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安丽在言秀树的床上懒懒地醒来,望著白天与夜晚截然不同风情的房间,她揉揉满头乱发,目光寻觅著他的身影。
找不到人。她随便抓件大衣披上。
天气渐冷,她快步跑向房里的浴室梳洗,发现架子上已经多摆了一支牙刷。
她笑笑,刷牙。脑海中隐约记得他说要出门去买早餐,所以当门铃响时,她没有戒心;冲著来者灿笑,这一笑,门里门外的两个女人都愣住了!
“你……你不是……”言英梨指著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好,我是费安丽,你是?”虽然穿著言秀树的长外套,还露出两条光果的腿,但安丽态度大方不扭捏。
哇!好镇定喔,简直是偶像!才短短几秒钟,言英梨便打从心底欣赏这个姐姐。
"别、别误会,我是言秀树的漂亮妹妹,言英梨。”
“我没误会。秀树他出去买早餐了,你想一起吃吗?我打手机叫他多买一份。”
“不用了,我吃过了。我只是过来拿点东西,我老哥说他买了很多保养圣品,叫我自己拿喜欢的,没想到会遇见你。请问你……真的跟我哥在交往?”言英梨不敢相信,她那超级自恋的哥哥竟然真的追上了费安丽。
“嗯哼。”安丽晓得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只是简单地回应。
“真酷!你很不一样,我哥的眼光果然很独到。”
“他提过我?”
“当然!他迷死你了。说起来我也算是媒人,毕竟是我把他卖给你的嘛。”言英梨想到费安丽给她创e拍卖的“负评”,忍不住又想笑。
“你怎么会想出那么搞笑的拍卖方式?”
“哈哈……别看那家伙长得潘安再世,却从来没对任何女人动过心,所以身为妹妹的我,当然要想办法把他销出去啊。”
“结果你害到了我。”她幽默地说。
“哈哈哈……”言英梨很捧场。“虽然很唐突,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请你答应我。”
“什么事?”
“因为我哥从来没谈过恋爱,这是他第一次爱上一个女人.也是他的初恋。你知道,初恋虽然最美,但也最容易受伤,我想请你不要轻易地伤害他。”尽管兄妹俩常吵架,但言英梨心里是很爱哥哥的。
“难道你不觉得,对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而言,跟小男生谈恋爱比较吃亏吗?或许容易受伤害的人是我?”
“我终于了解,为什么我哥会对你那么著迷了,你真的很……酷!”
“我不酷,只是经历过比较多的事,人生经验丰富一点,对生活体验也比较深。如果学艺术的人对这些都不敏感,那就没办法创作出动人的作品了。所以,你放心,既然姐姐曾受过伤,就不会把这种痛苦带给别人。其实,偶尔受点伤也是不错的。这样对挫折才能产生抗体。”
“言秀树那家伙从来都被女人捧在手心,如果摔在地上,我怕他会一蹶不振。”
“因为这样,所以我必须对他永远负责?我不能保证我们会不会一辈子相爱,但我跟你保证,我会尽力对他好。”
两个女人在客厅聊了一下,言英梨有事先离去。二十分钟后,言秀树戴著毛线帽回来,他表情严肃,走近窗边,从窗帘缝往楼下看。
“我应该没有看错,外面一堆记者好像是针对我来的。安丽,你要有心理准备。”
“大明星,这么敏感啊?搞不好是附近住了哪个名人吧?”就她听知,言秀树所处的高级住宅区正是政商名流的最爱,因此记者徘回流连早成家常便饭。
“不是。我怕我们的事已经走漏风声,有记者跟拍了。”
“你怕公开会影响你的身价?”
“我怕你受伤害。安丽,你也晓得,最近我在电视上大量曝光,很多媒体都对我很有兴趣,拚命想要挖我的八卦。只是我很好奇,是谁如此神通!”大?”他们的恋情从昨晚才开始呢。
“或许因为你实在没有绯闻可写,所以只好跟紧一点,没想到竟然真给跟出点新闻了,之前还有报纸怀疑你是同性恋呢。”
“这……我怀疑是我经纪人主动爆料。”言秀树说。
“你经纪人是?”
“我妈。”
“费安丽,你在哪里?还在跟言秀树谈恋爱?”
“呵呵……什么“还在”跟他谈恋爱,我们是昨天才开始谈恋爱的。咦,你怎么会知道?”安丽正准备回家,便接到孙逸慈的电话。
“天哪!我的大小姐,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从李记者那里得到消息,听说今天下午的某周刊封面头条是你耶!”逸慈难得语气这么激动。
“我?为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名人,要报导我也未免太没有娱乐价值了吧?”
