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童馨儿瞑目等死的时候,斜刺里来了一道冲力,力量是如此之大,使得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这道冲力向旁边飞了过去,勾住她衣服的树枝顺势而折断;与此同时,一个沉重的身体压在了她的身上,与她一起飞出去了好远。
头昏目眩地,童馨儿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知觉。除了撞得有点疼之外,身上没有什么异样。
神了,她居然逃过了那必中的两箭!
正要欢呼,一个声音在她脑袋旁边耳语:“别出声,装死!”
童馨儿眨巴着眼睛,天哪,兰克那张讥诮的可恶脸庞居然真的出现在她的眼前了!
“你……”她想说什么,可是,兰克褐色眸子里的坚决与不耐烦让她保持了安静,她乖乖地闭上眼睛——装死。
似乎有脚步声在他们不远处游移,有人在观察他们。童馨儿心惊胆颤地放松自己的肌肉,大气也不敢出,竭尽全力让自己表现得像一具尸体。
似乎过了几个世纪,脚步声远去了。再莽撞,童馨儿也不敢轻举妄动,她又静静地等了很久,才睁开了眼睛。
枝叶的间隙中,她看见了蓝蓝的天空。
“呼……”虽然很倒霉,不过,活着就好。她甜甜地笑了,拍了拍兀自压在她身上的兰克,“真不知道该说我们倒霉还是运气好,只不过是装死而已,居然骗倒了印第安人……”
“哪里有骗人家,我真的中箭了。”兰克嗡嗡地说。
“别开玩笑……”童馨儿拍了拍兰克的后背,结果,却拍到了一枝箭上。
“哇呀,真的!”她惊叫了起来,不知哪儿来的蛮力,一把把瘫软在她身上的兰克推开了。
“咳……”兰克咳嗽着,“你是少根筋,还是想要我的命?疼……疼死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啊……”童馨儿牙关轻轻撞击着。糟糕,兰克中箭了……真是太倒霉了,莫说她不是医生,就算她是,这里没有消毒药物,搞不好,这枝箭上还涂上了毒,她该怎么办?
“你、你、你还好吧?”她心惊胆战地问。
“你说呢?”兰克没好气地反问,“我已经跟你说了,不许到这里来,你偏偏就跑来了。天知道你又做了什么冒失事,激怒了人家……”
“我没有!真的!”童馨儿很委屈。她什么都没做啊!
“你还说!童馨儿,你给我听好了,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在我死之前,非把你活埋了!”
童馨儿情不自禁地吐了吐舌头,“那你救我岂不是白救了?”
天哪,都到这份上了,她还要顶嘴!兰克感到眼前一黑,几乎要昏过去(气得昏过去),“我喜欢啊,你管我!”他咬牙切齿地说。
童馨儿做了个鬼脸,没有说什么。看他脾气依旧这么差,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才对。
“我……我帮你看看……”她轻轻俯,敏捷地揭开兰克身上的衣服。虽然姿势、模样很镇定,可是,一双手却微微有点发抖。
“呼……太好了。”半晌,她说出这么一句话。
“好?我怎么不觉得?”兰克哑着嗓子,黑着脸瞪着她。
“没有伤到肺叶,只是射进了肌肉里。而且,也许距离比较远,不算深。”童馨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专业。
“真的吗?”兰克也微微松了口气,脸色瞬间好了点,“我们先回去好了,这里不安全。”他老练地说着,语气也好了点——知道自己没伤着内脏,欢呼还来不及呢,也顾不得找童馨儿算帐了。唉……今天虽说是倒霉,总算还有个限度吧。
“可是……你能走吗?”童馨儿不确定地望着艰难地撑起上半身的兰克。
“你刚才不是说我没什么大问题的吗?”兰克吓了一大跳,这三脚猫大夫该不会有什么东西没检查出来吧?
