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忽然说要回家乡祭扫祖坟,陆恒修只得告了假陪母亲一同回乡。
宁熙烨扯著他的袖子把脸拉得老长:「就不能让恒俭陪她去麽?」
「恒俭病了。」恒修柔声解释。
陆家二少女乃女乃心血来潮喜好上了瓷器,瓷瓶、瓷碗、瓷碟、瓷花盆,有花样的、没花样的,前朝的古物,现下的新款……出一回门扛回了几大箱。把钱看得比命还重的陆二公子拨著算盘才刚算清了屋里的,屋外堆著的还没点,人就两眼一翻厥了过去,倒下时没留神,还带倒了几个一人高的大花瓶。找来了大夫把脉扎针写方子买药,醒来头一句就问「花了多少钱」,一听数目,头一歪又不省人事。
出城这一日,宁熙烨率了文武百官来送。众人敬酒饯别,短短地道一句「陆相珍重」,便一起偷偷看著宁熙烨等著起驾。
宁熙烨却不理会:「朕再送陆卿家一程。」隔著袖子执著陆恒修的手死死不放,一边还拿眼狠狠看著边上强撑著病体来道别的陆恒俭。
没人敢说不成,一早就来送行的众人只能继续站在风里饿著肚子惦记著家中的老小都吃完午饭了吧?
齐嘉左看右看不见有人出声,就不怕死地凑过来轻声提醒:「陛下,该起驾了。」
宁熙烨闻言,两眼冷冷地瞟过来问:「是麽?」
大家赶紧站直了身板两眼看地,表明绝不是自己挑唆的。小齐莫名地问:「怎麽了?」
没人敢搭理他。
满意地转过脸,宁熙烨继续低声说著:「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陆恒修笑著点头,也压低了声音叮咛他:「要上朝,要看奏折,不懂的就问问几位阁老,不许胡闹……不许欺负小齐,不许欺负恒俭,谁也不许欺负。不然的话……」
「就抄《帝策》。」脸上却笑不起来,耷拉著嘴角,恋恋不舍的样子。
「我过几天就回来。」陆恒修宽慰著他,不放心地再三嘱咐:「不许欺负小齐,不许欺负恒俭……自己也好好保重。」最后一句声音低得都不能再低,说完连头也低了下去。
宁熙烨这才缓缓松开手,弯下了腰笑嘻嘻地去看他微红的脸:「朕等你。」
看著皇帝的笑脸,众人才舒了一口气,再站下去就快成石像了都。
***
陆氏的家乡是一个江南的小镇,虽自从封相后就久居京城,但是历代先祖除贤相陆明持随葬先帝身侧外,其他均归葬於故里。
供桌上上下几层列满了祖先灵位,燃起两支红烛,再点三炷清香奉於台前。屋外的春光照不进来,昏暗而寂静的祠堂内清烟嫋嫋,跳动的火光让牌位上的字迹也变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母亲喃喃地念著经文。低下头,膝下的青石板砖也是四四方方没有半点偏斜,只有格窗边的细小微尘在金色的光芒里舞动。
跪倒在案前,不一会儿就开始走神,宫里怎麽样了?那个谁有没有好好上早朝,是不是又兴致勃勃地伸长了脖子看群臣吵架?该用午膳了吧?总爱拉著他一起吃,才吃了一半就硬拗过他的手,凑上来吃他筷上吃剩下的,笑弯了一双凤眼看他窘迫的样子。奏折有没有好好看,还是又拖著小齐他们去逛御花园了?快入夏了,御花园里的白莲花该开了吧?清香娉婷,说不出是如何的绝代风姿,每年夏天都会在边上看很久。探身采一朵捧到他手中,不知是因为莲的心香还是他的指尖,人就傻了,水中倒影里,两张脸赛过了红莲花……
衣襟里收著他方才收到的信,他一早差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恒修,今天的早朝朕没有迟到。黄阁老那边来折子了,他说月氏族长同意把公主嫁给朕。朕觉得让他在那边养老也挺好的,不用回来了。小齐说公主一定很美,恒俭说公主的嫁妆一定很多,大臣们都跪下来恭喜朕。现在他们都在大殿里抄《帝策》。陈大人和周大人吵起来了,朕看了会儿觉得很没意思。你不在,早朝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原来一不小心已经把信背了下来,嘴角弯弯地勾起来,心里溢满了柔情。低著头看擦得很干净的青石板砖,看到一双眉梢微微上挑的凤眼,眸光炯炯,笑得很无赖,眼神却很正经。
老夫人忽然回过了身问他:「在想什麽?」
「……」仿佛干了坏事被抓个正著,一时支吾著答不上来。
老夫人没有再说话,继续回过头念起了经文。梵音过耳,净的是谁的心?
