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
一阵啪哒的脚步声自厨房冲了出来。
喀||哔||
"您好,这里是乔伶的窝巢,不过姑娘我现在不安於室,闭关去也。而这个窝里目前正处於拉锯状态,请不要惊扰到巢内的那对爱情鸟。至於姑娘我行踪不定,七七四十九天后必定出关见世。诸位大哥大姊们,若有要事,连络得上我的,算你伟大;找不到我的,那就||嘿嘿、算了!伶伶留言。拜||拜||喀、嘟……嘟……"
雷伊方才一冲出来,就听见电话答录机自动接听。他双手环胸站在电话机前,听着答录机里传出来乔伶清脆的声音,和那乱七八糟的留言,使他忍不住爆笑出声。
"天,小妮子什么时候录了这段留言的!?竟还不给对方留言的机会,就设定断话装置,真是的!"他语气有丝纵容的摇头轻笑着。一回头,那抹笑硬生生的定住,他蹙着浓眉,不悦地看着坐在窗边猛抽着烟的葳琦。此刻的她,若不是那不时自她口中喷吐出的白烟证明她是真实存在的,凭那直盯着窗外飘动的云的空洞眼神,和一脸的面无表情,可能会让人误以为她只是客厅中的装饰雕像。
自从两天前,莫葳琦出院,他们暂住在乔伶的家以来,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葳琦总是冷漠的不语,只是坐在那儿抽着烟。偶尔碰到不得不开口对他说话的情况,她也都能光是单音节的应答,从不正面好好的看他一眼,跟他说句完整的句子。
雷伊终於捺不住满腔的不悦,一个箭步上前站立在她眼前,沉声劝道:"葳葳,你别再抽烟了,身体才刚复元没多久,你这样抽会伤身的。为什么不好好爱惜自己?"
莫葳琦仍不为所动的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彷若听不见的喷吐出一阵烟,再度举起手将烟含入唇时,突然感到指间的烟被人轻抽离手。她冷眼的抬起首,终於正视着雷伊的眼。
"葳葳,别再抽了,抽多了对你不好的。我晚餐已经弄好了,去吃饭,好吗?
"
望着雷伊那高大修长的身影,那张更增添成熟、睿智的男性脸庞,在他此刻满是担忧与轻柔的劝哄声中,她的心没来由地掠过一阵酸楚而痛苦的挣扎。
"詹姆斯先生,你不觉得你干涉的太多了吗?"她咬紧牙生硬的说道。
雷伊深邃的棕眸中闪过一丝複杂的神色。他瘖哑地歎道:"葳葳,你为什么总是拒人於千里之外,难道我们之间,也需要如此疏远吗?"
莫葳琦别过头,掩饰着心海里波动起伏的阵阵涟漪。
"你我之间早已成了陌路,你不需如此低声下气地忍受我的冷血,你大可回到美国||"
雷伊的心因她无情的语调而痉挛了一下子,他大喝一声阻止她说出更多冷漠的话语,"葳葳!"他乏力地爬梳着自己那一头浓密的金棕发,痛苦的从乾燥似火的喉咙里挤出声音来。"我所做的一切,难道你真的都不懂,都感受不到吗?葳葳||"
葳琦紧握双拳强迫自己忽略胸口那股揪痛莫名的窒息感,她残忍地漠视着雷伊那痛苦的眼神,尖锐而激动地反喝:"别叫我葳葳。早在八年前,你就失去那个资格了。请你搞清楚,我们之间早什么都不是了。"她双手环胸磨擦着双臂试图止住自己冷颤的心痛。"你回去美国吧!别再将时间浪费在如此不必要的挣扎||"
忽地,她的身子被雷伊紧紧搂住了,她惊惶不已的来不及闪躲,就被雷伊灼热的双唇堵住了一切未及出口的抗议。
雷伊彷似想将八年来的爱恋、思念与孤寂倾注於这一吻。他炽热与狂野的吻烧炙着她晕眩而紊乱如麻的心,希冀她那紧闭的心扉能为他再度开启。许久,雷伊终於停止这窒息的吻,紧拥着她在她耳畔喘息低语:"葳葳,别这样残忍的将我们的一切抹煞掉。我爱你啊,葳葳。"
葳琦猛地用力伸手推开了他,苍白的脸上凝聚着一层无法解冻的寒霜,目光如刀的冷冷刺向他,"爱我!?你怎么敢用﹁爱﹂这个字?我已经不是那个八年前,只要一个爱字就能付出所有癡傻的莫葳琦了。你真以为一个爱字就能如同八年前那般玩弄我於股掌之间吗?然后呢?等你玩弄够了,再告诉我你要离开吗?"
