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到了吗?新来的那个顾问。」
「嗯!长得简直像好莱坞的明星一样。」
「你们说哪一位呀?我怎么都没看过?」
「就是隔壁办公室的顾问啊!他昨天才到职,不过今天没有来。」
中午午休时间,法务室的女同事们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虽然大家若不是已经结了婚,要不然也有了男朋友,但喜欢看帅哥的心情是「女人皆有之」
不过,在这一群八卦圈中,只有玛颖一个人像处在台风眼一样,完全置若罔闻。
她很认真地翻着跟同学影印来的补习班笔记,一边用萤光笔画线,一边翻法条。
「玛颖!」曾姊叫了她一声。
「嗯?」玛颖微微侧过头来看她。
「你别再读了,休息一下吧!每天这样读不是很辛苦吗?」
「还好,这是我的兴趣嘛!」玛颖笑了笑,用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要顾好身体啊!万一在考试前病倒,那不就划不来了。」曾姊关心地道。
她向来很欣赏玛颖,玛颖是那种知道自己要什么,便会很脚踏实地朝那条路一页走的女孩,但又不会因为汲汲于追求目标忽略了身旁的人。
「谢谢……」玛颖甜甜一笑,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曾姊,这个送给雅雅。」她从皮包里掏出一个金榜题名的护身符。「我上次去庙里求护身符时,顺便替她买的,差点忘了拿给你。」
雅雅是曾姊正在准备高中联考的女儿,跟玛颖也认识。
曾姊感动地接过护身符。「真是谢谢……你知道,雅雅太追求完美了,升国三以来压力都好大,你上次请她到你们家旅馆念书,真的帮了不少忙。没想到你现在又送这个……」
「小事情啦!」她不太好意思接受人家的谢意,连忙转移话题。「曾姊,上次王秘书说签呈要拿给顾问看一下,但顾问今天没有来,签呈还要赶着发出去,该怎么办?」
她指了指桌上的一叠签呈。
曾姊想了想。「那我们等到明天早上好了,明天早上他再不来,我们就跟总经理说一下,先发出去。」
「好……希望这个顾问不会为难我们。」这份签呈很急的说。
「啊!昨天他来打招呼的时候你刚好不在,难怪你不知道,他人非常好,你可以安心,而且啊,他帅得不得了,才来一天,就闹得整栋大楼的人都认识他了。他还跟总经理同姓,叫做葛森——」
「葛森?!」她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嗯,他叫葛森,怎么了?」曾姊满月复狐疑。
「Oh,GOd!」玛颖将脸埋进双掌中。好想哭啊……
她怎么会忘了问住在她家的那个葛森大爷,究竟是在他们公司的哪个部门工作?
而且,上帝是不是在玩她啊?!为什么那个烂人是她的上司咧!
玛颖回到家一换好衣服,就抱着一叠卷宗,义愤填膺地来到松之间一楼的起居室。
「咚咚咚……」她轻敲着纸门。不管再怎么生气,也记得家里的纸门已经有点腐朽了,稍微用力敲可是会倒的。
「请进。」
玛颖推开纸门,发现葛森好好的坐垫不坐,反而直接侧卧在榻榻米上,右手支着头,看着摊开在榻榻米上的杂志,说有多悠闲就有多悠闲。
她忍不住鄙夷地蹙起眉头。这个跷班的懒鬼!
「听说你是我们公司的顾问。」她没好气地道。
「嗯,我还在想你需要多久才会发现。」葛森无聊地打个呵欠,一手翻着杂志。
玛颖远远地偷瞄了一眼杂志,顿时乌云罩顶。那不是电玩杂志「新游戏时代」吗?而且他翻的是介绍H-Game的部分!
「这份签呈麻烦你签一下!」她决定不跟他多说废话,直接把卷宗递给他。
要不是因为这份契约很赶,这个懒鬼又跷班,她何苦把它抱回家请他看?
