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较山庄宫家数代经商,宫老庄主宫霈天已经去世,现今人口简单,除了承顶家业的长子宫破雷之外,就只有宫老夫人和两位未出阁的千金——宫婉霓和宫流雩。
宫家长子宫破雷脾性刚烈强毅,足足长了长妹婉霓九岁,日前方与自幼订亲的未婚妻子于沁沁成亲。
宫家长女婉霓芳龄十七,个性文静聪颖,长相端秀灵美,人前行止皆得宜,娴名远近均受人夸誉,是媒人婆眼中炙手可热的待嫁千金。宫家次女流雩刚刚及笄,生性活泼慧黠,小脸俏甜娇憨,怎么也掩不住她那爱笑又可爱的孩子气。
红花青树之间石亭翼然,一缕流泉自亭畔的假山岩间倒泻而下,珠飞玉溅被日阳的光芒一相映照,更是五彩生色,令人目眩。
高邪的八角形石桌旁坐着三个人,三个粉雕玉琢的俏丽佳人。
轻煦微风拂过疾较山庄宫破雷居住的揽□院中,他钟爱的夫人于沁沁以及两位未出阁的妹妹宫婉霓与宫流雩,如同往日正开心地在亭子里闲话家常。
「不知道是个女囡囡,还是个男囝囝?」婉霓笑盯着嫂嫂尚未明显隆起的月复部。
「破雷想先要个女孩儿。可惜现在肚子还看不出来,否则娘说肚皮儿尖尖的是个男女圭女圭,肚皮儿圆圆的就是个女女圭女圭。」沁沁边小口喝着夫婿差人定时送来替她补身的珍珠燕窝边说着。
「男囝囝和女囡囡都好,我这小姑姑都有一堆有趣的玩具,等着要送给小侄女或小侄儿们玩耍。」年轻娇甜的流雩出声道。
「娃儿要出世都还早得很哩,竟然就想着要让女圭女圭去玩你那些怪怪的玩意儿?要不要女圭女圭一落地睁开眼,就懂得喊你一声小姑姑呢?」拍拍如玉光洁的额头,婉霓有些受不了的对妹妹翻了翻白眼。
「好哇!如果女圭女圭真那么聪明,当然是再好不过。」流雩一派天真的憨笑回答。
沁沁和婉霓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莞尔笑意。
婉霓笑着摇摇头,「咱们这宝贝流雩妹妹还真不是个普通的傻姑娘哩。」
流雩不依地噘起粉唇,「人家才不是傻姑娘呢!」
婉霓微笑着以安抚的口吻向最爱撒娇的小妹说道:「好好好,你不傻,是姐姐说错了,流雩最聪敏了,这样总成了吧?」
她接着又转向沁沁,「沁沁嫂嫂,你来看看我做的这双娃儿丝鞋好不好看?」她拿出一双小巧的粉绸软丝娃鞋。
接过小小娃儿鞋,沁沁抚着娃鞋的缎面,眼中瞬时布满即将为人母的温柔,「婉霓妹妹的手真是巧,让我也想开始给女圭女圭裁制些小衫了呢。」
「婉霓姐姐拿针挑线的功夫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哪!虽然性子爱人捧、喜人夸,但对女红这方面,姐姐还真的是花了番气力去跟咱们家的绣行师傅们学哩。」流雩对那不及她掌心大的小小娃儿鞋,也颇感兴趣的把玩着。
自小性子便静不下来的流雩,对于姐姐能端坐在绣花棚架前缝缝织织好几个时辰以上,而且接连几日或几月皆理埋首绣房内,着实打从心底佩服。她怎么也想不透那种坐监般的酷刑,姐姐如何忍受得住?
