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馨儿采够了花,总算坐了下来,开心地模着装满了可以麻痹神经的花朵的皮囊,不时咧起嘴角,兴奋笑着。
兰克仔细看着她的侧脸,本想继续摆出一张扑克脸的他被童馨儿脸上傻乎乎的表情逗乐了,忍不住笑了出声,“怎么样,这下满意了吧?”
“嗯……”童馨儿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视线依旧落在皮囊上。
不知道她那个很体贴纵容她的男朋友有时会不会觉得自己在带小孩?兰克没头没脑地想。还好,小孩子总是可爱的。他耸了耸肩,用力摇了摇头,把不知第几次出现在她脑海中的童馨儿男友的模糊形象驱逐出去。
“那……不生我的气了?”他向童馨儿靠近了些,轻声问道。
他靠得如此之近,气息喷在童馨儿脖子上,痒痒的。童馨儿不自然地模了模脖子,脸淡淡地染上了一层红晕。
“呵呵,你不生气了……”兰克满意地咧开了嘴。
童馨儿猛然扭过身去,抓住了兰克的大腿。
“干……干什么?”兰克大骇。
“看你的伤腿啊!刚才你清醒过来的时候,脾气那么臭,肯定是腿又疼了,是刚才跌下来的时候撞到腿了吧,伸出来给我看看。”童馨儿噘着嘴巴,盘腿坐下。
她手放的位置有点暧昧哦。兰克的脸“刷”地红了,他侧着脸,别别扭扭地把腿伸到了童馨儿面前。
童馨儿专心致志地检查了一会儿,“应该没什么事,不过,接下来,要好好注意才行。”说完,她重新把兰克腿上的绷带固定好。
兰克凝视着她贴得很近的脸。他发现童馨儿认真起来的时候,总是会微微颦起眉毛,轻轻咬着下唇,与平日嬉皮笑脸的模样迥异。
“喂……”良久,兰克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如果你平时别那么男人婆、别那么月兑线的话,还是会成为一个不错的女人,别担心,会有男人娶你的。”
“你说的是什么话啊……”童馨儿斜了他一眼。
“傻话。”兰克小声哼哼。他发神经了吗?刚才他到底想说什么?现在他又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童馨儿没听清楚他自己损自己的话,真是太可惜了。
“我说你是麻烦鬼!只会闯祸!”兰克提高声音,大声说道。
“我说你是倒霉鬼!把霉运都赶到我身上来了!”童馨儿当仁不让。
两人四目相对,你眼看我眼,最后一同叹了口气。
“唉……我们怎么又吵了……”兰克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老天爷也真够意思,把我们两个倒霉蛋安排在一起。”童馨儿微微一笑。
“的确,这只能是命运的安排。”兰克模了模鼻子,“还想不想跟我吵嘴?”他眼中闪着一抹淘气的光。
童馨儿撇了撇嘴,没有说什么,不过,嘴角微微带着一丝笑意。渐渐地,她的笑容淡去了,“兰克,你说……我们还能出去吗?”她垂着眼帘,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小声说。
她的模样很不安。一股异样的情愫在兰克心底滋生,“当然可以。”他坦率地说。
“可是黑洛不见了,我们身边一无所有……”童馨儿面带茫然。
“我们有彼此啊!”兰克突然握住了童馨儿的手,朗声说道。
他握得很紧,男性的力量透过他的掌心,传到了童馨儿手上,又透过童馨儿的手掌,传到了她的心房。童馨儿怔怔地抬起眼帘,望着兰克褐色的眼眸。
平日满是讥诮的眼眸很温柔。童馨儿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响,不知兰克听到没有?她的脸不争气地更红了。为了掩饰她的失态,童馨儿侧开目光,喏喏地说:“你说……黑洛平安吗?如果他没出意外的话,会回来找我们的吧?”
“你忘了,他是印第安部落的勇士,一定会平安地来找我们的。”兰克握着童馨儿的手增添了几分力量。
童馨儿只感到一张安全的网笼罩着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兰克在她的身边,她会感到安心。
“呵呵……如果黑洛找不到我们的话,我们就当亚马逊雨林的泰山与珍好了。放心,我们天天拌嘴,日子很容易打发的。”兰克笑嘻嘻的说。
“哈?”童馨儿身体一僵,嘴巴张成了“O”型,手不知不觉地从兰克手掌里抽了出来,呆呆地望着他,“你……
你开哪门子的玩笑啊……”要她穿兽皮衣,外加扯着根藤条荡来荡去?她可没有潜质……
“我可是认真的啊……”兰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认真?什么意思?他是说,想和我在一起吗?
