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平日般,两位同窗知己抱著书,步行到教室。
尹汐池叽哩呱啦述说著课业的事,没话题也要硬找话题。其实她是莫名心虚……孰料,明明还在聊著某份报告,颗颗话锋一转,忽然暧昧地眨眼道:“小邪都告诉我了哟!”
尹汐池瞠目结舌,双脚立时在地面生根,再无法移动分毫。不……会……吧?他们昨天才……才……难得向来跋扈的恶霸会害羞,颗颗当然不放过调侃的机会。“小邪说你得了狂吻症,害他差点断气──”
“这畜生!”尹汐池整个人跳起来,掉头就跑,怒嚷道:“我要剁碎他!”
得狂吻症的是他!差点断气的是她!他休想颠倒事实、蒙骗世人!
颗颗赶紧拉住她,“跟你开开玩笑,你还当真!”
尹汐池怔了一下,随即以书掩面,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般,哀叫道:“我恨他入骨,结果却跟他……,你一定认为我心理变态、人格分裂;一定认为我以前和他作对的行为都是假的;一定认为我早就偷偷喜欢他──”
“神经病!”颗颗拍下她掩面的书,啼笑皆非,“没人这样认为!”
“本来就是嘛!”尹汐池窘红著脸,“这件事真丢人!连我都忍不住要讥笑自己!”
于是她劈哩啦啦叙述昨日的“受害”过程。她原就是率直急躁、藏不住话的性子,此事既已曝光,索性全摊开来讲,慢慢也不觉得难为情了。
颗颗心下暗笑,对邪犰是更为佩服。因为他其实什么都没透露,只嘱颗颗说句“小邪都告诉我了哦”,如此便能听到精采内情。果然,一切全在他的算计中。
二人抵达教室时,尹汐池正在作最后的结论。“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我觉得好像被自己的心出卖了,所以才会违背意愿去爱上仇人!”
听似懊丧的语气里,并非没有甜丝丝的喜悦……突然,一道黑影闪过来,迅速翻开她的高领一看。
“Sunny!”尹汐池一叫一推,却终究太迟。
他一翻得手便跳得老远,用“捉奸成功”的兴奋语气宣布。“某人钓上了-珠宝商-男友,戴著-一串项炼-来上课o也!”
同学们哄堂大笑。这Sunny人如其名,典型阳光般的美国太男孩,与尹汐池同为班上两大活宝,互相取笑捉弄惯了的。此次见她在仲夏天里竟一反常态地穿起高领T恤,眼尖的他立即猜个七、八分,岂肯放过恶作剧的机会?
颗颗边笑边若有所悟……小邪真是教人难以捉模啊!对小尹的态度,向来都看似不含丝毫情意,原来却是按兵多年只为伺机行事!没想到不出击则已,如今一出击,竟像要将“定存”连本带利全部索讨回来呢!哈!
***
中午的时候,尹汐池在社团办公室,准备召开干部会议,讨论下个月即将举办的大型活动。
干部们陆续到来。
当看见周承豪与Kole双双走来时,尹汐池整个人如坠冰窖。惨!惨!惨!
Kole和今早被她追打到天涯海角的Sunny是一对换帖死党,Sunny知道的事情,半秒就能传到Kole那里,继续“发扬光大”!
果然,Kole掩嘴窃笑著走到尹汐池身边,暧昧的盯著她的双足,“亲爱的-珠宝商夫人-,你男人有没有-送-你-脚炼-啊?月兑下鞋让大家欣赏欣赏嘛!”
她飞踹他一脚,他哈哈大笑跑开去。周承豪已来到她面前,伸出右手,诚恳微笑道:“恭喜。”
“你……相信Kole那大嘴巴?”她急得舌头打结,“他最喜欢……喜欢胡说八道!别……别听他鬼扯……”
“我都知道了。”
“不是!”她赶紧坚决否认。为掩饰心虚,还故作轻松无事的耸耸肩,却笑得像颜面抽筋,“嘿!我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什么男朋友呢?Kole这贱小子造谣也不用用脑,居然编出这种完全没有可信度的烂故事……”
自从上回那“一笑一喷”的意外后,本来尹汐池是尴尬得半死,刻意避开周承豪,但他态度坦荡大方,就像根本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于是渐渐的她也不再局促惶恐。两人回复之前的友好相处情况。虽然,表面上谈笑风生,尹汐池心下仍不免有点芥蒂……“他真的很好、很出色,我确实比不上他。”周承豪由衷说道。
呃?尹汐池傻住了,好半晌才能嗫嚅地问,“他……他……他……找过你?”