「要大伙儿知道我娴淑的好名声,总要在理家裁缝方面下点功夫喽,要不然没凭没据的要人说宫家大小姐多么慧质,谁会相信?」婉霓很满意自个儿咬牙学习而来的成果,虽然她真的挺不喜欢做这些闺阁里的事情。
「等所有人都知道婉霓姐姐的好名声,就该差人上门来求亲是不?原来姐姐是想嫁人了呀!」流雩嘻嘻地笑道。
沁沁仔细地瞧着婉霓,含笑轻启唇瓣,「是该替婉霓妹妹寻个好婆家了。」
婉霓并没有像一般千金听闻他人论起己身婚事时,面庞自动浮出含羞的表情,而是同意地点点头,「是呀,我这年纪是该嫁人了。而我要嫁就得嫁到风风光光的大户人家,不然就干脆甭嫁了,待在咱们疾较山庄一辈子也好过嫁得不如意。」
沁沁和流雩向来了解婉霓在外人面前一派端庄自持,但会在她们面前显露出直爽的真实性子,所以也没有被婉霓大胆的言行吓坏,只是好笑地盯着她,等她继续说明。
「放着在咱们宫家这么愉快美满的日子不过,要是万一嫁得不好,往后日子过得不顺遂,那我做啥那般糟蹋自己呢?你们说对不?」婉霓理直气壮地推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观念。
沁沁仅是含笑不语,并没有端起长嫂的架子谆谆说教,因为她在嫁给宫破雷之前,心中也曾抱着这般想法。
而且婉霓并不刁蛮,只是有些念头不同于一般人。长久以来,婉霓都是在不碍大局、不妨他人的情况下去实现她自己的想法和目标。
沁沁觉得婉霓相当体贴他人,而这在一般的大户千金之中是很少见的。
「婉霓姐姐说的真是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哩!」流雩拍着小手表示赞同,还直点着头。
「这话要是让娘和你们大哥听着,一定要气得说不出话来。」沁沁脑海中正浮现出婆婆惊吓的昏倒,夫婿宫破雷气得额爆青筋的模样。
「嘻嘻,所以这是我们三人之间的小秘密喽。」婉霓对于自己的亲娘也不晓得她是这种真性子而得意非常。
「对了,大哥新结交的好友申屠顼莆,和娘之前刚认进门的干女儿欧阳珠儿,怎么在大哥和沁沁嫂嫂的喜宴上都不见踪影呢?欧阳家的少琛哥哥都带了一车大礼前来参加喜宴呢。」流雩忽然想起。
「听说咱们的珠儿妹妹被申屠顼莆镇在鸩花岛作客呢。算申屠顼莆有本事,压得住一肚子鬼主意的珠儿妹妹。」婉霓神通广大,自有她的三姑六婆联络网。
「那申屠顼莆怎么没来疾较山庄作客呢?我还以为喜宴那天会很热闹哩?那日只见大哥一副想他来又不要他来的紧张模样,真不晓得他们俩到底是朋友还是仇家?想来就觉得很有趣。」生性活泼好动的流雩,平日就是爱看热闹。
「听说申屠顼莆正被珠儿妹妹的贴身丫环整得七荤八素,月兑不了身哩。」婉霓也说出兴趣来,眼冒精光,那神态实在不输巷尾的张大婶,和街口的李婆婆话家常时的干练劲儿。
「珠儿妹妹的丫环?沁沁嫂嫂见过吗?是不是比珠儿妹妹还要精怪厉害、还娇蛮刁钻、还灵敏聪明?不然怎么能整倒鸩花岛武功高强的岛主申屠顼莆呢?」流雩疑惑的询问着。
「渺渺?她是个非常娇弱轻盈的姑娘,而且个性极内向羞怯,怎么可能会去整人呢?」沁沁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依她所了解申屠顼莆强悍诡谲的个性,谁还能欺负他?
