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夜的暗沉恋栈在城市里不肯离去。
厚重被褥裹着一个翻来覆去的人儿,夏月掀动眼皮,放弃试着再入眠的念头,乾脆坐起身,打开床头的灯。
双手甫接触到空气,一阵寒冷直透她的身体。
趴在曲起的双膝上,这一个星期来,她的睡眠时间加起来大概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夜夜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清晨时分;或者每每睡下没多久,便又莫名地惊醒,原本红润的气色因此憔悴不少。
夏月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然后下床,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到厨房,每一步都让她的心抽了下。
手里捧着冒着热气的咖啡坐在躺椅上,她无比专注地盯着玻璃窗上自己寂寥的影子。
惩罚自己够久了,也该是振作的时候!再这样下去,她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事务所里的众人神采奕奕地迎接每一天的工作,无人晓得夏月的心被划了个血口子,只觉得她沉默了些。
“小月!我们先过去,你弄好就过来。放心!不会有人偷走你工作的。”杜孟桀敲敲门板,提醒她一声。
“你最近简直和工作狂没两样,不必为我这么卖命啦!”看到她的样子,杜孟桀忍不住叨念了几句。
“好啦!你们先去吧!我马上到。”她抬起头朝他微微笑,无神大眼下的晕黑叫人难以忽略。
夏月答应同事下班后的KTV之邀。她受够了在这天寒地冻的季节里,只有孤独的自己和一幢空荡的屋子。一大群人的陪伴,至少会让她感到些许的温暖。
半个钟头之后,她急忙收拾皮包,准备赴约。当她走出大楼外,有一个声音从她背后叫她,拦住她的脚步。
她听到了,可是她迟迟不敢转过身。
“小月!”背后的声音又叫了一次。
夏月慢慢地转向他,却发现她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她一片氤氲水气蒙住了视线。
“嘿!”凯尔快步地接近,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做了什么,让你一看我就哭成这样?”
夏月瞪着他后退一步,拒绝他想把她纳入怀里的举动,然后别开头毫无预警地大步离去。
凯尔随即追上她,大掌握住她的双肩,令她与他相对。
“你在生气!?生我的气!”这不是问句,他在陈述一项事实。
夏月还是不看他,撇过头,长发遮住了大半的脸庞。
“小月……”
冷不防,夏月猛力一挣扎,拔腿飞奔到路旁跳上一部计程车。
凯尔也迅速地拦下一部,紧紧地跟随其后。
他不打算让她逃离……至少不是现在!
凯尔成功的在夏月关上门之前阻止了她。
“走开!”她的语气十分受伤地朝他嘶喊。
凯尔健硕结实的身体抵住门,硬是不让她关上,“你不让我进去,我会吵得让你的邻居都出来抗议。”他沉着声音威胁,危险的灰眸眯起。
夏月不驯地瞪着他,咬住下唇渐渐卸下力道,退后一步,双手盘在胸前看他走进来。
凯而月兑下外套,这一路直追着她跑他已经满头大汗。
“至少听我说完好不好?”他捺下脾气,了解与夏月硬碰硬是行不通的。
她没说话,甚至不看他一眼,全身充斥警戒之意。
“巴黎方面出了点事,我得赶回去才行!我来不及告诉你。”他颇不自在地解释一切。他向来不会如此,夏月让他破例了!
这一整个星期,他待在巴黎总部不眠不休的工作,就是希望能尽快处理完一切,好让他能安心地再飞来台北。
“忙到连打通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他的理由夏月只觉得敷衍。她扬起眉,眼中有明显的指责。“席克思先生!别想把每个人都玩弄于股掌间。”
她的怒气早在他的算计内,但是她的冷言嘲讽还是让他不免有些动怒。
“小月……”凯尔语气蕴藏浓厚的压抑,极力克制即将到达沸点的血液。
“如果你来是要向我解释这一切的话,我现在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她顽固地不肯多听一句,表情倔强。
凯尔深吸口气,将双手放入口袋内才走近她,以免无法控制自己想攫住她猛晃的冲动。
“你真的要我走!?对自己诚实一点!你难道一点不想我、不在乎我?”
凯尔提出一连串咄咄逼人的问句,他才不相信夏月对他毫不动心!若她真不在意,现在就不会表现得如此生气。
夏月的大眼再度凝聚水气。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这一个礼拜来,她深刻地明了自己内心的渴望,但是她无法确定的是凯尔的心,害怕自己不过是暂时的替代品。
“诚实一点……”她低声覆诵这句话,蓦地,她问:“那你……还惦着宇川太太吗?”夏月鼓起勇气,终于问出口,双瞳直盯住他。
凯尔怔忡了下,顿时有些无措。他没想到夏月会这么直截了当的问……
看着凯尔怔忡的表情,夏月感觉心正失速地往下坠落!