童馨儿上下打量着他半真半假的表情,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呆头呆脑地看着我干吗?我可是勉为其难啊,谁叫这方圆数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兰克耸了耸肩。
“砰!”一个拳头砸在了他的颧骨上。
☆☆☆
“童馨儿,你能不能不要跳来跳去的?我的眼睛都花了!”沉默许久的“兰克火山”终于爆发了。
以“之”字形单脚跳了很久的童馨儿满不在乎地说:“可是坐了这么久,脚都酸掉了!”因为怕与黑洛擦肩而过,童馨儿和兰克原地不动,采取守株待兔的策略,坐着等黑洛。
兰克叹了口气,这惹祸精就不能安静一下。看来,刚才的沮丧早就被她抛到河里喂鱼去了。
“兰克,我脸上粘乎乎的,想洗洗……”童馨儿在河边蹲下。
“好……”兰克认命地拉长了声音,猛然,他伸长了手拦腰把童馨儿从河边抱了回来。
“好疼!”童馨儿的腰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撞得疼痛不堪。
“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兰克脸色苍白地指着河边。
“不过是一段枯木吗?”
“是鳄鱼!呆子!你差点把自己的手伸到鳄鱼嘴里!送上门的蠢货!”兰克用力敲了敲童馨儿的脑门。
“呼,好险。”童馨儿揉了揉疼痛的脑门,傻傻地一笑。
她居然还笑得出来……兰克纳闷,为什么一副惊魂未定的人是他?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紧紧地搂着童馨儿,连忙松开了手。仓促间,却有着一点点恋恋不舍的感觉。
“兰克,那……我到下游去洗脸……”童馨儿拍拍,站了起来。腿还没伸直,兰克“嗖”地一把搂住她的腰,她再次跌坐在兰克的怀里。
“喂……”她不满地抗议着。
“嘘!”兰克一张脸都发青,“有绞蟒!看见没有?”
他惊慌地指着不远处,从河岸边蜿蜒前行的一道黄影。
童馨儿定睛细看。这是一条大蛇,黄褐色的身躯足足比兰克的上臂还粗,大概有三四米长吧,“兰克,这是什么?绞蟒?”童馨儿重复着那个词。
“错不了,我看《国家地理杂志》的时候,看到过,馨儿,完了,这绞蟒好可怕的,会缠在人的身上,使人窒息而亡,嘘,别惊动它啊!”兰克压低了声音,发着抖说道。
童馨儿仔仔细细地盯着那条看上去懒洋洋的绞蟒看了半天,突然从瑟瑟发抖的兰克怀里挣月兑了出来,若无其事地向前走了过去。
“童……”兰克放开喉咙要喊,马上把到了已经到了嘴巴的雷霆怒吼又咽了回去,那小白痴想送死,他可不想,要是大喊的话,惊动了绞蟒可怎么办?但是……那莽撞鬼又怎么办……
“你给我回来!”他咬牙切齿地用惊悚片里杀人魔的语气说出一句近似于耳语的话来。
“为什么?”童馨儿潇洒地与绞蟒擦身而过,回过头来,大着嗓门搭了一句,丝毫不晓得该禁声。
“你……你找死啊!”兰克有点惊讶,绞蟒居然没有进攻。
“我好端端的,干吗要找死?”童馨儿双手叉腰,“唉呀,你该不会不知道,绞蟒吃饱了,对别的食物都不会感兴趣的吧?你难道没看见那位黑黄美人身上那有碍观瞻的鼓包吗?人家早就吃饱了!”
