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演艺明星最怕撞衫遭人比较,杂志界也向来对“撞刊”又爱又怕,爱的是至少不会让敌阵营“独家”垄断,怕的也是让人抢得“独家”头条。
九月最后一周,数家刊物同时打着“独露杨泽”的名号热烘上市。
跟着各型传媒纷坛间趋之若骛,各说各话,莫衷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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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各位观众大家好,欢迎您收看‘焦点人物’。今晚本节目为您邀请到日前与‘上丰科技’负责人杨泽深夜幽会被〈鲜周刊〉偷拍、随后又以信件与录音带等有力证据自暴其实是自己暗恋杨总经理多年,而非外传杨泽横刀夺爱的路小冉小姐……
“她将接受主持人与现场各界来宾的质询,针对大家所关心的‘真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解惑。当然,依照惯例,节目中亦将进行‘杨路苦恋孰是孰非’的电话投票,节目最后并开放五位观众callin发表看法……
“现在就请大家一起来看看本节目制作小组为最近这一连串各说各话的绯闻事件所制作的简短VCR……附带一提,背景音乐即是路小姐曾经献唱给杨泽先生的(野百合也有春天),别转台,我们广告后马上回来——”
仿佛如同一场梦你我如此短暂的相逢
你像一阵清风轻轻柔柔吹入我心中
如今何处是你往日的笑容记忆中那样熟悉的笑容Z
你可知道我爱你想你念你怨你深倩永不变
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昨日的誓言……(注六)
该死,他太大意了!
只想着自己问心无愧、无所牵绊,却忽略身边人全心信赖、无所设防的纯粹决绝。
“你们……觉得怎样?”私人公寓里,杨泽咬牙切齿,焦躁溢于言表。
千防万防抵不过坦荡不防;随人褒贬不留心,这是他多年来自我修炼的应对之法。
可,事情连累路小冉,那已经不光只留不留心的问题,利刃透穿,他内疚已极。
毕竟不该呵,他怎么忘了,杨泽只要一碰到路小冉就会失常了。
“泽,小冉的歌喉还真不错耶!”解桐答非所问,转着那翻来覆去几乎千篇一律的电视节目玩。“不过,阿泽你下回又心血来潮主动上节目时,记得要注意播放时间呐,要不然同个时段转到哪里都是你,啧啧,好没价值。”
选了半天,她果然还是把画面停在广告中“焦点人物”那台。
“哼!我就是要他们把目光视线都放在我身上!看到烦、看到腻、看到吐、看到恶心反胃丢鸡蛋泼硫酸!看到不想看为止!”可惜半路杀出个预期外的程咬金!傻小冉啊,真是!
杨泽狠瞪解桐一眼抓着头发,视线转到殷宽身上。
但,显然妇唱夫随,殷宽也跟着解桐尽对他打马虎眼。“嗯,朱柏薇炒作话题的手腕高明又有创意,以后《鲜周刊》被‘远丰’那票败家子利用殆尽准备撤资弃守的时候,公关界可以考虑延揽她改行来搞行销企划。”
无可否认,《鲜周刊》从创刊以来便话题不断。先是在一片以揭人阴暗秘辛为噱头的报导歪风中,这本新杂志头刊居然以正面扬善的论述角度抢下一片江山,不但适时热烘了“杨泽”这名号在一般大众心目间的印象,更引得评论界迅速将这篇揭人却不伤人的新闻报导立为典范,数日间众家访谈节目无不以此为题,大肆探讨“狗仔队”在自由民主社会中自然存在的良性意义。跟着第二期以三篇独立平行却诱导性十足的报导哪旧家媒体对杨泽十一年前引发的“略诱疑云案”重新炒作,完美达成“远丰”秘密投资者所提出“贬损杨泽、但不伤害企业形象”的特殊要求。第三期更以清晰明确的偷拍照片,“验证”路杨深夜幽会、甚至同室一宿的秘密恋情,彻底激发社会舆论之于杨泽出现一种由正跳反自然加成的解构性颠覆,因而大众印象在挑拨间也再难理智公允,直直往坏的方向倒去……
最后,〈鲜周刊〉第四期,报导主题虽然依旧围绕杨泽打转,但这次改从他在“远丰”内部近年来逐步低调(或失势?)的处事作风,与多年来已渐渐乏人问津的《传冷瑶自传》切人,并挑选过去关于他的种种负面消息并行罗列,企图将旧闻变历史、转谣言为资讯……如此结合前刊一路追打,完美收束出“杨泽V.S‘远丰’——渐行渐远”的预测性结论!!