周承豪点头,始终保持风度的微笑瞅著她。感情的事他向来随缘,看得很开。
不是自己的,强求又有何用?
天哪!尹汐池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觉得自己刚才那样撒谎否认,简直是恶劣到了极点!而且,才短短半个月不到她就“另结新欢”,周承豪会怎么想?认为她上回是存心耍他,还是认为她朝三暮四、水性杨花?
“喂,我的手都酸了,”周承豪的右手仍然伸举著,笑说:“你到底要不要接受我的祝贺啊?”
她只得怔怔地伸出手与他相握,羞愧得无地自容,“阿豪,对不起!我……我……”
“没关系,我都明白。”他真诚道。
死小邪!居然擅自作主来找阿豪!他该不会乱说话吧?她好奇地追问,“他……他跟你说些什么?”
“这是男人间的秘密,怒难奉告。”
“那……他什么时候来找你的?”
“前天。”
“前天?”她惊喊,嘴巴张成无法置信的大O字型。
怎么可能?小邪昨天才吻她,恋情才开始“爆发”,而他前天便以她男友的身分去找周承豪?
难道……小邪之前就已计画好昨天要对她“下手”,并且算准她一定会“就范”?
为什么每件事都逃不出他的掌握?尹汐池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己这一生仿佛注定要被他吃得死死的了……***
人家她都还没真正考虑清楚!他竟以为尽速诏告天下就能定下大局吗?哼!想得美哦!
她要跟他算好多帐!
首先是──“你为什么那么快就把我们的事告诉颗颗?”
“因为你笨。”小邪施施然回答。
“这和我笨有什么关系?”说错了!赶紧更正。“何况我一点都不笨!”
“猪!答非所问的猪!你才笨咧!”尹汐池使劲拧他手臂一记,那筋肌绷硬如石,反倒弄痛了她的指头。
他不为所动,依旧半眯著眼眺望皓空皑云,慵懒而又优闲地……“因为你笨,长草的脑袋绝对没有办法自己开窍,所以必须跟颗颗讨论一番,然后你才会慢慢的想通。”
她捺住想杀人的冲动。先问明白再动手也不迟!“我需要想通什么?”
“想通──为什么你的爱和恨会混在一起,搞不清楚;为什么你明明一出生就爱上个英俊聪明超级无敌的小神童,却竟然迟钝得要等到二十二岁才发现。”
“去死!”她叱叫,抬手掐他脖子,却忍不住噗哧笑了。
好像真的是这样子……把整个过程向颗颗详细叙述过一遍,加上分析讨论,尹汐池发现自己确已不再困惑于为何会对他由恨生爱!
“周承豪那件事呢?”她转算另一笔帐。阿豪的人真是没话说,偏偏自己却不爱君子爱痞子,怪得了谁?
“你居然在我们开始之前就偷偷去找他?说!你到底跟他胡说八道什么?还是炫耀──”
“炫耀!”邪犰倏地惊睁大眼,像听到最恐怖的事。“当你的男朋友有值得炫耀的地方吗?我怎么不知道?”
“猪!”她又笑骂著掐他,脑中灵光骤闪,顿悟──
小邪是因为料定她会对周承豪心存愧疚,所以便预先处理好这件事,俾让她可以继续和周承豪维持友谊,毫无芥蒂的相处共事……真的吗?尹汐池惊喜而感动。虽明知问他是绝对问不出结果,但她心里的答案却是肯定的!
她伸臂轻轻圈住他的颈项,脸埋进他的胸壑内,觉得全身都漾满暖热的喜悦。
唔!这个超烂又超贱的痞子,其实呵!有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的可爱!
两人本是并肩坐在树下的草地上,她之前穷究猛问时就已不自觉地挨进他怀里,此时更是整个人黏到他身上。
多年的肤触习惯,令所有的依恋都显得如此自然、纯净。因此,树荫下这副亲腻的画面,除却属于爱侣的甜蜜外,尚溢著类似亲人般的温馨……邪犰垂下眼,凝瞅胸前这张脸。微颤的睫羽、小小的鼻尖……他凑嘴到她耳际,低呓道:“幸好我没吃饱。”
如梦初醒的她,昂首奇问,“什么意思?”