咦?兰克呆呆地仔细看了看那条绞蟒,果真,它身上鼓起了不大不小的一段,也不知正在消化的是什么动物。他刚才太紧张了,一时没有看清楚。
“Yeah!”童馨儿伸出两只手指,做了个“V”的形状。
“可恶!”兰克臭着一张脸,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哈哈,亏你还自诩懂得一点雨林动物,连这都不知道!”童馨儿扮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向河湾下游跑去了,丝毫没有顾忌兰克“卑微”的自尊心。
“魔女……”兰克心里那个恨哪……他好歹也刚刚才救过她吧,不知感恩图报也就算了,还要落井下石!他一瘸一拐地加快了脚步,追着童馨儿就走。那个家伙,成天缺个心眼,别洗脸洗出个问题来才好。他认命地摇了摇头。
猛然,连蹦带跳,早已渐渐远去的童馨儿像一阵风似的往回跑了起来。兰克登时呆住了,干吗,逃命一样赶回来,让他惩罚她吗?
“兰克……”童馨儿在哀嚎。
不会又遇见什么稀奇古怪的动物了吧。哼!遇到危险才想到我的生物知识要强一点吗?看吧,危险关头,还得我出马!兰克心中有了几分的满足和自得。
就在兰克的心中的“创伤”稍微平复了一点的时候,童馨儿一溜烟地从他身边跑过,马不停蹄地继续向前,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馨儿,”兰克清了清喉咙,“别瞎跑,遇到什么了?遇见野生动物,切忌像你这样瞎跑一气……”
“别傻站着了,快跑啊!”童馨儿头也不回,大声嚷嚷。
“啧,你这么从来不肯好好听听别人的话啊……”兰克有点恼羞成怒了。
“站住!”一个威严的声音打断了兰克的话头,与此同时,童馨儿乖乖地停住了脚步。她举起双手,作出了投降状,慢悠悠地转过身去,可怜兮兮地说着:“先生,我可真的是没有恶意的啊……”
兰克终于明白,童馨儿为什么会像丢了魂似的跑个不停了。他眼睁睁地看见,一个壮实的中年男人平举着一柄猎枪,冷漠地瞄准了他和童馨儿。
“嗖”的一下,兰克闪电般地举起了双手——投降。
男人谨慎地向兰克和童馨儿走近,他脸上的皮肤很粗糙,像是常年在野外生活的样子,饱经风霜的模样越发显出帝王般的权威。
“笨蛋,你干了什么蠢事啊?”兰克恶狠狠地瞪了童馨儿一眼。
“我倒希望我真的干了什么,起码能死个明白!”童馨儿哭丧着脸,努力想挤出几滴眼泪,装出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模样,可这一切都是徒劳,无论她怎么用力,眼泪就是掉不下来,她天生就不是柔弱的女孩——起码现在不是。
男人扫了一眼地上旁若无人、懒散地爬行着的绞蟒,淡漠地说:“你们想对它怎么样?”
“我们不想怎么样!我们只想走而已!”童馨儿苦着脸,半死不活地说。
“这宝贝儿刚吃饱,应该会静静地消化食物的,没有人打扰它,是不会出来的。说,你们是哪儿来的!你们的同伴在哪里!”男人的声音提高了一些,眼中闪出骇人的杀气。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的同伴在哪里啊!”兰克凝视着愤怒的男人,一头雾水。他们也在找黑洛啊!
“看你们小小年纪,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另外一把声音响了起来,在男人身后的林莽中,又走出了几个持着枪、狩猎打扮的男人。其中一个看上去还算和善的50岁上下的男人摇着头,惋惜地说了这么一番话。
我们做了什么事?兰克和童馨儿彼此互望一眼。他们不过是运气特别的坏罢了。难道坠机的账也要赖在他们的头上?
“比尔,把他们绑起来,带到玛瑙斯的警察局去!”最先出现的,显然是个头目的男人命令其中一个同伴。
叫比尔的圆圆胖胖的男人走上前来,“腾”的一下亮出了手铐,先把兰克给铐上了。当他抓住童馨儿的手时,童馨儿杀鸡一样叫了起来,“慢着,如果是去玛瑙斯的话,不用枪指着我们都会去!如果是去警察局,不用手铐我们也会乐滋滋地跑去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咦?
一群男人疑惑地使了个眼色。抓住童馨儿纤细手臂的比尔轻轻对头目说:“亚瑟,他们看上去不像,全身上下什么都没有。”
“像什么?”兰克眨巴着眼睛,茫然不知所措。
叫亚瑟的头目踱着方步,走到兰克和童馨儿跟前。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兰克,又对童馨儿如法炮制了一次,看得两人的脊梁骨都发麻了。“你们不是偷猎者?”半晌,他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偷猎者?!居然有人以为他们两个倒霉蛋是偷猎者!
