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琮住进白豫恒家已半个月,每天除了在柴米油盐的八荒九垓中奋斗外,其馀时间她便沉溺在他的书房中。
白豫恒丰富的藏书令她咋舌,真看不出一个这麽爱骂人的人竟有这麽多的书,莫子琮告诉自己要重新评估这个冷漠的人。
虽然他很冷漠,却也有一丝温情,至少他收留她,让她免於在岁末寒冬时节流落街头尝受饥寒交迫之苦。
傍晚,开始下起雨来。又大又急的雨像用倒的一般令人措手不及。
下雨,莫子琮是不怕的。若是绵绵细雨,她还能颇有兴致的倚窗驻足,欣赏两中即景及聆听雨的交响曲。
但今天下的不是绵绵细雨,而是风雨交加的滂沱大雨。一向畏惧狂风暴雨的莫子琮开始慌张不已。
昔日曾经多少个雷电交加的午后及夜里,家里只剩她一个人在,雷声撞在她心上像鬼哭神号的呼喊,窗外的雷电则像催命符般折磨她年幼的心灵。现在虽然她已长大,但对雷电的恐惧丝毫未减,尤其在这样的夜里,独自一人在家比什麽都教她害怕。
白豫恒今天下班後到哪儿去了?为什麽这麽久还不回来?她记得只要是这样的天气,哥哥一定会马上回家陪她。即使她在学校里,只要她打电话给哥哥,他都会安慰她。
又一道巨大的风伴随著惊人的雨势而形成巨大的声音刺激著她的每一根末梢神经。她立刻拿起电话拨回家,回应她的却是莫子璧的电话答录机,她伤心的挂掉电话。
在哥哥的心中,工作终究是最重要的。
伤心加上害怕,让她不由自主地搜寻屋内可供躲避的地方,一如以往每一个独处的风雨夜般,她把自己藏了起来,藏在一个风雨惊吓不到她的地方。
白豫恒一进门便察觉屋内有异样。
他是个对任何事都非常敏感的人,所以一进屋便冷静地在门边张望著。
首先,那个乳臭未乾的小鬼不见了,其次是家中的灯没关,然後是晚餐做到一半,有些菜还只弄了一半。
他轻声的在屋内徘徊,想找出不寻常之处。
莫子琮应该没出去,因为鞋子在,况且以她这两周来的表现,她并不是个喜欢外出的人,不过现在人呢?雨持续下著,声势已明显的减弱,但是雨量依旧惊人,在这样的夜里聪明人是不会外出的。
然後,在雨势慢慢变小而至无声之际,他才依稀听见屋内不知由哪个角落传出低低的啜泣声,很轻微的,只要稍不留心就会忽略。他低头认真寻找声音的来源。
声音忽远忽近,时而激昂时而悲痛,撞击在白豫恒的心上,竟成了悠远而绵长的牵挂,阡陌相连教他心中好生不舍。
他很确定这个声音来自莫子琮,除了她没人能令他如此牵挂。自她住进来後,每天回家看到她成了一件极自然的事,上班前吃她所煮的白饭味噌汤也是少不了的例行作息,菜色虽无变化,但少了这些东西,生活就像破了洞般的空虚失常。
这是他自己敏感的新发现。在屋里转了圈就是见不到人,偏偏那低低的饮泣像幽魂似的提醒他她的存在。
白豫恒不由得佩服起她来。四十坪不到的屋子是他市区的住所,就这麽点大,她还能躲得让他找不到,可见她小时候捉迷藏的游戏玩得很彻底。
「莫子琮——」他不禁站在屋里高呼,见她迟迟没反应,他不禁再次呼喊:「莫子琮,我回来了,你快出来!」「请」了她两次,依旧没动静,他那没耐心的脾气又上来了。「莫子琮,我警告你,快给我滚出来,否则我叫你明天睡到大马路上去。」
还是没动静,连啜泣声都停止了,他开始心焦。「你快出来!」迟疑了一下,他决定改变作战方式,「你出声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带你出来。」他想,她是不是被困住了?
