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首座何太医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
当执掌秘营,负责凤帝安危的凤使之一,日隐沈栖桐深夜来到他府上的时候,他立刻直觉反应是凤帝有了闪失。
片刻不敢耽搁地来到凤帝的朝阳殿,却见上下一片平静,凤帝一袭墨金皇袍,未戴冠冕,似乎未见什么损伤。
被沈栖桐轻轻推了一下,他也不敢多间,只管先拜了下去,「微臣拜见陛下。」凤逸天点了点头,指着朝阳殿里那张御榻,「震远侯遇刺,似乎中了毒,你快替他诊治。」何太医抬眼,小心翼翼地望去,只见一人唇青面白,气息奄奄地躺在上面,他立刻躬身上前把脉。
「如何?」凤帝在榻边坐下,问道。
何太医犹豫了一下,并不回答,只是握着顾明非的腕脉,反覆沉吟,额头鼻翼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好半晌后,他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叩头,「臣学艺不精,臣惶恐,无能为陛下分忧!」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眸中积蓄着磅礴的怒气,却勉强压了下来,凤逸天沉声道:「何太医,照你的意思,是没救了吗?」「陛下,顾侯爷所中之毒乃是西域寒夜草。寒夜草本身无毒,取少量酿酒,酿出的西液醇厚绵长,口感极佳,只是若与腊月梅花放在一处,便会产生剧烈的寒毒,中毒之人如坠冰窟,五脏六腑逐渐凝结成冰,七日之后,便活生生地被冻死。」「万物相生相克,总是有解药的。何太医,你是药王谷弟子,一代名医,朕不信你没有法子。」那何太医目光一闪,片刻之后,却仍俯下头去,「陛下,寒夜草无药可解。」唯一解毒的法子,是万万不能告诉凤帝知道的。
他默然无语,怔怔坐了且久,突然说:「何太医,朕知道你的顾忌。」「臣不敢。」何太医慌忙低头。
「朕只问你,用朕的血,能否救得了他?」「陛下——」何太医膝行两步,哀声劝说,「陛下万金之躯,怎可为区区一个臣子自伤身体?何况」顿了顿,他接着道:「何况毒已侵入顾侯爷脏腑,即使以陛下圣血相救,也只能勉强拖些时日罢了。」望着何太医的眼睛,凤逸天并不说话,直到那老臣禁不住避开视线,唤了一声「陛下」,他才移开视线,淡淡地颔首,「朕知道了,卿先退下吧。」何太医叩首告退,小步退出朝阳殿。
凤逸天望着他的背影,转问好友,「老太医没说实话,你知道吗?」学着何太医的样子,沈栖桐把头一低,装胡涂。「臣不知道。」「不知道就一起下去!」他怒喝。他与三名凤使如同手足兄弟一般,从未疾言厉色过,可如今义弟命在旦夕,日隐却仍刻意隐瞒,就算明白他是为了自己着想,却仍忍不住怒气。
这时,却听一声低弱的申吟响起,顾明非紧蹙着眉头,额上冷汗淋漓。
见状,凤逸天握着他的手,源源不断地将自身内力送入他的体内。冰冷的身子,忽然有温暖的内力送了进来,顾明非渐渐舒展了眉头,唇上的青气也淡了许多。
但凤逸天原先挨过黑衣人一掌,如今又失了过多内力,眼前一阵发黑,身子禁不住晃了晃,连忙伸手撑住床沿。
「够了,景璇!你要把功力都给他吗?」眼见好友的气色越来越差,沈栖桐再也顾不得上下尊卑,气急之下,使力拽开他的手。
这一牵扯,凤逸天腕上伤口倏地迸裂开来,白皙的手腕顿时血流如注。
「怎么回事?」沈栖桐吓了一跳,忽然明白过来,咬牙吼了一声,「陛下——」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凤帝回眸望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安抚。「栖桐,今天躺在这榻上的,换成是你,或是凤使中任一个,朕同样会这么做。」沈栖桐动了动嘴唇,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顾明非模糊的呓语。
「父王,父王母妃」他摇着头,神情痛苦地呢喃着,忽然睁开了眼,瞳孔却没有焦距,木然道:「凤逸天杀了,杀了。」接着眼睛又缓缓闭了起来。