早就一肚子气的兰克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狂叫了起来:“你睁大眼睛看看好不好?我们哪里像是个偷猎者!我们不过是两个坠机事件的可怜虫!”
童馨儿咧了咧嘴,兰克的脾气好大啊!她心惊胆战地看着,惟恐兰克的唾沫星子落到了那个威严的头目身上。
“你们是坠机生还者?”这回轮到亚瑟流露出疑惑的神情了。
“对了,亚瑟,好像听说十多天前,离这里50公里,有一架民航飞机坠毁了。”一个男人忽然记起了什么。
“50公里?那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亚瑟狐疑地打量着童馨儿和兰克。
“我们怎么知道?!”童馨儿和兰克异口同声、声情并茂地嚷了起来。50公里?天哪,怪不得10多天来,连救援队的影子都见不到。
一群男人还是不信任地打量着他们,为了加强说服力,兰克朗声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说我们是偷猎者,更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可是,你看看她瘦巴巴的样子,即使一副男人婆的架势,就凭这身材,偷偷打了猎物也提不走啊!没有偷猎队会蠢得要她吧?”兰克冲童馨儿扬了扬下巴。
嘿,你要分辩就分辩好了,说我干吗?童馨儿双目圆睁,不满地瞪着兰克,吐着冷气,一字一顿地说:“他也好不到哪儿去!你们没看见吗,他断了一条腿,是只三脚猫!没被美洲虎抓住就算运气了,刚才,还被那条吃饱了的绞蟒吓得半死……”
“喂,你刚才指着鳄鱼叫枯木!”兰克迅速反击。
“你到现在还不会射箭!”
“你不会划独木舟!”
一群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童馨儿和兰克争先恐后地互相揭短。谁也想象不到,刚才两人之间也曾经有过和谐的气氛。
头目亚瑟轻轻咳嗽了一声:“二位……”
正在争吵着的两人对这充满绅士风度的呼唤置若罔闻。
“二位!”亚瑟大喝一声,童馨儿和兰克乖乖地住了嘴,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死命地互相比赛用目光杀人的功夫。
“我想你们应该不是偷猎者……”
“我们本来就不是!”互相仇视的两个人瞬间同仇敌忾了起来。
“呃……”亚瑟的面孔变得僵硬了,“那需要我们送你们回玛瑙斯好吗?”
“要……”凶狠的声音倏地软了下来,两个人一副受苦受难的委屈样。感谢上帝,总算有个可靠的领路人出雨林了。
“哈哈……”那面孔和善、50岁左右的男人笑着走到他们身边,“想不到,你们两个坠机生还者竟然这么精神,吵了半天,不嫌累么?我们是护林员,刚发现偷猎者的足迹,一时大意,误会了你们了。”
“这个误会可真够大的。”兰克酸溜溜地说着,有意晃了晃被铐在身后的手腕。
“哦,不好意思……”男人讪讪地笑着,解开了兰克的手铐,“我叫大卫,你们叫什么?”
“兰克。”
“童馨儿。”
“在林莽里流浪着10多天,够累的,到我们营地里休息休息好了。”大卫搂着兰克的肩膀,笑眯眯的接着说,“小伙子,别黑着一张脸!还有你,小姑娘,别噘着嘴巴,来吧!”