她苦笑,不懂自己何苦在伤口上多洒一把盐?
“那是过去的事了,重要的是我和你。”他云淡风清地道。
凯尔说服自己,关于小梓的一切不过是往事。
夏月豆大的泪珠滑落脸颊……他的心真的还容得下她吗?
凯尔上前一步,伸手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让她的头颅枕在他的胸上。
闭上眼,他吸取这熟悉的味道,再次确定他是想念她的。
没错!是他刻意拉开和夏月之间的距离,所以连一通电话都没给她。
匆匆离开台北的那天早上,原本他曾考虑就这样划下句点;但一天强过一天的巨大思念驱使他前来……来她在的地方!
送走徘徊数日的寒流,温煦阳光再次活力十足地照亮阴沉的台北天空,带来一点暖意。
凯尔想尽办法终于又进驻夏月的地盘!这次他放着舒服的五星级套房不住,占领客厅外,连夏月最喜欢的躺椅都成了他睡觉的地方。
对于他的恣意妄为,夏月虽气,但仍无可奈何。
从相遇的第一秒起,彷佛受到诅咒般,她只能以“无可奈何”这四个字来解释一切。
她思索两人的关系,眉心轻蹙,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过他!她虽这样告诉自己,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的心情从未因为另一个人,而产生如此巨大的摆荡。
白天,夏月照常去事务所工作,甚至刻意留得很晚。她不晓得凯尔一个人赖在她的地方做什么,因为她并没有看到他以往带着的手提电脑。
不过下班回去后,倒是常有热腾腾的晚餐等待着她,当然还有他一脸无赖的笑容。
即使她板着脸给他钉子碰,他依旧耐心坚持着一切。
她深刻地了解──凯尔在以另一种方式贿赂她!
从他那天突然出现将她拦住之际,她的情感便决定了奔腾的方向。
事情发展至此,夏月的心……早不再是自由的了!
又是寒冷的夜,外头飘起丝丝雨,夏月蜷缩在椅子上翻阅着杂志。
倒是凯尔仍然只穿一件薄T恤。
皮厚才这么不怕冷。她没好气地觑了他一眼,将注意力再次放回杂志上。
“Hey,在看什么?”放下杯子,一坐到她身旁,扯下她领口,他吻着她白皙圆润的肩,湿热的吻一路蜿蜒至颈子,贪恋她的美好。
“没什么。”她书一丢,摆月兑他的侵扰,站起来踱步到落地窗旁,双手环住自己,轻轻叹气。
凯尔疑望着她优美的背影。这两天他好不容易稍稍打破夏月对他筑起的堤防,但再这样下去,他纵然有天大的耐心,也会被这女人磨尽。
他向来不是那种善于等待的人!
他走到她的身后,一把将她纳入胸怀。他十分、十分不喜欢她这副把他隔离在外的清冷。
凯尔把她的长发拨到一边,低头细细啃咬她纤美的颈部肌肤,执意驱散她一身的冷淡。
“嫁给我!”凯尔在她耳畔低语,这话就这么自然地从他嘴里逸出,连他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夏月原本沉醉迷茫的双眸瞬间如铜铃般瞪大,以为她自己听错!
“你说什么!?”她偏头,一刻也不敢漏看他的表情。
凯尔端详着她的神情,分不清楚此刻她除了惊讶外,是否还有着其他情绪。
这他向来的自信有了些许的裂缝。
“我说,嫁给我!”他又说了一遍,灰眸转为浓墨,写着夏月未曾看过的笃定,或者应该说是势在必得。
“也许这样的姿势,”将夏月推至一旁椅子坐下,他突然单膝点地,“才是众人认为符合求婚的方式!”与她四目相望,一双大手紧紧地包裹夏月的青葱细指。
夏月依旧呆愣地看着他,她的心还处在强烈的震荡中。
凯尔咧嘴一笑,指着窗外道:“虽然外头没有月光,而且还少了玫瑰花,至于席克思家的家传戒指则放在巴黎的宅子没带来,不过我保证下回会一起补上!这个提议如何?”
“吓傻啦?我的求婚有这么可怕吗?”凯尔看着还是未置一辞的夏月,感觉心揪紧著,遂以轻松俏皮的话来掩饰紧张。
夏月睇着跪在她脚旁的凯尔。她是真的想答应,可是为什么她会有种下赌注的不确定感?她分不清这是来自于凯尔……或是自己?