眸中掠过一丝厉色,沈栖桐毫不留情地一指点向他的眉心死穴,像是要把他立时击毙一般,谁料刚一动手,却被截住。
「栖桐,这是做什么?」凤逸天冷着脸瞪他。
沈栖桐却不退让。「他没有忘,景璇,顾明非他没有忘,让他活着,随时都会伤害到你。」「他是在说胡话。」他摇了摇头。
盯着好友的眼睛,沈栖桐疾声道:「就算是在说胡话,至少证明他下意识里并没有把从前全都忘掉!他还记得永王,记得永王妃,记得你这个仇人!」凤逸天侧过头,脸色煞白,「他记不得的。」顿了顿,又道:「你也知道这几年朕是怎么宠着他的,你杀了他,是要往朕心里扎刀吗?」望着他的脸色,沈栖桐心中也是不忍,「景璇,你没有对不住他,顾明非中了寒夜草,本就活不过七天,何况今次出宫,本就是他怂恿,害他的人是他所谓的红颜知己,要怪也只能怪他有眼无珠。」「不要说了,你若为朕好,就不要伤他。」他抬眸,神情已经缓和下来,「栖桐,你执掌秘营,对前朝旧事应是了如指掌。」心知他要问什么,沈栖桐避开他的目光,一言不发。
「朕只问你,当年我朝贤德淑惠皇后被人陷害,剧毒入骨,宏文帝是怎么把她救回来的?」凤朝历代辛秘典籍都由秘营掌管,他身为君主,也只知道个大概罢了。
沈栖桐抿着薄唇,仍旧一声不吭。
「日隐,你是要朕亲自去秘营查吗?」凤逸天的声音冷了下来。
听到「日隐」两字,沈栖桐便知他动了真怒,屈膝跪下,不甚甘愿的低声道:「臣不敢隐瞒陛下,当年贤德淑惠皇后毒入骨髓,宏文帝以反哺之法将剧毒引入自己体内,这才保全皇后性命。」闭了闭眼,他又续道:「然而剧毒虽祛,皇后全身经脉却在反哺过程中受损,之后数十年连动一动手指都不能,陛下,您忍心顾侯爷如此活着吗?」经脉寸断,丝毫动弹不得,就如活死人一样,如此活着有什么意义?何况反哺之后,宏文帝身体日渐衰弱,活不过三十五岁便驾崩了,所以无论问太医也好,他也好,才都竭力阻止凤帝用反哺之术。
「朕知道了。栖桐,你先回府去吧,让朕静一静。还有,明日早朝之后,将记载反哺秘书的典籍带来宫里,朕要看看。」「陛下——」他还想再劝,却被打断。
「回去吧,两个时辰后就该早朝了,朕想歇会儿。」沈栖桐迟疑了一下,终是低头,「臣告退。」翌日,凤逸天如往常般早朝,只是退朝之后,并未到御书房批阅奏摺,而是从沈栖桐手里接过一本典籍后,便回了朝阳殿,并钦命秘营高手守在殿外,任何人不得擅入。
至于沈栖桐,则被派去调查云间阁一案,没有查出结果之前,不得擅自入宫。
事实上,因为担心凤帝施用反哺之法,他并没有把真正的典籍呈上,而是甘冒欺君之罪,毁去典籍中的关键几页,医称年代久远,典籍早已残缺不全。
出乎意料的是,当凤逸天拿到这本残缺的典籍,并没有动怒,对他的说法似乎也没有怀疑,直接便让他出宫去了。
然而沈栖桐却如何也放不下心,只想着把差事尽早办完,回宫覆命,好守在好友身边。谁知走出宫门没多远,就见云间阁的方向涌起滚滚浓烟,等赶到了那儿,偌大的云间阁早已烧得灰飞烟灭。
他从人群外围挤了进去,刚要询问详情,忽见一名官员行大礼参拜,「下官见过日隐大人。」那正是统辖辰京的恭南府尹。沈栖桐与他寒喧两句,便转到正题,问起云间阁起火之事,只是那恭甯府尹知道的似乎更少,完全提不出有用的线索来。
如此一来,待到查看完现场,又去恭甯府衙讨论案情,回到皇宫覆命的时候,已是接近子时了。
一路行至朝阳殿,并没有遇到阻拦,守在殿外的秘营高手都已退去,整座宫殿只有凤帝的贴身宫女览秋伺候着。
「览秋,陛下呢?」沈栖桐举目四顾,只见顾明非仍躺在榻上昏睡着,却没有看到凤帝的身影。
览秋抬起头,眼睛有点红红的,「陛下去偏殿休息了。方才方才」话说到一半,已经哭了起来,「方才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沈栖桐心头一跳,蓦地想到什么,大步走向御榻,刷地将那帷幔掀开。
只见顾明非紧闭着眼,睡得并不安稳,唇上的青气却已经褪尽,显然寒夜草的毒已解。
沈栖桐想也不想,立刻伸手采他腕脉,只觉无论经脉还是气血,均无凝滞之感,甚至原本积弱的内息也变得比往日深厚许多。
「该死!」他低咒一声,手握得死紧,匆匆住偏殿走去。
谁知到了门口,却反倒迟疑起来,像是害怕什么似的,不敢踏进去。在门外静静站了一会儿,他闭了闭眼,才道:「臣沈栖桐求见陛下。」门内没有动静,隔了片刻,才听凤逸天回答,「栖桐吗?时辰不早了,有事明日上朝再奏吧。」声音极是低弱。
