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陈嵩整理梳洗完毕,决定亲自去凌府提亲,并将自己的真实身分告诉凌美萱,他相信,真正的爱情是禁得住考验的。
小三子则去寺庙烧香拜佛,诚心祈祷公子能成功。
一路上,陈嵩沐着朝晖,感受金风,朝凌府行去,心里十分激动。
凌府门口排着长龙的队伍已不复存在,好像是被侍卫驱散。
陈嵩心里一喜,「难道美萱已向她爹说了我们之间的事?所以闲杂人等不得再叨扰?」
陈嵩越想越激动,迫不及待想见到凌美置,想看看她娇羞的模样。
甫走到大门口,人高马大的两名侍卫肥手一横,拦住他的去路,「闲杂人等不得乱闯!」
这一句话如同当头棒喝,陈嵩讶道:「我怎么成了闲杂人等了?你们见过我的啊!我与你们家老爷、小姐都是熟识的。」
侍卫冷哼一声,「少-唆,老爷刚刚吩咐过,不许放任何陌生男子进去。」
陈嵩不禁动怒,「前天,你们家与面店、米店发生纠纷,还是我出面调停的,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快让我进去,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家老爷说,迟了一步,唯你们是问!」
侍卫仍然像一堵墙一样拦住陈嵩,硬是不让他进府,三人正纠缠呼喝时,大门内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放陈公子进来吧。」
正是凌平章的声音。
陈嵩一喜,神气地道:「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侍卫只得悻悻然的让开道路。
陈嵩挥了挥衣裳,抚顺头发,器宇轩昂的大步向前走。
来到前厅,却发现凌平章的脸色非常难看,独自闷坐在椅子上。
陈嵩原已松下来的一颗心,忽然又情不自禁地悬起来,「凌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凌平章抬头瞄了陈嵩一眼,叹了一声,又垂下头。
陈嵩益发觉得其中有问题,忍不住疑问:「凌老爷,您若有什么难处,不妨告诉在下,在下若能解决,定当拼尽全力。」
凌平章双眼失焦地望着陈嵩,幽幽地道:「陈公子,你以后……还是不要来找美萱了。」
这一句话,他说得很淡,但听在陈嵩的耳里,无疑是一记青天霹雳!
陈嵩登时后退两步,瞪大眼睛,生怕自己听错了,再问:「凌老爷,您……您刚才说什么?」
凌平章一脸忧心忡忡,「我说,陈公子,你才高八斗、家世显赫,恐怕我家美萱高攀不上。」
陈嵩大叫:「凌老爷,您这……说的这是什么话?不瞒您说,我与美萱情投意合,今日正是来求亲的!」
一听这话,凌平章登时站了起来,绕屋走了几步,嘴里如同嚼着一颗黄连,有苦说不出。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不能叫美萱出来,我想和她说话?」
凌平章叹口气,「美萱已经名花有主了,人家早你一步,聘礼也已经下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他扭头对一名家丁道:「送客。」挥袖就欲离去。
陈嵩怎肯甘心,执住凌平章的手臂,吼道:「是谁下的聘礼?美萱不会同意的,我要当面问她!」
凌平章口气不悦,「陈公子,你怎么这么不识礼数?女儿的婚嫁本当听从父母之命,我刚才已经说过,我准备把她许给别人,你还是另找良妻吧。」
陈嵩一时只觉得全身怒血偾发,却又有一股冰寒之气自心底涌起,整个人无法再保持平静,咆道:「不!我此生只爱美萱一人,我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她!」
「放肆!」凌平章一挥袍袖,吼道:「这里是凌府,不得你无礼!来人哪,把他给我轰出去!」
这时,数名侍卫闯进来一拥而上,推推扯扯的就把陈嵩往门外赶。
陈嵩的双颊早已一片湿润,豆大的泪珠正源源不绝地从眼角冒出来,一个劲儿的高声嚷叫:「我要见美萱!我要见美萱!她是爱我的!」
这一声声凄厉的叫嚷直如一把尖刀刺入凌平章的心,他忍不住扭头看了陈嵩一眼,一阵悲怆深深侵袭着他,诸多事件涌上心头,顿时使得他的眼眸显出难以遏止的沉痛与悲哀。
砰!大门一合,陈嵩被一把推出去,在地上跌了一跤。
他艰难的爬起来,用手-门,但里面的人却置若罔闻,直到他的手红肿,虚月兑无力的伏在门上。
时间一点一滴的飞逝过去,已是黄昏时候。
小三子早已烧完香回到客栈,在房内等得心乱如麻。这么晚了,公子怎么还不回来?一点消息也没有!