「不要。」他淡淡瞟了一眼,冷哼。
「葛先生!要不是因为你跷班,这份签呈早就签出去了耶!」
「叫我森。」他慢条斯理地道:「要我签也可以,不过有条件。」
「什么条件?」她有不祥的预感。
「跟我上床。」他露出愉快的笑容,黑眸期待她的反应。
他在玩她!玛颖眯起眼瞪他。哼!她要是会再上当一次,她也不用去当律师了。
她深吸一口气,冷冷道:「用签签呈来威胁我上床,你这可是触犯刑法第两百二十六条,利用权势猥亵罪。」
葛森笑道:「背得不错嘛!可惜……条号背错了,是第两百二十八条。」
「什么?!」玛颖美丽的浓眉又打结了。
「不信你去翻法条。」他指了指一旁书架角落的大六法全书。
玛颖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很快地走过去拿起六法查了起来。
「啊……真的是两百二十八条!」她沮丧的「砰」地一坐到榻榻米上。念了那么多次,怎么条号还是背错了?真笨啊……
「我说得没错吧?」葛森笑了,志得意满地笑。
「你怎么会有大六法?你也是念法律系的吗?」她不解道。
葛森自顾自地站起身向她走去,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接着在她的身旁盘腿坐下。
「我昨天在回家的路上买的,不过,我不是念法律系的。」他耸耸肩道。
「不是念法律的,干嘛买大六法?」
「因为你呀!」他温柔地望向她,暧昧地说着。
「……什么意思?」他的声音令她的心跳开始乱了起来,但她还是力持镇定,就事论事地问道。
「我想知道我看上的女孩喜欢看什么样的书,」他故意说得肉肉麻麻,笑得让人心荡神驰。「所以我就买了一本来瞧瞧!中华民国的法律是长什么样。」
这个理由虽然恶心,但却是真的,他真的是因为好奇什么东西比他的魅力还大,让她整天捧着当宝贝一样,才会上网订了一本。
「骗人!你会背里面的法条,怎么可能是昨天才买的?」
比起他那句「我看上的女孩」,玛颖的注意力全被他为什么能背得出条号吸引住了。
「没骗你,我真的是昨天才买的,只是刚好下午才翻过刑法,记忆犹新。」
「难不成你能过目不忘?」她惊讶地看着他。
「也可以这么说。」他慵懒地笑道。
过目不忘……如果她也能过目不忘那有多好……她略微灰心地垂下头,这世界上每个人的才智差真多!
「嫉妒吧?」他侧头睨着低垂着颈子的她。
「……」
「你一定很嫉妒。」
「……」
「承认吧!」他伸出大手像模小狗一样揉乱她的发,她的头发触感柔滑。
「好吧!一点点。」她不甘愿地道。发丝掉到眼镜前面,她完全没发觉自己已经自然地接受了他的「逾矩」
「你明明这么努力念书,却考不上律师,条号也背错,没有那个天分不如放弃吧!」一个人总该要有自知之明。
「你没听过勤能补拙吗?一遍背不起来,就背它十遍;十遍背不起来,就背一百遍,我不相信我背一百遍还背不起来。」她说得很认真。
「你这么想当律师?」他既好笑又佩服。
他很聪明,任何事学一次就会了;也因此他很容易腻,任何东西看两遍就受不了,更不可能要他看十遍。
有时他觉得太聪明是一件很累的事,因为把所有事情都看得太明白,烦恼便多了;把人性看得太透彻,就愈觉得可悲。
「对呀!因为我很喜欢念法律,既然喜欢,当然希望能有学以致用的一天。现在做法务人员虽然也算是学以致用,不过,接触到的都是差不多的契约,契约虽也有很多范本,但还是当律师能做的事比较多。」
她伸个懒腰呼出一口气,想起喜欢的东西,不禁眼神陶醉地道:「反正,藉着准备考试多念一点书,也很快乐啊!」
「呵呵……真积极啊!」他最喜欢逗这种认真的乖宝宝了,现代社会不好找了说。
他这句话可提醒了她,她转过头来横他一眼,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比成手枪状,枪口对准着他。「我当然不像你那么散漫!别忘了,签签呈!」
「好,我签,那你跟我约会。」他依旧逗着她谈条件,期待看到她不安。
但意外地,她竟对他露出了笑容,笑得灿烂甜美,脸蛋彷佛放着光芒,令他措手不及地心跳停了一拍。
「你再也骗不倒我了,我懂了,你这个人就是嘴巴贱!」她一脸得意地道。
瞧他说了这么多次,倒也没真对她毛手毛脚就可以证明。
葛森目瞪口呆。
他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嘴贱!更别提他对女性向来是所向披靡,但她不仅对他的魅力视而不见,还说他嘴贱?!
「哈哈哈哈……」他笑得前俯后仰。
她讲笑话了吗?玛颖不太高兴地瞪着他。他可不可以不要笑得那么夸张啊?
他边笑边亲昵地拍了拍玛颖的肩头。「你真好玩!」
被他这样称赞,她可一点都不会觉得开心!