听见这声音,沈栖桐挺直了腰,心头已是怒气勃发,「臣要进来了!」说完,便迳自推开了门。
殿外守卫都是凤帝的近人,私下见惯了他的无礼举动,因此不敢阻拦,由着他闯了进去,砰一声把门关得死紧。
「日隐,你太放肆了咳。」凤逸天从榻上坐起来,神情不悦。
他只穿了件白色中衣,畏冷似的蜷着手足,把自己整个裹在被子里,衬着张毫无血色的容颜,浑然见不到往日的威势。
「你真是不要命了!」望着苍白虚弱的好友,沈栖桐都要气炸了,气冲冲地坐在榻边,从被子里把他的手抓出来,细细把脉。
「朕还没有追究你私藏典籍的欺君之罪,你倒朝朕吼起来了?」把手缩回被子,凤逸天状似不满。
「私藏有用吗?」他冷笑,「我早该知道,有什么事情是凤帝做不了的?就算没有典箱,照样能命秘营的书记官凭着记忆抄录一份出来。」「栖桐,你就非得这么指着朕的鼻子骂吗?」凤逸天苦笑。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黎泱忙着处理曜月国的政务,昭影又不知去哪里云游了,三个凤使中就我留在你身边,要是你有什么闪失,他们不扒了我的皮吗?」神个秘谁自凤朝建国以来,凤使向来地位超然,在朝中可谓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历代凤使,自十五岁起就与凤帝一同生活,情深意厚。这一代凤使中,日隐随性,月隐激烈,星隐淡漠,却都将凤帝安危看得比性命还重。
凤逸天气色不好,心情却很轻松,因此并不计较他的失礼,只是笑着说:「是该把照影召回来了,明非的身子要好好调养一番。」「调养什么?凤帝天纵英才,比宏文帝聪明多了,知道把全部功力渡给顾侯爷,保住他一身经脉不毁。平白得了天下无双的内力,等顾侯爷睡饱了醒过来,保管比从前还活蹦乱跳!」沈栖桐冷冷回了一句,手上却毫不怠慢,隔着被子把内力传入好友体内,助他化开引入血脉中的寒毒。
「有你们护着,朕要武功干什么?」凤逸天漫不经心地反驳,像是毫不可惜似的。以他一身修为,在江湖上早已是顶尖高手了,只是他生来就是天皇贵胄,自然不像普通武林中人般,将功力看得比性命还重。
沈栖桐沉默了一会儿,道:「景璇,把顾明非送到边关去吧。」「辰京待得好好的,让他去边关干什么?」凤逸天皱眉。
「你现在武功没了,我不放心他留在你身边。」他正色道。
「你怕他杀了我?」凤逸天淡淡一晒,「他不会的。」「景璇」沈栖桐咬牙,霍地站起来,「你不要忘了,你是凤帝,不单单是凤景璇。」「好了栖桐。」他挥了挥手,「不要逼朕。让朕让我再好好想想。」放松了身子,他斜靠在榻上,闭了闭眼。
沈栖桐抬眸看去,只见他神情疲惫,额上尽是细密的汗珠,显然是累极了,只得吞下口中的话语,「那陛下早点歇息吧,容臣明日再禀告云间阁的案子。」为他熄了灯火,他叹了口气,退出偏殿。
凤逸天闭着眼睛,拥被坐在黑暗里,眼前却仿佛跳跃着炽烈的火光。
九年了,原以为早就湮没的一切,因着顾明非的几句呓语,再次翻出台面。
当年永王谋反,欲率领手下近万兵土逼宫,不料事机泄漏,反被月隐黎泱抢先下手,将永王府团团包围。一夜交锋,永王府灰飞烟灭,自永王以下,包括女眷在内的府中所有人等,全部死于大火,只除了年仅十一岁的永王世子
「哎哟,我头好晕。」顾明非醒过来时,觉得天地都在旋转,琉璃瓦的殿顶像要压下来似的,不由得按着额角,申吟了一声。
「知道头晕就好,说明人还活着。」凤逸天正在批奏摺,看到他醒过来,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大哥,你都不知道疼我吗?」顾明非哀哀叫了起来,坐起身子抱怨,「唉,好饿好饿」凤逸天睨他一眼,吩咐览秋传膳,待他狼吞虎咽地吃完,才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没被毒死,饿死了也是活该。」整整睡了五日,不饿才是怪事呢。
顾明非怔了怔,像是才反应过来,睑色倏地沉了下去。
他刚才醒来,只觉得头晕目眩,并没有想起昏睡前的事情,如今回忆起来,想到视为红颜知己的女子,竟毫不留情地下毒害他,心里着实闷得厉害,却又忍不住想,也许挽云有什么苦衷,或许是受人要挟,顿时担心起她的安危。