雷伊脸上血色尽褪的伸手揪住她的手腕,浓眉纠结,那张惨白而扭曲的脸上有着狂野可怖的神色,"你为什么要如此残酷?八年前失约的是你,感到被玩弄的是我!"
"你竟敢这么说!当我一个人待在台北癡傻地等你的一字一句时,你却沉醉在温柔乡里忘了我这个异国插曲,你还能要求我守着可笑的约定吗?"莫葳琦终於爆发地大声吼出八年来的委屈与沉痛。
空气顿时陷入一阵窒息的凝结和令人紧张不安的沉默之中。
这令人难以度过的时光彷彿过了一世纪,然后,雷伊阴沉沉地盯着她咬牙说:
"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那||"
"说!"雷伊面罩寒霜地用力揪紧她的手腕。
她的挣扎只换来雷伊更牢固的掌握。她最后只得放弃挣扎,生硬地道:
"你离开台湾后,我一直等你的电话和来信,可是,你就像断了消息般的不见了。在那年圣诞节,我终於忍不住地拨通你留下的电话号码,但是,接电话的却是一个女人,在你房里,凌晨七点!"
那道漂亮的眉顿时打了道死结。"你确定,你没拨错号码,或者转接时跳号了?"
"没有!"葳琦发出讥诮的冷哼。"我清楚听见,话筒里传出你问那女人﹁谁打来的电话﹂的声音。"
时间彷若静止了,静得只听见雷伊急遽沉重的心跳声。
葳琦受不了难挨的沉默,正准备冲离这令人几乎窒息的空间时,雷伊比她快一步的伸出手臂将她用力往怀中一带,死命地箝紧她柔软的身躯,如同想将她揉进自己的体内似的,好似如此便不需绝望的担心会因此而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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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开我!"葳琦奋力地扭动,试图挣月兑雷伊强而有力的臂弯。
"不!我再也不放了!再也不放了!"雷伊焦虑的紧搂着她哀求道:"葳葳,别这样!你静下来听我说,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求求你!"
半晌,莫葳琦停下徒然的挣扎,疲倦地闭上眼,喘息的气喷吐在雷伊温厚胸膛上,满眼氾滥的泪泉止不住地溃决而落。"机会?那谁曾给过我未出世的孩子一个生存的机会?"
雷伊全身一僵,好像受到五雷轰顶的酷刑,他拉开彼此的距离,攫住她的双肩,直视她那满是泪珠的脸。"孩子?谁的孩子?"
"你的。我们的。"悲愤痛心的泪水完全模糊了她的视线。第一次,她哭喊出这深藏已久的秘密。
"哦,老天||"他的脸立刻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全身掠过一阵激烈的颤悸,那双深邃的棕眸轻漾着闪烁的泪光。"我好抱歉,葳葳,我真的不知道,我好抱歉。
对不起||"他的声音沉痛,一颗泪滑下那张俊美的脸庞。雷伊紧拥着她,啜泣的声音愈来愈微弱。
莫葳琦的武装瓦解了!她情不自禁地哭倒在他的怀抱里,像个无助的婴孩一般嘤嘤啜泣着。
她的哭泣震碎了雷伊的心,他激动不已地拥紧着她颤抖的身躯,频频用温存的吻来抚慰她,一同为八年前他们那无缘来到世上的孩子哀泣着。
片刻之后,待莫葳琦平复情绪,理智才重新涌回她的脑海。一发觉彼此的亲密,她立刻强迫自己离开这令她眷恋的怀抱,一个人坐在沙发角落曲膝环抱着自己。
雷伊感到若有所失,疲倦涌上那酸涩的双眼及佈满泪痕的脸。他踱步到先前葳琦抽烟的窗前,窗外夜幕低垂,灯光闪烁。片刻,他沉声地说道:
"不管你相不相信。在我回到美国,我们约定的那半年之中,我从没有背叛过你。"
在葳琦静默中,他重新开口了,声音好低沉,夹杂着一丝无以言喻的感伤和悲沉。
"八年前,我回美国时,我不断地告诉自己,我要做自己的主人,为了你也为了自己。面对着我父亲那张依旧严厉冷峻的脸,我仍告诉了他我的决定。当场我们起了很大的冲突,他运用了他的权势派人监视我,将我软禁在房里,切断了我一切对外连络的管道。这就是为何我迟迟无法给你消息的原因。而且,我也害怕他会伤害你,我不能冒那个危险。每天,我们父子俩不断地上演着谈判与心理战术的抗争战。"他突然发出一声讥诮的冷哼,"他就像只老狐狸般,紧咬着我的跪弱与痛处。"
"那段日子,我们之间的爱是让我坚持下去的力量。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要支持下去,半年后你还等着我去接你,共创美好的未来。我可以失去所有,只要未来有你就足够了。"他转过头来,只是用一种满是癡心又深沉的眼光静静地凝视着她,低柔地说道。他的凝望让葳琦整颗心都紧揪在一块。
"后来,宝宝||就是我妹妹娜拉,知道了你的存在及我被迫要结婚的消息,便赶回纽约。她很生气我竟乖乖的回去履行父亲的约定而将你独自留在台湾。她表明她已经长大,懂得保护自己,要我别再为了她而失去了自我。於是,我们一同反抗父亲的权威,就在我们的约定日期快到时,我表明立场告诉联姻的对方,我不可能履行那个婚姻的,在跟父亲起了很严重的冲突后,宝宝便协助我逃离那儿,赶上了到台湾的飞机。满心期盼的是,我终於可以再将你拥在怀中一辈子不放。可是,你没有来。"他的声音是紧绷而苦涩的。"我一直待在机场等着你的出现,不停地为你的迟来找藉口。一直到隔天最后一班飞机,我才终於承认,你不会来了。"
望着莫葳琦那张被泪影衬得有几分朦胧之美的容颜,他痛苦的紧闭了一下湿濡酸涩的眼睛,苦涩而沉痛地说:
"带着悲愤与破碎的心回到美国,迎接我的却是一连串的噩耗。在有人设计之下,詹姆斯家的企业一夕之间便陷入空前的财务危机。人都是现实的,企业面临危机的消息很快的传遍,股票一下子大跌,原要联姻的家族知道后便解除了婚约,商场上的朋友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父亲在一连串的打击下,病倒了。醒时,便成了中风瘫痪在床上的状态。他老得好快,一向强势的他,就这样瘫倒在那,没多久便离开了。"
他的话深深戳痛了葳琦的心,她紧环抱自己,发出一声无言的歎息。
她的歎息勾起了雷伊心中的无限感触,情不自禁地也自喉间逸出一声深沉的低歎。他坐进沙发中,再度开始那段漫长而令他的五脏六腑阵阵作痛的过往陈述:
"父亲去世后,我才发现公司的帐务早入不敷出,营运状况也出现了红灯。我开始为了那堆烂帐没日没夜的四处奔波,债权人也开始上门讨债。而联姻不成的怀特家族为了报复我的毁婚而使得他们家族蒙羞的耻辱,更无所不用其极的在商场上打击我,散佈对詹姆斯企业不利的消息。我每天就像一个活在黑暗的炼狱中而毫无未来的人。就这样苦撑了一年多,詹姆斯企业仍宣告倒闭了。"他乾涩地笑了一下,阴郁而低沉的接续道:
"我开始诅咒上苍如此无情地玩弄我的人生。有一天我喝得烂醉自酒吧走出来,一群无恶不作的流氓堵住我的路,我在忍无可忍、火冒三丈的情况下和他们大干了一场。可是,徒手的我终敌不过那些高大的黑人和墨西哥人,更何况他们手上还有刀。我在浑身是伤失去力量的半靠在墙角准备等死的时候,﹁D﹂和希欧出现了,他们很快地解决那群混混。在我昏迷前,D喊出了我完整名字,要求我从今尔后为他卖命。"
"他到底是谁?"