☆☆☆
夜幕降临,兰克和童馨儿舒舒服服地坐在护林员的营地里,大卫帮他们在河边用葡萄牙文和印第安通用语留了言,让黑洛知道,他们已经安全地跟着护林员走了。
于是,兰克和童馨儿喝着刚煮好的热咖啡,和6名护林员轻松地攀谈了起来。
护林员们听着兰克和童馨儿的“冒险”,不时发出善意的笑声。
“时间不早了,我们要赶好长一段路才能到玛瑙斯,早点睡吧。”队长亚瑟往火堆里添了些木柴,示意应该中止谈话了。
好脾气的大卫笑呵呵地说:“比尔,今晚你用备用帐篷,把你的帐篷让给他们吧。”
“好啊。”圆圆胖胖的比尔马上就答应了。
“慢着……”童馨儿猛地抬起头来,“我和他睡吗?”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还不愿意和你睡呢!”兰克冷冰冰地说。他和童馨儿4小时前的“积怨”未清,两个人心中都有气。
“怕什么?反正你们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睡一个帐篷里肯定不会出事的!”大卫滑稽地耸了耸肩。
出事?童馨儿尴尬地瞅着已经50岁的大卫,这大伯说话也太豪放了些。
亚瑟在听到“出事”二字后,身体僵硬的兰克的肩头拍了拍,“别忸怩了,你们就算想一人睡一个帐篷都不行了,我们只有一个备用帐篷。要不,你大方一点,和我们其中一个挤单人帐篷好了。”
兰克打量着护林员们状若金刚似的身材,暗自吐舌头。
这样的身材,就算自个儿睡单人帐篷都觉得挤,还要挤下他,那后果可想而知。眼下只有他和童馨儿两人的身材加在一起,有可能睡个单人帐篷而已。
“喂,我们玩石头、剪子、布,谁输了谁睡外面。”兰克小声嘀咕。
“什么?!”童馨儿大叫一声,“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这些场合,男人应该自动请缨,把帐篷让给淑女睡的!”
“你是男人婆,又不是淑女……”
“好了好了!”亚瑟不耐烦了,“你们两个就别小家子气了,这密林里,哪来的那么多讲究?能睡帐篷就不错了!今天晚上会下雨,想淋雨的话就睡外面!不然的话,就乖乖地到里面去躺好!我警告你们,深更半夜的时候,不许吵架!不然的话,明天自己回玛瑙斯!”
兰克和童馨儿一个吐舌头,一个做鬼脸。队长不愧是队长,一席话说得威风八面、义正词严,丝毫不容反驳。两人互视一眼,乖乖挤进了帐篷里。
“看不出你瘦巴巴的,占地面积可不小,睡过一点!”
“你想当地主吗?没门!再不过去一点,小心我在你的腿上踢一脚!”
“闭嘴!”六声怒吼,帐篷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
兰克怎么也睡不着。他紧绷了好久的神经总算是松弛下来了,按理说,他应该会觉得很累,事实上,他确实很累。
可他就是睡不着。
身旁,童馨儿和他在拥挤的帐篷里躺着,一动也不动。
那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吵够了架,睡着了吗?兰克暗自思忖。近来,他变得婆婆妈妈的了,居然挺享受跟童馨儿吵架的过程。
真想看看她酣睡的脸蛋。
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兰克蠢蠢欲动。
童馨儿依旧没有半点声音。
她一定是睡着了。兰克肯定地点了点头。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转过了身——
四目相对。
真是神了,就在兰克转身的同时,童馨儿也一起转了个身。本来是背对背的两人忽然打了个照面!
两人大窘。不约而同地错开了目光。
原来她没睡着。兰克在心中自言自语。
原来他没睡着。童馨儿在心中自言自语,
两人的脸蛋都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吵架时层出不穷的词汇量瞬间消失无踪。他们尴尬地想避开对方的视线,却又希望对方能一直注视着自己。
良久,脸色绯红的童馨儿眨巴眨巴眼睛,翻身转了过去,用脊背对着兰克。
像施了魔咒一般,兰克禁不住又把自己的身体向童馨儿靠近了一些。此刻,他深切地感受到,童馨儿是如此地娇小,照他们现在的姿势,兰克可以毫不费劲地童馨儿扎扎实实地揽进怀抱里。
蓦地,童馨儿男友亲昵地揽着她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
兰克感到有人在自己的心房放了一把火。
他靠得更贴近了些,在童馨儿耳边吹气,“馨儿,我们说说话好吗?”
童馨儿全身一震。几时听过兰克如此温柔的声音?她咽了口唾沫,低声说:“大家都睡着了。”
“有什么要紧的?我们小声说不就得了?”兰克的嘴唇轻轻动着,不经意间,碰触到了童馨儿的耳垂。
“嗯……”童馨儿只觉得颤栗感从耳垂向全身蔓延。
“好嘛,就说一会儿……”兰克继续在她耳边软绵绵地说着话。
“好……吧。”童馨儿的说听起来像梦呓。
“馨儿,给我说说,你男朋友长什么样,好吗?”兰克悄声问。
“挺帅的。咦,你为什么要知道?关你什么事?”童馨儿诧异地稍稍回过头。
“唉呀,我就是像知道嘛,给我描述描述。”兰克有点急了。
童馨儿的眼珠子转了两转,“奇怪了,为什么我总是得跟你讲我男朋友,你就不能给我讲讲你女朋友吗?”
