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的爱?
我打了个激灵,有种东西开始在身体蠢蠢欲动。
高大有力的男人移动着他的唇,他陌生又熟悉的味道笼罩着我,他想亲吻我,他就快亲吻到我。我拒绝不了。
“爸爸!——”
魔障突然就打破,我听到儿子的喊叫,我突然扭开我的脸,他的亲吻突然落空;小飞以为我在受欺负,他扯着我,他推着雷耀,那一瞬间,我看到雷耀的眼——遮掩不住的凶狠和残酷!他在看着我的儿子!
是的是的,他还是雷耀,他的心里还是住着那头残忍冷酷的野兽,他为了达到目的,一向不择手段,他想要的,他一向都能得到——我明白过来,他不是温柔安静的原,他也不是躺在病床上任我摆布的假象,他是完好无损地、高高在上地、与我截然不同的活生生的雷耀,他好好地站立在我面前,他完全有能力伤害到我的家人!
“我不能要你的爱。”我武装自己,我抹自己潮湿的眼睛,我收拾散落一地的回忆和追悔,我明白过去的只能让它过去,“雷耀,我现在要过我自己的生活。”
我要走,他大力扯住我,他的眼睛不再深黯冷静,开始一点点渗出凶恶:
“端康,你真舍得下我?”
我忽然就懂他:
“雷耀,你这不是爱——在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舍不下你,和你在一起的只有我,你才想你一定要爱我,你才开始觉得你是爱上我了——你自己也知道,这不是爱!不然当年你也就不会自己也肯定不了,你也就不会说你感激我——你现在什么都有了,你又变回来了,你却分不清到底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你想让我回到你身边,你能肯定的也只有我——可我也不是当年的我了,我也变了,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我只问你真舍得了我?”他面色不稍变,他定定看着我。
我瞪着眼睛,我瞪着还在拉着我的他,我知道我一定要把话说清,我不能再误导他,我不能让他做出可怕的事,我只有灌注给他我的解释。
“我这么不如你,你心里一直瞧不起我;你觉得对我这样的人,赏赐感激和赏赐爱就是一回事了!在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吧?你要是爱我,早就该在瘫痪之前就爱上了,但你不是厌恶我厌恶得要死吗?你一直都是感激我,你弄错了,你知道吗?你对我这种没用的人只会感激,你爱的是跟你一样漂亮的、会发光的、让所有人都喜欢的人!”
他慢慢放开我。他好象明白过来。
我的心中掠过悲凉,和无可奈何,还有放松。
“端康,说这些有用吗?”他的嘴角浮出一个笑,遥远的不可捉模的,他在笑我?!他像在可怜我一样地对我笑。
我呆愕着,我想有用,这样说一定有用,我说的是事实。
这个俊美到可怕地步的男人如同悲哀怜悯的天神一样,对因为突降的巨大喜悦而恐惧惊愕至死的牧羊人的尸体展开笑颜。
“要是我说现在我就想把端康你压倒在地,亲吻你身上每一寸,我想舌忝着你的性器,进入你的身体,我要捏紧你,让你没办法泄出,我要你在我身下面求饶,也绝不满足你——我就是这样想报复你五年来过的幸福日子——端康,你说对了,我就是这样日思夜想地感激你,这样你满意了吗?你觉得我就可以这么容易被你打发掉了吗?”
我哆嗦,在他的低沉沙哑声音面前,在他的邪恶挑逗和放浪形骸面前,我只能一点点开始白着脸发抖。
我听着这种话,听着过去我一定会觉得是甜言蜜语的温存话,竟然会听到全身发凉!我应该觉得开心觉得脸红,我应该立刻扑到他怀里索求他亲吻,我应该像过去一样——我不明白为什么此时此刻,我的喉咙就像被人拿块粗布似得难受,吐也吐不出,咽下去的都是涩涩的苦。
我害怕地抓住儿子,把他拉到我身后面,我想走,又不敢走。
他清楚看着我狼狈迟缓的动作,他的眼沉得像黑夜,他的笑却仍然在,放肆地邪恶地,完全是另一副样子的雷耀,完全是凉薄无情的雷耀,他总是这样睥睨众人,又凭着这睥睨牢牢吸引众人。
“我要走。”缓慢地,畏惧地,我终于说和当年相同的话,说出口后,我就缩起身,我怕他会使强;回想起他当年的无能为力,被时间已经榨干的记忆冲刷回来,更汹涌澎湃,这次无论如何,我也贪婪地冀望着和当年一样一走了之,我知道我这种小人物不可能负担得起馨兰、小飞、家,再加上一个他。
我的话完了。
他退后,他的姿势非常优雅非常高贵,他稳稳后退。
我不由看他。
雷耀的眼神,冰冷,就像刀子。
我立刻调转眼神。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我竟然真的一把就抓住儿子,竟然就真的从他身边逃跑,从这个我曾爱他爱得快疯掉的男人身边想都不想就跑掉,我真是疯了,我应该再犹豫一会,我应该再跟他说清楚一会,我应该让他明白,让他清楚——我这个怯懦的人,我的腿,我的身体就自行逃避强大的压力和威胁。
我跑过走廊,我跑下楼梯,我跑出旅馆。
外面很安静,一切如常,行人在走动,没人知道那个大明星就在这间小旅馆的三楼,还刚在一个男人耳边上留下过濡湿的亲密。
我做完这个梦。我如常地走在林荫道路,小飞在我身边蹦蹦跳跳,他已经忘了刚才。
我闭上眼,我一闭上眼,就是他——
他一点都没拦我,他没有动。他让我狼狈地逃窜掉。他像无动于衷。好象刚刚割裂空气的刀锋收进了刀鞘,他又开始持续一贯的冷酷和冷静。
但他那个眼神打进了我的心里,在里面生了一根刺,隐约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