「挽云现在如何了?司刑部去拿人了吗?」「朕与你私自出宫,还遭人行刺,你以为能大张旗鼓地让官府知道吗?」摇了摇头,凤逸天如看朽木似的看着他。
顾明非顿时说不出话,不过心中一阵感动。凤帝就算私自出宫,又有谁敢说话?所以到时朝中的议论谴责自然都集中到他的身上,因此凤帝才宁肯按捺怒气,也没有让司刑部去查刺客一案。
看他一副想问又不敢的样子,凤逸天摇了摇头,也不再刁难,「朕派了秘营私下去查,得知云间阁在第二日就被焚毁,沈栖桐在寻梅小筑真发现了挽云的尸体。」脸色白了一下,顾明非低下头去,一句话都不说。
凤逸天看了他一眼,接道:「秘营调查出来,那两名杀手是一对兄妹,男的叫夜祁,擅长用剑,女的叫夜桐,精于谋划布局,都是江湖上出名的高手,至于刺杀一事受谁指使,还没有结果。」听到夜祁的名字,顾明非忍不住惊呼一声,「江湖上排名第一的剑客,从未失手的杀星夜祁?」他连忙将眼前人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忧心仲忡地问:「大哥,你没伤着吧?」方才大哥站得远,他还没怎么觉得,如今仔细一看,只觉他容颜倦怠,脸色也比往常苍白,眉宇间总有些怏怏的。
「没什么,这不是把你抬回宫来了吗?」凤逸天轻描淡写地回答。
「伤了哪里?你别瞒着我。」他越看越觉得大哥脸色不好,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胸口挨了一掌,栖桐已经替朕疗伤过了,没什么大碍。」凤逸天也不瞒他,淡淡道。
先中夜祁一掌,紧接着替他反哺过毒,又散尽了功力,凤逸天知道自己气色极差,怕他追问起来麻项,索性都推到夜祁身上。妤在有栖桐不惜功力地替他疗伤化毒,又服用了药王谷的圣药,精神已好了许多。
顾明非抿紧了唇,眉间笼上一层煞气,「夜祁夜祁,这一掌早晚让他百倍偿还!」「他已躲到阎王那儿去了,虽不成你要自行了断,去地府找他要债吗?」他不给面子地讪笑。
「他死了?!」顾明非吃了一惊,拽着他的袖子问:「大哥,快说是怎么回事?」凤逸天于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听得顾明非啧啧称奇,「关键时刻,大哥的那把扇子还真有用,不过我还真的不知道,扇子里竟藏着那么厉害的机关呢!」「知道那么多干什么?什么都不知道,才活得最高兴。」他淡淡地回答。
「不过大哥,当时你怎么就夺门而逃了呢?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和夜祁硬拼的,又不是打不过他。」顾明非只觉奇怪。他的武功,便是大哥一手教出来的,自然晓得他的功力。
「夺门而逃?明非,你真是会说话。」凤逸天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什么?哪个说大哥会逃?」意识到说错话了,他慌忙补救,「小弟的意思是,大哥您怎么就那么大方,竟想放那夜祁一条生路?」「当时不省人事,我敢抛下你和他交手吗?何况挽云还在屋子里,我就不怕她拿你做人质吗?自然要先看好你再说。」闻言,顾明非垂头丧气地自责起来。「唉,都是我不小心,连累了大哥。」凤逸天忍不住一笑,不再逗他,「好了,那时夜祁站在窗外,朕要和他交手,必定得从窗户爬出去。」顿了顿,他摇头,故意说:「自从十岁后,朕就再也没爬过窗子了,自然要从门口出去,就算被人说是『夺门而逃』,也只能认了。」「就因为不想从窗户爬出去?」压根不信。
「不然你以为呢?还真认为我是顾及你这个混帐小子吗?」敲了下他的脑袋,他笑着瞪他一眼。
顾明非哎哟叫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好。」「疯言疯语。」为他盖好被子,凤逸天嘴角噙笑,「快睡吧,刚醒来别耗那么多精神。」说完便走到御案前,继续批起奏摺来。
过了一会儿,他又抬头道:「这几日就住在朝阳殿吧,好好休养,朕还要靠你这大将军杀敌保江山呢。」「好啊。」顾明非一口答应,忽然想起什么,道:「这会儿大军已经回朝了吧?大哥你看冕旒的事儿」话声一顿,充满期待。
「朕知道了,随你意思吧。」沉眸,他淡淡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