凯尔在她耳畔轻声催促:“快啊。地板这么冷,王子跪太久膝盖可是很痛的!”
听到他的话,夏月缓缓绽露笑容,他幽默的话让她想起共处的快乐,提醒她,他总能让她开怀大笑,忘却一切!
“嗯。”夏月轻轻颔首,在他唇上落下蜻蜒点水的一吻。
“是这样才对。”他将夏月抱起,让两人的视线齐平,她的双臂环绕住凯尔的颈子,他则极尽缠绵地吻她,一边在她唇边低喃:“你刚才可真让我紧张了一下哩。”
隔日一早,他俩即将步入礼堂的消息传出后,震惊各方。
此消息由集团公关部对外证实,人在台北的凯尔不晓得他在巴黎社交界投下威力多大的炸弹!
至于一向充满活力的建筑事务所,打从一早便闹烘烘的。
“夏小姐,这个报纸上的名字,跟你不会恰好是同名同姓吧?”阿力手上拿着报纸,对自己所见抱着疑惑。
大夥一听,纷纷好奇地上前围观。
夏月晶眸灿亮,扬起嘴角,笑得格外幸福甜蜜。
“欢迎下个月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夏小姐,那你就要搬到巴黎去罗?”办公室里一位秘书言谈间净是羡慕。
“嗯。”她点头,“不过在大楼完工前,我想我待在台北的日子会占大多数。”
此起彼落的恭喜声包围了夏月一天,她喜孜孜地接受大家的祝福,直到快要下班前,她桌上分机响起。“夏小姐,老总找。”杜孟桀的秘书尽职地通知她。“嗯!谢谢。”
不同于外头的嬉闹,才踏入杜孟桀办公室的夏月,嗅出一种沉闷的气氛。
偌大的办公桌隔着两人,夏月等他先开口。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小月。”杜孟桀的眉间净是担忧与关心。
夏月不会不明白他将她叫进来的原因,更了解他为什么这样问。几星期前,她和凯尔因那日本女子所发生的一切,他统统晓得。
他从来没看过夏月会为一个人心伤、情迷至此!她是那种不易被打动的人,然而一旦动心,必然是义无反顾地沉沦其中。
他真的担心!
夏月自己或许没发现,但当他看到宇川太太,竟发现她们散发着类似的气质。
席克思应该也有同样的感觉……
小月要是发现,她一向高傲的自尊怎能容忍这一切?
“一个字都别说,我都晓得。”她阻止了杜孟桀想继续说下去的念头,眼中闪烁着了然的光芒。
她需要一个机会,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也许有一天她可以全然地独占凯尔的心。夏月说自己放手一搏。
杜孟桀叹了口气,“那么……祝福你了,小月!”这是杜孟桀此刻唯一能说的。
夏月眨眨眼,让打转的泪水别滚落,笑逐颜开地道:“谢谢你!我想我很需要。”
凯尔将婚礼的关事宜委托巴黎的顾问公司筹划,在台北则举行简单隆重的喜宴。
近一个月下来,虽然夏月无须烦恼种种琐事,但因为她急于结束手上的工作,仍搞得她快要疯掉。
至于凯尔则在拜见过岳父母后,于婚礼前一星期先行飞回巴黎处理一切,夏月和家人则在两天后过去会合。
临行前,夏月不舍地将她的小窝又绕了一遍。从踏入社会工作起,她就在这落脚,这个小天地是夏月父亲送她的毕业礼物,要离开还真是舍不得。
家人早已移居美国,一个人只身在台北奋斗,这是她长久以来的避风港。
“小月,快啊!你在磨蹭什么?再不走会赶下上飞机啦!”她的母亲从电梯里探出头来口U她。
“喔!”她应了声,锁上门才快步进电梯。
慈爱地抚了下夏月的长发,“有什么舍不得的?你这傻瓜!”她笑骂道:“你已经找到比那屋子更温暖的人生港湾了。”夏月的母亲对于凯尔这半子可是赞许不已。
夏月未答话,只是甜蜜的一笑,在心中暗自地想:即使到此刻,她仍像踩云端般缺乏踏实感。
但愿事情真如妈咪所认为的。她悄悄双手交握,默默向天祈求。
婚礼的举行地不在巴黎,而是在位于罗亚尔河谷地的一处席克思家族产业中。
一百个房间的古堡矗立在小湖旁,四周的树木繁多,只是现在只剩光秃的枝条。
他们拥有这片土地已有数百年之久。按照传统,历代的重要家族成员都是在此完成终身大事。
这里的天气冷得让夏月直搓手呵气,通往堡中的每一条路都插上五彩飘扬的旗帜,为窗外的阴冷注入一丝温暖。
夏月看呆了,以为这样豪华的场面只存在于电影中。
才抵达没多久,凯尔拉着她的手为她引见每一位前来祝贺的家族亲戚及朋友。
原以为台湾人一表三千里已经够夸张了,没想到今日她亲身见识何谓“族繁不及备载”。
从住进这里到现在,夏月点头和微笑的次数比过去加起来都还多,可是能和凯尔独处的时间还不到半天。
终于,最重要的一刻在期盼和紧张下来临!