雷伊的眼光和葳琦那双泪意泉涌的翦翦双瞳缠绵了好一会儿,他起身坐在葳琦的身旁,不舍地拭去落在她那颊边晶灿珠光,将她轻拥在怀,温柔而低沉道:
"一个很好的朋友。他替我洗去在商场上不利的罪名而讨回公道。他同样是为情所苦的癡傻男人。那之后,我、他还有希欧三个人,五年来缔造了J&D的百货帝国。这趟台湾之行也是他有意安排的。他知道我在台湾仍有个心结未解,於是便派我和希欧及宝宝到台湾,只是没料到,我们竟是在那种情况下重逢。"
在听完雷伊这八年来的遭遇后,葳琦多年来防禦与深锁的心墙一片片瓦解,她为彼此间八年来各有着不同的人生冷暖、複杂的折磨而心疼不已。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应说些什么,她无法像八年前那个听完雷伊必须离去的不得已苦衷的莫葳琦那般,强忍着心碎佯装坚强地笑着放手。
良久、良久。雷伊轻抚着她的背,温柔地在她发旋上印下轻吻。
"告诉我,葳葳,当年孩子是怎么失去的?"他的声音低哑而破碎。
莫葳琦只是嘤咽了一声,更多酸楚的泪溃堤而出,她在他怀中猛摇头,紧抓着他衣领的手透露出她更多的伤痛与委屈。
雷伊心痛如绞,他轻碰触她的发,怜惜地哄着抚慰着她的酸楚,更拥紧了她。
"不,别离开我,让我就这么拥着你。葳葳,告诉我当年你到底发生什么事?"
葳琦语音模糊的含泪道:
"在我听到那通电话后,我心灰意冷的回到花莲,想就此遗忘那段过去。可是,不久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爸爸是传统的中国男人,早在我上台北时,他就曾警告我千万不得做出破坏家风的事。所以,当他知道我未婚怀孕时,他非常的震怒,拉着我就要到镇上的黄医生那里堕胎。我哭着求他放过我肚里无辜的孩子,争执了半天,他很生气的骑着车冲出去。不久他回到家,手上多了一包中药,他交给妈妈要她熬了给我喝下。"她泪流满腮,激动地咬牙轻颤。雷伊更加用力地拥抱着她。
"那是什么?"
"堕胎药。"葳琦语调哽咽而艰涩道:"他硬逼着我喝下那碗黑色苦涩的药,在我挣扎之中将那碗药打翻了,但我仍喝进了一些药汁。爸爸气恼地扬手就是一巴掌,他不停对着我又是骂又是打,吼着要将我肚中的胎儿打掉,后来还是妈妈哭着求他。整晚,我跪在祖先牌位前,直到我昏迷过去。等我在医院醒来时,才发现孩子还是保不住地流掉了。我……"
"噢,葳葳,对不起,对不起……"雷伊心中的痛苦更深了,他悲痛而不胜欷歔地频频哽咽道出他心中对她的歉意与不舍。
"我在医院里大哭大闹,不停哭着指着爸爸骂他是个刽子手。爸爸痛心的直喊||他再也不承认我这个败坏名声的不孝女。接连着几天,我待在医院不哭也不说话,爸爸也没再出现过。后来,医生告诉我,由於当时我的身体状况很差,就算没喝进那些堕胎药也可能保不住孩子。第二天我便离开花莲,从此再也没回去过。"葳琦平稳了下情绪,静默了一会儿不开口。"其实那天我们约定的日子我有到机场,只是远远地看了你一眼便回到出境大厅,搭班机到日本。"
"你看到了我,为什么不出现在我面前?"激动不已地摇着她,咬牙怒吼。
"要我说什么?在我听到那通电话认为你背叛我之后,又怎能要求我佯装一切都没发生的站在你面前!?"
雷伊僵愣在那,宛如一座化石,他脸色阴沉木然而又青又白的,只有那不断翕动的鼻息和剧烈扩张的胸腔泄露了他的痛苦。
"别这样,求求你,雷伊。"葳琦不忍地伸手碰触他的脸抚劝着。
雷伊却突然抓住她的手,直视入她的眼急问道:"葳葳,你一直都很在意那通电话,一直认定我背叛了你。如果我能证明,我并没有背叛你,你是不是能让我们重新再爱一次?"
看着雷伊那急切万分的棕眸,莫葳琦的心咚地跳了一声,不知所措的。"什么?
"
"来,我能证明的。"雷伊抓着她的手,快步的走到电话旁。葳琦模不着头绪正想出声问他时,雷伊却突然旋过身,紧抓着她两手急切地问:
"葳葳,你还能认出那女人的声音吗?"