午后有本州太守、县令、乡绅及乡邻们来访,陪著笑脸一一招待著。谁笑著说:「陆大人年纪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谁又瞧著谁家的小姐意有所指:「张员外家的小姐也还没出阁呢。」更有人拉著他压低了嗓子道:「小女的画像承蒙皇恩也被送进了宫,下官一直疏於管教,今后还请陆相多多担待。」……心不在焉地答几句,其他全交给了母亲来应酬。
这时候他在干什麽?奏折看完了没有?有没有去欺负齐嘉和恒俭?太后又让他看画像了吧?可曾惊艳於哪家小姐的美貌?还是守著一池未开的白莲发呆?又写信来了,不知道写了些什麽……
陆老夫人问他:「你觉得张家小姐如何?」
迷茫著脸勉强敷衍了两句。合上房门就迫不及待地拆开宫里刚送来的信件:「恒修,朕有看奏折,刚好方大人来了,朕就让他和朕一起看。后来皇叔也来了,朕就和皇叔聊天,方大人继续看折子,皇叔的脸色很不好。御花园里的白莲花快开了,好像等不及你回来了,朕已经让小齐和恒俭去想办法了,一定要等到你回来才能让莲花开花。一个人站在莲池边上心里不好受,没什麽好看的,朕等著和你一起赏莲。快回来吧,等莲花开了你还没来,朕就打算把小齐和恒俭调到北边支援秦元帅去。」
果然又拿小齐和恒俭撒气,脸上却笑开了,望窗外,落花满架,杨柳依依,一对黄鹂在枝头「啾啾」唱著。把平安结和信纸摆在一起,弯著眉眼发呆,才几天,就魂不守舍了。
「恒修,朕昨晚睡不著。带著小齐和恒俭去吃馄饨面,小齐说不怎麽好吃,恒俭不说话,朕让恒俭付了钱。以后再去吃就别付账了,朕让恒俭交足了三年的份。其实朕也觉得不怎麽好吃,跟上回和你一起吃的时候比,一点滋味也没有。回宫的时候看到周大人正被周夫人从春风得意楼里拖出来,朕挺羡慕他的。」
「恒修,方大人正在帮朕看奏折呢。皇叔刚刚送点心来了,真是,看奏折又不会饿死。朕看奏折的时候,你就不来给朕送宵夜。」
「恒修,太后又送画像来了。一个比一个难看。朕让画师给你画了一幅,画得一点都不好,朕想烧了,没舍得。朕自己也画了一幅,小齐问朕这是谁,恒俭说这像是钟馗,现在他们正在抄《帝策》。翰林院说要修国史,朕想让他们两把历朝的国史也誊一遍。」
「恒修,你什麽时候回来?朕想你了……」
日日跪在祠堂中对著先祖们的灵位,「忠毅」、「惠德」、「显仁」、「纯善」……历代陆相殚精竭虑方换得如今陆家这如日中天的显赫名声。母亲点三炷清香,跪於案前,喃喃的经文声,幽幽的檀香。
格窗半明半晦的光影间,陆恒修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谁的面容:凤眼狭长,眉梢上挑,龙腾九霄的金冠,气泽云绕的黄袍,水红色的唇似笑非笑,黑色的眼瞳灿过了五色琉璃。金銮殿上他横威立目朗声道:「朕要立陆恒修为相」,墙根下他扁著嘴委屈地唤一声「小修」,更多时候,被他拥在了怀里,看不见表情,听见他「咚咚」的心跳:「朕喜欢你……朕等你……」,出城时还捏湿了他的袖子,一遍又一遍地说著:「早去早回」……
相思成灾。
「你在想什麽?」母亲忽然回过身来问。
「我……母亲,朝中有事……」
「是吗?」
「是。」
「去吧。」
起身时,听见一声悠长的叹息,如同祠堂内缭绕的青烟。
***
马不停蹄地往相府赶,从没有过这麽急切的心情,有一个声音不断催促著:回京!回京!回京!行至城门口时却生生勒住了缰绳,任凭心底如何的波涛汹涌却再说不出一个字。已近黄昏,残阳如血,西风萧瑟,巍峨的城门下是谁抱膝独坐,低下了头只看见两条拧在一起的眉?又是谁徐徐抬起头来,半张著嘴满脸惊诧?翻身下马时,看见他露出傻傻的笑。奔过去拥抱他,他在耳边轻轻地说:「回来了?」
「等了多久?」翻滚的情潮让声音也带著一点闷闷的哭腔。
「就一会儿。朕想早些看见你。」他却笑得开怀,细长的指插进发间,顺著他浸染了一路风尘的发丝。
「笨……」我若不提早回来呢?我若延误了行程呢?堂堂的九五之尊就这麽没面子地缩在城墙下等麽?怎麽这麽笨?