此举无疑比美剧作家书写脚本,一起、二承、三转、四合,前后呼应缜密圆说,直是让内行人称奇过瘾、外行人啧啧喧哗,新闻专业与娱乐效果两美,出资老板与杂志声誉双赢的经典报导。
“你们明明知道我想问什么!“他呕的狠践柱子一脚。
朱柏薇与“远丰”内部的使阴伎俩他心知肚明,众家媒体争相报导的惨况最后也不过是在他这早习惯与舆论周旋的惨烈人生间多添几笔不痛不痒的小小疮疤,只没想到路小冉居然来这招,自己抱着十一封书信的影本和录音备份找上了《鲜周刊》的对头杂志,并任其安排接受电视访问……shit!一个唯恐缺乏曝光率的影剧团主持人居然还自以为幽默地为他们加冠“话题鸳鸯”的封号!
那他这些日子不惜自制消息、四处放话的孔雀行径又是为了那椿?!
“至少小冉让你少挨了一些卫道人士的骂,”殷宽微笑,一针见血。
对!结果卫道人士口径一致变本加厉地全转到她身上!杨泽烦乱又难过地在屋里游走,限光始终落在解桐专为看路小冉而搬来的电视上。
镜头前的小冉依然独具风格,清新亮眼却不咄咄逼人,几次巧妙扭转发问者近乎探人隐私的犀利话题,扰得他义愤填膺又心疼不止……
“真了不起!”解桐赞叹,故意进他的问句:“看来路小姐还满好的,你会不会担心过头了?”
好?真不知道解桐的标准在哪里?她明显瘦了一大圈,眼眶浮肿,讲起话来紧涩沙哑,根本就是抱病上战场,能不能撑过这现场直播节目都还是问题,更别提手上交好传媒私下透态给他知道的后续行程,幄老天,她到底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重?竟敢这样引火自焚!
夫妇俩为他盛怒间的自言自语相识一笑。
“你自己呢?你自己觉得怎样?”解桐转回他先前发问,其实老早将路小冉视作自己人:“小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泽闷不吭声,答案早在心中掂量许久,端看他如何就范罢了。
“她想见你吧?所以用自己逼你出来……”柔声报点,解桐看着电视上泪光闪烁的路小冉。轻摇头,这两个拟人。
天平两头危危颤颤一个是杨泽一个是路小冉的时候,路小冉选择了增重平衡,杨泽却再怎样也不可能让路小冉倾覆下去。
“见了又怎样?”二度失控?他颓丧,并不全然反对。
“那好,就不见吧!”对他,殷宽习惯逆向操作。“反正我也满好奇这女娃的韧性有多坚强,正考虑等她失去教职时再找她来做我公司的专职发言人呢……”
一句听似玩笑却也可能获成真实的话打醒他!
“好吧,”杨泽被迫让步,深吸气才能完成语言:“麻烦你们帮我约小冉,一切……拜托小心。”
无力看着萤幕上独自应对的路小冉,心沉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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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开众人耳目,解桐安排路小冉参加中秋节当日她为某家少童装公司所设计的新季商品发表会,以“仙履奇缘”故事为背景的主题活动除有模特儿走步扮演外,并仿迪士尼动画穿插老鼠、南瓜、马车夫、狗狗等真人布偶的用舞表演。
夫妻俩计或趁乱将一身老鼠装的路小冉偷渡到她私人座车上,然后三人一同在他们座落在关渡的郊区住宅等待杨泽前来。
“来来,请进,别客气”解桐亲切拉着路小冉的“老鼠手”,接过她才刚拔下的“老鼠头”,一路从密闭车库带进已事先将窗帘全部放下的黝黯屋内,“这衣服很热吧,先换下冲个澡再说。”
“谢……谢。”路小冉紧张颔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除了朱柏恺,她没什么和其他家庭直接接触的机会而她现在就站在别人家的地盘上,不知道他们家的规矩是不是和朱家一样多。
“抱歉让你这么辛苦,不过,以你们现在的处境,不小心点儿,明天肯定又要上头条了,”助她扒下热烘烘毛茸茸的老鼠装,解桐递给她一套简单的盥洗用具。“进去吧,衣服就先穿我的,你不介意吧?”
