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的马车辘辘的来到亚里镇,她已经很疲倦了,现在又对这趟本来无事先约定的新娘之行觉得有点不确定。
她本来一早就离开家,应该在中午就抵达雷文斯堡了,下午去拜访新娘,如果被请留下来过夜,那她可以接受,而不至显得有所冒犯。
可是一路上的旅程都不顺,马车出了状况,延误许多时间,傍晚已经不是适合拜访的时间,她必须留在亚里镇的客栈度过一夜,派人送信去雷文斯问候。
马车停在羔羊客栈的中庭,仆人立刻过来开门,海伦和女仆下了马车,一位小男孩立刻过来协助拿行李箱。客栈老板看见来客是个淑女,也随即过来,答应准备本店最好好的房间,并有专用的起居室。
“你可以派名小厮送信到雷文斯堡吗?”海伦进房间,月兑下手套,立刻注意到桌上有点灰尘。
“今晚吗,夫人?”老板立刻识相的用围裙擦试桌面。
“才三哩路而已。”屋里湿气和寒气令她打个冷颤,她心想床单一定也有湿气。
客栈老板拨动炉火。“我可以派比利去,你李来杯牛女乃酒温暖一下吗?”
“茶就可以。”海伦断然地说。“我还要软煮蛋和汤当晚餐。”
“再来一瓶上好的勃艮地葡萄酒?”主人满怀希望地问。
“只要茶就好,谢谢你。”她坐在桌前开始写信。
小厮比利很高兴去办这件差事,他没走大路,反而穿过树林、田野、沟渠,路程缩短一哩半,一小时就到了雷文斯堡。
“我有一封信要送给赫斯摩伯爵。”比利尊敬的低头。
“是谁送的?”提森狐疑的问。
比利耸耸肩。“住在羔羊客栈的淑女,先生,不知道名字。”他将信递过去。
“淑女?”提森皱皱鼻子,什么样的淑女会在结婚喜宴上送信给新郎?他拿起信闻了闻,没有可疑的香水味。
“她是名淑女,住在客栈里?”
比利肃敬地说:“还要煮蛋和茶当晚餐。”
提森哈哈笑,老乔斯一定气歪了鼻子,店老板是他的朋友,他最欢迎的是出手阔气的顾客。
“好吧,你回去吧,我会把信送给爵爷。”他友善的捏捏比利的耳朵,然后走向喧闹的人群。
浓浓的雾让西蒙的跛脚受尽折磨,使他婉拒骑马比枪的活动,艾莉站在一边,他知道她必然察觉自己的疼痛,连站立都很费力,可是这次她没有提议用手和药膏替他按摩舒缓。他也无意请求她不是出于自愿的协助。
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比赛的进行上面,没注意到新郎的缺乏参兴,以及这一对新人并肩而立,却疏远得有如中间隔着大海洋。
贝奥利的缺席引起一些人的询问,但是似乎没有人有答案,连芮夫都不知道,他从昨晚奥利醉醺醺的离开大厅就没再见过他。
没有人注意到提森佝偻着身体穿过一排排的座位走近伯爵,艾莉敏锐的感觉到西蒙不时的欠动疼痛的身体部位,艾莉很渴望舒解他的痛苦,但是她缩着手,握紧拳头,视而不见的盯着比赛,强迫自己去想雾越大对她越有利,最好是到明天晚上上弦月的时候。
提森冒出来时,她几乎没看他一眼,直到她听见他说:“你有一封信,爵爷,是亚里镇的羔羊客栈送来的。”
“信?”西蒙大吃一惊。“给我的?”他接过来,立刻认出海伦的笔迹。
“什么事?”艾莉不假思索的询问,一时忘了两人间的争执。“是谁送来的?”
他摇头以对,走向大厅比较亮的地方,是什么事让海伦来这里找他?孩子发生空难了吗?一定是全然意料之外的私事,因为在婚礼前她都没提过。
艾莉跟着他走进大厅,无论是什么事,她必须知道。“是坏消息吗?”