这招果然奏效。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在……这里……」
皱起眉头,他走入饭厅,「在哪里?」
「在……这里……」
他不可思议地瞪著排列整齐得像家具店摆饰的餐桌椅,一把粗鲁的将椅子拉开後,他蹲到桌底下。
莫子琮正用一双饱受惊恐的含泪双眼求救的望著他。
「出来。」
无视他的命令,她依旧渴求的望著他。
「我叫你出来。」他开始板起脸色给她看。
她依然动也不动,好像木偶般。
火气渐升,他无意和她玩家家酒,硬是把她从桌底下拖出来。
尚未用言语打破僵局,一阵风的呼号又闪入屋内,她惊惶的扑入他怀中放声大哭。
终於有人来解救她了,她放心的大声哭出来。
佳人在抱,他却是一头雾水。看她哭得这麽伤心,他的火气在一瞬间都消失得乾乾净净。「别哭了、别哭了。」抚著她的俏丽短发,平日骂人时的口齿伶俐,此时不禁笨拙起来。
搂著她回客厅,她死命抓著他像怕他跑掉一般,他连想去拉上窗帘都有困难。
她的恐惧、忧虑、祈求全写在脸上。
「我只是去把窗帘拉上,再关上隔音玻璃,让风声及雨声都进不来,好吗?」他向她保证。
咬著唇,她仍在考虑。
「只要一下子,我就会回到你身边。」三两下,他让风声雨声都与他们的世界隔绝,他为她撑起了一个晴天永在的空间。「看,没事,不可怕嘛!」
他故作爽朗的朝她摆摆手,但泪犹未乾的她却惊魂未定。
拧了条毛巾,他认真的替她擦脸、抹去泪痕,轻松的朝她打趣道:「这麽点风雨就怕成这样,要是遇上台风天怎麽办?」
她马上又害怕的快哭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这麽爱哭。眼泪像是不用钱似的,下次去买个脸盆来装眼泪,看看哭一次可以装满几个脸盆。没事这样爱哭,你可以去扮五子哭墓了,包你哭到过瘾也没人阻止你。」难得温柔的,他让莫子琮躲在他怀中。言语虽有些辛辣,不过行动却是充满爱心的。
白豫恒告诉自己,这是日行一善,他对这个发育不良的小鬼是出自同情的,没有任何邪念,也勾不起他的任何欲念。会吸引他的该是成熟妩媚的娇俏美女才是,这样的小鬼连帮他暖被都还要多加一个怀炉,太女敕了。
只是很奇怪,自从他遇上莫子琮之後,就好像从「玉面罗刹」升格成为善心人士,一日好几次的善行,好心得有时连自己都不禁要怀疑。
「我讨厌下大雨的日子。」她幽幽的开始倾诉自己的心情,「也讨厌雷声及闪电,那像鬼一样追著我不放,尤其是我哥哥不在的时候,雷声常常大得像要把屋顶给轰破,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很多鬼魅的影子追逐著我……」
「鬼魅魍魉都出现了?」
他是存心笑她的胆小,哪知她却心有戚戚焉的开口:「是呀!原来你也知道。」
知道?知道什麽?他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白豫恒有些莫名其妙。
「五岁时,有一天我哥哥去学校,我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睡午觉,闪电一闪好多鬼就出现了,日本鬼一直说话,我好怕……」
五岁?他这下总算听清楚她的话,在日本?「你住过几个地方?」
在他怀中,她认真的扳著指头数,「台北、东京、静冈、山形、歧阜、纽约、瑞士,没有了。」
「嗯。」他故作称许状,「很好,住过不少地方。」可怜!年纪轻轻便天涯飘泊。「可见你会说多种语言,能读多种文字罗?」
「不会呀!我是文盲,老师说什麽我根本听不懂,他讲他的,我睡我的。」
「睡到毕业?」他才不信。
「不,睡到同学帮我毕业。」
他轻笑出声,当她在讲笑话。
「喂,白特助。」笑话说完,她认真的有求於他。
「叫小白就可以了。」都不在公司上班了还叫他特助,听了真令人不舒服。
「小白?」她搔搔头,对这种称呼颇有微辞,「好像在叫狗的名字。」
他只当没听见。和她同住半个多月,如果诸如此类的言语要样样计较,只怕他早已被气得花白了头发,想染都来不及。
「小白。」她又正经的开口:「我今晚和你睡好不好?」
「不好。」他连想都没想就回答。
和她睡?这小鬼有没有上过健康教育?他可是身心健全的大男人,时值壮硕之年,虽然这只羊并不可口,却也颇能引起他的食欲,现在小羊竟自己送上门?
