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电视台第三摄影棚里,两位男女主持人与四位特别来宾分别坐在布景前的台桌上,等灯光师打好灯,场记喊完五四三二一后,开始录影。
“各位观众朋友晚安,欢迎收看今晚的八卦一把抓,跟大家介绍今晚的特别来宾。首先,坐在我右手边的是本节目的常客,最八卦的影视记者郝汶婵。汶婵你好。”女主持人笑容可掬地说。
“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我是八卦记者郝汶华,有话问我准没错的郝汶华。”郝汶华自我调侃道。
“旁边是台北市妇女新知协会的陈欣欣律师。陈律师也是我们节目的好朋友。”
“美玲姐、褚大哥,以及电视前的观众朋友晚安。”陈欣欣一派温柔婉约,毫无律师给人冰冷严肃的刻板印象。
“接下来这位是前名模,目前是著名发型设计师言秀树。Alan老师,欢迎你第一次来到我们节目中。”换男主持人继续介绍来宾。
萤光幕前的言秀树留著一头及肩长发,穿著黑色衬衫,脖子上随兴地打条灰白条文领带,下半身是深蓝色牛仔裤配上一双黑色CAAPER基本款休闲鞋,有型有款;鼻梁上戴著一副黑框复古眼镜,毫无遮掩作用,竟然更令他一双电眼魅力十足,电得全电视台的女性同胞头晕目眩。
“大家好。”言秀树显然对于上这种谈话性节目有些不耐烦,毕竟,说人八卦不是他的本性,要不是前经纪人加好友不断拜托他上一次节目,他才懒得理,因此他的回答显得十分简短。
“真Alan老师果然名不虚传,本人长得真像日本杰尼斯的花美男:听说你今天要来上节目,全公司的女性同仁昨天都提早下班,为的就是要赶去百货公司治装,好得到讲求品味的Alan老师青睐呢!”为了不冷场,男主持人立刻接话缓和气氛。
“听说只要谁手机没电,就把电话交给A1an,因为他是个发电机,随时可以让你的手机充满电。”女主持人也加入炒热场子的阵容。
对于这些恭维,言秀树早已麻木,他冷冷地说:“这早就不是新闻。”
接著,录影现场出现将近十秒钟的沉默,这致命的空档足以令所有人冒冷汗,因为这是现场直播,不能剪片的。
吼!救命啊!这言秀树平常在“女人我最辣”中讲话吓吓叫;怎么今天这么冷?两位主持人无奈对望,不知如何继续。
坐冷板凳好一会儿的费安丽却开始不爽了。这男的是怎样?既然这么不情愿,就不要答应上节目啊!既然上了节目、领了车马费,好歹也说几句话吧?职业道德这四个字会不会写啊?
“最后这位是第二次到节目中来的艺术家费安丽小姐。安丽小姐自上星期上过节目后,获得观众朋友很大的回响,所以今天制作单位特别再度邀请费小姐上节目。非常欢迎你。”女主持人不愧是身经百战,立刻将话题转向费安丽。
费安丽马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不敢当,是观众朋友不嫌弃。”
“安丽小姐上星期在本节目谈论姐弟恋的美好,让电视机前的熟女朋友们信心大增,对于姐弟恋均跃跃欲试,不知安丽小姐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男主持人显然对她的第一印象不错,面对她时,始终保持非常亲切的微笑。
“关于我对姐弟恋的看法,说真的,事先我也没料到会引起那么多的话题,我只是把我的经验跟大家做分享。我认为恋爱是不应该有年龄之分的,否则在市场供需之下,随著年龄增长,女人可以选择恋爱的对象只会愈来愈少,所以应该勇于向下探底,接受年轻男人的追求。”费安丽笑著回答。
她一说完,现场的女性纷纷露出会心微笑。
“所以今天我们的主题要再谈姐弟恋,所以非请费安丽小姐来到现场不可。至于会请Alan老师来,则是因为演艺圈最近盛传你跟“女人我最辣”的女制作人杨凯薰也谈起了姐弟恋。根据昨天的影剧头版报导,听说你们相差了十五岁,算是差距很大的姐弟恋,可以请Alan老师谈谈这段感情是如何开始的吗?”女主持人直接切人话题,现场每个人都竖起耳朵,想听言秀树亲口说这则大八卦。
事情的起因在于一本狗仔杂志拍到言秀树深夜送杨凯薰回东区豪宅的照片;照片里的言秀树刻意低调,戴著黑色渔夫帽,遮住半张脸,而杨凯薰则轻轻在他脸上印上一吻,然后.不可思议地,神通!”大地,镜头就刚好停在那瞬!