西蒙展信而读,第二张注明艾莉名字的信纸掉在地上,他僵硬的俯身去捡,艾莉已经先替他捡起来,正要递给他,却看见看见自己的名字。
“哦,是给我的信。”
“似乎是的。”他干干的笑。
才看信,一切已经了然于胸,海伦很坦白,想见见他的新娘,看看他们之间的状况,他前封信中的某些暗示令她不安,她觉得如果他的新郎困惑或不确定,她或许可以帮的上忙,藉着也可以帮帮她最好的朋友,因为他的幸福对她也很重要。
亲爱的朋友,看来你也有女性的好奇心,西蒙心想。可是她能帮得上忙吗?能够有另一个女人打破他们夫妻间的藩篱,在某些方面成为媒介吗?
艾莉审视他的脸,才低头看自己的信。她看见西蒙脸上闲过一丝笑意,然后是沉思。
写信的人自称是海柏夫人,是西蒙自小的好朋友,也是沼泽地的邻居。她本来下午来友善拜访,看看新娘,只是旅程耽搁,所以她在羔羊客栈落脚,希望明天拜访,不过海伦显然另有想法。
艾莉户着西蒙。“你没对我提过海柏夫人。”
“没有。”他伸手揉揉颈背。“我想等你在赫摩宅邸安顿下来之后,再找时间安排拜访,不过海伦显然另有想法。”
“客栈进出的都是旅客和本地的农人,对淑女而言并不舒适。”艾莉徐徐地说,海伯夫人是西蒙的好朋友,或许接下来两天可以有点用处,使西蒙分心他顾。
艾莉环顾大厅。“不过或许你会觉得这里也不适合淑女。”
“你有什么提议?”
“我们派亚德驾驭马车接他们来此过夜,我可以保证床很干燥舒适,如果你和她私下用餐,我可以叫人在绿色起居室为你们预备。”艾莉让自己的语气软化一点。
西蒙皱眉以对,她猜他是在想今晚的宴会,他的目光环顾大厅,神态中透露出轻蔑,现在是干净整齐,可是在晚上的狂欢开始之后呢?
“什么起居室?”
“我私人的房间……比较靠近北角的塔楼。”
他双眉深锁。“但是在我们的新婚之夜,你说你没有私人的起居室。”
她耸肩以对。“我并不想和别人共享。”
“我明白了。”
他沉默半晌,双眉仍然深锁,为什么他要怀疑她的提议?当然,现在他们有争执,但这不会是她不肯款待一名旅客的理由。而且她向来是很能干的主人。
他强装出笑容。“谢谢你的慷慨,艾莉,海伦一琮很急于见你,因为她不喜欢出门,即使距离并不远,而且她更不喜欢住客栈,我会亲自过去向她表达你的欢迎之意。”
“我陪你去。”
他转过身来。“为什么你也想去?”
“我亲自表示欢迎比较合宜。”
西蒙颔首以对。“的确,”然后他冲动的伸手,戏谑的拉拉她的辫子。“我敢说你和海伦一样都急于满足好奇心,我若剥夺你们这样的机会就太不仁慈了。”
当她没有立刻回应,他扯住她的辫子,将她的头接近。“我实在不想和你冷战,艾莉,如果昨天是我的错,请你原谅。”
艾莉咬着唇,他以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目光搜寻她的眼睛。“你怎么说呢?”
“我也不想冷战,”她听见自己呢喃,然后退开来。“我去交代仆人准备迎接海柏夫人,几分钟后在马厩碰面。”
她离开之后,西蒙双手抱胸伫立半晌,他试着在水面上建立桥梁,前一分钟她接到了,但是下一分钟又丢开。为什么?
他不耐的摇摇头,走向马厩,虽然他宁愿在他自己的地主,在他指定的时间之下,让他的旧情人和他的新娘会面,可不是像这样措手不及,不过或许海伦的出现也是个机会——她可以和艾莉交朋友——如果艾莉愿意敞开,将心事告诉她——那他或许也能够比较了解他的新娘。女人欢迎问他所不能问的问题,海伦可以了如何触及艾莉的内心。
几分钟后他和艾莉分别上马,离开城堡,骑进浓雾里。她带路转出小径,穿过田野。这种沼泽大雾会持续好几天,而这样对她的计划更好,没有月光和星辉,载着马匹的平底船可以无声行过运河,抵达安全的狄克农场。
在两天之内,这一切就结束了。但是忧虑令艾莉无法放松下来。
西蒙的声音突兀的打断她的沉思,“城堡里挤满宾客,艾莉,你要知道如何安顿海伦?”