“你陶醉流口水的样子好恶心哦!我若吃饱了,一定会全部吐出来。”
“邪犰!”怒吼与忿爪同时出动,刚刚才涌起对他前所未有的一丝正面评价,瞬间消弭殆尽!
他哈哈大笑著扑下头。
还有什么比征服母老虎的咬牙切齿更乐趣无穷?
……当尹汐池终于“重返人间”,眸也醉了,腮也酡了──当然仍是不自知。
咦?不是有很多帐要算的吗?她迷糊想著,算到哪里去啦?
痹痛的唇舌,教她暂时只能记得一项──“变态狂!你害我现在成了同学间的笑柄!每个人都喊我-珠宝商-夫人!”
可想而知,未来的日子有多难过!向来只有她调侃戏弄别人,曾几何时……呜!难道这叫报应?
落在胸肩上的捶打,像按摩般舒服,邪犰得意粲笑著撩开她的高领一瞄,女敕肤上那列瘀红枚点依然如此“耀眼”!
“还看!”她大力拍开那只贱手,只恨自己无法更理直气壮些。哎!谁教她确实也很喜欢缠吻的滋味?
所以-!前天中午在楼梯间,她便是这样被他挑弄得神识昏然,结果连颈部“惨遭毒口”都不知道!等到回宿舍无意中瞥向镜子才惊觉,幸好这一路上都没被熟人发现!岂料次日上课,仍旧难逃sunny的揭发与宣扬!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蠢女人!”邪犰摇头叹息,一脸遗憾,“你以为每个男人都有-送项炼-的本事?你以为每个女人都有-戴项炼-的福份?”
“福个屁!”她怒叫。那么深的烙痕,不晓得要多久才会消掉?尹汐池决定,以后无论如何都只让他碰她的唇,绝不准他再在她颈上乱来!
看穿她的心思,他立即作出回应。“先声明哦!人家我可是二十世纪最后一个处男,纯洁又保守,所以尺度的极限只到脖子而已。如果你硬逼我替你在其他部位-穿金戴银-,我是打死都不会答应的!”
“猪!”她当然又要杀他,情势乍转当然又变成……她双臂不知何时已牢牢环住他的颈项,沉溺在忘我的境界,只剩一抹渺渺荡荡的认知:唉!怎么办?她“中邪”的程度好像已到达无可救药的地步,爱得生气,恨得甜蜜,越恨他竟越爱他……最最该死的是,此时此刻,她竟觉得自己好快乐、好幸福、好满足!
呜……上帝为什么要这样惩罚她,害她有这种不正常的变态心理?
***
“阿奇和映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再卖关子了,赶快说!”
自从获知两人的特殊关系后,尹汐池再面对古映薰时,感觉就怪怪的,言行都不自然起来,却又得拚命装作若无其事。
真的?阿奇跟映薰真的是……其实她仍有点半信半疑。
“我随便说说,你就相信啦?”邪犰促狭地笑道。
“是假的?原来是你在胡说八道?”她喜嚷,如释重负,“你这个大变态!居然开这种玩笑!人家好好的纯洁友谊,却被你歪曲成这样,本来嘛!若说是同性恋,我和颗颗岂不是更像?我就知道你──”
“不信就算了。”他竟又说,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原先还准备告诉你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映薰到纽约来的真正目的。”
“你快说!”尹汐池紧张万分,忽然觉得此事必然属实。“她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映薰到纽约来并不单纯是要观光的吧?”
他悠然浅笑,双臂伸搁在她的双肩上,十指顽皮地抚玩她高翘的马尾,“我现在又不打算免费提供情报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邪犰眨眨大眼,“你像我每次-动-你那样-动-我。”
“去死!得寸进尺的无赖!”尹汐池立即以乱拳出击,人已气得冒烟,“你敢这样威胁人?谁要亲你!不要脸的东西…………”
害她那天莫名其妙、胡里胡涂就失掉宝贵的初吻,她都还没跟他算帐呢!何况她每次让他“吻所欲吻”岂非已让他占尽便宜?他现在竟要她主动献吻才肯说!
“身为现代独立自主的女性,应该勇于表达自己的感受与需求。”他晓以大义,“你明明就很享受和我-唇枪舌战-,为什么偏要假惺惺的装圣女,苦苦压抑欲火?”
