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道上
4月25日,下午12:30
中午过后,杰斯一路顺着小河,绕过杂草丛生的乱叶棵子,只见河水顿宽,变成一个小湖。他双手负背,上身前倾,扭了扭腰,想放松一下肌肉、然后挺直腰板,把帽子推到后脑壳上骂了一句.
达妮畏畏缩缩。她一点都不习惯杰斯骂骂咧咧的习惯。无论是骂什么或什么都骂,她一听到,就知道是怒气爆发的信号。
“又怎么了?”她边问边把她的那个包袱满不在乎地扔到湿漉漉的地面上。
“看到那个湖了吧?”
达妮瞄了杰斯一跟;看到那湖泊在黄昏的辉光中熠熠反光。
“是的,但我没看到有什么好骂的。挺美的吗!”
“挺美的!上帝救救我,别让这个无知的
城里妞在我旁边。那是我们的小河,女人!而今给山岩拦断了。”
“那又怎么了?达妮也发了火,她只觉得从里到外又累又酸。脚上不只是疼,连两个脚
踝上都打了血泡,像闪闪的银币那么大。空气清新,但阳光酷热如暑——她的皮肤都给晒黑
了,她的身上没有一块暴露的地方没划伤,况且又痒得难受,像是小飞虫叮的似的。她将来
会享受那平坦的柏油马路和高楼大厦的。
“这些石崖拦住了我们出山谷的去路。”
“噢,”达妮正忙着查看自已脚上的血泡,她兴味索然地朝那石崖瞥了一眼,“不就是一堆
石头吗,我们不能爬过去?”
杰斯放下包袱,一坐了下来。“达妮,\"他耐着性子说,“这些‘石头’每一块都比得上一
间房子大,大多数都赛过一幢楼呢.我们几乎就不可能爬过去。我们只好另辟蹊径了。但要
好多天呢!—”他烦乱地将他的斯德特森帽扔到地上。
达妮朝那挡住他们去路的石崖看了一眼,然后又回头向后望去。眼前是一片绵延不绝的山脉。然后,她看到遥远地方他们那个小营地。山谷倒真的不是太大。但她惊奇地发现,他们好不容易走了这半天,才走了这么一点路。杰斯可能是对的,他们要再找条路也许要几天呢。
“我们在这里露营吧!”杰斯淬然说道,“精力充沛点,明早好赶路。”
达妮裹紧毛毯,躺在硬邦邦的石头地上。目光睥睨,整个山峦沐浴在一片银白之中,天地间亮如白昼。作为一个城市长大的孩子,她竞惊奇于那夜的魅力。四野之中没有一丝城市的灯光,但却并不那么黑黝黝地令人恐怖;一只猫头鹰从一棵树飞到另二棵树。凄厉的叫声不断地在头顶回响。她微笑着转过身来。而仅仅是几天前,这种凄惨而时有时无的叫声还让她发疯,如今她明白了原委,便笑话自己以前的无知。
她真想舒适一些,但不可能。我伯总是想当然。她寻思着,将手伸进毛毯里面,又掏出一块小石于,柔软的床铺,齐备的食物,流淌的热水,等她回到家之后,她再也不会抱怨任何事。她疲惫地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无奈地睡了过去。
杰斯坐在小火堆的另一边,凝视着劈啪作响的火苗。他希望不需太久就能回去。他一回休斯敦就要和拉蒙特·希伯特联系——看看离婚是否已结案。天啊,要是月兑离了路易萨的尽绊该有多好……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参加他的正常活动……甚至可以自由自在地去和另一个女人约会,一个能一块儿交心,一块儿大笑,一块儿的女人,一个像达妮·爱尔华斯一样的女人。
他梦想着他的未来。火苗渐弱,他又添了点柴火,养了火留着过夜。他伸了个懒腰,月兑下跑鞋,躺下去,用毛毯裹紧身子。他感觉到好像是达妮也和他裹在一起……他努力不去想她——但仅仅是一刹那。
达妮。他的目光投向了微弱的,火苗的另一边。尽管他们总像猫和狗一样斗个不停,但她总使他感兴趣。她向他显示了他在其他女人身上所看不到的深层性格。瞧瞧她对汉克的那种态度。她的悲伤几乎将他的心都刺了出来。
他努力地勾勒着路易萨对一个初识的人流泪的情景。他看到她之所以流泪,仅仅是.因为她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
达妮可完全不同。她有一种持久的魅力,她一旦将一生托付给你,她就永远不会离开她的男人。
半道上
4月28日,上午11:00
“他妈的,”杰斯咬牙切齿地咆哮着。
“真他妈的操蛋!三天了,走了整整三天,跌跌绊绊,连滚带爬……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我们没法自救,真的麻烦了。”
“又出什么事了,佛通?”达妮赶上来,站在他身旁问道,“我讨厌你老是动不动为了屁大的事就骂骂例咧,无论什么,还不至于这么坏吧?”