“我吩咐提森将你的物品搬进我的卧室,海柏夫人可以住你的房间。”
“当然。”西蒙蹙眉以对。
海伦躺在床上,知道她的旧情人和年轻的新娘就倚偎在对面房间的大床上,她会是什么感觉呢?海伦对他的婚姻善的了解是一回事,但是面对事实又是另一回事。可是,又不能把这个顾虑告诉艾莉。
海伦不太关心的看着桌上的软煮蛋,同时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一声简短的叩门,她的心快速跳了一下,那个声音她到哪里都认得出来。那是西蒙独有的叩门方式,她等他像往常那样一样一叩门立刻进来,可是过了片刻的停顿,又再叩了一下。
“请进。”
门开了,西蒙站在门口,斗篷和头发上都是湿湿的雾气。他露出笑容,深深的眼睛中闪着愉快的光芒。
海伦高兴的呐喊,跑过去拥抱他,然后才发现门口边还有另一个僵直的人影,她本能的修正的热情的拥抱,轻轻吻他的脸颊,然后退开一步,询问地望着他。
西蒙将背后的人拉上前。“海伦,请容我介绍我的妻子。”
海伦看见一位年轻苗条的女孩,中等高度,灰色的眸子带着一种令人不自在的沉思,打量着海伦,这位可不是天真幼稚的姑娘,海伦心想,向前伸出手。
“海柏夫人,我来亲自欢迎你来雷文斯堡。”女孩冷静地和她握握手。“我和我的丈夫都认为你应该和我们回去。”
她瞥一眼小小的起室,突然微笑道:“你的来访是我们的荣幸,而且将你留在这种简陋的环境下也太失礼了,我猜这里的床单有湿气,会害你着凉。”
那抹笑容令海伦大吃一惊,灰眸似乎会发亮,好像阳光照在阴暗的湖面上,使她整个人柔和起来,所有的紧绷和焦虑都不见了。
“我很高兴和你认识,赫斯摩夫人。”海伦握住女孩的双手。“我的女仆说床单绝对有湿气,而且这里的软煮蛋也使人离开不觉得遗憾。”
西蒙哈哈大笑,显然松了一口气。“那就让我们早点上路吧,艾莉和我骑马过来,但是我已经越权叫马夫把你的马车准备好了。”
“即使这里的款待有所缺憾,我仍必须付帐。”
“我已经付过了,”西蒙说道。“有个仆人会上来拿行李,亲爱的,你只要拿着斗篷,如来女仆,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艾莉注意到海伦的脸上有一抹高兴的红晕,眼睛发亮,任由西蒙自行替她决定一切,他一直很确定海伦会和他们同行,或许他是对的,但换成海伦,艾莉心想,她会对这种支配大发脾气。
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陪送海伦到马车旁边,指示车夫正确的方向。
“你和我一起坐车吗,艾莉?”海伦预备上车时问道。“马夫可以引导你的马,我知道西蒙必须骑马,因为马车的震动使他不舒服。”
艾莉张大嘴巴,努力想办法委婉的拒绝,她讨厌坐在密闭的车厢里面,但又不想失礼。
“艾莉坐在马车会反胃,海伦,”西蒙流畅的说。“还会头痛,上马吧,艾莉,我们要上路了,再耽延就太晚了。”
艾莉对海伦歉然的微笑,喃喃地说自己坐马车会是个可怕的同伴,便跨上马背。“你怎么知道我受不了马车?”
西蒙和她并肩骑出中庭,好笑地瞥她一眼。“亲爱的,看你脸色就知道了。”
“我真的受不了马车,”艾莉坚持。“而不是我不想和你的朋友同车,事实上,我觉得她相当迷人。”
“是的,”西蒙同意。“很迷人,同时也急于和你交朋友。”他瞥向她。“我希望你们能当朋友,艾莉,我会很高兴的。”
“当然。”她说。
可是他不明白,她木然的证据里为什么全无一丝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