「你再不改改你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有一天会倒大楣的。」她站在身为「熟人」的立场劝道,她不想跟这种人当朋友……
「哦!怎么说?」他好奇地扬起一边眉头。
「听过伊索寓言里『蟋蟀跟蚂蚁』的故事没有?你就像那个蟋蟀,整个夏天不做事,在那边吃喝玩乐,还嘲笑蚂蚁的努力工作;等到了冬天,蚂蚁有满满一仓库的粮食可以过冬时,蟋蟀就知道惨了,饿得半死,到蚂蚁的门口乞讨。」
「所以……我是蟋蟀,你是蚂蚁?」他嘴角抽搐着。他会饿得半死跟她乞讨吗?身价上百亿的创星集团总裁会吗?不过,她确实像蚂蚁……
「哈哈哈……」他再度爆出肆笑。
他的笑声竟然奇异地愈听愈顺耳,玛颖看着他开怀大笑的样子,莫名地心有一点怦然。
他好不容易结束笑声,迷人的眼眸锁住她怔怔的眼,低醇的声音道:「这次算我服了你了,我帮你签这份签呈吧!」
冬日的深夜,旅馆里一片静谧,松之间二楼的起居室,铺着雪白被褥的榻榻米上,盖着大棉被的葛森右侧着身熟睡,月光透过纸门,银色的光影遮着他俊美的脸庞,像极了无邪的大猫。
时针指到两点,他像定了时的闹钟一样,自然而然地睁开双眼,如墨点漆一般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睡意。
他伸长手臂将摆放在床铺旁的无线耳机抓了过来,戴好后依旧慵懒地窝在被窝里。
「阿齐,调查得怎么样?」他闭着眼问道。
「目前查到的是,葛先跟台湾的白虎盟勾结,由白虎盟负责搞定市府大学工程的招标案,三七分帐,葛先已经先付了一笔钱给白虎盟。
「另外,他跟葛五爷似乎想藉这机会夺回创星集团,白虎盟正在收购大量枪枝,我看这会是一场武力叛变。」耳机那一头传来阿齐的声音。
「那好,我们先从白虎盟下手。据我所知,白虎盟盟主有一个独生子,你找到他的下落后跟我联络。」
「好。」阿齐接着又怯怯地道:「我……这次真的都不能出现在你面前吗?」
「不行。」斩钉截铁。
「那攻坚时呢?」千万不要剥夺他的爱好啊!他最喜欢陪总裁上山下海、出生入死,专办一些危险任务。
葛森沉吟一会,轻笑道:「本来是不行,不过多亏你的陷害,我在旅馆里见到了一个人,那我这次就放过你。」
「谢主隆恩——不过,你见到了谁啊?」竟然可以让他心情大好。
「那天借你的手机,还差点把它带走的那个女孩。」
「这么巧!」
「嗯!她叫官玛颖。」提起她,他的声音里也带着笑意。
听到他愉快成那样的声音,阿齐顿时替玛颖觉得背脊发凉。「你……该不会想要她吧?」
「嗯哼……」他没有否认。
「森,这样不好吧?那女孩看起来很单纯,万一她认真了,不是有点……」
可怜两个字被阿齐自己硬生生吞入月复中了,他想起过去不管是哪一个女的和森在一起,她们被森甩开时从来都没有怨言过。
森就好像那种最高明的恋爱诈欺专家,可以把人的身心全都骗走,而对方还会感激他带给她们一场美梦。
「有点怎样?」葛森在黑暗中露出邪魅的笑。「玩游戏有玩游戏的规则啊!我会让她了解的。」
这位官小姐,只能请你自求多福了……阿齐心中暗忖。
葛森继续阖眼侧躺着吩咐。「十二月号的《新游戏时代》第一百六十页的H-Game『束缚』,那个人物设定的画者细川知子,符合『魔术师』目前设计的那款游戏的需要,你联络总部那边,派人跟她谈谈。」
「OK……还有其他要交代的吗?」
「没,我要睡了,你也去休息吧!」
葛森结束通话,把耳机取下扔到一旁,不到几秒钟,很快又陷入深沉的熟睡。
听说没有做过亏心事的人,不会有愧于心,晚上总是能睡得很沉,其实,一个没有心的人,自然更不会觉得有愧于心,晚上一样可以睡得很沉。
早上天气很冷,空气简直像凝结成冰了一样,玛颖打着哆嗦,坐在玄关穿鞋,一边随意往玄关门柱上的温度计望了一眼。
「十度?!天哪,今年的冬天怎么会冷成这样?我记得好多年没这么冷过了。」她喃喃埋怨着。
官恩还穿着睡衣拖鞋,到玄关送她,一边打着呵欠道:「谁教你当初不继承旅馆,继承旅馆的话,爱睡到几点就可以睡到几点。」
「谁像你这头懒猪,」玛颖回头往他头上敲一记。「就算没有客人来住,你也要去跑跑业务啊!怎么可以就这样睡到自然醒才做生意?」
她站起身,拍拍窄裙裙摆,拎起公事包。「好啦!掰掰,我去上班了。」
她才走一步,突然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叫唤。
「玛颖,等一下,我送你。」
只见葛森难得穿着深黑毛呢长大衣,高领银灰色毛衣,从左屋那里走过来,活像是从服装秀伸展台走下来一样,仪表不凡。
「诶?你今天怎么这么早?」玛颖真是万分讶异。这老兄平常可是睡到下午一、二点才起床,晚上十点又睡下去的懒鬼!