“噢,是吗?。好吧,我想我该听听你那些好听而又实在的咒骂。宝贝,你看看!”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转向让他生气的东西。
“可,可是……就是那条小河呀!我们的那条小河!有个湖,还有鹅卵石——鹅……卵……石。”她倒吸了一口气,那湖泊,那条熟悉的小河,波光粼粼的水和耀眼的日光,所有这一切都像是对她的嘲笑和挖苦。
“是的,”杰斯怒气冲冲地说,“我们一直在这混蛋山谷里转悠,四周满是岩石和陡峭的斜坡,连山羊也会给吓退。而唯一的出路却又给一个最大的山崖堵住。大概是创世纪时就滚下了这座崖。”
达妮两腿交叉坐在地上。悲伤地望着那些将他们围在中间的白得发亮的鹅卵石,“杰斯,”她低声说道,“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给卡在这儿了?”
“对,他妈的!不,见鬼,我怎么知道。”他又骂了起来。杰斯终于把所有能骂的话都骂完了,才镇静下来。真没用!杰斯想,当他们沿着那条河流找路往外走时,他压根儿没想到这条荒芜的路线也会无影无踪。如果是五天前,小河就消失的话,那反而简单了,再找条小河顺着走就行了。
但现在可找不到小河了;见鬼!甚至连条路也没有。他望着那个被堵死的出口。又开始骂起来。
“现在该怎么办,佛通。”达妮的声音切进了他愤怒的思绪之中,将他从自怨自艾中拖了出来。
“你先去扎个营。”他说道,仅仅是一瞬间,他就知道他该怎么做了。
“好的,让我觉得安全点。那你呢?”
“我爬出去。”
“你疯了。”达妮呼地站起来,凝视着他。如果不像是那个固执而毫无脑筋的……“你是不是完全失去理智了?爬那个?你会折断你的臭脖子!无论如何,”她顽固地说,“你不该把我一人留在这儿。你走我也走。”达妮把拳头插到后面——杰斯熟悉这个姿势,他害怕了,他痛楚地叹息着,没了耐性。
“应该有路的。”他哄着她。他的微笑舒缓。诱惑……而又性感。这是他最有特征的微笑,过去不知征服了多少女人。“我还得试试,达妮。至于说到你是否也跟着我去、我想我自己走得更快点。”
“杰斯……”达妮开始申辩,但他马上打断了她的话。
“理智点。宝贝。你真的想爬上去?”