房门突然被推开,小三子惊得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急忙扫向大门。
只见陈嵩头发蓬乱,衣裳褴褛,背后是红红的夕阳,映得他的脸一片通红。
小三子惊得赶紧上前扶住陈嵩,叫道:「公子,你……你和谁打架了?」
「我没和人打架。」陈嵩揉揉仍隐隐作痛的额角。
小三子把陈嵩扶进房内,他就像喝了酒,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神也是空洞洞的。
小三子斟了一杯茶,「公子,喝口水吧。」
陈嵩端起茶碗凑近嘴,只听得碗碟互相碰击,发出一阵叮叮之声。谁知道他的手一时无力竟接不住,砰的一声,一下子把茶杯给摔得粉碎,茶水也溅到陈嵩的衣裳。
小三子连忙取来干布巾替他擦拭干净,然后将地上的碎片清理干净,忍不住问道:「公子,难道是人家不答应,你就和他们打起来了?」
陈嵩苦笑,「打架?我能和亲家打架吗?」
小三子着急地道:「公子,那到底是怎么了?」
陈嵩摇了摇头,「到底是怎么了?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我一进凌府,就和前天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但侍卫不让我进门,凌老爷对我也没有好脸色;才一天时间,他就把女儿许配给别人,我不依,他们就把我轰出去!」
「怎么会这样?」
陈嵩一把揪住小三子的衣领,「你说,世事无常,这变数也太快了吧!」
小三子被他扯得呼吸困难,忙叫:「公子,快,你先松手啊!」
陈嵩松了手,胸口因为激动而上下起伏。
小三子喘了几口气,「我早就说过,这门亲事成不了的,偏偏你又不听;现在可好,不但如意钻花没拿到,连亲事也丢了。这次回去,怎么向老夫人交代?」
陈嵩态度强硬,「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就不信美萱会背叛我!」
小三子奉劝道:「公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算凌小姐对公子有意,也不能违抗父命啊!」
陈嵩摇头,「不!美萱一向很有主见,凌老爷恐怕还管不了她。这件事情一定还有更大的内幕,这种阻力,是美萱也不敢违抗的!我一定要弄清楚事实真相!」
小三子突然一拍脑门,「这件事变化得也太快了吧,难道是凌家又在考验公子吗?」
「不!」陈嵩立刻否决,「两人之间的爱情,一要靠缘分,二要靠感觉,三还要靠信任。只要自己把人字写正,不贪不奢,自尊自爱,骗情术很容易被识破,何须设下什么圈套来试验?我与美萱心心相印,如果他们家还有意考验我是否有真情,那就表示他们不信任我。一段没有信任的爱情能幸福吗?能长久吗?」
小三子深叹一口气。
「看来,凌府是真的遇到什么变故了,公子打算怎么做?」
陈嵩霍地站起来,一双凌厉的眸子冷冷地射向他,「我准备今夜潜入凌府,当面质问美萱,如果她真的不喜欢我,我二话不说,绝不再纠缠她!但如果是人为的阻挠,我也绝不轻言放弃!」
这番慷慨之言,掷地有声,连小三子也不禁听得呆了。爱情的力量果然威力无比,只见陈嵩全身都进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甘愿为倾心所爱的人奉献一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海枯石烂,痴心不变,直到地老天荒!