“贱胚!贱胚!贱胚!”她猛捶他。
虽然极欲知道实情,但要她主动吻这大烂人,而且还得背负“欲火荡妇”的罪名,打死她都不干……然而,十多分钟后,尹汐池的怒叱声却开始转软。
难不成要她去问两位当事人?不行不行!怎么开得了口?但她又实在好想弄明白这件事!
“小邪!你别闹了!”她恳求,“快说嘛……”
他双目安合“入睡”,完全无动于衷。
她没辙,最后只得把心一横──
邪犰睁开双眼,看见一张闭目咬唇、扭曲蹙眉的脸蛋,正以“惊人的蚁速”慢慢慢慢凑前来……于是,他不禁想起多年前的一幕──四岁的他正兴奋挨到床边去看那襁褓中的初生婴儿,沉睡的小红脸皱缩成一团,五官仿佛就只剩两颗鼻孔而已。
好丑!男童的心顿时失望到谷底。
邪犰哈哈大笑,没再等那过了一百年亦未必会抵达的红唇,便俯下头狠狠夺住……***
这个周末,邪犰要回瑞士苏黎世去向尹传雍禀报一些事情,尹汐池心血来潮便也跟著回去。
甫冲进家门,尹汐池马上扑入母亲怀里,娇嚷道:“妈咪!”
“丫头。”尹夫人拥著爱女,娴雅的脸上漾满慈笑。毕竟是唯一的心肝宝贝,纵然常通电话,纵然才两三个月不见,还是思念得紧!
唔,黑了些……她捧起尹汐池红润泛采的脸蛋,仔细端详;注意到那T恤牛仔裤下的身子,仍是一贯的健康结实,她更是无限宽慰。
“妈咪!你干嘛呀!”尹汐池灿笑著,轻拉下母亲捧住自己脸蛋的双掌,“人家又没长满脸的天花!”
她极其雀跃。往往都是寒暑假才回家,这次却得以“跷”得数日闲,因此,除了与父母共聚天伦的兴奋,她还有种莫名的窃喜!
“爹地!”她望向父亲。
尹传雍也正瞅著她。“书不好好念,居然半途跷课溜回来?”
“哪有?”尹汐池吐吐舌,连忙辩解,“才几节课而已,都跟教授请假了!”
其实,她知道父亲并无责备之意。课业上,尹传雍从未干预过她,亦没勉强她当个品学兼优的一等生;只要她学校生活愉快,能顺利毕业即可,她真庆幸自己有个民主开通的好老爸!
“你们生了那么久的飞机,大概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下,有什么话晚饭时再谈。”尹传雍拍拍邪犰的肩,关爱之至。
“爹地!你怎么对小邪永远比对自己女儿还好嘛!”尹汐池跺脚抗议。
“你呵,”尹夫人怜疼地拧拧爱女脸颊,笑说:“都几岁啦?还跟小邪争宠,羞不羞啊?”
“谁叫你们永远偏心?”尹汐池做个鬼脸,撒娇成分自是多于真的吃醋。
从小到大,她恨毙了那个“吃她家、穿她家、用她家而且死赖著不肯滚”的小恶棍,偏偏父母却对他视如己出,尤其是父亲,钟爱他的程度简直教人看不过眼!
她也不晓得打翻过多少缸醋、气哭过多少回,甚至常常怀疑他才是父母真正的亲生儿,她则是捡来的……***
餐桌上。
尹汐池好忙!忙著吃最爱的、母亲亲自烹煮的福建菜肴,更要忙著叙述纽约生活的点滴──当然,不过是鸡毛蒜皮的琐事。
尹传雍夫妇及邪犰亦热络地交谈;只是,三个人加起来都没尹汐池一个人的话多就是了。
这“一家四口”的和乐场景,多年来皆如此,但熟悉的氛围中却似乎隐隐有什么不同……尹汐池深深地感觉到。
父母的神情有点暧昧,小邪比往常正经了些,连向来忠耿慈蔼的老管家看著她的目光,也好像透露出神秘的意味。怎么回事?是她心理作用吗?
难道……她忽然明白。一定是小邪已经把他们的事告诉了家人!
想到这点,尹汐池胸间就掀起甜甜的涟漪。其实,自己此次心血来潮硬要跟小邪回来,即使只能逗留短短的三天半──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形──应该便是要与父母分享“喜讯”吧!