白豫恒肯定自己会吃掉她的。
拉著他的手,她把向哥哥撒娇的那一套搬出来用,「可是我会怕……」
「克服恐惧。」他换上一脸铁面无私状。
「克服不了啊!」她有些心慌。小白不是很有爱心吗?怎可能拒绝她的要求。
「努力,再努力。」
撒娇无用,原来他是冷血动物,看来她又得对他重新评估。「努力无效呢?」
无效?他用眼神嘲笑她。「那你就面对现实吧!」
面对现实?要她自己一整晚和恐惧面对面?和不知何时会来拜访的如雷雨声及风的鬼哭神号相会?「我才不要。」马上,她又跑入餐厅躲进桌子底下。
白豫恒没想到她的动作这麽快,快到足以明白昭示她恐惧的程度,隔著桌脚椅脚,他沉下了脸。「出来。」
「不要。」闷闷的嗓音传来,她大概又要闹水灾了。
「我叫你出来。」
「我不要。」
见她如此坚持,他比她更坚持。强拉开椅背,他又想拖出她来,只可惜这回她紧抓著椅子脚不放。二人力气相仿,竟成了拉锯战。
抓著椅背,他不掩饰自己上升的火气。「你信不信如果不出来,我会打你?」
「要打等天放晴再打。下雨天闲闲没事打小孩会遭天谴的。」
总之,她就是不出来。这些话哥哥老早就威胁过她,她才不怕。
但这些话倒是提醒了白豫恒。小孩?她不过是个孩子,是个未满二十的孩子罢了,和她睡安慰她又如何,而且又可日行一善、行善积德,是功德一件。
他让自己以最和善的面容在椅缝中出现。「你出来,我煮面给你吃,吃完我们睡觉了。」
「我不要!」她孩子气的大吼:「我不要吃面!」
「莫子琮,我生气了。你如果晚上要和我睡,我劝你立刻出来,否则你等著我开门开窗让你被风声雨声吓死吧!」
立刻,她的头出现了。「我可以和你睡了?」
他故作严肃的点头不语。
「可以不被鬼抓走了?」她还是不相信。
「还不快滚出来?」怒眼一瞪,他以吼骂声代替心中的关怀。
於是她乖乖出现;他推她进房梳洗。
虽然他不明白她内心恐惧的真正原因是什麽,但他却明白要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此深刻的恐惧一定有个令她难忘的梦魇。
暂住在薛敦诚家中的莫子璧被一夜的豪雨惊扰得不成眠。
风雨交加,他那害怕下雨天的妹妹在哪里?可有地方躲雨?
许多不愉快的记忆都和雨夜月兑不了干系。父母生意失败便在一个这样的夜里,相偕自杀的双亲及小莫子琮也是在这样的夜里被发现的。
待他粗心的察觉时,风雨雷电已成为妹妹心里最深刻、最挥之不去的巨大阴影。在这样的夜里,没有妹妹的下落,教他如何能安心入睡?他如何能不心痛难舍?
佳人在抱,如果白豫恒以为自己会像先前所告诉自己的,莫子琮是个孩子而可无动於衷,那他真是在自欺欺人。
他不但没有无动於衷,反而像贪吃糖的孩子见了蛋糕般的嘴馋起来。
在莫子琮喃喃地夸赞和他睡温暖得像和哥哥睡一样时,他嫉妒的回一句:「你真吵!」便吻住她的所有话语。
从来没人这样吻过她,令她有些无措。虽然在国外长大,可惜她的程度仍是托儿所的。
甚至当白豫恒不规矩的在她身上上下其手时,她也只是愣愣地任他为所欲为。
「接下来要做什麽?」她害羞的笑容终於在衣裳被褪尽时,有了第一句疑惑的问语。
白豫恒差点昏倒。在他激情难耐时问他要做什麽?「你没上过健康教育吗?」
这同时,他的手抚过她身上肌肤的线条,唇齿恣意在她前胸挑弄。
她喜欢这种感觉。「没上过。」
「现在教你。」他带领她触动感官上的欢愉,让她满心欣喜的接受他的拥抱、他的抚触。
莫子琮是个好学生,所学的很快就能运用自如。她轻吻他的耳垂,随著他身上的热度挑动他敏感的神经,在每一个感受敏锐的敏感地带留下自己热情的痕迹。
一切的发生都是那麽自然而且理所当然。他恣意毫不保留的唇在她身上游移,未经人事的莫子琮哪堪如此的挑弄!浑身发热的她攀附著白豫恒,呈现一种沉醉般的迷乱。有一种渴望的需求在她体内蔓延,她无助地对他要求:
「小白,我……小白……」
她一声声的吴侬软语在他耳里成了一种挑逗的邀请。忘了她不过是个小他十岁的丫头,他此刻眼中的莫子琮是个触动他心弦的女人,微张的唇齿让他不禁一口又一口的品尝著她甜蜜的滋味。