「哎,女人可以整倒男人的武器太多啦。听说那个渺渺怕死了鸩花岛主,光听到他的名字,就要吓得全身发抖猛掉泪哩。可是申屠顼莆性子再狠,就是拿她没办法。」婉霓搜集小道消息的功力,已经超越市场里长舌派第一把交椅的屠夫家二姨娘,简直就像是这城里消息最灵通的情报头子。
「婉霓姐姐,连鸩花岛主那么远的地方所发生的事情,你也都能知道得这么样清楚?好象已经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了嘛!」流雩佩服不已的赞叹。
「那可不!」婉霓抬起小巧的下巴,骄傲的接着说:「这可是我从吴嬷嬷家那个远房表侄的三儿子的媳妇儿的堂妹她丈夫在鸩花岛伙房当差的四叔公的亲家女乃女乃那里打听来的哩。」
沁沁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小姑婉霓这浑身优雅贵气的宫家千金,小道消息竟然这样远广灵通,而且还能清清楚楚的记得消息的来源,这和她娴名远播的优雅形象,实在是很难兜在一块儿。
「鸩花岛主的脾气不太好,希望在那儿作客的珠儿妹妹和渺渺,都能平安无事才好……」沁沁微微蹙起一双美丽的柳眉,颇为担心地说。
「没事、没事。珠儿妹妹本来睡在猪圈,但现在听说已经让申屠顼莆下令转为关到客房了,吃好的、用好的,听说还胖了几斤哩。」婉霓把她探听到的第一手资料全贡献出来。
「猪圈?哈哈哈!这申屠顼莆真是够创意。胖了几斤?这拿来形容欧阳家的小『猪』妹妹,真是太妙啦。」流雩为欧阳珠儿的不幸遭遇,开心的鼓掌幸灾乐祸。
「流雩,你也真是的。」沁沁让流雩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一时之间倒也忘了询问婉霓,申屠顼莆怎么会将一个小姑娘关到猪圈里去。
「至于那个娇弱的丫环渺渺呀,申屠顼莆到底对她是好还是不好,我也不晓得该怎么说。」婉霓微偏着头思索了一下。
「怎么说哩?」流雩觉得姐姐说起街坊消息来,简直比客栈里的说法书先生还要精彩数倍,所以她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聆听着,生怕遗漏了任何一段闲话。
「说申屠顼莆对那个渺渺好嘛,也不像是那么一回事。听说渺渺三天两头被他欺负得哭肿了眼睛;说申屠顼莆对那个渺渺不好嘛,偏偏申屠顼莆又没真正伤害过她,而且她吃的、用的、住的,样样比王亲国戚家里的千金还要豪华数倍。就算家境再富裕,但有谁会去对别人家的婢女如此这般呢?」婉霓也猜不透申屠顼莆的真正用意。
「婉霓姐姐说的事儿,好象是小男孩欺负自己喜欢的小女孩一样哦!」流雩忽然联想到疾较山庄里的小长工和小婢女的相处模式。
花匠爷爷的孙子小锤子,成天就爱拉她的贴身小婢菊花的长辫子,惹得菊花痛得尖声大叫后,再偷偷塞很多扎头的漂亮红线绳到菊花手里,然后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
这戏码三两天就要瞧见一次,怎么瞧她就是怎么觉得有趣。
「对哦,会不会是那个大伙儿都说他变态的申屠顼莆,一不小心喜欢上可怜的渺渺了呀?沁沁嫂嫂你认识他们,你觉得他们俩瞧起来相不相配哩?传闻鸩花岛主申屠顼莆虽怪,但模样可长得比画里面的人还要好看哪。」
婉霓开始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为下一桩精彩的小道消息铺路。她将女人家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天生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