“嗯……”路小冉迟疑未动,下意识四处打量。
她们正站在解桐与殷宽的主卧房,突兀介人的感觉让她局促不安,全副神经绷紧着,像是徒然闯进异世界的漫画人物,她知道自己不会有事,但就是无法放松,连脑袋都忽然空白。
更何况要她在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地方宽衣解带……她踌躇着,却又不知道如何将这般不带恶意的感觉适切表达出来。
“我……不、不用麻烦了,这样就好。”婉转地,勉强挤出笑容,她希望尽可能让杨泽的朋友留下良好印象。
解桐看在眼里,心底有些意外,看过她在萤幕前的表现,本以为她是落落大方勇于逞能的时代都会女子,但事实显然与她估计的有些出人,路小冉“牺牲”与“努力”的部分可能比他们所想像的都多。
“要不然就洗把脸擦擦手脚吧,总之让自己舒服些,我帮你把房门反锁,你弄好就自己开门出来?”她给了路小冉一个温暖微笑,也不等她同意,东西便留在梳妆台上。
“慢……谢谢。”路小冉反射回答,望着解桐正旋出房门的背影,忽然说:“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回身挑眉,她觉得她话中有话。
“我、我的世界非常封闭,一直很少认真和人相处……”抿唇,下定决心的表情,“所以,如果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做错了,请你们一定要告诉我,好吗?”因为他们是杨泽很重要的人,所以她也想同样用心。
“当然,”解桐会意点头,走过来拍拍路小冉回直许久的肩,“你做的很好,真的。”
仿佛某些东西卸载下来,连日疲惫,她直觉找到一处暂泊港湾。
“你(你)那边如何?”解桐与殷宽同时开口,随即相视一笑。
像是詹姆士庞德碰上长江一号,他们平静淡泊的生活已经很少这般热闹。
“外面我看了一下,安全无虞,”殷宽将一袋从便利商店里买来的鸡蛋和牛女乃摆进冰箱。“不过阿泽刚刚打来说有辆采访车紧追不放,我得去接应地。”
“小心点,那些记者抢起新闻来是不要命的,”回应间,餐桌前的解桐继续冲茶动作,想着刚才在房里和路小冉的对话,自顾自地笑了出来。“小冉真的很有趣,我想晚上不一定是阿泽占上风。”
“是吗……”殷宽拿着要给杨泽变装的外衣,脚步在玄关前顿了顿,“这么说,目前是路小姐两票,阿泽零票。”
“唆?”她走近,没想到殷宽这么看好这对牵扯了十几年的冤家。
“别忘了,我是过来人。”轻蹭爱妻外尖,柔情印下一吻……
路小冉步出主卧室时就看见这一幕。
解桐微服,红着脸将老在在的殷宽推出家门。
“随便坐,我看一下烤箱。”她发现她最后还是洗了澡,整个人清爽爽透着性灵。
“我是不是不该这样直接出来?”迟疑地,路小冉选择站在厨门口看着解桐动作;在家规甚繁的朱家她是不能进厨房的,连和朱柏恺订婚后也只能帮忙洗碗和打扫的工作。
“不会啦,你别拘束,是殷宽不好,越老越肉麻!”解桐边说着夹出点心装盘。
路小冉笑了,忽然明白杨泽为何如此信赖这对夫妻。
也有些羡慕向往,这般轻松自在的家庭气氛。
“生活中的殷宽大哥好像跟报导里不太一样,”难得对杨泽以外的人先启话题。“你们看起来好幸福,开心、快乐,很……优游自在的感觉。”什么时候杨泽也能这样?多考虑自己,放松些。
“我们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解桐切了水果示意她拿到桌边放着,转身找了两只茶匙和女乃油刀跟着落坐。“再聪明厉害的男人都有他蠢钝的一面而通常这个罩门就落在感情认知上,所以我们女人便惨了,赔了幸福、赔了青春、赔了信念、赔了数不清的痴狂与眼泪后还得原谅他们……”
她为她斟了一粒陈年普洱,徐徐冲开原先在杯底撒下的两片菊花瓣,说着说着笑了,“不过啊,他们通常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就是了……”夹了两个点心在她盘里。“别客气,等他们回来还得一阵子呢!”
“嗯。”她依言动起解桐分配给她的食物。英式传统下午茶点配纯正中国茶,看似诡异的组合,尝起来却别有风味。
“感觉不错吧?”解桐得意着:“平常我就喜欢把不大相干的东西凑在一起,殷宽他们都习惯了,希望你不会觉得奇怪才好。”
她摇头自言语又似发问:“那人跟人呢?天南地北的两个人能够摆在一起吗?”