夏月挽着父亲的手,在音乐声的护送下,她透过面纱与伫候在另一端──她的丈夫做无声的交流。
凯尔白牙微露,俊美脸庞上依旧是迷人倜傥的微笑,一身黑色正式礼服外还在腰际佩上一把西洋剑,浓密的发丝全梳向脑后,邪魅的气质更显致命。
灰色的瞳仁在夏月踏进后,就紧紧地抓住她的身影,未曾移动分毫。
他美丽、可人的新娘……
两人越来越近,夏月的父亲重地将女儿的手托付给凯尔后退至一旁。
戛然停止的音乐声让他们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无心聆听神父的祝辞,凯尔眼神掠过身旁高度仅及下巴的女子,心里蓦地窜起一阵强烈深刻的保护欲。
他对自己承诺,他定会好好地珍惜她。
“总算没人再来打扰我们了!”凯尔吐口气,四肢放松地瘫坐在柔软舒适的大椅上。
这里是他巴黎的个人住处,位在安静的第七区一幢有点历史的大宅三楼,平日只有钟点佣人来打扫,完全充斥着纯粹男性的刚硬气息。
不过从现在起情况再也不同了,女主人会改变一切,增添另一种风貌。
“嗯。”刚沐浴完的夏月散发一身馨香,弯自后面揽住他的肩,给他一个吻,对他的抱怨深表赞同,原来结婚是件如此累人的事!
夏月十指搭住凯尔紧绷的背部肌肉,开始轻轻的搓揉,“舒服点了没?亲爱的老公!”她温柔的声音让凯尔毫无招架之力,呵进耳里的热气逗得他心痒难耐。
“如果这样……”他倏地站起,伟岸的身子绕过椅子到夏月面前,在夏月的咯咯笑声中将她一把抱起,往房间走去,“我觉得更好!”
她被凯尔温柔地置身在大床中央,…双修长的腿藏不住地从浴袍里露出来,诱惑着他。
夏月支起手撑住头顶,长发顺势垂下,散在床单和胸前,看着他的大眼里闪烁的是羞怯及欲动的挑逗。
凯尔回想起在伦敦的那夜,一阵兴奋的颤栗穿过他的身体。灰眸注视着他的新婚妻子,天真中所透发的性感简直要杀死他!
“今晚,你会晓得我多期盼这一刻……”他如猎鹰般精准地俯身扑向他的妻子,一整个漫漫寒夜,灯光映照在墙上的净是两人交缠的身影。
日子飞逝而过,转眼间冒出枝-的青绿赶走冬天的灰暗,阳光不时地露脸,整个欧洲活力再现,花意缤纷宣告春天的到来。
夏月和凯尔近五个月的婚姻生活,在甜蜜欢悦的气氛中度过。
一早,夏月迷迷糊糊地睁眼,手下意识往身旁一探,床铺上只剩余温,不见凯尔的影子。
她起身披上衣服欲下床之际,凯尔恰好蹑着脚进房来拿东西,一身西装笔挺的准备上班去。
“嘿!”凯尔见她坐起,走近给她一个甜美的吻,“怎么不多睡一点?还早!”
夏月笑了笑道:“不早了,该起床。”
至今她仍维持上班时的规律作息。顺手从柜子挑出一条领带,熟练地为他打上,顺带理了下他的领子和头发。
“快去吧!”夏月陪他走到玄关处,挥手跟凯尔说拜拜。
关上门,偌大的屋子剩她一个人。今天该做什么才好?