沁沁闻言心头一惊,邪气嗜血的申屠顼莆和懦弱胆小的渺渺?要怎么联想,才能把这两个几乎是不同世界的人放在一起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个性……应该是很不一样吧。」沁沁含蓄而保留地回答。
「沁沁嫂嫂不清楚没关系,我再到灶房胡嬷嬷那里去绕绕,说不定会有最新消息传来。」婉霓准备再去躲在灶门外偷听大婶们的头聊碎嘴。
「婉霓姐姐,我也要去!」流雩兴致勃勃地直跳脚。
「不行,你那么沉不住气的人,坏了我的好事怎么办?不许你跟来。」婉霓骄傲的抬高小小尖尖的下巴,拒绝了妹妹。
「今年里再嫁不出去,妹妹就干脆不嫁了,就是留在疾较山庄一辈子也没关系。而且在妹妹的心中,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呢!只是妹妹觉得还是得先听大哥的话试着找户满意人家,看看能不能嫁得出去。」婉霓一派端庄娴雅的告诉兄长自己的决定。
宫破雷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枚鸡蛋却梗在喉头,直瞪着眼前的大妹子。「婉霓,你才十七,真没遇到合意的人家,可以慢慢再看看,何必急着一定要今年内出嫁?」
婉霓举起云袖掩嘴而笑,在了解她的嫡亲大哥面前,说起话来也直接许多,「大哥,大抵来说寻常闺秀到了十八岁还没有婚配是会惹人闲话让人非议的,若是今年内妹妹没将自个儿嫁掉,妹妹心里就有了底,也不怕别人说长道短,而且今年我还能挑挑婆家,明年就得让婆家来挑我,那不是我宫婉霓的行事风格。」
身为婉霓的大哥,宫破雷很是头痛,因为婉霓的外表样貌活月兑月兑就是个千娇万贵的名媛闺秀,可是样貌秀美、举止得宜的她,偏偏脑袋里装的想法和一般人相去十万八千里。
为了贪虚荣、爱人捧,婉霓可以勉强自己将恨透了的女红刺绣习得精透入髓,把端庄持家的规矩模样扮得没人会质疑半分,连他们的亲生娘亲也从没怀疑过自己生了个天生反骨的女儿。她那爱表里不一的性子到底是怎么习来的?
「好吧,你再跟大哥说一次,你想嫁到什么样的人家?」
深叹了口气,宫破雷拿妹妹执拗的性子实在是没辙。谁教他虽有硬臭如石的脾气,却也有惜妹如命的个性呢?
婉霓明媚的眼眸瞬时漾起一抹亮灿灿的精光,她唇畔因微笑而上扬的角度,甚至从未超过时下规范千金的标准。「很简单,只要是名门正派、家世清白、做正当营生的公子就可以了。最重要的是,对方绝对要是长子,而且我要嫁过去做正房大妻,这样一来,我才能当上那家的当家夫人。」
宫破雷暗暗叫苦,皱着一张俊脸抱怨着:「要你去当别人的二房,大哥也担心会委屈了你。但是你要的那般人选也不是没替你找过,媒婆送上门的卷子没有百户人家,也有几十户。但你不是嫌这个嘴歪眼睛小,就是嫌那个短命薄福相;休妻续弦的嫌薄幸不念旧没道德;年纪太轻的,你说不想当妻大姐等夫婿弟弟长大;年龄太大的,你怕丈夫死得早没人可以照顾你……」
「大哥你别担心,媒人们送来的求亲名单上,我还有一个人选没仔细观察考虑过。现在都快入冬了,妹妹嫁不嫁得成就全看他了。」婉霓信心十足的在袖下握紧小拳头。
「哦?是哪户人家的公子?」宫破雷希望这个人选能让婉霓满意。
「我已经私下同人打听过了,上门来求亲的是省城里经营布注的云家长公子,他今年二十有一,长了妹妹四岁。虽然先后已经纳了五名小妾过门,生了两男四女共六个孩子,但是还没娶过正妻。除了花心了点,长相倒还算得上端正。几个月前我和娘到庙里上香时曾偷偷瞄过他几眼,鼻子没歪眼也没斜。云家老爷打算等他娶了大房正妻,就把布庄的生意全交给他打理,也就是说谁做了他的大夫人,马上可以当上云家管事的大少夫人……」婉霓说着,额际还兴奋的微微沁出汗珠。