“别忘了,你的另一半是言、秀、树,长相俊美,拥有!”大粉丝的秀哥哥喔。”
“那又如何?”
“吼,我快被你给气死了啦!”
安丽的确不在乎言秀树有多少爱慕他的粉丝,既然决定要在一起,享受爱情的甜蜜,就不可能活在别人的期望里;言秀树爱她,毋庸质疑,不管有多少粉丝反对,都不会改变。
然而,她平静的生活却在下午三点、周刊出炉那一刻被搅得天翻地覆。
当代美女画家费安丽者牛吃女敕车,勾引秀哥哥!
“八卦一把抓”节目制作人质疑费安丽与言秀树在节目中刻意炒作不合,目的在为言秀树即将推出的新节目引爆话题。
艺术家韩甚远出面指控费安丽劈腿,对他始乱终弃。
“什么叫做老牛吃女敕草?我只大他两岁,两岁!还好,这个记者还记得在我的名字前面加句“美女”,所以也不算太差啦。”安丽捧著杂志说道。
“费安丽,这不是重点好吗!你要不要仔细看看里面的内容,写得有够夸张的,简直把你写成现代潘金莲,剧情香艳精采,直逼金瓶梅。”
“无所谓。”安丽知道,言秀树都会体谅,因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媒体的嗜血。
但,最令她崩溃的却是韩甚远提供给周刊的一张她的私密照。
那是他们热爱时,他趁她刚刚睡醒,微张双眼与嘴唇,头发蓬松凌乱,睡衣领口半敞,差点就要曝光时捉住的性感画面。他说她那时最美。
当时的确是很美,然此刻却成为她心口芒刺。
言秀树会怎么想?会不会很生气?她知道男人嘴上说不在乎,但心里介意的比比皆是。
“出版社打电话过来,梁姐说怕你的形象会影响画册销售量,所以暂停出版计划。刚刚S大学也mail说要取消你下星期的演讲,还有……”
“够了,我要去宰了韩甚远!”
她气冲冲地赶到韩甚远的工作室,仿佛早猜到她会来,他好整以暇地等待著。
“韩甚远,你太过分了!为什么要捏造那些不是事实的谎话?你想逼我告你是不是?!”
“安丽,言秀树那家伙不适合你,跟他在一起,你迟早会受伤。”他答非所问。
“我受过最大的伤就是你给的!还有,你凭什么对我说这些话?凭什么对媒体乱放话?那张照片为什么要拿给记者登?你难道不晓得那对一个女人而言有多么重要?是不是要我也把你的事掀出来呢?”她真的气炸了。
“我讨厌那个小白脸。”
“那正好,我也非常非常讨厌你!”
“你看看这个。我花了一个月才画好的,我想让你知道,我多么想念你。”
他扯开遮住画布的帆布,那是一张五十号的画布,画布里画的是年轻时的费安丽;她不会记错,那年阳明山海芋开得正盛,她站在花海中央,让他为她留下最美丽的倩影。
心像被蜜蜂螫了一下,刺刺麻麻,眼睛酸了。
“这张照片我一直都留在身边。安丽,我不会忘记,那一刻你的美丽。”韩甚远说的是真话。
画布里的人儿穿著一袭桃红色洋装,脸上洋溢幸福甜美的笑,光芒足以把所有海芋都遮蔽了。
站在观赏者角度,安丽很感动。“你画得很好,不论用色或技巧都有很大的进步,当时,我果然没有错看你,你的确有才华,不会假的。”
“安丽,还是你最懂我,我好害怕失去你,若没有你跟我分享,我的成功将会变得毫无意义。”他猝然把她拥紧。
她用力挣开他,像碰到什么病毒似的,然后用前所未有的严肃态度,清楚地对他说:“韩甚远,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再利用我,也不要再处处想要利用媒体,因为有一天,你也许也会被消费,也会被媒体所毁,这是我给你最后的忠告。还有,我永远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妈,如果你想破坏你儿子的姻缘就直说,不需要玩阴的。”
面对儿子的指控,杨凯薰一头雾水。
“你说我玩什么阴的?我对你还用得著这么费力吗?”凭她在演艺圈的势力,还不把他这小咖放在眼里呢。
“那为什么会有人跟拍我和安丽?照片还真他妈的清楚,我都快气死了!”
“孩子,我就说你太女敕了,被人摆了一道还不知道,错怪我这爱你的漂亮妈妈。”杨凯薰假装拭泪。
“你的意思是别家电视台放出去的消息?”