“你的腿伤了,后背又中箭,怎么走啊……”童馨儿期期艾艾地说。
“你扶我啊!”兰克眼睛一瞪,凶巴巴地打断她,“我可是代你受的伤啊,你可别奢望能少出点力气!”
“真是的,真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童馨儿含糊不清地呢喃着。
“你嘀嘀咕咕的干什么,说完没有?扶我走啊!”兰克坐在地上,等着童馨儿来拉他。
“还没有说完……”童馨儿咽了口唾沫,唯唯诺诺地说,“我不知道你背上的箭有没有箭毒,如果有的话,你一运动,箭毒顺着血液的流动就会运动得更快……”
“哈?”兰克张大了嘴巴,一丝寒意顺着脊梁往上爬。
中毒?!该不会这么倒霉吧?听童馨儿这么说,他后背刚中箭的时候,本来疼得要命,现在却微微有点麻了……
不会真的这么倒霉吧?
“你不知道我有没有中毒吗?你是医学研究生耶!”眼下,兰克已经把童馨儿医学研究生的头衔当成了金字招牌和救命稻草。
“拜托!我什么工具都没有!惟一看你有没有中毒的可能性就是把箭拔下来,看看箭头。”童馨儿战战兢兢地说。
“拔箭?”兰克呆呆地问。
“拔箭。”童馨儿点了点头。
喷……兰克打了个冷战。箭射进去有多疼,出来肯定也就有多疼。而且射进去的时候有冲力,现在可是就这么空手白刃地拔啊。不过,无论如何,这枝箭终归是要出来的,总不能插在他背上一辈子吧……
“那你拔啊。”他硬着头皮,故作轻松地说。
“我怕……”童馨儿哭丧着脸。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兰克不可理喻地望着他。其实,他自己也有点怕。
“我怕……怕你叫啊,”童馨几可怜兮兮地说,“你一叫唤,我的手就会抖;而且,还可能会把印第安人召回来……”
“头脑蛮清晰的嘛!闯祸的时候又不仔细想想?!”兰克死死地瞪着童馨儿,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你别光瞪着我看嘛!怎么办哪?”
“怎么办?先回去吧。”兰克恼火地嚷着。
“可是,如果中毒的话……”童馨儿迟疑了。
“如果真的这么倒霉的话,横竖都中毒了,还能怎么办?”兰克半是气恼半是赌气地说,“过来做我的拐杖啊!还愣着做什么!”
☆☆☆
兰克和童馨儿跌跌撞撞地回到了驻地。现在,不用拔箭,兰克也知道这箭上八成涂了箭毒。他感到自己的腿部越来越沉重,好像灌了铅似的;肺部好像变成了木板,吸一口气要费好大的力气;后背麻木的感觉已经扩散到了全身,肌肉与神经之间似乎已经没有了联系,全身松软无力……不得已,他全身都靠在童馨儿身上,以至童馨儿与他一样——气喘如牛。
童馨儿铺开一件睡袍,小心地把兰克面朝下放在上面。
“喂,我……想,我真的是中毒了……”兰克昏眩地说。
“我想也是……不过,不要紧的,如果,箭毒是涂在箭上很长时间了,你身体这么强壮,再生能力又好,想死也死不了。熬一个晚上,就过去了。”童馨儿强自振奋精神,轻描淡写地说。
“你在安慰我?”兰克大着舌头说。
“哪有,我最不会安慰人了。”童馨儿笑笑。
“也是,你除了刻薄话之外,没什么精彩的语言。”兰克的眼睛要睁不开了。
“别睡、别睡!”童馨儿用力地拍着他的脸蛋,“睡了就起不来了!”
“我冷……”兰克含含糊糊地说。
童馨儿二话不说,把一大堆衣服堆在了他身上,“这样好点了吗?”