解桐没有马上接话,这问题见仁见智,她希望路小冉会有自己的答案。
两人突然沉默一会儿,解桐发现眼前正细嚼慢咽享受茶点的路小冉并不像刚来的时候表现尴尬。她似乎可以在自我心灵与外在世界便利进出,愉悦她在意的人事物,大部分时候很难看见真正的她。
这点儿大概可以解释为何她可以如此将媒体玩弄于鼓掌间……不!更贴切的说,路小冉连玩耍的意图都没有,不过坚持她想做的。
或许她比杨泽认知的还有潜力,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而已!
“路小冉,可不可以让我冒昧请教一个问题?”解桐打断她的冥思。
“晤,好啊,”将手上吃了大半的点心缓缓放下,认真等着。“可是我不见得马上就知道该怎么回答喀,但我尽量就是了。”
解桐芜尔,她相信这是诚实而非心机。毕竟那双素直眼色是装不出来的,路小冉的清纯不在无暇,却是干净。
“傻丫头,这不是逼供,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她像姊姊一般软言教她,随即切人话题:“你和你未婚夫真的解除婚约了吗?”直接不暖唆,这句话是帮杨泽问的。
“算……是吧,”她想了会儿,最后点了头,“我把戒指还给他,他家人也逼他答应,最后他气得离家出走,连申请好的学校也没去念。”
“没人知道他去哪儿吗?”听来颇惨,解桐甚为同情那位“爱不对人”的痴情奇男子。
据闻“远丰”旗下曾另有媒体曾专程找过朱柏恺,企划以高价与极佳形象劝诱其出面说法,试图更加打击杨泽处境,但……
“幄,知道啊,他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失踪一个礼拜后就寄E-Ynail回来了,听说人正在纽西兰,英国学校那边也确定了可以延到明年报到,只是需要时间平复心情,请大家不要逼他。”路小冉像陈述故事一样把朱柏恺的下场交代清楚。
语气平静的外表看不出情绪波动。
“你……”解桐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把心底感觉表达出来,太怪了,她只庆幸杨泽不是朱柏恺。
“很自私对不对?或者蛇蝎心肠?或许那些舆论批评都是对的,我是一个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烂女人!”路小冉自嘲,但忿忿不忘:“但我真的不是嫌贫爱富啊,我在不知道阿泽是有钱人的时候就喜欢他了,那些记者为什么要乱写他什么‘仗势欺人、”、‘横刀在爱’,这不公平嘛!阿泽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事实不等于真实,真实也不必然由人褒贬。”解桐宽慰道:“报导多半是表面现象的陈述,当人们只相信眼见为凭的时候,许多真相就被自然而然遮盖了,譬如大家都相信狗仔队偷拍的相片,可是镜头里呈现的真是现场事实吗?它能代表真相说话吗?毕竟角度可以选取,时机可以制造,情节可以演绎,文字可以烘托……”
顿了顿,她为彼此各斟了一碗茶。“再说,在镜头之外、影像之外,藏在心情思维间的,有时候连当事人都不清不楚,外人又如何判定真相呢?”
解桐讲话时路小冉一直闪亮双瞳专注聆听,听完后愣了会儿才说:“怪不得阿泽一天到晚提你,你真的好厉害幄!”
微笑。“这些话大部分不是我说的,是你找上的那家杂志社社长的一篇论文。”她抬头看了一眼壁钟,时间差不多,殷宽和杨泽应该快回来了。“说实话我还要佩服你呢,那家杂志社算是业界里颇具操守、论理有据又兼顾卖量的异数,你选择请他们代理曝光的头脑才真是不简单!”
“是吗?我不知道耶!”路小冉铜铃瞠眼,“我只是觉得他们跟拍的记者和阿泽以前有点像,而且地址离我家最近,其他就随他们安排,我没想这么多!”
啊?!换解桐咋舌。她终于明白路小冉的思考逻辑不能用一般角度看,也难怪除了家世也不过就是普通人的杨泽会为她焦头烂额、无着失力。
呵……不过她也越来越乐观其成,这没理由不是一个happyend的故事。so,对了,今天应景,晚上吃螃压幄,你觉得清蒸还是红烧好?”
一番谈心,解桐已经自然像关照妹妹般对她,拉着她走进厨房,半娇半恼:“你看啦,殷宽一买就是十几只幸好你们来,帮忙趁新鲜赶快吃掉。”
路小冉很开心能这样被杨泽的朋友接受,方才因为谈到朱柏恺而有些低郁的心情也渐渐开朗起来。
然后,两个女人挤在流理台前跟一盆甲壳类食物奋战,洗切、烧水、拍剁息地、尝味;商量着清蒸几只配葱姜、红烧几只搭蒜苗,顺便来道蟹黄美蓉、凉拌清蟹、蟹肉火锅……
“哇啊!”虽然殷宽事先已将活蟹击昏,可还是有只大难未死的人爪怪物挣扎着爬出盆外。
“怎么了!”、“小冉!”骤听惨叫,才刚进门的两个男人连鞋也不及月兑就冲到厨房来,紧张溢于言表。
“没事……”两个女人不约而同,抓着手上刚剥好的川烫杜向塞进男人口中。“欢迎回来,亲爱的。”
笑靥一室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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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情况不对!