嘴角却止不住地翘起来,眼中酸涩得要落泪。
「朕就知道你会提早回来,小修舍不得朕的。」他得意洋洋地说,夕阳下,连笑容都好似镀了一层金般的耀眼。
「……」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间,只能跟著他一起笑,一起笑得傻气。
「恒修……」拥抱的身躯贴得更紧,他的声音却暗哑了下来,带著点引诱的气息,「朕想你了。」
被他拉著手去触碰他的腰下,陆恒修的脸立刻「腾」地红了起来:「你……」
宁熙烨却不知害臊,贴著他的手微微蹭动:「想不想朕?嗯?」
「我……」他的唇就贴在他的耳侧,舌尖似有若无地舌忝著他的耳廓,脸上烧了起来,连身上也开始发热,「这里是城门口。」
「哈哈哈哈……」宁熙烨朗声大笑,对他暧昧地眨眼,「那我们回去再说。」
骑马时,他就坐在身后,热硬的东西紧紧地顶著他的腰。闹市街头也不顾忌,两手从背后环过来在他胸前模索:「这里,小修这里很敏感呢。」
想一脚把他骑下马,身体却已经软了。
咬著牙回到了相府,关上房门,双唇就急不得耐地粘到了一起……
窗外月明星稀,帐内一双交叠的人影。
「小修,朕还要……」
「不是刚刚才……嗯……哈……」
第二天上朝,宁熙烨头戴帝冕身著龙袍,笑得春风得意,神清气爽。丹陛下的陆恒修却满脸怒容,恨不得捏碎了手中的白玉笏板。
「年轻好啊,想干什麽干什麽啊……我也不老,是吧?」辰王爷跟身边的方载道说。
「……」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卿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齐嘉说:「皇上最近心情很好啊。」
宁熙烨难得没有戏弄他,瞟着陆恒修笑得活像一只偷了腥的猫:「小齐终于懂得看脸色了,长进了。」
陆恒俭跟陆恒修说:「哥,你的腰怎么了?受伤了?」
陆恒修心中一跳,拿眼狠狠瞪着宁熙烨:「没事,被狗撞了。」
「被狗撞了?这么高的狗?」陆恒俭惊疑,低下头仔细打量,「谁家的?」
陆恒修被他看得心虚,烦躁地答道:「不知道,野狗。」
众人的目光却因此都移到了丞相大人的腰上,这个说:
「大概伤了筋骨。」
「没那么严重吧?」那个猜测。
还有的干脆说:「让太医瞧瞧吧,可别弄成个病根。」
陆恒修被他们围在中间评头论足,有气却不能发作。宁熙烨也跟着看了过去,视线在陆恒修的腰上打了个转,脸上又挂了几分贼笑。陆恒修见了,一张微红的脸霎时涨得通红,怒气冲冲的目光射过去,恨不得在他身上挖出两个窟窿来。
昨晚就是那个人,说是要他陪着看奏折,硬是不让他回府。看着看着就不知从哪儿模出本小册子来,把他拽了过去一起看。也是自己昏了头,不知怎么的衣裳就被月兑了,人也躺在书桌上了,那个谁笑嘻嘻地覆上来说:「小修,我们也试试好不好?」,都容不得他说不,就已经被摆成了奇怪的姿势。一早醒来,腰就酸得直不起来。
现在他居然还有脸笑!