「什么?!年纪轻轻就娶了那么多房小妾,那种人你还想嫁给他?」
宫破雷一双虎眼气愤的几近迸出眼眶,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妹妹会想嫁给那种下作的风流鬼。
「有什么关系,丈夫风流点,妻子才能落得清闲呀。当家大少夫人要忙的事那么多,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理会丈夫在外边风不风流。」婉霓不能理解大哥为什么那么地生气。
况且这年头除了大哥之外,要到哪里再找个不纳妾娶小的男人?那种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她压根是不会想起的。
「不准!你要想嫁给那个什么……什么烂泥、还是乌云公子,就得先踩过我的尸体!」宫破雷怒不可遏的对着婉霓大声吼叫。
「大哥……那你是要我留在疾较山庄一辈子当个老姑娘喽?也好啦,反正你也舍不得沁沁嫂嫂管事累着了,我就好好管理咱们的山庄一辈子,那也是我最大的愿意之一哩。」婉霓无所谓的微笑回答。
「你……你你你……宫婉霓!」
宫破雷很想伸手一把掐死自己的嫡亲妹妹,他故意吓唬婉霓道:「昨天有人来提亲,因为远在荒寒的北地,我本来是要替你回绝,但是现在看来什么样的人家都比让你胡乱嫁人来得好,我现在就去收聘应了这门亲事!」
「还有人来提亲呀?那表示我的身价还没开始下跌嘛!那人的家世怎么样?娶过亲没有?是不是长子?大哥,你缓一天再给提亲的人回复,先让我去打探详细。」婉霓的兴致高昂极了,压根没听懂兄长的恐吓。
宫破雷全身充满了无力感。要说妹妹春心大动想嫁人,恐怕不是那么一回事。但是倘若婉霓是为了面子、为了坐上当家夫人的位置而嫁人,那还不如让她留在疾较山庄一辈子要让他安心些。
「提亲的媒人说你曾送了条帕子给他们家公子,所以他们就上门来提亲。那人的背影你也用不着再去打听了,提亲的人说他家公子是和申屠顼莆自小一起长大的拜把兄弟。」
宫破雷提起申屠顼莆时仍是一肚子火,因为当初要将爱妻沁沁娶进门时,还着实让那家伙恶整过一番,那口气他可还没完全吐出来哩。
婉霓听得是一头雾水。
帕子?申屠顼莆的拜把兄弟?这是哪一号人物呀——等等,她想起来了,申屠顼莆是有个拜把兄弟,但她以为那是个没什么小道消息可供娱乐的小角色,所以没有仔细地去探查他的姓名和底细。
可是,她什么时候又送过人绢帕了?她倒是得好好地想一想……自从鸩花岛岛主申屠顼莆的未婚妻子杜渺渺,-下未婚夫婿跟着自幼服侍的主子欧阳珠儿离开鸩花岛之后,申屠顼莆三餐照常,夜里按时就寝,神色态度也一如往日。
这让申屠老夫妇、葛一侠以及岛上的奴仆除了大惑不解,更是忧心忡忡。因为从那一天起,甫落地睁眼就会笑的申屠顼莆,再也没有挂上过一丝笑意。
而所有的人,都不敢在申屠顼莆面前提到「欧阳珠儿」或「渺渺」等字眼,日子一天天过去,鸩花岛上总弥漫着怪异的气氛。
「小一侠,你最不怕死,快去探探臭小子的口风,看看他是想要剁碎欧阳珠儿拎去喂狗,还是要去宰了渺渺那个笨丫头?成天阴阳怪气的像个正常人惹得我浑身不对劲。」申屠老夫人煽动儿子的换帖死党去讨皮肉痛。
「是呀,小一侠你别握,骨头断了,伯父帮你接上;中了奇怪的毒,你伯母给你解药吃。那兔崽子怪得疯,接连几日鸡还未啼就来敲房门,向我们两把老骨头请安,吓得你伯父我差点跌断颈子。」申屠老爷不知道惊骇得折了几年寿,亲生儿子二十几年来从没喊过他吃半粒粮,现在竟然每天对他们侍茶送水?