这几个月除了零星的几个Case外,没有什么好忙的,事务所方面偶尔会委托她做一些简单的设计,不过都是些小案子,人不在台北有许多细节无法妥善处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所以剩下的时间她用来学习法文,大学时期还有一点底子,倒也蛮快就能以简单的句子与人交谈。
这些日子来,她唯一兴奋的事,就是她已将巴黎模得一清二楚。这个由艺术家撑起半边天的城市带给她不少创作刺激,晚餐前的下午时分她几乎都泡在咖啡馆里头,画着一张又一张的图,只是无法好好发挥让她深觉扼腕。
原以为婚后,至少在那栋新旅馆大楼落成前,她会有机会待在台北,但凯尔坚持夏月得住巴黎,监工事宜就全交由杜孟桀负责。
夏月努力地让自己融人巴黎的生活,或许再一阵子,等语言的问题解决后,她能够在此地找到工作。
“小月,我忘了告诉你,今晚我们得出席一场发表会。”中午时刻,凯尔一通电话告知她这件事。
夏月放下手上的书,眉头拢聚,“发表会?谁的发表会?”语气不甚乐意。
若说嫁给凯尔让她最不能适应的事,莫过于人大小小的社交应酬。
一走到镁光灯下,凯尔就不再是她所独占。
站在她多金潇洒的老公旁边,接收到的无非是嫉妒羡慕的目光。
她不在意那些拚命围住她献殷勤的公子哥儿,但对那些频频缠着凯尔,不断挑逗他的女人深感厌恶。
那样场合的席克思夫人只不过是席克思先生的附属品!她打从心里排斥。
“LV!怎么样,感兴趣了吧?”他知道夏月一向欣赏MarkJacobs的作品。
夏月顿了下,决定她有必要和凯尔讨论一下这类的事。
“几点?”她问。
“八点钟!打扮好我会回家接你。”凯尔匆匆收线。
握着电话的夏月呆立在原地,心情跌落谷底。
为什么她越来越觉得有种无力感?
塞纳河上的游船来回穿梭,夜晚的巴黎让阴影遮掉了一切的不完美,只留给世人浪漫过头的梦想。
市郊的PareCitron显得格外热闹,玻璃房外大批的媒体齐集。
凯尔和夏月在发表会开始的前一刻才进场,凯尔紧拉着夏月的手,一路微笑和熟人打招呼,穿过媒体的闪光灯,他们在贵宾席坐下,整场秀可尽收眼底。
夏月专注地欣赏由婀娜多姿的模特儿所展示的每一件作品,同样靠创意的行业,她几乎沉迷其中。
殊不知伸展台的另一边,有人自她及凯尔坐定后,便一直留意着他们。
一个小时的秀,夏月目不转睛地在每一件作品上打转,直到设计师在模特儿的簇拥下出来谢幕后,她仍觉意犹未尽。
“走吧!”凯尔轻扶住她的腰。
“要走啦?”夏月跟着他的脚步移动,脑子还想着刚才的演出。
“这阵子秀多的是,还有机会的。”他宠溺地轻吻了一下她粉女敕的唇。
转身欲离去之际,有人叫住凯尔,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
“等我一下?”凯尔向夏月交代几句,与那人到一旁谈起话来。
夏月等待的同时开始打量起整个环境的设计,这是她第一次来这儿。
“嗨!”伴随声音的是一张微笑友善的脸。
“你好!”转过身,夏月抬起双眸礼貌地回应,打量突然冒出的陌生人。
“路克?范斯!”他伸过手,脸上挂着调皮的笑。
“她是席克思太太。”夏月才要说话,凯尔已早一步代她回答,大手搂紧她的腰,向对方宣示主权。
他不以为意地挑眉,“是吗?”扫了凯尔一眼,他打算继续完成对夏月的自我介绍。
“失陪了。”凯尔不顾夏月的想法,硬拉着她走出去。
两人一直到门口,凯尔才松下手劲,但大手仍牢牢地握住她的手。
“你做什么?”她用力抽回,揉着发红的手臂,被他无理蛮横的举动弄得有些生气。
凯尔未发一语,没忘掉刚才那个充满挑-的眼神,
他在社交场合与那个叫范斯的打过几次照面,却从未留下印像。那家伙是个颇知名的摄影师,以过人的才气和嚣张狂肆的言行举止,闻名于巴黎社交圈。
不管他的行径多受人注目,在凯尔的眼里,他不过是个顶着艺术家名号的痞子。
“上车。”凯尔接过服务生给他的钥匙,将夏月推进车内才绕到驾驶座。
夏月简直气炸了!别过脸,透过窗子,她的眼神与刚才那名叫范斯的男子交会。
他站在门口朝地点头,吐出烟圈,嘴角漾起了玩世不恭的微笑。
来不及有所回应,车子在凯尔用力怒踩油门之下,飞也似地冲出,消逝在黑暗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