“不,”她从他肩头往上望去,“但也许……如果我们自己再等几天……”
“达妮……”杰斯颇有耐心地争辩着,并且已经准备哪怕和她谈一整天;也得说服她。“没人会来救我们,现在没有,:永远也不会有。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但我不想在这儿糟踏我的余生。”
“噢,当然还不至于那样。我是说,早晚会有人来的。”达妮辩解道。“你自己也说过,你家里人永远不会停止找你,哪怕有关当局停止不再搜索,我也认定鲍勃肯定会来找我的,哪怕地狱都冻实心了,他也会来,所以有什么值得你冒着折胳膊断脖子的危险去爬那个……?”她指了指那座山崖。“假如我们等得再长一点。”
“再长,然后再长。也许我们在这儿等一辈子,也不会有人来。”杰斯的语调那么柔和,同时又那么冷峻。他已经下定决心,便从头上取下包袱,扔到地上。
“你要干什么?”她问道。
“我得走了。我已经走晚了。如果真有人找到我们,肯定会很娩而不会是太早。”他跪下来,把保温杯和猎刀系到包袱上面,“等我爬到上面,再把它给拉上去,我就上路了,你呢,就回到营地去,呆在那儿,我把斧子,小刀留给你,还有捕鱼筐,你也知道如何下绊子了。如果变天了,你可以躲到飞机里去。”
杰斯用手扳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他真想紧紧地拥着她,吻吻她……但假如他真的那样干了,他就永远别想从这儿走出去。而他们必须得出去。“我会尽快叫人来。祝我好运吧,宝贝。”
达妮脸上掠过一丝微笑,向他举起大拇指,说道,“好运,佛通。”
“你也是;宝贝。”他的笑容中充满了自信。他转过身去,开始往上爬。
一阵木然的宿命感向她袭来。她望着他,他正努力地往上爬,他就要走了,而将她独自一人扔在这儿。她忍气吞声地想着,现在只剩下她自己了。她将这种想法咽了下去。可是她从来也没这么孤独过。一想到以后的日子,她只觉得浑身无力,只有瑟瑟发抖。面杰斯离她只有几码远。他走了,她该怎么办?。
“佛通,“她边喊边向他奔去,抓住他离去前的最后一刻。
“又怎么了?”.
“你以前也这么干过吗?”
“到底有何关系?”
“只是回答这个问题,佛通!她伸头叫道。
“没有,从来没有。”他回头喊道。
“那么什么让你想……?”
“必须这样,见鬼!”
“我不喜欢这样。”
“我头脑刚闪过一个念头,宝贝,我也不喜欢!”
“小心点……好吗?”
“好的,”杰斯对她丢了个眼风,然后又转向另一块巨岩。他毅然决然地蹬了上去,找到个踩脚的地方,爬到上面。
达妮看着他往上爬,心都跳到嗓子眼。他已经爬了三十多尺高。她想,可能,只是可能,他能过去。恰在这时,他歇脚的那块巨石滚动了,他也随之摔了下来,从一块又一块石头上跌跌撞撞,直滚到她脚边。
“杰斯!”达妮声嘶力竭,“噢,我的天!杰斯!”他看起来就像一只破碎的玩具,被毫不注意地甩到一边。她跪在他身边;把他翻过身来。
“不,”她咕哝着,把手别到身后,好像是伯被烫伤似的。“等等,再想想。”她该怎么办。她所能想到的,只是不要挪动伤员。
“嗅,天哪!”她透不过气来。“我现在需要一辆救护车,并且备齐各种药品,还需要一间舒适而人员齐备的急救室,而且就在路边。”她无助地坐在这个受伤的男人身边,急得直咬下唇。
这儿可没有救护车,达妮,也没有意救室,只有你。
她鼓足勇气模了模他,手指还能觉到他强劲而稳定的脉跳。她如释重负。他还活着!好了,别再动他,否则你一点都帮不上忙。
她坐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呼出来。她看着这个躺在她脚边的男人。
她的目光扫过他的躯体,注意到好多她从来都没想着要看的东西。哪怕再过去许多年。她闭上眼睛也能想起这个躺在她脚边满身创伤鼻青脸肿的男人,哪怕是他身上的每一点细微之处也不例外。
鲜血从他脸上汩汩流下。她猛吃一惊,便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才发现血流得其实并不多。她猜想大概是哪儿给划破了或擦伤了流出的血。可能不会有什么危险,但需要长时间细心照料。接着要检查的是看他有没有骨折。
她一碰杰斯,心中就心慌意乱。她无法再顾忌这些,只是小心而仔细地顾着他的两条胳臂查下去。她没发现有任何肿块也没有挫伤或骨折。
接着就是他那修长而结实的两腿了,她的双手得从他的腿上滑过呢——一直到他的大腿根的关节部位。达妮急出一身冷汗。她不能这么做!她不能这么亲近地去模他!不可能!
她的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搏斗,但她的双手却一刻未停,她先查看了他一条肌肉结实的腿,然后又查看了另一条,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在她整个的检查过程中,他一动没动。她向他倾去,查了查他的脸。
“醒醒,佛通,”她祈求着。”混蛋!你睁睁眼!”