葳琦脑中轰然一声,八年前那女人的声音一直是她午夜梦回中最深的恶梦。她痛楚的冷然点头。
"好。那现在我就证明给你看我并没有背叛你。"雷伊说着,一手抓握着她的手,一手快速播了通国际电话。
铃||铃||
电话铃声中,雷伊和莫葳琦都静默而紧张的等着。
喀!"喂?你最好有很好的理由,否则我就杀了你!没||"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沙哑而愤恼的男人嗓音,那男人不客气以英文低声咆哮着。
"希欧,是我。"雷伊很快表明身份阻止了男人的咒骂。
"Ray?"雷伊唤为希欧的男子疑惑的问着。
莫葳琦自扩音声中忆起了那是前阵子跟雷伊一同到台湾洽公的黑发男子。他和另一名跟随同来的金发美女,在跟广田浩二的公司合作宣告失败后便先行返美。
希欧的声音再次停来,这次明显的清醒许多。
"Ray,你在哪里?跟葳葳一起回来美国了吗?还是||"
"没有。我还在台湾。"
"台湾!?"他迟疑了一声,又粗声咒骂,"你天杀的在搞什鬼!?台湾的人都不用睡觉吗?现在纽约时间是凌晨三点零五分。三点||"
"我知道,对不起。希欧,我想找宝宝。"雷伊打断那下床气特重的希欧的抱怨,表明说道。
"宝宝!?上帝,她已经是我老婆了耶。你这做人家老哥的不用这么查勤好吧!?
你难道不懂夫妻间半夜三点时正巧是﹁努力﹂后||"
"希欧,叫宝宝过来听!"雷伊受不了的大吼打断他愈来愈超过尺度的话。就在这时他们也听见话筒另一头有人出声骂了希欧,希欧闷吼一声,话筒就被抢走。
"喂,Ray,怎么了?"
一个莫葳琦永远不会忘记的女性嗓音自扩声机传来。
雷伊看着莫葳琦那震慑的惨白表情便明白她认出了娜拉的声音,他轻声道:"没事,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乖,快回去睡。谢谢你,宝宝。"
"啊,Ray?||"电话被雷伊切断。
雷伊再度拥葳琦入怀,将头埋进她颈窝恳求道:
"葳葳,让我们重新来过。这一次我再也不放开手让你离开我,请你相信我,我爱你,真的。"
莫葳琦屏住呼吸,绷紧身子不敢有任何反应,八年来的爱恨竟就在一瞬间瓦裂。
娜拉、宝宝、雷伊的妹妹。
"都过去了,雷伊,我们之间||"
"没有,没有!"他咆哮着反驳她的冷淡,猛地攫住她的唇,任她的抗议消失在他强烈而飢渴的索吻中。
雷伊狂暴而不失温柔的热情渗入她忽冷忽热、颤抖不已的身躯内,蔓延到她的血液里,她每一丝几乎窒息而晕眩的呼吸里。
葳琦失去反抗的自制力,任雷伊将她抱起走入房中,双双滚落在柔软的床铺上,再也无法禁锢地任彼此热切地释放出蛰伏已久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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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有胆你再给我说一次!"
宁静的山间,一幢小木屋里突然爆出一声怒号。
乔伶一头乌黑的长发因长期编成发辫而形成波浪状地披散在背后,她带着一副黑色圆框的眼镜,一袭宽大的罩棉在木屋的客厅中焦躁的来回踱步。
半晌,她终於停止令人晕眩的脚步,蹬地一声坐在椅上,瞪大眼口气不善地对着眼前颓丧的雷伊喊道:
"大哥,你也未免太乌拉龟了吧!?我连窝都让给你们住,一个人跑到这克难的小屋闭关写歌,你还有本事让那么大一个人消失啊!?"乔伶瞪了毫无反应的雷伊一眼,没好气说道:"说吧,到底这乌拉事是怎么发生的?"
这时,雷伊才有所反应地将那晚他和葳琦解开八年来阴错阳差的事实真相过程,及醒来后发现葳琦离去的震怒打击,和接下来没日没夜的寻找。当然,他自动跳过那晚所发生的旖旎春梦。
在听完雷伊的诉说后,乔伶蹙着那道可爱的眉,咬着唇深思着。半晌,她语重心长地道:
"我能理解葳琦的怯懦与退缩,她害怕去爱。"
"难道她不信任我们之间的爱。"雷伊铁青着脸,阴沉地道。
乔伶不雅地朝空翻白眼,受不了地道:"大哥,拜託你,好不好!?站在葳琦的角度想想,她在感情的路上,一路走下来早已伤痕累累,而广田浩二的事也才刚发生没多久,那个混蛋多少也在她心里造成伤害。你想,她还有多少勇气可以去轻易地信任爱情?"面对雷伊不语的死鱼表情,她再继续分析,"再说,你们之间的误会也才刚解释开来,面对这么个大转变,又怎能要求她佯装一切都不曾发生般地跟你重新开始!?在她心里积压的恨长达了八年,八年耶,大哥,不是八天耶!又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放弃八年来的坚持。想想看,一个女人又有多少个八年可以这样蹉跎!?"