咬牙切齿地走过去,勾起了嘴角在他耳边低声道:「陛下,臣恳请陛下御笔亲抄几份《帝策》……」
贼笑的人立刻不笑了,转过头来眨巴着眼睛看他,似乖巧的孩子。
陆恒修却不为所动,嘴角边的弧度又大了几分:「京城上下,人手一册。」
宁熙烨立刻垮了脸,委屈地扁着嘴:「小修……」
「臣等告退。」丞相大人强忍着痛躬身告别,呼啦啦带走了所有随臣。
「陛下,纸墨都已经备齐了。」机灵的灵公公赶紧端来了纸笔。
偷了腥还想卖乖的君王只能无奈地拿起笔:「去把从前让小齐和恒俭抄的拿来数数……」
***
南边的洪水已经退了,北方和蛮族的交战还在继续,黄阁老正在西边和月氏族议和,一时半会儿还打不起来。上折子倒是上得勤,一会儿说那边要把公主嫁过来;一会儿又说那边要城池做聘礼,臣愤然拒绝了;再不就是说,那边来议和的是什么什么亲王,带了多少多少侍卫,长得又多高多壮多吓人,臣一介老朽带了两个书僮如何势单力薄又如何将生死置之度外云云。
「难怪都管几个阁老叫老人精,你看看,才办了多少事,就把自己的功劳吹到天上去了。」宁熙烨把折子往旁边一丢,颇有些不屑。
「话不能这么说。」陆恒修拿过折子翻看,「都是三朝元老,服侍过两代先帝,朝里都还得靠他们镇着。」
忽然想到什么,便又问宁熙烨道:「最近都没去给太后请安?」
「没去。」宁熙烨也答得干脆,「去了也是听她唠叨。」
陆恒修看着书房里堆得高高的画像只能无奈地笑:「怎么说也是你母后。」
「又不是我亲妈。」宁熙烨靠过来,搂着陆恒修嘟囔道,「她什么都不缺,也没法给她加封号了,朕又不是不孝顺。」
「那也要时常去看看。」当今太后是德帝的正宫皇后,前太子熙仲之母。而宁熙烨之母怡贵妃早年就已逝世。太后是名门之女,始终恪守妇德,久居深宫不问政事,也是这两年来为了宁熙烨立后的事才露面。
宁熙烨撇撇嘴,算是不情愿地答应下了,忽而又笑道:「说起孝道,是不是朕也该对咱娘亲尽一份心?」
也不管陆恒修答不答应就自顾自地谋划起来:「陆贤相是一代名臣,老夫人怎么也该封个一品诰命吧?明天朕就下旨,如何?」
陆恒修听他胡说八道,冷冷地泼了他一盆凉水:「先帝昌庆十二年,家母就穿上一品朝服了。」
「这……」宁熙烨眼珠子一转,笑开了,「那咱弟妹呢?也该尽份心吧?」
「她过门时你封的二品,恒俭才三品,已经违了例了。」陆恒修两眼一翻,凉凉地看他凝住了笑容,「陛下要封,只怕只能封给臣未曾谋面的内子。」
「你……」宁熙烨蹭着他的肩膀,气呼呼地说道,「你就不能让朕尽兴一回么?」
「这几晚就已经让你尽兴了。」话是月兑口而出,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陆恒修羞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回轮到了宁熙烨得意,用指抬起他的下巴,眉梢快翘上了天:「这倒说得是呢。」
双眸忽地一闪,手就爬上了陆恒修的身:「那就再让朕尽兴一回吧。」
「别闹。」陆恒修扭身挣扎,这还是大白天呢,门外又站了那么多宫女侍卫。
宁熙烨却不管,手口并用在他身上作怪。拉扯间,从他袖子里拉出封信来:「嗯?给朕的?」
想要拆开细看,却被陆恒修夺了回去:「不是,给耀阳的。」
一听到「耀阳」两个字,宁熙烨的脸就拉了下来,冷冷地「哼」了一声,就放开了陆恒修,扭着头不说话。
「怎么了?」陆恒修柔声问道。
「没事。」说是这么说,脸却拉得越发的长,嘴一撇,眼一横,倒像个闹脾气的小孩。
陆恒修站在他身侧无奈地笑:「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怎么还这么记仇?」