唉!是不是每个热恋中的人都有这种迫不及待的心态?虽然,尹汐池认为这件事用“噩耗”来形容会比较贴切些……饭后,众人在客厅继续聊天。
逮到个邪犰上洗手间的机会,尹汐池立即“进谏”。“爹地!小邪根本没在替你做事!他每天都游手好闲、四处乱晃,吃喝玩乐兼管别人的闲事!你不能太放纵他!”
“做事讲求方法及效率。”尹传雍啜了口茶,不疾不徐道。“小邪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恰当的方法同时完成许多任务。快、准、圆满,完全教人放心,有时候连我都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小邪天生就聪明机灵,能够一心多用,最难得的是他竟还这么乖巧懂事!”
尹夫人附和夸赞。
听听!这──这是什么话?尹汐池耳根极度难受,当即强力辩驳。“他明明每天闲晃没做正事!那些任务他一定是找了一堆人帮他完成,然后自己就在一边凉快,还当作那全是他的功劳!”
“如果他能够找到那么多人替他办好那么多事,然后自己跷起二郎腿坐享其成,岂不是表示他更厉害?”尹传雍笑望著瞪眼鼓腮的爱女,“智者动脑,次者出手,这是千古不移的道理啊!”
天!老爸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黑白颠倒、是非不分?尹汐池决定使尽浑身解数“进谗”,誓要令冥顽不灵的父母觉悟他们是“误把奸臣当良将”。
“他做事投机取巧,却又挥霍无度,乱花我们尹家的钱!平时全球飞来飞丢浪费机票不说,现在还在纽约定居,住华屋买名车,风流快活贪享受──”
“这些都是必要的。难道你要小邪睡街边、走路去出任务吗?”尹夫人笑著说道。心想:真是个傻丫头!
“何况,比起小邪能为我们做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尹传雍道:“即使他住别墅,坐劳斯莱斯,一张金卡随便刷,算起来我们还是太亏待他了。”
尹汐池简直无法承受如此打击。一张金卡随便刷?太不公平了!老爸给她的零用钱总是刚好而已,有什么较大的支出都得详细报告才能申请到“经费”,更别提挥霍些,害她这亿万富豪之女就像是当假的!如今,一个外人竟反而有张“不爆金卡”?
“他心肠坏,有虐人为乐的变态倾向,持著一点小聪明,最喜欢把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尹汐池深明若不作彻底的人身攻击,自己这对可怜的、被蒙蔽的双亲,断然不会醒悟!
“你从小就嚷著小邪整你、耍你、欺负你,可你到底损失了什么呀?”尹夫人促狭地笑问。
尹汐池顿时哑住。她……她已经整个人都“损失”掉,铸成了一生的“悲剧”,还不够严重吗?
“他拈花惹草、放荡滥交,哪时候染上爱滋病都不知道呢!哎!你们没看过他左拥右胞的德行,什么女人都有!”这已经是她的最后一招了!如果还无法将他告倒,她大概只好去撞墙……“小邪私生活的部分,我们本来就无权干预。”尹传雍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还没结婚,女朋友众多也没什么不可以。小邪最懂得分寸,一定会作出最好的选择和决定。我们只需要祝福他就行了。”
“凭小邪的条件,女孩子要不爱上他恐怕很难。”尹夫人由衷地道:“有些人天生就是发光体,注定要受狂蜂浪蝶包围。真不晓得哪家的女儿有这种福气,能够嫁给小邪!”
尹汐池差点暴毙,终于不得不接受残酷的事实──这世界早已没有天理了!
此时,邪犰才回到客厅沙发处,坐下。
瞧他得意微笑的贱相,她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一直躲在洗手间干那窃听的勾当,等到确定她一败涂地,他才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进一步刺激她?
“我们在谈论你o也!”她改变战术,来个笑里藏刀。
“哦!”邪犰悠然地叉起一片水果。
“我已经把你暗地里做的所有坏事,全部一五一十告诉爹地了!”
“哦!”邪犰优雅地将水果送入口中。
“爹地决定炒你鱿鱼,要你马上滚蛋!”
“哦!”邪犰再悠然地叉起第二片水果。
她气得哇哇叫道:“爹地、妈咪,你们看到了!他就会在你们面前装无辜、装好人,私底下却原形毕露,用最卑鄙无耻的手段骗我跟他一起!”