“当然。你要在同时段开相同性质的美发节目,对方当然会紧张喽。”
“那他们未免也太瞎了吧,替我炒新闻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炒负面新闻对你是没有影响,但费安丽可惨喽!她现在一定觉得很难过吧.任何女人被写成那样都会受不了的。那个韩什么远的真是个坏蛋,她怎么会惹上那种男人呢?把人家的照片公开,真没道德。”杨凯薰撇撇嘴,表示不屑。
“妈,你不会相信那些胡乱捏造的报导吧?”
“开玩笑!妈妈我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你要不要看看那些狗仔是怎么写我的?那些垃圾要是能信,那全天下男人的话也都能当真了,呸!”
杨凯薰随意翻阅杂志,喃喃地说:“这位小姐长得倒是挺不错的,配我儿子还行。”
“拜托,人家可是勉为其难地接收你儿子耶。”言英梨笑著插嘴。
“有这么践哦?改天带来给我瞧瞧,看她有什么本事让我儿子这么迷。”
“人家才不用他呢!听说是哥苦苦哀求,才答应交往的。可惜,奠基于同情的爱情是不会长久的。”
“吼!言英梨,你少在那里幸灾乐祸,小心我扁你。”
“唉呦,人家好怕喔。”
言秀树还想抬杠,手机却响了,来电者是耿之亮。
“喂,死秀树,你人在哪里啊?我眼睛快要被闪光灯闪瞎了。你快点回来啦!”
听得出来,电话那头的耿之亮肯定被记者包围了,吵杂声不断。
“小亮亮,把店门关上,就说今天不营业啦。”
“说得简单,今天大客满,本少爷心情爽歪歪。年关到了,我要赚点年终奖金好孝敬双亲,哪有关店的道理。”
“钱我给你,你快点把店关了。”
“不要。我正在说服那些记者进来洗头,烫一次头发可以换一则独家,你说好不好赚?”
“钱鬼亮,都这个时候了,还只想要做生意赚钱,真没有朋友情谊,我真是错看你了,本帅哥要跟你拆伙,划清界线!”
“那……可下可以明天再划清?逸慈小姐生日快到了,我想买个名牌包送她。”耿之亮边讲电话边对那群记者吆喝道:“喂!那位扛著摄影机的记者大哥,要不要进来喝杯茶?我们洗头有送按摩喔!这位漂亮的记者小姐,你的脸型是属于美女型的,想不想试试本店王牌设计师耿之亮的蒸气烫啊?保证让你美得像白歆惠喔。”
"哼!为了女人不顾兄弟道义,罪加一等,我现在就要跟你绝交、绝交——”
“好,就为了你这句话,我今晚决定要延长营业时间,我要趁机海捞一票。”
言秀树笑了,这家伙爱钱不是秘密,最近,为了讨好心爱的女人,对赚钱更执著了。
挂上电话,叹了口气,面对外界批评,他无所畏惧,担心的只是她的处境,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她。
“对不起,是我说的……”杨凯薰的贴身助理何咏华突然打破沉默,她红著眼眶,嗓音哽咽地接著说:“因为我很嫉妒她,才会故意放消息给报社记者,我……我是真的好喜欢秀树——”她捣著脸,肩膀抖动,显示她在啜泣。
“是你说出去的?”杨凯薰不敢相信,自己最信任、也最看重的助理竟会做出这么缺乏理智的事情。
“对不起,杨姐,都怪我不好,是我太冲动了,我真的很抱歉,我是太爱秀树,才会犯下不该犯的错,我真是太辜负你对我的期望了……”
“咏华姐,你……我一直以为你是唯一没有被我哥“妖惑”的女人,亏我还那么崇拜你,你真是太出乎我意料了。”言英梨的讶异不亚于言秀树。
“我……我自从每天跟在杨姐身边工作后,就好喜欢秀树,虽然他老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是我看得到他工作认真的那一面,他是个很棒的人,我喜欢他不单只他长得好看这个理由。我……对不起,前几天我无意间听到秀树跟费小姐讲电话的内容,知道他们正在谈恋爱,一时失去理智,便联络我当狗仔的朋友跟拍他们。不过韩甚远爆的料绝对不在我的计划中,我没想到……没想到他会趁机出来伤害费小姐的形象。如果我知道,一定不会这么做的,我好后悔……”何咏华悔不当初,哭得浙沥哗啦。
“傻丫头,没有人怪你,我万万没想到,你对我们阿树倒是一片痴心。阿树,你要不要考虑跟咏华交往?你们同年龄,工作环境又相近,应该会有共同话题与兴趣……”杨凯薰安慰道:
“我、不、要!妈,别闹了,万一安丽闹脾气又不理我,那我就退出娱乐圈。”
“臭小子,约都签了怎么退出?你啊,别想拿合约威胁我,到时候毁约金你自己付。”
“付就付!”言秀树一心惦记心上人,快速离去。
“妈,哥这次是真的病得好严重呢。”言英梨很赞赏老哥的痴情。
“傻丫头,男人遇到心爱的女人都是这样的。”杨凯薰笑著说,她那总像在游戏人间的宝贝儿子终于尝到为女人疯狂的滋味。
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安丽觉得好累,心情在一夕之间坠落谷底;才刚刚要开始的恋情,立刻遇上阻凝。
怕他误会不开心?不是。
出社会多年,早看透人心险恶,她不惧怕再一次为爱跌倒、在爱里受伤,却不希望是在这种情况下。
讨厌被误解,讨厌被流言攻讦,讨厌明明不是事实的事情却被影射得绘声绘影,强迫她必须一肩扛下所有的谎言。
孙逸慈也很无力,接“关爱”电话接到手软。
“联驿生技的黄董事长秘书方才来电取消母亲画像制作;苏议长夫人也要向画廊退画。幸好杨老板很有义气,说一定会挺你到底。安丽,这次我们真的好惨,明年亚洲巡回展要努力一点喔。”
孙逸慈买来两个排骨便当,两个女人垂头丧气地吃著无味的晚餐。
“你不打电话给言秀树?”逸慈眼尖心细,早注意到她视线老往手机方向飘,好像在等待著谁的电话,却又假装不在意。
“不要。我才不主动打给他。”
"干嘛这么矜持?先开口向他解释会少块肉吗?你何必这么死要面子?”
“我又没有做错事,干嘛要向他解释?这样好像显得我矮他一截似的。”
“费安丽,我到底该怎么说你这个人呢?该精明的时候你傻呼呼的,该装傻的时候你反倒精明起来,这样真的很不可爱耶。”
铃……才聊到他,电话就来了。
安丽扔下筷子,连跑带跳地抓起手机往阳台上一跨,深吸口气,再深吸口气,然后接起电话:“哈罗!这是清纯美眉费安丽的手机,请问哪位找?”
“那我打错电话喽,我要找无耻的费安丽姐姐,请问她在吗?”
“言秀树,你真讨厌。”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句“讨厌”也未免太小女生了,她怎么开始会向他撒娇了呢?
“敢问姐姐,你这是在向我撒娇吗?”他没错过损她的机会,但是心底甜滋滋的,好喜欢她小女人的那一面。唉!男人的心其实也好矛盾。
“你没生气?”
“又不是婬照,生啥气?”
"什么婬照!真过分,怎么可以拿别人的不幸来开玩笑.”她知道他指的是最近发生的香港明星私密照曝光的新闻事件。
“你那张照片拍得不错,满性感的。”
“你不介意?”
“说不介意是骗人的啦!我有多爱你,就有多嫉妒。不过,我知道你从此以后属于我,就很开心,没时间介意。”
“言秀树,你就是这点可爱,过去怎么从来没有女人有机会认识你呢?”
“还不是为了等你。要对我负责喔。”
“好,明天有空吧?”
“现在,安丽,我现在就想见你。”
“好,我等你过来。”
安丽仰望天空,发现深蓝色天空中有两颗星特别闪耀,就像她跟言秀树的心,愈来愈靠近,在宇宙中相互辉映。
空气中飘浮著从隔壁邻居厨房传来的酱油香,她眼睛湿雾,怀念起家乡的味道;听见蒸气锅锅盖被打开的声音,还有油热了,食材被放人锅中翻炒的滋滋声,令她想哭。
好想念家乡的亲人,好想念外婆的饭菜香,好想要回去依偎在她怀里,诉说她这些日子的不如意,然后外婆会轻拍她的肩,用最温柔的声音抚慰她的心灵。
讲了一会儿,她挂上电话,走进屋内,朝她的助理笑得灿烂。“孙逸慈,我决定放你一个月的长假。当然,薪水照领,别说姐姐亏待你喔。”
“等等!你以为完全没工作了吗?你……”
“我知道、知道。其实我早就想放假了,不如趁这次机会休息休息,我保证,下个月一定会更认真画画,好不好?”
“不行。”
“你真罗嗦,我是老大,我说了算!不然,一个星期怎么样?再不休息,我怕我要疯了。我是艺术工作者,最需要的是刺激,我要充电;充电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你说是吧?”
她双手在胸前合十,睁著一双无辜的眼睛哀求著,逸慈睨她一眼,翻开桌上的行事历。“好吧,就农历年开始放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