“嗯……”兰克喉咙咕嘟了一句话,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睡了也好,我拔箭的时候没有这么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童馨儿在兰克耳边娓娓说道。
“呃……”逐渐飘散的意识瞬间清醒了些,“你要拔箭了吗?”兰克勉强张开眼睛,褐色的眼珠有着一抹恐惧。
童馨儿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笑,“不会很疼的,顶多就是撕心裂肺罢了。”
“你……”兰克有气无力地骂了句什么,昏眩的感觉似乎撑过去了些。
“咬着!”没等兰克反应过来,一团布就塞进了他的嘴巴。
“呜……”干吗?想憋死他吗?兰克挣扎着。
“别动,我是怕你等会儿疼的时候,咬断自己的舌头!”童馨儿警告着。
“呜……”好血腥啊……兰克乖乖地停止了挣扎。
“我要拔了,你顶住啊!”
兰克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我要拔了……”
“我真的拔了……”
“我真的要拔了……”
天哪,她有完没完啊……如果不是被堵着嘴巴,天下最恶毒的话兰克都能骂出来,就算嘴上不能骂,他也要在心里骂上100遍……
“嗖!”就在兰克搜肠刮肚地寻找着骂童馨儿的话时,他后背火辣辣地一疼,那枝可恶的箭终于拔了起来。
“呜……”兰克压抑地哀嚎一声。童馨儿吐了吐舌头,“幸亏手没抖,不然,拔了一半,却没拔出来可难受得紧。”
听了这话,兰克恨自己为何没有昏过去。昏死过去,眼不见为清静,总比在这提心吊胆要好。
童馨儿把他嘴巴里的布块取了出来,喂他喝了点烧开的水。
“箭……箭上的毒是新的还是旧的?”兰克模糊看见童馨儿把从他后背拔出来的箭凑到眼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忍不住出声问道。
“放心,陈年箭毒。”童馨儿眼睛都不眨一下。她根本没有研究过箭毒,鬼知道新鲜的箭毒和陈年的箭毒有什么区别?
“那么说,我的小命是有可能保住了?”兰克将信将疑地闭上了眼睛。
“还要止血!”话音刚落,兰克后背火烧火燎、剧烈地疼了起来。童馨儿用一块干净的衣服紧紧地裹住了他的伤口。
“你……你力气真……真不小……”兰克疼得快说不出话来了,这是酷刑啊……
“谢谢赞美。”童馨儿模了模他的额头,却是什么都不说。兰克迟钝的知觉可以感到,童馨儿的手心很冰冷。
“我发烧了吗?”他问。
“嗯……”童馨儿淡淡地回答。
“是箭毒的影响吗?”
“是的。”
“喂,这陈年箭毒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没什么效用的吧?”兰克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凝视着童馨儿。
童馨儿笑笑,“你总是不相信我。”
“谁叫你自己不可靠,”兰克耸耸肩,本应该是很潇洒的动作,看起来却和发抖没什么两样,“你是不是应该像电影里的女主角那样帮我吮吸毒液啊?”
童馨儿看着他那张任性的脸孔上苍白无力的笑容,冷冷地说:“别开玩笑。”
不开玩笑?不开玩笑就这么静悄悄地死去可太寂寞了……兰克心里有点凄凉。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
“喂,童馨儿,你腰里怎么长了个大瘤子啊?”他偏要取笑那个惹祸精。
“你说什么啊?”他糊涂了吗?童馨儿下意识地模了模腰间,刚好模到印第安少女挂在她腰际的皮囊。
“啊!”她猛然尖叫了起来。
兰克即将逝去的意识陡然又清醒了,“那印第安人追来了吗?”他紧张地问。
“兰克,我这皮囊里有盐巴!好大的一块盐巴!”童馨儿兴冲冲地说。
“盐巴?你为了盐巴而打劫印第安人?顺道害得我中了一箭……我的命居然和盐巴划上了等号……”兰克飘忽地说着。
“我没有!这些东西都是一个很漂亮的印第安少女送我的!”童馨儿急了。
“鬼才相信你……”
“唉呀,没空跟你扯这些了,你听我说,”童馨儿不耐烦地把手按在了兰克的肩膀上,“我以前看过一本书,亚马逊印第安人的箭毒能使肌肉松弛、呼吸困难。但是,盐分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使箭毒解除。人们做过实验,不吃盐的野兽和部分印第安人很快就会毒发身亡,而吃盐的印第安人则有可能使毒性解除……”
“你是说,让我吃盐吗?”兰克战战兢兢地问。
“差不多,还要抹一点到伤口上。”童馨儿咧了咧嘴。
“上帝啊……”兰克两眼一翻,“你确定不是在耍我?”