雷伊用力扯着那头乱发,沉痛而激动地吼道:
"那我该怎么办?放手让她再离开我吗?"
可怜的男人!乔伶耸肩缩脖子的在心里说道。
"唉哟,别扯了。大不了想想自己有没有信教!?有的话就当个神父、修士什么的。如果没有,就在台湾剃度为美国和尚就好了嘛!咦||你别生气,别生气嘛||"突然她双眼一亮,脸上漾着一抹神秘的大大笑容,兴奋地自动冲到他面前,开心喊道:
"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保证能骗回美娇娘,就看大哥你有没有胆放手一搏了。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雷伊淡淡的说,一副不感兴趣且不信任她的模样,因为他整颗心都浸婬在担忧与挂念葳琦的身上。
"就是……"乔伶一股脑也不管人家有没有在听,便将满脑子的主意道出。
而雷伊则因她的每一句话,嘴角的弧度愈裂愈大,露出了多日来第一个满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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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可怜哦!"
这已经是乔伶第二十七次的轻歎、哀嚎了。
一早乔伶出现在海边找到葳琦时,一进屋里便坐在桌前一手托着腮,一手捏着信封轻拍着桌面歎呼着。
她并不意外乔伶会在此找到她。毕竟,这海边的山屋原就属於乔家的产业。自从乔伶带她们到这度假后,她便喜欢独自到这散散心,而乔伶也大方的将钥匙交给她。
在乔伶第三十次歎呼声中,莫葳琦终於捻熄手中的烟蒂,抬头望着她。
"伶伶,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啊,只是有个傢伙这十几天来,老像个疯子似地走遍大街小巷,只差没把台湾翻过来找,而这一切只为了寻找他最爱的女人。结果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而那女主角竟还有心情待在海边抽着烟当白癡.好好的一段姻缘就这么磨呀磨的,搞得连月老都想放弃他们,要不是看业绩压力月老早放弃了。怪只怪那女主角太胆小了,怯懦得不敢放手去爱,使得那癡情的傢伙一天比一天更消沉。心灰意冷之下,决定回去当美国和尚了。你说,可不可怜啊!?"乔伶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只见莫葳琦身一颤地脸色苍白不语地坐在那儿。
乔伶不忍看这对历经波折的爱侣再彼此折磨下去,她深歎出心中悽怆,走到葳琦面前,将手中的信交给她,语重心长的歎道:
"这是何苦呢!葳琦?你并不是这么胆怯的人,为什么要让自己再有后悔的机会!?你真的被香烟矇住了眼,才看不清眼前的幸福才是你该抓紧不放的吗?"望着莫葳琦脸上除了苍白,还有一丝踌躇和矛盾的情绪,她更趁胜追击的将信推至她手上。"看看信吧!"
葳琦颤抖地将信抽出,一只金鐶随信滚落至桌上,她泪眼迷濛地紧抓住那只八年前她所遗落的金戒子,止不住轻颤地将信摊开||
葳葳:
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唤你的名。清晨醒来,看不见你,我慌乱地在大街小巷寻着你的身影。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也许你的离去早已表明你对我们之间已做了选择是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也深深的祝福你。
这只金指鐶是在八年前那个清晨,我自你身上带回美国的。原想在半年约定日一到,便用这只戒子将你套住,要将你套在我身边一辈子。但,事与愿违||
带着一颗不再完整的心,我决定回到美国,还给你一个清静的日子。但我仍要告诉你一声||
葳葳,我爱你,终其一生。
爱雷伊
"他什么时候走?告诉我,他什么时候走?"葳琦紧抓着乔伶的手哭喊道。
"快走吧!还来得及!"乔伶惊喜地拉着她奔出去。
EEE
"你还不快进去,飞机就快起飞了。"乔伶慌乱地开门大喊。
莫葳琦紧拥了她一下,轻声说道:"谢谢你!"便冲了出去。
"不谢,不谢。"乔伶吐了吐吞头低喃道。开玩笑,要是跟着一起进去,如果戏码被拆穿了,她还跑有路溜吗!?又不是阿达!