以言秀树在模特儿界的名声及早已退隐两年多的知名度。媒体不会对他有太多关注;问题是,杨凯薰是赫赫有名的大牌制作人,她艳丽、前卫、大胆又多金,拜倒在她裙下的男人不计其数,来往人物政商名流都有,因此狗仔队对她的私生活向来很感兴趣,也因此言秀树才会被盯上。
“关于这件事,其实是误会。”言秀树想到这则八卦,忍不住笑了。“我今天上节目的目的就是要澄清这件事。我跟杨小姐根本不是外界传的那样,我们没有在谈恋爱。”
标准的官方答案!郝汶华一副了然于心地接口说:“大家一开始都嘛说只是朋友……”当我们影视记者是混假的吗?这么容易就想打发我们哦?郝汶华心底开始0S。
“我说的都是真的。”意思就是,信不信随便你们,本少爷懒得解释。
“可是该杂志听说已经跟拍你很久了,你的确常常在杨制作人家中进出,要说没有暧昧也说不通啊。”郝汶华不肯善罢甘休,非要挖出点八卦不可。
“那都是为了工作上的需要。如果我跟她真有什么,也不可能这么光明正大,应该会更低调才对。”他淡淡地说。
“但不可否认,你们确实很熟?”男主持人还想套话。
“我跟很多名女人都很熟,但不表示我跟她们在交往。”
“你们都亲吻了…”郝汶华指著杂志上模糊的照片。
“那是拍摄角度问题,更何况吻别对某些人来说是一种礼貌。总之,请大家不要再炒新闻了,我跟杨小姐绝对没有所谓的恋爱这件事,我对姐弟恋根本没有兴趣,我只喜欢年轻的小女生:还有,杨小姐谎报年龄,我跟她绝对不只差了十五岁。”言秀树一脸认真地撇清。
但这些话听在费安丽这轻熟女耳中显然很不中听,什么叫“只喜欢年轻的小女生”?难道我们都不曾年轻过吗?费安丽眼角抽搐,很想骂人。这姓言的痞子不但没有职业道德,还很没品:否认恋情就算了,竟然连人家的年龄都要爆料,简直可恶!
“言先生真是标准的雄性动物。”费安丽忍不住开口了。
“为什么?因为我说喜欢年轻的女人,所以刺伤了你的心?”听见隔壁的女人说话,言秀树终于把眼光往旁挪动四十五度角.一脸挑衅地望著费安丽,当然,那双桃花眼依然饱含笑意。
“很抱歉,你喜欢什么年龄的女人我没有兴趣,只是看不惯你的态度而已。”放电无效!费安丽可不吃小白脸那一套。
“我不懂。是什么态度呢?我只是实话实说。”他表情极无喜.就算讲了过分的话,相信电视机前的师女乃们绝对会百分百原谅他。
“实话实说?不觉得你说得太过了吗?没有就没有,我相信观众眼睛是雪亮的,但你也不需要暴露人家的年龄吧!就算人家土你大五十岁又如何?需要拿出来强调吗?”
“难道非要我说,对,我喜欢成熟的女人,这样你才会满意?”