“真的?”尹传雍夫妇齐声惊喊,同时望向邪犰。
怎么?爸妈还不知道?尹汐池也惊诧。
“教主与夫人的恩重如山,小邪不如此,又何以为报呢?”小邪垮下脸,无限委屈的说。
“再没有更好的回报了!”尹传雍亦垮下脸,无限愧歉的说:“只是要你作这么大的牺牲,我们夫妻俩又于心何忍呢?”
二人相视大笑,默契十足。
“总算让我们等到这一天!”殷盼多年的美梦终于成真,尹夫人绽开最欣慰的笑容。“小邪,你居然真的肯要我们尹家这鲁莽的笨丫头!”
父母“恨不得倒贴全副身家,只求小邪要她”的反应,立时将尹汐池气跑,冲往后花园。太太太太过分了!联合起来这样欺负她!她永远不要再见到他们三个!
其实,尹传雍夫妇之前已得知“喜讯”,刚才只不过是故意逗逗她而已。
邪犰微笑站起,慢慢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深邃的目光对上了尹传雍的。
他俩心领神会的一瞥,无需任何言语已诉尽所有。
目送尹汐池与邪犰一先一后消失的背影,尹夫人热血沸腾,脸上的神情矛盾地揉掺著欣悦、凄楚,微颤的双唇抖出几个字。
“小邪和汐池……像不像……”
“当然不像!”尹传雍斩钉截铁地打断,握牢妻子的手,“完全不像!小邪是好孩子,他一定会保护、照顾汐池一生的!”
语气中,却无可避免地因为某段往事的勾动,而氤氲起恻痛的味道……尹夫人怔怔点头,泪水已滑下腮颊。
***
咦?怎么迷迷糊糊的又被他骗进怀里啦?
尹汐池清楚记得,自己如何怒气冲天的冲入后花园,一边荡秋千一边咬牙切齿诅咒那只姓邪名犰的动物下地狱,然后眼前便冒现一抹可恶的邪影,她遂荡高秋千准备撞死直直走过来的他,替人间除害!
也不晓得怎么回事,眨眼间,情势已然变成──
荡秋千的是他,她横坐在他腿上,双臂牢牢环住他的颈项,以防整个身子跌落……“你觉不觉得你才像是我爹地妈咪的亲生儿子,我反倒像是捡来的?”
“从遗传的观点看来,确实如此。”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猪!”她笑叱他,并轻咬他的耳朵。“奇怪!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该这样盲目的宠溺你嘛!”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邪犰悲叹,“生了个注定无法成材的白痴女,他们自然要将全部的希望托付在我的身上!”
恶毒!她空出一只手来撕他的嘴,忽然想到,“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的目的了!”
“哦?”
“你要谋夺我们尹家的亿万财富,还有悉陀夜教!对不对?”她紧瞄著他,随时准备掐死……“你不是真的喜欢我的!”
“不会吧?”他一副作贼遭逮获的惊慌模样,“我掩饰得这么好,居然也会被你一眼看穿?”
尹汐池七孔冒烟,怒爪愤而袭向他的胸膛,仿佛要将里面那颗发臭的心给挖出来;享受著抓痒服务的他,非常愉快地发表高论。
“哎!你用肛门想也知道,若没有你老爸数十亿美元的企业王国,以及悉陀夜教主这个宝座,我怎么肯出卖宝贵的灵魂、,兼赔上自己的一生?这道理很简单,就像某些小伙子为了少奋斗几十年,于是便娶了董事长的独生女。当然-!这类靠惊人嫁妆才销得出去的千金,往往都是没脸蛋、没身材、没头脑、没内涵,唉!也不晓得有什么……喔!对了!有一项功用──令男人呕吐……”
“畜生!你放我下来!”她呱呱鬼叫。明知他存心戏弄,却仍是气得要命!
“我不要你了!你滚!不,是爬!你马上爬出我们尹家……”
他偏偏将秋千荡得又高又漂亮,害她想“跳船”都不行!
笨呵!“贼船”是一上就下不来的,她竟不知道!邪犰仰天乐笑,然后才俯低头……唇舌厮磨卷起的惰焰,迅速焚毁神志……尹汐池双臂循例地抱得他的颈项更紧更紧;耳边急刮而过的劲风,带著那么浓郁的惊险刺激意味,也使得她剧怦的心随著秋千的激荡,飞高!降落!飞高!降落……此时此刻,除了好快乐、好幸福、好满足,她还觉得──好安全!
有他,就什么都不怕!一生都不怕!这个,该死的超烂超贱的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