童馨儿没有说话,双目直直地看着兰克。
“好吧,来吧……”兰克无可奈何地认命了,“想不到,你偷来的东西却成了我的解药。”
“我告诉过你不是偷来的!”童馨儿敲了敲他的额头。
她在火堆上烧了烧那柄长刀,权且消毒。
“你要干什么?”已经头昏眼花的兰克看得胆战心惊。
童馨儿没有说话,她提着长刀,径直走到兰克身边蹲下,吃力地把他扶起身来,揭开伤口上的止血布,二话不说,就用刀子把已经止了血的伤口划开,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一大把盐,揉进他的伤口里——
在这一瞬间,童馨儿猛然想起,她忘了一件事……
“啊……”有人在狂叫。童馨儿忘了把兰克的嘴巴堵住。
可是,叫的人不是兰克,是童馨儿。兰克一声不吭,扎扎实实地咬住了童馨儿的肩膀。童馨儿喘息着望着他,他似乎疼得昏过去了,可是,嘴巴却死死不肯松开。
报仇吗?
童馨儿忍着疼,用湿布轻轻擦拭着兰克的脸颊。15分钟后,肩膀上的疼痛减轻了,兰克悠悠地张开了眼睛,“好疼。”
“我也是。”童馨儿微微一笑。
“呃……”留意到她肩头的血印,兰克有那么一丁点过意不去了,“是你忘了把我的嘴巴堵住的……”
“是我,别放在心上。”出人意料,童馨儿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把一大把盐巴塞进他的嘴里,用温水让他咽了下去。
“哇……”好不容易咽了那堆成得发苦的盐巴下肚,兰克哭丧着脸说,“馨儿,虽然我说想吃盐,可没说过要吃这么多啊……”
“别胡说八道了,乖乖躺好,明天就会好了。”童馨儿俯,轻轻说道。
兰克凝视着她的眼睛,她有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此刻,闪亮的双瞳流动着一丝温柔的眼波。
像听到催眠曲一般,兰克闭上了眼睛。
童馨儿松了口气,她草草地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也懒得包扎。头有点沉重,是太紧张了吧。她在兰克身边坐下,蜷缩着双腿,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滴水滴落在她的鼻子上。
童馨儿感觉到了,可是,她累得够呛,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一滴、一滴又一滴。
童馨儿不情愿地张大了眼睛。
下雨了!
唉呀,这真太不是时候了,身体虚弱的兰克现在不能淋雨!
可不可以不那么倒霉?
童馨儿唉声叹气地爬了起来,着急地想着法子。当她的眼光落在那个巨大的行李箱上时,她有法子了。
☆☆☆
“叮咚、叮咚……”意识飘忽的兰兰克听到了一种很特殊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咦,似乎,行动没有那么困难了。
他睁开了眼睛。
原来,是下雨了。
不过,他身上大部分衣服还是干燥的。那个巨大的行李箱被大大地张开了,他好端端地躲在箱子底下避雨,几根粗壮的树桩撑着箱子,除此之外,还有一双白皙的手。
“咳……”他小声咳嗽着。
一张水淋淋的脸探了进来,“你醒了?”