她还能做什么?水!在电影中总有人去取水。她爬起来,向那个湖泊冲去。她打来了水,可一时又没了主意用水做什么,但打点水总比什么都不干要强百倍。恰在此时,杰斯传出断断续续的申吟。噢嗅,天哪!他醒过来了。她现在不该走开,让他呼天救地,这样会伤得更厉害。
她跪在他身边,将他的脑袋拥在怀里。“嘘!杰斯,静一点,别动!”他使劲想动,她阻止了他。他满脸汗水,显得痛苦不堪。他努力想清醒过来,额头上都挤出了皱纹。
她的手指抚模着他的额头,想擦去这些痛苦的符号。她不愿他受伤,她也为他痛苦。如果可能,她宁愿将他所有的苦痛都吸收过来;她……她爱着他。
不。她不爱他!她不能爱他!
是的。她是爱他!可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现在,她该怎么办?她从未堕落过情网,而她又确实不愿去爱上杰斯·佛通。真扯淡!他可是结过婚的呀!
她的双手将他搂得更紧,前后晃悠着。她不能爱上他。她也不能让自己爱上他。
“放开我,女人。”杰斯咬紧牙关说道。“你
闷死我了。噢,天!”他申吟着,不停的晃动使他全身阵痛不已。“发生了什么事?”
“你摔下来了。”她还想让他躺着不动。她气喘吁吁地说道:“我简直都要急疯了,你一直
昏迷不醒。”
“挺有诗意的报应。”杰斯虚弱地笑了笑,然后又痛得哼哼哪卿,“我们失事以后,你也一
直昏迷不醒,我也为你担心呢!”
“你能扶着我走路吗?”她问道。
杰斯忍着巨痛,想象偎着达妮的佳境,那情形跳进了他的脑海之中,使他摇头不从,
“不。”
“为什么?”他问道。
“我得把你从这太阳底下弄出去。”她把手放在他险上,“瞧瞧你颤抖的样子,我想你接下来会发高烧的。”
杰斯大笑。他震耳欲聋的笑声在四周绵延不绝的.山中久久回响。
失事现场
5月9日,晨6:00
达妮娴熟地剥去几条兔皮。那是她用绊子捕获的猎物。她准备烧烤。回到他们营地的十天来,她已经惊人地适应了这种荒野生活,——对一个流浪街头的城里扭说来确是惊人。
杰斯的眼光一步不离地随着她在营地内走来走去,准备着晚饭。他从没有看厌的时候。她四肢颀长,优雅娴静。无论她的心境如何,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是一首令人回味无穷的小诗。眼前的她是那么从容,那么沉静,那么泰然自若。她的脸庞优雅而温柔。但是以他过去的经验,他知道,一旦她被激怒,这种恬静瞬间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那棕色的眼睛会喷出火焰,那头乌油油的头发也会在她愤怒得急剧走动中时前时后地荡成一个小瀑布。
无论她心绪如何,他都爱着她,他爱她,渴望她,女人所有的一切她都有。自信沉着,聪明才智,活泼开朗。更不用提体贴入微,仁慈温柔而又忠心耿耿,除却这一切,还有最重要的那就是极具性魅力。他一想到她躺在怀里的那个样子,一想到她对他亲吻的那种反应,他就情不自禁。见鬼!还得等到他们从这儿出去,还得等到他确定他已经离婚了!他现在就想要她。
他换了个姿势,双手抱着右膝,这样,稍动一动,脚踝也不会剧痛不已。他不在乎达妮跟他所说的话,那鬼玩艺儿骨碎了!他愁眉苦脸,看着刺眼的山峦。他摔下来第二天早晨所见到的那种鲜明而生动的色彩没有了。那种鲜得欲滴的碧蓝和绎红已变幻成苦涩的黄色和肮脏的绿色。杰斯一想起那令人失去感觉的痛苦,心里就不是滋味。
“嗨!”达妮跪在火堆的另一边烧兔子肉。她轻柔地说道:“你的脑袋怎么样?”
杰斯看了她一眼。这些天来,她一直呆在火堆的另一例,像是一个沉默不语的鬼魂,睁大眼睛看着他。这一切又逗恼了他。他的这个无微不至而又脉脉含情的护士怎么啦?他的那个小狗一样令人怜爱的搭档哪儿去了?“我的脑袋挺好的,”他简短地说道,“是我的脚踝疼。”
“只是在你想走路时候疼。”她嫣然一笑。“你伤在那儿干吗呢?”