秦家少爷秦耀阳,也是二位皇子少时的玩伴。秦氏以武传家,战功赫赫,秦家子弟自然自小精通骑射武斗,骑马、射箭、剑术,在同辈中都是拔尖的。却是小孩子爱逞强斗勇,小时候宁熙烨就是跟秦耀阳过不去,便是打不过也要去惹。秦耀阳也不是陆恒修这般温吞的性子,自然要打还回去。这样你踢我一脚我还你一拳,到最后谁也说不清是谁的错,可梁子却是结下了。想不到,都大了当了皇帝了,宁熙烨却还记着小时候的仇。
「谁让他来招你?」宁熙烨嘀咕道。
「我与他是好友。」陆恒修哭笑不得地解释,「为人君,气量也该放大些才是。」
宁熙烨就偏过了头:「哼,我就觉得他不安好心。」
***
转眼就要开科考试了,辰王爷保媒,宁宣帝赐婚,宁瑶公主要下嫁本届的状元郎。黄澄澄的皇榜一贴出,举国轰动。一时间,各地才子云集京城。客栈的生意往上翻了五六番,便是卖笔墨纸砚的也跟着发了大财。
宁熙烨拉着陆恒修上街瞧热闹,人们都对着满街的书生们指指点点:「这是青州府的张举人,听说文章写得可大气了。这是琼州的庞公子,有名的神童呐。这是荆州的沈公子,字写得那叫一个好看,再世的书圣啊……」
最后总结一句:「都是来娶公主的哩。」
春风得意楼的生意也沾了光,春风嬷嬷拨着小金算盘笑得合不拢嘴:「哎哟哟,这叫什么?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当然是成了家才能立业!听我春风嬷嬷说得准没错儿,来来来,往里走,咱们先来个小登科,明儿啊就大登科了!好彩头,好彩头,考试怎么能不讨个好彩头呢?来,姑娘正等着呢……」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悄悄地揽过他的肩头,陆恒修侧身避开。宁熙烨只得作罢,去牵他的衣袖,陆恒修头一低,耳根子都红了。
迎面看见陆家二少女乃女乃金随心带着丫鬟大包小包地从卖文房四宝的店铺里出来上了轿,宁熙烨笑道:「怎么?恒俭也要考状元娶公主?」
「别胡说。」陆恒修睨他一眼,心里想着自家的弟弟大概又要心疼上一阵子了。
宁熙烨却不放过取笑陆恒俭的机会,见了他就笑问道:「恒俭啊,听说京城里的文房四宝都快让贵夫人买空了。啧啧啧啧,到时候是想站贡院门口进去的人一人发一套么?这是好事啊,朕得赏你。」
陆恒俭哭丧着脸不答话,众臣都跟着宁熙烨笑起来。
齐嘉却拉拉陆恒修的袖子,把他请到僻静处,却低着头不开口。
「齐大人有事?」陆恒修问道。
「我……这个……」齐嘉绞着手指,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大把银票来往陆恒修手里塞,「陆大人,您别嫌少。」
「你这是?」陆恒修莫名地看着他。
「我……」努力地吞了口口水,齐嘉艰难地开口,「我……我就想问问,这次的题……我不是要问考哪道题。但是,能不能……能不能稍稍告诉我……一些。我……我就是好奇,绝对……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陆恒修把银票塞回他手中,「齐大人,您也知道,科举中若有违律是要重罚的。何况如何出题也是翰林院的学士们来拟。」
齐嘉睁大眼看着陆恒修,脸上浮现起哀求的神色来:「真的,真的不能说么?」
陆恒修摇头:「不能。小齐大人是有朋友要应考么?」
「是……」齐嘉想了想又赶紧摇了摇头,「不是,呵呵……就是认识,呵呵……」
咧开了嘴笑,脸颊边一边一个小酒窝,眼圈却分明是红的。
***
各部都忙着筹备科考时,北方边境却来了急报:我军与蛮族军队僵持不下,少将军秦耀阳受重伤,昏迷不醒。
窗外落雨潇潇,陆恒修握着薄薄的信纸,忧心如焚。
与此同时,太后的凤辇正缓缓往御书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