“下雨了……”他轻声说道。
“是啊,没问题,什么都不用担心,继续睡吧,有我。”水淋淋的娇小脸蛋好脾气地微微一笑。
好狼狈的笑靥,不过,也很美丽。
兰克心中猛地一动。
在这错愕的瞬间,脸蛋消失了。兰克忽然感到分外的不舍,他好想再看看那张脸……
“喂,馨儿,你爱上我了?”怪里怪气、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这句话收到了效果,那张脸果然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神经病!”
兰克低声笑了,同样是没有情调的一句话,“那你为什么这么费心照顾我?”
童馨儿皱紧了眉头,“你少臭美了!我是未来的医生!就算你是犯、杀人犯,只要可能,我都会出手相救的!这是基本的医德!”
什么跟什么嘛,他居然与犯、杀人犯属于同一等级?!兰克呆呆地看着童馨儿那张严肃认真的脸,说不上话来。
“真不明白你这样的人居然会有女朋友……”感慨万千地,童馨儿的脸蛋再次消失了。
“哧……”兰克轻声笑着,安稳地再次进入了梦想。
☆☆☆
兰克再次睁开了眼睛。身上依旧无力,与那种硬梆梆、不受控制的无力感不同,现在,四肢又是他自己的了,不过,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连动一动手腕都没什么力气。
“醒了?”童馨儿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兰克定睛一看,她坐在火堆旁边,用一枝小树枝搅拌着竹节锅。
“嗯……”兰克勉强撑着自己坐了起来。童馨儿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精神,她一定是忙了一个通宵吧。兰克看看她的脸蛋,挺苍白的。一丝淡淡的怜惜,在他心里升起,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喝吧。”童馨儿把竹节锅递给他。
兰克看都不看,就喝了起来。反正,除了雨林蛙汤和蛇汤,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
“咦?”他忽然愣住了,好鲜美!
“这是……”他游移地望着童馨儿。
童馨儿得意地笑了,“没错,是鱼汤!放了盐和香料的鱼汤!好好喝点吧,补充补充营养。”
不用她说,兰克都会这么做。咕嘟、咕嘟,一会儿功夫,竹节锅就被他喝了个底朝天。他一边有滋有味地咬着鱼骨头,一边好奇地问童馨儿:“你怎么抓到鱼的?潜水徒手抓的吗?想不到,你这么厉害……”
“我很想收下你的赞美……不过……”童馨儿晃了晃手里的鱼叉。
“呵呵,你从印第安人那儿偷来的都是好东西嘛……”
兰克贼贼地笑了。
“都告诉过你N次了,这些不是偷的嘛……算了,懒得跟你说!”童馨儿不再搭话,靠在大树旁,屈起双膝,把脸埋在膝盖上。
“啊……”兰克怔了,童馨儿好像有点不对劲。她生气了吗?犹豫了好久,他轻声叫道:“馨儿,你在听吗……”
“听着呢。”童馨儿没有抬头,小声应道。
“我……我相信你说的话,那些东西都是一个美丽如精灵的印第安少女送你的。”兰克红着脸,说了一句让步的话。
童馨儿把头抬了起来,淡淡一笑。
就是这么一笑了事了?兰克心里面有些不甘,起码也得说两句感性的话吧……他带着几分气恼,向童馨儿扫了一眼。
咦,不对劲……童馨儿脸色很难看,嘴唇有点发紫。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吵闹和活力……难道,她病了?
“馨儿,你不舒服吗?”兰克月兑口而出。
童馨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脸埋在了双膝间。
看来是说中了。
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全身乏力的兰克竟然拖着伤腿,挪到了童馨儿身边,他伸手模了模童馨儿的手臂——滚烫滚烫的——她发高烧了。
“馨儿,你怎么发烧了?”他轻轻把童馨儿的身体拉直,带着几分焦急,小声问。
“昨天被你咬了一口,有狂犬病了。”童馨儿无可奈何地说。
哈?兰克只有发呆的份儿了。
“看你的样子,骗你的。”童馨儿苍白憔悴的脸上现出了一丝虚弱的笑意。
“你……都这个样子了,还玩!”兰克白了她一眼。
“是昨晚淋了雨吧,你什么都别干,睡一觉就好了,你的身体壮得像头牛……”
“兰克,”童馨儿制止住了喋喋不休的兰克,正色道,“恐怕,我是得了痢疾了。”
“痢疾?当真?”兰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喝了不干净的河水吗?我就知道,你这个鲁莽鬼!”