「偶尔蟋蟀也是要出来觅食一下的嘛!」他笑笑的用她之前所举的例子堵她。
玛颖的樱唇忍不住上扬。「好啦!你觅食你的,我要去坐捷运了。」
从这里到捷运站,还要走上二十几分钟呢!
「我也要去公司上班,坐我的车去比较快。」
她微微蹙眉,有点犹豫,她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忙。
「姊,反正你们顺路,就让森载一程吧!你刚刚不是还在喊冷吗?」官恩站在玄关大声建议道。
小恩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亲密,开始叫他森啦?她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走吧!别犹豫了。」葛森慵懒地笑一笑,伸手轻推着她的肩,很自然地带着她往旅馆外自己车子停的方向走去。
这些日子下来,他发现玛颖有两个特点。
首先,她脾气来得快去得快,毫不记仇。
不管前一天他是否恶整了她一场,她隔天面对他时依旧会忘光光,单纯又温柔的笑脸对他,直到他又再次激怒了她;不过,就算他激怒了她时,她也不会恶言相向,她的怒气完全没有杀伤力。
再来,她其实很心软,非常不会拒绝别人。他只要态度和善,像现在这样,她马上会为了不知该如何拒绝而伤透脑筋。
被葛森拎到了银灰色本雅特轿车前,玛颖终于强迫自己转过身来面对他,做最后一次挣扎。
「我……我也不是故意不接受你的好意,其实每天早上是我的听录音带时间,不喜欢人家打扰。」这样说就不用坐他的车了吧?
她从公事包拉链的缝里拿出耳机给他看。「如果坐你的车,我今天早上的念书进度就会落后……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自己去上班就可以了。」
她戴上耳机,按下随身听的开关,打算边走边听,往另一个方向过去。
不管这是她辛辛苦苦想出来的藉口,还是这真的是她天天过的生活,葛森还是不得不赞叹,她总是能超出他的想像啊……不过,她以为这样就能跑掉吗?
「不用跟我客气,你尽管听你的录音带,我不会打扰你的,而且,在车上听不是更方便吗?」葛森笑盈盈道,双手轻轻地扶住她的肩头。
虽然他只是轻轻扶着,玛颖却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螳螂夹住的蚂蚁,呜——逃不掉了……
「呃……好吧!谢谢。」
玛颖无声地叹了口气,还是乖乖地坐进了前座。跟他在一起,对她的心脏来说真是一种负荷,而且并、不、甜、蜜。
上了安全带,她老实不客气地立刻阖上眼睛,表示她的确不方便跟他说话,马上进入了国考补习班录音带的世界里。
车子平稳快速地向前奔驰,太阳渐渐出来,金色的光洒在车窗上,两旁的森林后退,顺着山路蜿蜒而下。
葛森一边开车,一边不时地回头看着身旁,不知是睡着还是真的很用心听课的玛颖。
车厢里一片静谧,为了不打扰玛颖,他连音响都没有开。
真不可思议,身旁载着女人,却一句话都没讲,好像还是第一次吧?他好笑地暗忖。不过,竟然不会觉得不舒服……
车子驶进市区,停在一个红灯前,他侧头专注地打量玛颖眼镜下精致的五官。
「现在又用不着眼镜,把眼镜拿下来比较舒服。」他一边说一边侧身伸出双手,取下玛颖鼻梁上的眼镜。
「啊!」玛颖吃惊地低呼,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睁开星眸,眼镜已被他拿下来了。
「你这样很漂亮。」他满意地凝视着她因为没有眼镜,显得迷迷蒙蒙的大眼睛。「等会儿要下车前再戴上去吧!偶尔也要让鼻子好好休息。」
「哦……」一瞬间,她觉得胸口不太舒服,人也变得热呼呼的,好奇怪……
她紧张得连忙接过眼镜收好,继续闭上眼睛听课,但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看到淡淡的玫瑰色爬上了她的双颊,葛森无声地笑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