陈嵩本就习武,这时盘膝在床上,缓缓运功调息了一阵,觉得身上燥得发热,便喝了一杯水,不禁出了一身大汗,上半身一片黏湿,非常难受。
刚好房内贮有大半缸清水,他便干脆褪下衣服,坐在缸中,打着赤膊,洗抹了身体一遍。
浸在冷水里很舒适,也令人更加清醒,脑子里不禁浮现凌美萱的倩影。
那是一道令人不能忘怀的美丽身影。
前夜的鱼水之欢历历在眼前,那秀长的黑发,美妙修长的胴体,明眸、皓齿、玉颜、朱唇,再衬以她特立独行的性格,更使得她显露出一种亮洁出尘,驾乎于一般少女之上的绰约气质。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深深的回忆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美萱!」陈嵩长长吁了一口气,嘴里反复呼唤着,内心却积压着一层难以排遣的痛苦。
他就这样泡在缸里,静静等待着时间的流逝、时机的到来。
此时已是深夜,寒星满天,凌府的高墙外埋伏着一个人,此人正是陈嵩,他身穿黑色的夜行衣,静静等待梆子打响。
当!
一更了!他该行动了。
陈嵩绕到阴暗的、月光照不到的一处墙角,拿起随身携带的虎钢爪,往高墙上一抛,听见锵的一声,他拉了拉绳子,心想还算牢固。
陈嵩就如同壁虎一样地爬上去,无声无息,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爬了十数步,恰好是八角形的两个转角处,那里的砖缝更多,更易于攀援。
不到一刻钟,他就攀上墙头,身体紧紧低伏着,窥探着凌府内的动静。
月光如水般泻下,凌府庭院深深,足有二、三十座建筑,大白天闯进去都会模不清方向,更何况是夜晚。
只是,今天不知怎么了,宅内外侍卫格外森严,出入的人都不能走大门,只能由两旁侧门进出。
宅内的灯火也黯淡不少,真给人一种侯门一入深如海,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偏偏陈嵩的记忆力本就惊人,虽然看不清楚道路,但豁出去的信念足以把他指引向心上人的闺房。
沙沙沙……陈嵩悄悄沿着小径前进着,突然,脚下被藤草一绊,砰的一声跌倒在地。
「什么声音?」巡夜的一群侍卫举着灯笼,脚步杂乱的跑向声音来源处。
陈嵩大惊,急忙将身体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侍卫们将灯笼四处晃了晃。
陈嵩身上的冷汗已将衣裳浸湿,被寒风一吹,便哆嗦了一下,发出牙齿打颤的声音。
「咦?那里有动静。」侍卫们朝着陈嵩的方向走来。
陈嵩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这时,一只猫头鹰倏地从草丛中飞出,啪啪啪展着翅膀飞上枝头。
「唉,虚惊一场。」巡夜的侍卫们相视而笑,提着灯笼走开了。
陈嵩心中大呼:佛祖保佑!
不久,他找到一条小径,正是通向凌美萱的闺房的捷径,心中大喜,赶紧飞奔而去。
只见幽静的前院中花木扶疏,房中灯火尚未熄灭。
陈嵩暗忖:这么晚了,美萱怎么还没睡?难道她知道我今夜要来,正候着我吗?
杨柳岸依旧晓风吹拂,一轮弦月如钩,占据着入秋清冷的夜空。
幽暗的湖面荡漾着微波,月影静静的沉入水底,朦胧得一如善睐的明眸。
陈嵩捡起一个石子,扬手一扔,啪的一声,正好打在窗棂上。
惊起闺中人,凌美萱推开二楼的窗户,轻叫道:「谁在外面?」
陈嵩从石壁后探出身。
凌美萱乍见他,心头猛跳,倏地转过身,一阵冷风由敞开的窗户袭了进来,使得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陈嵩仰首轻叫:「美萱,为什么要躲着我?让我进来,好吗?」
凌美萱的贴身婢女平儿也醒了,见是陈嵩,大吃一惊,问道:「小姐,开门吗?」
过了片刻,凌美萱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泪痕,转身回望着陈嵩,大叹一口气,「让他进来吧。」
平儿便走去开门。
当两人面对面时,陈嵩忍不住一把拥住她。
她略微挣扎一下,却如小猫一样温顺的伏在他的胸膛前,两行泪水陡地由眼眶里滑落而出,心中满是说不出的羞窘、伤感、落寞、委屈。
平儿急忙退出房外,轻掩上门。
陈嵩用小指勾去她脸上的泪水,「我知道-受了委屈,我知道-是爱我的。不要哭,慢慢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你不该来的,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凌美萱一把推开他,坐在椅子上,伸出一只纤纤的手端起茶,呷了一口,茶早已冰凉,她的心似乎更加冰凉。