“别骂我了,我头疼……”童馨儿软软地靠在了兰克怀里。
兰克心里一紧。他从来没见过脆弱的童馨儿。在他心目中,童馨儿是打不死的蟑螂的化身。
怎么办?要治痢疾不难,可是,没有药,怎么治?就这样耗下去,只能看着她灯枯油尽吗?
童馨儿昏昏沉沉地垂着眼睛,兰克心里一片慌乱。“馨儿,我该怎么办?”他轻轻托起童馨儿的下巴。
“我也不知道。”童馨儿无力地微笑了一下。
她的样子好憔悴、好虚弱……看上去,不像是痢疾刚刚发作的样子。
“你、你这个傻子!肯定昨天晚上就开始不舒服的了,又淋了雨,你为什么不说啊……”兰克突然感到怒火中烧,气急败坏地指着她的鼻子又骂了起来。
“你总是骂我……”童馨儿乏力地靠在他的身上,长着短发的脑袋重重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一时间,兰克什么都说不出来。胸臆间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心脏和着心疼和心酸激烈地跳着。曾几何时,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爱和他拌嘴、男孩气十足、调皮捣蛋、医术还过得去、心地很好的女孩了。
就在兰克彷徨无计时,童馨儿依偎在他怀里,沉沉地昏睡着。
“馨儿,别睡!馨儿……”他心里很不舒服,下意识地把童馨儿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该怎么办?兰克仓皇四顾,及眼所见,只有那个孤零零的竹节锅。只能喂她喝点水了。发烧的时候,喝热水会好得比较快。无计可施的兰克烧开了一锅水,细心地把水晾凉了些,凑到了童馨儿嘴边,“馨儿,别睡,喝点水吧。”
“嗯。”童馨儿动了动脑袋,眼皮却是没有睁开。
“馨儿!”兰克硬着心肠,用力地摇晃起她来。
童馨儿勉强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兰克还是第一次留意到,她的睫毛很长,像洋女圭女圭一般,只是在睫毛覆盖下,眼睛显得更加无神。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兰克觉得自己是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
原来,大夫真的不好当。他暗地里叹了口气,压低嗓子说道:“馨儿,喝点水,会舒服些的。”
他不知道童馨儿听明白他的话没有,反正她机械地咽了几口温水,又合上了眼睛。
兰克望着她孱弱的模样,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可是,脑中还是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窝在怀里的童馨儿动了动。
“你好些了吗?”他赶紧模了模她的脸,想不到一锅开水竟然有了起死回生的妙用,他太佩服他自己了。
“兰……克……”童馨儿睁开眼睛,细细地望着他。
“什么?”她的眼神有点奇怪,兰克的心有点发慌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能回去,帮我告诉我爸爸、妈妈,我好爱他们……还有,如果,可以的话,你有空帮我去看看他们好吗?”