杨泽怎样也想不到让他接连失眠、担心数天的会面竟是如此……温馨?!
而且明显离题!
“小冉啊,桌上还有很多,”殷宽笑说,亦是赞叹:“你不用把螃蟹吃的这么干净!”
“那是厨艺!”解桐把弄蟹脚:“你们都没看到,流理台上还留着一副完整的蟹壳,只除了蟹肉已经变成这盘沙拉,其他连螃蟹眼睛都还好端端地瞪着人看呢!”
“什么厨艺,我都是看电视学的,我爸死后终于没人管我,学校里那些电视儿童哪个也比不上我,”路小冉不好意思笑了笑,顺手把刚剔下来的完整蟹肉搁到杨泽盘里。“剥螃蟹好好玩哦……阿泽,你还想吃那一种?我帮你弄……
呢——他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白色星肉,掂量着肚里几乎满到食道的美食佳肴……然而,路小冉久违的灿烂笑颜却让他不自觉点头。“都可以,谢谢。”
“再配一点儿排骨粥好不好?螃蟹性寒又腥,这粥里我加了一点生姜,可以暖胃,”路小冉站起身来,为他开心张罗的模样活像个喜不自胜的新嫁娘。
嗯,呀……“好,谢谢。”不由自主就放下筷子接过粥碗,杨泽感觉自己咽喉处有些块状物正在滚动。
唉,他总是无法违逆她的期待,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
不不!不该是这样的!
一桌三双六只眼睛不约而同一齐看他,跟着一片静寂——
杨泽发现自己又在无意间喊出了心底正在呐喊的话。
路小冉放下剥蟹壳的手。解桐放下舀热汤的手。殷宽放下斟茶水的手。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里透露着相同讯息,他们怪他猴急扫兴,白白糟蹋这餐宴准备的巧心。
吞了吞口水,他甚至觉得桌上还未被开肠破肚的螃蟹死尸也在瞪他。
“你吃饱了吗?”解桐问,开始收拾满桌东西。
点头如捣蒜。
“你想清楚了吗?”殷宽问,帮忙收拾剩下残局。
迟疑一会儿,点头。
然后夫妻俩整装出门,“我们出去赏月,顺便带点月饼回来。”临走前解桐拍拍路小冉的肩榜,连殷宽也站在那边。
“别紧张,加油!”话是对路小冉说的。
她始终低头不语不知道想些什么。
杨泽一直到看不见殷宽和解桐的身影时才转过头来,小院里,月色在路小冉四周困扰着一层薄光。
她看月,他看她。
眼光无可自拔地动在路小冉身上,就像重逢后每一天每一次短暂面晤,甚至这些日子以来生平第一次疯狂着连重播也不放过地盯着萤幕上的她。
说实话小冉真的变了很多。十一年的时间,让她从一个古灵精怪的黄毛丫头长成一个成熟优雅女人。一些少女时代的小动作、口头禅不见了,却多了些总在不经意间展露的妩媚风憎;甚至她的想法、思考、行动、作风……
的确是他再熟悉也不过、深深埋进心底的小冉,但没一件和他认识的相同。
她不是十一年前的小冉,却依然是轻易便能教他乱了方寸的仙杜蕊娜。
他们的舞会早在十一年前中断结束,却由十一封信件和歌声幻化成无形的玻璃舞鞋让他循着线索找到她。
然而童话毕竟不同于现实。左右他们此刻命运的,是那年湮代远、几乎已经打押作印无可取代的过去?或者因为记忆与时空隔阂而显得珍贵的现今?
这种感觉让他恐惧,每一回接触,每一晌凝除,他一次又一次发现她的殊异美好,便也一次次提醒自己应该远离她。
他们的距离和十一年前一般遥远,无论年龄或背景,他配不上她!
她的人生不该就这样继续和她穷耗下去!她值得更好!
“小冉,我……”然而,他的话却教她回身打断。
“所以,你还是不让我喜欢你?”定定望他。
现实赢得过直实,她老早明白。
真实可不可能变成事实,她……甘愿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