“呃……”兰克的脸色阴晴不定。方才难得一见的温柔模样不见了,他粗鲁的说,“我不告诉你!”说完,灵巧地把身体转了过去。
“嘿!”童馨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脊,“你这人怎么这么古怪啊!”她气哼哼地躺下,合上了眼睛。
☆☆☆
天还没亮,童馨儿就醒了。肚子有点疼,该不会是昨夜咖啡喝多了吧?她苦恼地爬了起来。身边,兰克半张着嘴巴,睡得不亦乐乎。
“哼……”鼻子子皱了皱,做了个鬼脸,童馨儿蹑手蹑脚地爬出了帐篷。
营地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看来,护林员们还在睡,她可要注意别吵到人家了。童馨儿放轻了脚步,像跳芭蕾舞似的,向密林深处走去。
咦,奇怪了……她陡然停住了脚步。隐隐约约地,她想起来,昨天晚上,她还没入睡的时候,很明显地听到了六名护林员此起彼伏的打鼾声,如果不是太累了,紧绷的精神又松懈了下来,她压根就难以入睡!怎么突然会这么安静?安静得如同渺无人烟似的?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童馨儿又折了回去,轻轻揭开其中的一个帐篷——没有人。
一连揭开了六个帐篷,都没有人。
难道夜里有美洲虎拜访?童馨儿傻眼了。
我在想什么呀!她用力地甩了甩脑袋,我一定是紧张过分了,人家是护林员,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真的有美洲虎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而且,他们的行囊还在这里,应该不会把我和兰克遗弃在这儿才是。人家干人家的事儿,我操什么心哪。
整理了思绪,童馨儿继续向雨林深处走去,解决自己的生理需要。
耳际响起了很轻微的脚步声。如果是在10多天前,童馨儿才不会留意呢,不过,雨林逃生的经历让她的感官变得分外敏锐了起来,她本能地把自己娇小的身子藏在一颗大树的阴影中,警惕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她看到了一杆猎枪和一双托着猎枪的手。
心里猛地一紧,童馨儿顺着猎枪的方向,隐约看到了一只明显未成年的美洲虎。那缎子似的皮毛在朦胧的清晨看来,美丽得像一首抒情诗。
要杀了它吗?童馨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阻止自己因为恐惧而叫出声来。她不是什么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的成员,不过,要取这小虎的性命,实在是太残酷了……
电光火石间,她视线中的猎枪动了,那双手由于后坐力,向后甩了一下。出乎意料,童馨儿没听到猎枪发射应有的巨响,只是一个很压抑的奇怪声音,她弄不清楚是什么。
可怜的小美洲虎……她着急地搜寻着小虎的影子。只见小美洲虎摆了摆尾巴,不失优雅地跑开了——它没中枪。
“啧,居然让它跑了。”一个带着遗憾的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童馨儿浑身打了个激灵:这是护林队队长亚瑟的声音!他为什么要打美洲虎?他是护林员咧,他的职责不是应该保护野生动物吗?
“看它那身皮毛多漂亮啊,要是到了市场上,铁定会有个好价钱……”一个护林员说道。
“我们得赶快动手才行。”另一个人说。
“是啊,真可惜,我们只能等到下一次了。一定要捉到它!”这次是好脾气的大卫的声音。
“走吧,我们回营地去,那对活宝应该还在熟睡吧。”
亚瑟不放心地问。
“放心吧,出来前,我看过他们了,睡得像天使一样。”比尔嘿嘿地笑了。这憨厚的笑声在童馨儿听来,简直像是恶魔的声音。
“幸亏用的是麻醉枪,不然的话,吵醒了他们,又要麻烦上好一阵子了。”大卫的声音离童馨儿似乎近了许多。
不行,要快点逃!童馨儿踮起脚跟,用最敏捷的动作,向营地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