达妮将脸别开,忐忑不安地翻着兔肉。还有一件事他不喜欢,自从他们回到营地以来,她从不正眼看他。
“煮晚饭呢!”
“你明白我的意思,你干吗总对我躲躲闪闪?我摔伤以前可不是这样.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是不是突然变成了卡西莫多?”达妮离开火堆,“你干吗要害怕我?见鬼!”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终于爆发了。活见鬼!他静静地坐着,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把她弄到他的小铺上,而她就在几英尺之外,像一个胆小而羞怯的处女!
“害怕?怕你?这么冷的天在……”达妮突然打住。她的确害怕,但不是伯他,永远不会怕他,是她自己的口蜜月复剑,两面三刀让她夜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在过去的几天中,她越来越肯定,她是爱上了杰斯·佛通。
她惊愕地叫了一声,扔下烤免肉,转身来到火堆旁——也转身对着杰斯。她无法再忍下去。她手忙脚乱笨拙地穿好上衣。世界上任何
于个男人她都可以选择去爱,但杰斯·佛通无疑是排在最后一名。不仅因为他是个超级明
星,更重要的,他已结了婚!如果只有一件事达妮不能干的,那就是与已婚男人有什么纠缠。
“达妮?”杰斯的声音充满了刨根问底的味道。
“别烦我!”她叫嚷着,“别再烦我!”达妮拉上上衣拉链,离开了营地,她害怕露出她刚刚发现的爱情,于是她只能走得远一点,免得任何轻举妄动而使她一下子变成彻头彻尾的傻蛋。她急速地逃离他。黄昏的空气清新爽适,慢慢地吹干了她脸上的印迹.
“女人,谁能看懂她们!”杰斯对着死一般静寂的营地说道。她们总是像含羞草一样,碰一碰就躲起来,但又总是毫不防备,便总会感情受挫。瞧瞧达妮,她就是一幅绝好的失魂落魄,灰心气馁的图画。她双手插进上衣兜内,勾头绪肩,他从未看到过这个孤独而可怜的小姑娘这个样子。
“嘿,见鬼:”他看着她消失在小河转弯的地方,默默地说道。他忍受不了这一切;他举
手笨拙地抓到拐杖,举步维艰地站了起来。
在下游一百多码的地方,他赶上了她,她倚在一棵白杨树上,注视着毫无生气的落日,“达妮?”他的声音温柔动听。
“走开。”她哽咽着打了个呃。
“不,我不会让你一人这个样子。”
“我出来就是想一个人清静一下,佛通,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她用袖子擦了擦双眼。
“当然不明白,否则我就不会跟到这儿来了,怎么了,亲爱的?”杰斯边温柔地说着,边
把她拉进自己的怀中。
达妮挺直身子,“一点儿都没怎么,佛通,你也无能为力。把手拿开,别碰我。”
杰斯缩开了。“我没想到我的拥抱竟如此毫无趣味……等等,不,你不会的,我知道你在干什么,你想惹我发火,然后忘掉你。这次没用的。什么事烦你了。亲爱的?”
“噢,没用了?”达妮用手戳着杰斯的胸脯,“你怎么会叫我亲爱的,哎?回答我,你……你……这个风流子!”
“风流子?”杰斯听到这个老掉牙的词大笑起来。“风流子,噢,亲爱的,”他嘿嘿不止,“你怎么会想起用这个词?”
达妮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他笑停了,她才问道,“你可知道风流子是什么意思,佛通?”
“我知不……等等,你在拐着弯骂我……”
“如果这双小鞋合适你的话,你就穿上吧!”她咕哝着转身离去。
“回来!”杰斯猛地拽住她的上臂,把她扳过来面对着他,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骂我?”
“我不是在骂你。我只是说出了事实.你结过婚的。”
“没有,我没结婚.”
“没有,瞒不住的——佛通。谁都知道你结了婚了。我在报纸上还看到过她的照片呢!”
“我没瞒你,达妮。我没结婚。”杰斯飞快地做了个双手合十,发誓说他是真的。“我是结过,”他一口气说道,不让达妮插进来,“但不太长。我离婚了。”
“你骗谁?佛通?我从来没听说过离婚的事。我可读过《名人》杂志的。”
“我曾千方百计不让它出声。”
“不出声!你没法让它那么毫无反应!”