陈嵩拼命摇头,「我不知道这一天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坚持不说,我不会逼-的:但,-只要说一声-不爱我,我马上就会走,再也不来骚扰-!」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声音已经带着哽咽。
这句话有如一把利刃深深刺进凌美萱的心坎,忍不住仰起头,深深地望着他。
一阵风吹过来,虚掩的两扇窗户,蓦地敞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房里的灯火顿时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中的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虽然谁也看不见谁,但他们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甚至都能听到对方那颗跳动的心。
凌美萱幽幽的一叹,取出火石,点燃蜡烛。
也许是两人心有灵犀,抑或是那种奇妙的心灵感应吧。红光一照,两人居然一起飞红脸蛋,就在四只眸子互相注视的一-那,彼此都甚为窘迫。
须臾,陈嵩已经恢复如常。「对不起,我来得太冒失了,但是,我怎么也放心不下-……」
凌美萱强自镇定地点点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可以坐下来吗?」
凌美萱静静地看着他,翦水双瞳充斥着眷恋与不舍,强颜欢笑道:「这……当然可以。」
「谢谢!」一边说着,陈嵩就随便在一张椅子坐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说起话,竟变得这么客气了?
凌美萱眸子微转,幽幽地道:「其实,你今天晚上来,也是没有结果的。昨天,知府大人的公子陆川帮来向我爹求亲。」
陈嵩大吃一惊,「陆川帮?就是那天黄鹤楼赏游时碰到的花花大少!这样的无赖,-爹怎能把-许配给他!」
凌美萱淡笑,「知府大人是何等人物,我爹怎能拒绝?陈公子,我们之间注定是有缘无分的了……」
陈嵩猛然一-桌子,五官抽动,「不行!陆川帮是个禽兽,我绝不能眼睁睁的把-送入火坑!」他一把拉住凌美萱的手,「当我初次遇见-时,我就深深被-独特的思想所吸引-说,女人们很苦,不仅受到情感的拘禁,还有伦理的的束缚;-说,女儿家天生便是怯弱的一方,不能反抗,只能屈从,受的是三从四德的教育,彷佛女子无才便是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就构成女人的一生。生活是乏味、是空虚的,似乎女人只是繁衍的工具、男人的附属品-当时说得这么好,为什么现在遇到困难,-却不能勇敢地挑战呢?」
凌美萱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得如同石灰,强忍着泪水,紧咬着下唇,「不,你误会了!我不能太自私,不能因为追逐自己的幸福而连累家人。如果我不答应的话,知府大人会随便捏造一个理由把我爹抓起来,而我们整个家族都会陷入不幸!」
陈嵩听得额上青筋遽颤,「这么说来,当官的岂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手遮天了?」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凌平章站在门外,身形显得格外瘦削。
凌美萱惊叫道:「爹,你……」
陈嵩也顿由乱雪纷飞的百感交集里,回复到现实世界,情绪梢见缓和下来,感到十分尴尬,不知该如何面对凌平章。
凌平章走了进来,「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知道今晚陈公子会来,故而久候在门外。」
陈嵩红着脸,吞吞吐吐地道:「凌老爷,我……」
凌平章叹口气,「你不必说了,我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从小就当个宝贝一样宠着,生怕她受到一点委屈,谁知这一次却将她伤得这么深。陈公子,你带她走吧。」
