你,我和他的约定只剩七天……」不知为何,听见师妹讲玄叶的坏话,冷藏心便感到些微不快。
莫小娇大胆地环上冷藏心的腰悍,贴近他的身子,并频送秋波。
「师兄,你得快点,你知道的,娘一直希望你能把我娶回家……」
其实莲花真人的用意只是希望用娶妻生子来绑住冷藏心,让他忘却报仇。
冷藏心看了一眼莫小娇,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粗劣脂粉味,蓦然忆起玄叶浑然天成的淡淡体香,以及抱起来相当舒服的纤纤柳腰……
不知不觉地,昨天夜里欢爱的画面再度跃入脑海里,他猛然将师妹推离自己,察觉到自己失态后,他沉着声道:「你回去吧。」
没错,他需要一个人好好的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无奈的是,他越告诉自己别再去想他,玄叶精致无瑕的脸孔、柔若无骨的身影反而更加清晰……
「师兄,你得快点把事情办完,人家好想你……我好怀念在雪山上只有你、我和娘的日子。」被推离的莫小娇毫不气馁地噘起嘴,再度挽著师兄的手撒娇。
突地,一根飞针咻地飞向莫小娇门面。
锵的一声,被冷藏心挥剑挡下。
玄叶翩然来到两人面前。「放开他的手。你是谁?好大的胆子,你不晓得冷藏心是我的人吗?」
「你就是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我告诉你,我师兄压根儿不喜欢你,我劝你最好现在就死了这条心,放我师兄走。你若是寂寞难耐的话,不妨到小起楼走一趟,那儿说不准有你喜欢货色。」小起楼是东郊有名的男宠院。
「那你呢?『大婶』,你要不要也挑一个看看呀?」玄叶在『大婶』二字上特别加重语气。
「你……」莫小娇气得说不出话。
「你们都住嘴!」冷藏心冷声喝止他们吵架。
然而莫小娇却不肯就此罢休,「我告诉你,师兄喜欢的是像我这样胸部模起来又大又柔软的姑娘,而不是像你这样……啧啧啧……看了就让人感到恶心!」莫小娇一脸嫌恶地摇摇头,「我告诉你,等师兄摆月兑你之后,我们就会成亲……」
「她说的是真的吗?」玄叶一惊,不可置信地问冷藏心。
如果冷藏心说是,他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冷藏心没有回答他,反而转向师妹说道:「小娇,你先回去。」
「回答我!」玄叶几近咆哮的吼道。
「我现在不能回答你。」冷藏心别过顽,漠然以对。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直视我?你在害怕什么?」
「这还要问吗?那是因为师兄怕伤害到你,不想直接说出来。」
「是这样子吗?」玄叶的声音已略带哽咽。
冷藏心眺望著天边的一抹云彩,沉默许久后仍是没有回答,似是默认。
「所以,即使我死了你也不会心疼?即使你永远见不到我,也不会伤心难过?我在你心中,到头来还是什么都不是?」
冷藏心依旧沉默不答,态度冷漠得让人心痛。
「你走吧。」玄叶的眼眶中隐约可见滚动的晶盈泪珠,但他强忍著不让泪水落下。「我们的约定提前结束了。」
「你说的是真的?」
泫然欲泣的玄叶转过身背对冷藏心,沉痛地点点头,强自忍著巨大的悲伤,纤细的身躯不住地颤抖著,在萧瑟的冷风中,犹如枝芽上摇摇欲坠的叶。
「你说的是真的?」冷藏心沉声再问一次,似是在确定什么。
玄叶咬紧嘴唇,连唇瓣部渗出血丝来,最终仍是心一横,决绝地点头。
走吧!你快走吧!不要让我后悔,因为我不想亲手杀了你。
「师兄,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咱们就走吧。走啦……走啦……」莫小娇硬是拖著身子僵如石像的冷藏心走。
良久之后,玄叶听见细碎的脚步声逐渐消失。
他身子一震,猛地旋过身,怔怔地望著两道渺小的背影,原本紧握的双手无力的一松,一条纯白色的手绢随风高高吹入天际……
他果然毫不留情地走了……呵,这些日子以来,还真是苦了他。
他的心彻底凉了,刹那间,他也明白自己的心了。
每当他把冷藏心那张老是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弄得五官扭曲,又气又恼的,他便觉得很有趣。
每当冷藏心把他当作隐形人,用平扳冷漠的声音命令他不准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心就有一种苦苦涩涩的感觉。
看不到他,就想找到他;若是他的眼底没有自己,就极力装可怜、扮无辜、上演苦肉计……让他无法视而不见。
自己的一颗心老是系在他身上……对他,早已不只是为了当初的目的──让他爱上自己而已。
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先一步把心放在他身上,爱上他了;然而老天捉弄人,等到明白自己的心意时,一切也到了结束的时刻……
玄叶惨淡地苦笑一声,猛然转身踏入大门。
因此,当冷藏心放开莫小娇的手,旋身一看,玄叶原本站的地方已是空荡一片,仅剩满天飞舞的沙尘……
玄叶才刚走入漱山楼,心又再度微微绞痛起来,不禁踉跄地跌坐在庭院中央哭泣。
泪眼迷朦中,他彷佛又见到冷藏心舞剑的飒爽英姿,与那强冷得凉死人的俊颜。
突然,呼吸一窒,他仰首大口大口地喘著气。
他就快死了吧?这就是快死的感觉吧!
听门房回报说冷藏心和一名陌生女子离开的消息,铁腕生急忙来到漱山楼,一开门就是不悦的指责。
「叶儿,你就这样子放他走?你师父的遗言你就不管了?你这样对得起你师父吗?」
玄叶眼神一黯,幽幽地叹了口气。「留住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对他来说是苦,对我而言也是苦。」
「你别忘了,他若无法爱上你,你就得亲手……」铁腕生目露凶光,做出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玄叶捧住疼痛的胸口,神色痛苦地道:「不……我做不到……」语毕,他摇摇晃晃地走入屋内──曾有著两人共同回忆的内室。
「那天下苍生该如何?他可是凶残暴戾的天罡星,你忍心让天下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吗?我们这些日子的努力就这么付诸流水吗?」
铁腕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玄叶的心再度被重重撞了一下。
师父归天时的字字遗言、夫人们的谆谆教诲、铁腕生的沉痛劝言,不断在耳边交错回荡著……
玄叶终于无法再承受悲伤与压力地软坐在地,眼泪不住地淌下。
「那我又该如何?我没有那么伟大,我无法亲手杀了心爱的男人……师父,您这是故意折磨我吗?您为何要让我与他相遇,让我爱上他,又要我亲手杀了他……为什么老天要对我这么残忍……我不能自私吗?我不能任性一次吗?」
他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罢了,却被逼著在一夕之间长大。
「叶儿,你入戏太深了,其实你根本没有爱上他,那是你的错觉!」
「不,我确定我爱他,否则他拒绝我的时候,我的心怎么会这么痛呢?」他明明还未到心绞痛病袭的日子,为什么心还么痛?
「你如果孰执意意如此,我会不择手段杀了他!」铁腕生决定亲自动手。
「千万不要!」
「叶儿,为了顿全大局,你必须摒弃儿女情长,你懂吗?」铁腕生走近玄叶,用粗糙的指月复抹去他脸上的泪痕。
「不,我不懂,我永远也不懂……」玄叶捂著耳朵,哭喊著跑出去。
铁腕生负手在背后,望著门外天边的一轮红日,悠悠地叹了口气,「刘云,这也是在你的预料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