“如果你肯出钱,肯定能。”
“不可能,你只在想法哄我。”
“我在什么?”杰斯皱着眉头眯着眼。
“你在想法骗我。让我相信你还是个光棍,而事实上你不是。没用的,你也知道,我也不是昨天刚生下的孩子。”
“为此我要谢天谢地了。”
“什么?”
“达妮……”杰斯顺手将她楼进怀中;手顺着脸额一直滑到脖后;将她紧紧地定在那儿。
“我在跟你说的都是事实。这桩离婚案十周前就已诉到圣加辛托郡里了。”
达妮被他的拥抱所诱惑。“那么报纸上干吗又说了那么多?”
“你听说过朱莉安诺·盖赛·佛通吗?”
“没有……”
“谁也不会听说的——除了我家里人。”
达妮盯着他。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他真的是自由了?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没向他提出什么要求?
“达妮,”他低声说道,将她拉得更近。“达妮。”
达妮歪倒在杰斯的怀中,不知不觉之中闭上了眼睛。她终于屈服了。她被他所爱的男人拥着,真是一种幸福。
她爱他的一切——他深沉而富于磁性的声音,他看着她的那个样子。所有的幼稚和孩童般的天真,哪怕是有点荒谬绝伦,还有他的强劲,那种能让她感到舒适和安全的力量……甚至他那点火就爆的脾气。
她的双臂缠着他的脖子,将脸对着他。一阵颤抖扫过她的全身,从她的头皮直冲到她的脚趾。她的皮肤……噢,天哪:她的皮肤!是那样的敏感,她每时每刻都会变成一团火焰。
杰斯的手缠得更紧了,将她的身子紧紧地拢在他的身上。“达妮,”他又低声说道。他的唇轻轻地摩着她的唇。
杰斯吻得越来越深入达妮娇喘吁吁。噢:这感觉真是令人飘飘欲仙,肯定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额头紧蹙。她的脑子一直清醒,肯定有什么不对,她应该能想起来。噢,对了,她和杰斯一直吵个不休,是对冤家呢。
为什么呢?”她明明想得到他却又傻乎乎地和他争个不休。这才是她的所属。趴在杰斯的怀中让她感到一生中第一次受到。她靠得更近了,胸脯紧贴着他。他也兴奋地申吟着,前胸一起一伏。一种纯情的满足感从她的一直传到她的大腿根。她以前肯定是疯狂地争过这一切,而这种感觉也确是美妙无比,真是恰到好处,真是……
无聊反常!
“色鬼!”她大叫一声将他推开,“畜生!”她叫得更响。杰斯目瞪口呆,他还沉浸在那种肉欲的迷朦之中。“性倒错!”这一次她是真的把他给推倒了。杰斯张开双臂,努力保持身体平衡。忘记了他脚踝上的伤。猛然站了起来,结果疼得他哇哇直叫。他骂了一句,跌坐在地上。这一跤摔得结结实实。
“你到底……?女人,你想杀了我。”
“不,但既然你提到了,这主意倒也不错。”
“不就是亲一下吗!”他说道,费劲地站起来。“等等!性倒错,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这么聪明,自己想吧!”她一阵风儿向营地路去。
“聪明,达妮,你太聪明了。”她一边分开茂密的草棵一边想。“离婚了,真的吗?不漏风声可能吗?说谎,说谎,都是甜言蜜语,一派谎言。他到底想骗我什么?”她哼哼着,用袖子擦了擦鼻涕。“任何一个男人都别想越过我的防线。”她将一枝往下垂的树枝推开,那根树枝马上反弹了回来,刮了她的脸。
达妮半路停了下来,抓住那根反弹回来的树枝。
杰斯越过了。
杰斯·佛通做到了其他男人不可能做到的事。他冲破了她的防线。幸运的是,她及时清醒过来,想起了那短暂的一闪即逝的销魂时刻。她真的是心醉神迷了。她听之任之,直到最后才头脑清醒下来。
“噢,可是我是真的想要他。”她泪水涟涟,跪倒在地,接着嚎陶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