“你胡说些什么?!”兰克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尖声怪叫了起来,差一点没顺手把怀里的童馨儿扔在地上。
“我是说如果。答应我,好吗?”童馨儿一双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兰克。没有凄苦、没有哀怨,像一汪静静的秋水,有着理性的美。
“我……不干!有话你自己不会说吗!你的脑子烧坏了吗,还是闲极无聊?怎么尽想这些奇怪的事!我跟你说,没事的话想想别的事,你喜欢的人,比方说你的男友……”就在这节骨眼上,兰克突然咬到了舌头。
天哪,我怎么这么倒霉!他吐了吐疼痛的舌头,陷入了深深的沮丧中。
“哧……”童馨儿轻声浅笑,嘴角好看地翘了起来,“男友……对,我的男友……”她带着微笑,再次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馨儿,你别玩了,馨儿!”兰克拍了拍童馨儿的脸颊。她没有反应,只是,兰克的手却真实地感受到了童馨儿灼热的体温。
糟了,这次真的不妙了……
兰克紧紧地抿住了嘴唇。为什么童馨儿一夜之间就能把他身上的毒解开,而他现在却一筹莫展?上帝啊,帮帮他吧!
他漫无目的地翻着童馨儿腰间的皮囊——兰克带着虔诚的心情,把这皮囊当成了百宝箱里。
里面,除了一点点残存的粗盐粒和香料,什么都没有。
“唉!”兰克伸出拳头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都告诉你了,这不是偷的!”童馨儿不久前委屈的话在他耳边回荡。
兰克望了一眼兀自昏睡的童馨儿,恼火地骂道:“真是的!都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印第安少女,专门给一些盐巴和香料什么不需要的东西,就不会给点药吗?”
他恶狠狠地把皮囊扔到了一边。
忽然,兰克萎靡的身体坐直了。他还有一个办法:去找那个印第安少女求救!如果,她真的像童馨儿说的那样,乐于助人,她一定会救童馨儿的。
“有救了!我怎么没早点想到?”兰克乐巅巅地找着自己的拐杖。
慢着,那印第安少女长的什么样?难道见到美女就问人家吗?他甚至连人家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
“馨儿,那印第安少女在哪里?叫什么名字?”他推了推童馨儿。
童馨儿一点反应都没有。
“啧,这又怎么办?”兰克觉得自己快发疯了。倒霉也应该有个限度啊!
“快点想想……兰克-导玫斯基,快点想想对策……”
兰克扯着自己的头发。童馨儿没去什么地方,那个印第安少女一定是她在“探险”沿路遇见的,现在没有时间了,他只能沿着那片沙湾,向前走。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再遇见她。
但是,怎么知道是哪一个印第安少女呢?总不能见到一个女孩就跑上去拽住人家,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吧?这样一来,童馨儿没救着,兰克自己身上却不知要插多少枝箭了。
他一把扯下童馨儿腰际的皮囊——用这个应该可以当做信物吧?希望在找到那个美少女之前,别要遇上昨天的射箭人才好。
他最后看了童馨儿一眼,把她软绵绵的身体放好,盖上一大堆衣服。无意中,童馨儿软弱无力的手轻轻地在他的手臂上碰了一下。
兰克又踌躇了。
童馨儿现在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就这么把她搁在这里,万一,有野兽过来怎么办?就算没有野兽,她不舒服了,怎么办?虽然,兰克能做的极其有限,但最起码,他可以喂她喝水、给她拭汗,让她好受一些啊。
兰克伸出食指,轻轻抚了抚童馨儿的脸颊,“你说我拿你怎么办才好?”他喃喃自语。
实在是不忍心把她抛下。
“喂,没办法了,你也当成是信物吧。”兰克叹了口气,把皮囊系在腰间,把童馨儿像口袋一般搭在自己的左肩上,同时不忘堆上一团衣服,然后,借着一根拐杖,颤悠悠地站直了身子。
只是这么一站,右肩上的箭伤就火烧火燎地疼了起来。
童馨儿瘦巴巴的,不怎么沉,可对于刚受了箭伤不到12小时的兰克来说,还是太沉了。现在,他才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远没有他预期的那么好。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你安静点,乖乖听话,你可是比那小小皮囊有用。希望你认识的印第安少女一看见你的脸,就自动跑出来,不用我煞费苦心地找来找去……”兰克吃力地喘着气,驻着拐杖,慢慢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