莫葳琦不敢停留地跑着,上气不接下气喘息地在人群中搜寻雷伊高大的身影,心中满是慌急与不安。半晌她拉住正经过她身旁的一名男子,焦虑地急问:
"请问飞往纽约最近的一班飞机起飞了吗?"
"小姐是来送行吗?真是可惜,飞往纽约的最近一班飞机刚飞了,你迟了一分钟。下一班就要待两个小时了。"
"走了,走了……"葳琦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倏地被抽乾,心碎不置信地低喃着。泪眼婆娑地盯视着出境口,珠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停滑落两腮。
直到这一刻,葳琦才惊觉自己多日来的怯懦与逃避雷伊的爱是如何的愚蠢与幼稚。
在她受伤后被雷伊照顾的那段日子,他是如此忍受一切她的刁钻与冷漠,无怨无悔细心的呵护着她,小心翼翼的捧着,深怕她又有一丝丝的伤痕与不妥。往日的情境一幕幕掠过,说没有一丝感动与爱恋,那是自欺欺人,更何况她一直都是爱着他,只是,她真的好怕……
难道,一切都太迟了吗!?
葳琦右手紧握的拳内,传来阵阵的刺麻,泪眼迷濛咬着唇,看着出境口,人们一波波涌进。
"葳葳||"
葳琦心头一震,猛然回头,却见一群旅客自手扶梯前走过,她在泪水中寻着那熟悉的身影,但人潮仍阻挡了她的视线。
"葳葳。"
就在那群旅客逐渐散去后,在人群中赫然出现雷伊那高大颀长的身影。他深邃的棕眸中泛着点点泪光微笑着。
葳琦泪中带笑,低呼一声冲进雷伊等待已久的怀中,紧拥着彼此。她瘖哑哭喊道:"雷伊,对不起。我太怯懦、太任性了,原谅我。雷伊,我爱你。"
"葳葳,我等这句话等了八年了。"雷伊紧拥着她,粗嘎地低喊,"答应我,永远都别再离开我,你要学着去信任我,葳葳。"
"好,好。"
雷伊轻握着她的两肩、拉开了彼此的距离,直视入她那哭红而令他心疼的眼,轻声道:"八年前,我在这等了一天一夜;八年后的今天,我仍打算如此等下去,而我,终於等到你了。"
葳琦在晶灿的泪光中,漾出一朵炫丽的笑,抬起右手将手掌缓缓打开,那只金戒环静静躺在她有丝泛红,凹痕的小手中。"你是不是该帮我套上,然后多准备一张机票带我走!?"
雷伊笑着执起戒环,握着那泛红的小手爱怜地以拇指轻轻抚过,才坚定地将戒环套入左手的无名指中,深情低哑地道:"这一套,将永远套住你我,我爱你,葳葳,终其一生。"
"终其一生。"葳琦亦瘖哑地交换永恆的誓言。
一对经历过许多人事变化,饱受折磨的爱侣终於将彼此那颗癡狂的心紧紧系住。在人来人往的中正机场里,紧拥着彼此,在泪雨、细吻交织的喜悦中,紧握住这得来不易的幸福。
乔伶站在远处,黑亮的星眸中漾着晶灿的泪光,与雷伊那同泛着泪水的深眸对上,比出胜利的手势,灿烂地笑着。
突然,乔伶竟看见雷伊微弯下腰,凑在莫葳琦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而莫葳琦随着雷伊的一字一句,眼慢慢瞪得比铜铃还大,猛一回身就朝她大吼!
"乔伶||"
哦喔!
莫葳琦肯定是知道了雷伊今天根本不打算搭机返美,更遑论会心冷到放下红尘去高唱哈里路亚了!
"这个过河拆桥、卖﹁妹﹂求﹁妻﹂的大烂麵!"
乔伶咒骂了一声,脚底一抹油就溜了。
如果她在慌忙中回头看一下,就会看见那对再续情缘的爱侣此刻正洋溢幸福,在人海中又抱又吻又笑的。
而当我们偶然轻触时
有着太多的真挚,
我必须紧闭上我的双眼掩藏着。
我想紧拥着你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