凌平章说得很淡,但听在陈嵩与凌美萱的耳里,无异于一声惊雷,两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凌平章恨恨地道:「陆川帮那个狗东西!我早有耳闻他平时的行事,对于他的求亲,我只是敷衍了事,其实我心目中的理想女婿就是陈公子。今晚陈公子来访,已通过我的最后一关考验。」
陈嵩吃惊,「什么?您在考验我?」
凌平章微笑,「所谓真情无价,患难见真情。过于平静的生活往往掩盖人性的善恶,无论是朋友之情遗是夫妻之爱,只有历经风雨,才知情的真伪。」
凌美萱大喜,「爹,你还真是老谋深算啊!你可吓死女儿了!」她的盈盈秋波再次注视着陈嵩。
凌平章笑道:「真正的爱情,应该禁得住任何考验!」说时,他自暖壶里斟上一杯温茶,双手奉上,「多有得罪,公子莫怪。」
陈嵩双手接过,喜上眉梢,「谢谢!有此考验,是应该的、是应该的。」
凌美萱的脸色倏地又黯淡下来,「可是,陆知府那边,爹该如何交代呢?」
凌平章抚抚胡须,「看来我只有使出瞒天过海之计了。陈公子今晚就带-出城,你们在四川成亲,陆知府是没有办法的,至于他问到我的头上,我就说女儿失踪,他还能拿我怎么办?」
凌美萱问道:「爹,我若一走了之,陆知府真的不能治你的罪吗?」
凌平章一抚她的鬓发,「傻女儿,世上有为父的隐藏女儿下落的这一条罪吗?他告不了我的,关键的是,-能否过得幸福。」
一听这话,凌美萱脸上两行泪水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飞扑向凌平章胸前,抽噎不止。
陈嵩想劝劝她,但又不知从何处劝起,于是就笨拙地模出一条手帕递给凌平章。
凌平章见女儿泪流满面,心也软了,接过手帕,替她擦拭泪水,把她的头抱在胸前,轻拍她的后背,「傻孩子,跟着自己心爱的人远走高飞,是值得高兴的事,-还哭什么呢?」
凌美萱-那间整颗心被甜蜜的温情所填满,整个人变得异常软弱,就像回到母体的婴儿,语带哽咽的说:「不知道这一走,咱们父女俩何时才能再相见?」
凌平章笑道:「-虽然不能来武昌,我却可以去四川啊,多给我写信!」
「嗯!」凌美萱笑着擦干泪痕。
夜风吹窗,烛影摇红。
这时,平儿推开门,叫道:「小姐要去四川,我一定也要去!」
凌平章笑道:「这是当然的-放心吧,-跟着小姐这么久,让别人同去,我还不放心呢!」
平儿噘着小嘴笑了笑。
一辆黑厢马车停在凌府门前,父女依依话别。
凌平章叹气,「老了,老了,看来我对-管得太多了,子女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一定认为爹是个老古董吧。咳,爹怎么能护着-过一辈子呢?再说-也不见得懂我的用心,整天臭着一张脸呢。」
凌美萱嗔道:「爹,你怎么还记得这么多啊!」
凌平章哈哈大笑,「美萱,爹平时是不是很固执、很不讲理?」
凌美萱蛾眉轻轻一蹙,「虽然有一点点,但我知道爹都是为了我好。」
凌平章摇摇头,「-不要再安慰我,我这个爹没当好,做事一厢情愿,常常把好事办成坏事。说老实话,今天爹真是为-伤透了脑筋。唉,如果你们俩能禁得住这样艰难困苦的考验,爹还有什么话说呢?」
「爹,这也不能怪你呀,我这个做女儿的也有不对的地方,头脑简单,意气用事,总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凌平章松开缰绳,道:「往后我不在-身边,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不管你们了。我老了,再也管不住你们了。」
凌美萱的唇角轻轻拉动一下,左腮出现浅浅一圈梨涡,「不,你该管的地方还得管。你走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还要多呀。」
凌平章慈祥地对她笑了笑,「经验丰富又有什么用,-还不一样统统当成耳边风。我已经过时了,不中用了。」
陈嵩抱手作揖,「您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美萱的!」
凌平章紧瞅住他,「那是最好,如果我女儿在你手上受了什么委屈,我绝不饶你!」
陈嵩听得吐了吐舌头。
「爹。」凌美萱泪眼婆娑地再扑到凌平章怀里。
「去吧。」凌平章将女儿推上马车。
陈嵩在前面充当马夫,凌美萱和平儿相继坐进车厢,不停的向凌平章挥手。
看着马车向前行驶,凌平章突然有了一种清朗明澄的心情。
天空很高,一轮明月挂在枝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