葛一侠千万次制止申屠老夫妇喊他这巨熊般高壮的男子「小一侠」无效后,也懒得再费口舌力争。只是这次竟然要他去拔虎须?他实在觉得这两位老人家也未免太过残忍。
「伯父、伯母,家里老爹差人送信来说牧场里有要紧事,要我赶紧回去一趟。你们家这么样重要的事,还是麻烦你们两位老人家得好。」葛一侠伸手模模脖子,确定头颅还在老位置上。
「小一侠,那个掉帕子的漂亮小姑娘还没嫁人哦,伯父已经找到媒人,替你们家葛老头上门去提亲啦,而且人家家里,也已应了这门亲哩。伯父还不计成本的给你订了顶新花轿,可是找来省城里最负盛名的木工师父打造的哩,包你那未过门的媳妇儿一踏进花轿,就像躺在自个儿的软绣床上那般舒坦不肯下来。」申屠老爷子笑意灿烂的告诉他。
「小一侠,伯母担心你落得和兔崽子一样被小姑娘-弃的惨况,也找人送个几刀给那个小姑娘,早点砍掉祸根,你才不会同兔崽子般乱得越来越难收拾。伯母也早替那小姑娘准备上好的楠木福棺,正要让人快马加鞭的尽快送去小姑娘家呢,省得误了入棺的时辰。」申屠老夫人同样笑意灿烂的慈祥轻声告知。
葛一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紧咬森森白牙的声音,几乎人人可闻。他早知道这两个老妖怪神通广大,也明白他们向来疯狂至极。
「我去就是。」
葛一侠再一次屈服,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造了许多恶孽,这辈子才会认识这申屠一家老小。
「小一侠真乖。」
申屠老夫妇乐不可支的把烫手山芋丢给葛一侠,随即开心的坐下,继续嗑瓜子、抽旱烟。
在经过一番绞尽脑汁的苦思之后,婉霓总算想起来可能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根本没送过任何人手绢!
不过在几个月前,她和娘亲到庙里上香——目的是为了偷看云家公子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回程时经过一条河畔,而她捏在手里的绣帕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一阵风给吹刮到河里去了,但她并未在意的要车夫停下马车差人去拾,仍继续往前行。
而在他们快到山庄大门前时,突然有个风尘仆仆的黑脸壮汉,骑着匹看起来像是要累坏了的大马,拦下他们的马车。
当时可真是吓坏了一车子的主仆,还以为是哪路穷凶恶极的劫财山盗来索财哩,哪里知道,那黑脸汉子手里竟拎了条又湿又脏的……抹布?说是要还给她。
虽然她心里扮了十几个鬼脸,但她仍是仪态万千的露出微笑向他道谢,然后只瞧见那黑脸大个子就愣在当场一动也不动,就连他们的马车走远了不知道,就连他帕子还没交到她手上也不清楚……事情经过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婉霓推敲着答案,心底暗自思量着。除了这件事情,她实在再也想不出任何与她的帕子有关的事儿了。
「那黑脸大个子还真是有眼光,竟知道要找人来上门提亲。既然他这么识货,那就干脆嫁给他算了。不知道他家世怎么样?是不是长子?娶过夫人了没有?瞧他那时那傻愣愣的模样,说不定是个懂得疼惜媳妇儿的人呢!不过他个头那么大,肩那么宽,看起来还真是有些吓人哩!」婉霓垂着小脑袋,咕咕哝哝地盘算着。
宫破雷还想吓唬吓唬妹妹,看能不能顺利敲醒她的小脑袋,「你想的如何?是不是真有把手绢送人这回事?如果真有,这亲事就算是你自己订下的,想反悔也没得说。不过若是你开口求求大哥,大哥还是能帮你解决这门亲事……」
「那就嫁给他好了。」
婉霓话一出口时,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她不是想这么说的呀!
「婉霓?!你真的把手绢送给他了?」宫破雷大为惊讶的问。
未婚姑娘的手绢握在其它男子的手里,通常就成了私密的定情之物。
「也……也算是吧。」婉霓嗫嚅的回答。
「对方的家世倒不差,人品也还可以,只不过……」在他严苛的标准下,葛家公子的确是位佳婿。宫破雷眼带深意地瞅了妹妹一眼,没有把话说完。
而沈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婉霓并没有注意到宫破雷在说些什么,以至于错过了一件她很在意的事情。
提亲的公子虽然还没有娶过亲,但却在家里兄弟排行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