火热的激荡爆发,莫子琮娇喘连连,她不明白这是什麽感觉,只知道随著他一起摆动的身躯让她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在她以为这种满足可以给她一个缤纷的世界时,白豫恒的长驱直入,令她承受不住地轻呼出声。
汗水淋漓的白豫恒含笑的化解她的疼痛,重新带领她探索欢喜的顶峰。
云雨初覆,她只觉得在他的怀中是那麽的温暖而有安全感,彷佛人世间一切风雨都隐在这一切之後,从未有过这种满足感,她欣喜的让自己更向他的胸膛靠近,汲取他身上属於安全的味道。
「小白,你不会随便把我丢掉吧!」
瞧她说得多可怜,白豫恒心中的愧疚愈来愈深。「不会。」不带一丝感情的回答竟也得到她如此欣喜的表情,他开始觉得自己今天的失控是个错误。
错在无法控制自己的,竟然就这样夺去她的清白,而她竟然还当他是好人般的依赖!他一向是冷漠凶恶又极度挑剔的人,说公司里的人怕他,其实连自己家族中小一点的堂弟妹见了他都不禁轻声细语;大一点的兄姊见了他也不敢开玩笑,只当见了长辈般的严肃。怎麽这一切在莫子琮这个小鬼的面前都瓦解得丝毫不剩?
他渴望她的念头竟如此迫切而清晰,让他恨不得能将她融入体内、朝夕相伴。
他叹了一口气,气自己的冲动。
在他怀中的莫子琮不明就里,仰起小脸,她的柔叶抚上他气恼的酷脸。
「你在生气吗?」
抓住她游移的小手,他轻吻每一根手指,难得柔情的告诉她:「没有。」
她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这麽怕我生气?还是我这麽爱生气?」不知为何,想到在她心目中他的形象可能不甚美好,他就有点生气。
「不是,我怕我这样赖著你,你会不高兴,不知什麽时候会把我赶出去。」
「胡说八道。」搂紧她,他让自己火热的体温温暖她。
老天!和她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像个欲求不满的怪男人。用喑哑的嗓音,他很不确定的寻求答案。「小鬼,你常被赶到外面去吗?」
一听到这个问题,她的神情明显的黯了下来。「我都自己一个人住学校,如果哥哥没来带我,我就不可以走出校门。」
「那……如果遇上可怕的风雨呢?」
「躲在书桌下呀!或躲在棉被里,我有小熊维尼陪我,还有一个和我一样大的猩猩女圭女圭陪我,还有一只长到天花板的长颈鹿帮我看门。」
听得出来,她不在乎的语气里有许多的掩饰,掩饰她心中的落寞及无助。
大猩猩?长颈鹿?小熊维尼?他不禁好奇,是怎麽样的兄长竟把她丢给一堆昂贵的填充玩具,让自己的妹妹去面对恐惧,还能让她一样毫无怨尤?
他宠溺的轻敲她的头,「笨蛋!」
莫子琮对这举动倒不引以为意,直觉的认为是一种亲密的象徵。
「小白,我可不可以一直这样和你住?」
被她一问,他又觉得自己热血奔腾了。「随你。」
他故意用冷漠伪装自己,否则自己一定会再像个般的侵犯她。
听见他冷淡的口气,她很不放心的又加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和你住喔!像今天这样。」怕他不明白,她又更详细的说明。
白豫恒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好不容易按捺下的又被这初识滋味的小鬼挑起。
「你喜欢今晚做的事吗?」他咬著牙竭力克制地质问她。
她年纪虽小竟也知道害羞的点了下微红的俏脸,看得他意乱情迷,魂魄都飞到她身上去了。
好吧!既然她也喜欢,你情我愿,这种事就不必再假装含蓄了。他狂暴的楼紧她,重重地掠夺她的吻,再一次挑动她敏感而炽热的娇躯,也让自己在她身上得到一次又一次的满足。
之後的每天,莫子琮都准备好了饭菜等他回家。
菜色虽然变化不大,他却有一种满足感在心中荡漾;满足於一种只属於他的柔情中。
所有伪装的冷酷,在一进家门见了等待他的莫子琮後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自己都不知道,冷漠的外表在她面前竟已不存在了。
和她在一起时,他只是一个疼爱她的普通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