“你可以划清跟杨小姐的界线,但不需要让人厌觉你对于姐弟恋很排斥。””你是……”他偏过头,瞄了一眼她的名牌,接著说:“费小姐.我不知道我是哪里惹到你,你何必针对我呢?你自己不也在节目中大谈年轻男人的好处?那么我说我喜欢年轻的女人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我指的年轻男人,并不包括你。”
“无所谓。我也只喜欢二十五岁以下的小女生,像你这样爱说教的大姐姐,我可承受不起……”
“你——”安丽觉得手心微微发麻,怕是中风的前兆,这男人好像非得跟她辩到底?!
“难道我说错了?我说像你这样自以为前卫的女性,年轻时迷恋老男人的金钱与地位,说他们成熟稳重,是小男人比不过的:等年纪大了,自己有了经济能力,却又贪恋小男人的青春活力,嫌老男人无趣又自大。对于你这种假性女性主义者,我是见多了。”言秀树拨拨秀发,眼神锐利地扫过费安丽全身,反射性地对她的外表打起分数。
费安丽给人第一眼的感觉虽不是那种明艳动人的美女,却颇令人印象深刻;她五官突出,线条刚硬,大大的眼睛配上高高的鼻梁,一副就是很倔强的模样;穿著海蓝色泡泡短袖洋装。腰间系著白色宽腰带,足蹬浅咖啡色马靴,整体装扮相当抢眼:很有艺术家那种放荡不羁的性格。基本上,这样的女人,在言秀树眼里,属于英气有余、柔软不足的那种,换句话说,就是缺乏女人味。
而言秀树则是太漂亮了,依他精致的脸蛋,如果身为女人,铁定倾国倾城,匏冠群芳,名模界还有志玲姐姐立足的余地吗?
“对不起,导播,我没有办法录下去——”费安丽突然站了起来,走出摄影机摄影范围,气到不行。
“进!”告!”二楼传来助理导播的指示。
全部的工作人员纷纷围住费安丽,企图安抚她的情绪。
“费小姐,如果我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话,请你原谅;但是也请你发挥一下职业道德,这是Live节目,你突然喊停,会造成电视台的困扰喔。”
听!这是人话吗!那个始作俑者非但不认错,还反过来指责她没有职业道德。到底是谁不道德呢?费安丽气炸了,她指著言秀树的鼻子说道:“言先生,请你搞清楚,到底谁才没有职业道德?你对姐弟恋看不惯是你家的事,没有理由在节目上挞伐;而我也不是女性主义的拥护者,因为女性主义这四个字本身就充满歧视,否则为何不说是男性主义者呢?”
“请你别这么激动嘛……有话好好说啊,我并没有恶意的,真的,我发誓。”言秀树又装无辜了。
“唉呦,安丽姐,你就别再生气啦,人家秀哥哥都这么低声下气地跟你道歉了,你再摆脸就太说不过去了。”一旁的工作小妹嘴里虽说著抚慰费安丽的话,眼睛却始终在言秀树身上打转。
秀哥哥真的好帅喔。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低声下气”?你告诉我,这是低——声下气的态度吗?”费安丽望著言秀树那张迷死人下偿命的俊脸,而他眼底的那抹笑意显然是在嘲笑她。看看,我言某人的魅力无远弗届,不要再挣扎,速速拜倒在我的裤管下吧,哈哈哈……
秀哥哥?费安丽为自己此时的处境厌到悲哀,在一群被迷惑的娘子军中,她似乎成为唯一的一股清流……
而言秀树也注意到了。凭他多年来的经验,很少有女人能逃过他的电眼的,除非费安丽有深度近视,或者她是个蕾丝边,不然没可能不懂得欣赏他的俊俏,尤其她又是个学艺术的,而他言秀树正巧是上帝的最佳杰作。
“很抱歉,费小姐,言先生,请你们不要因为节目话题而伤了和气,大家纯粹就这话题聊聊,没有所谓的对与错,不要太当真.好不好?”女主持人是演艺圈的资深大姐,说话比较有份量,她一出面圆场,瞬间让费安丽缓了脸色。
接下来的六十分钟,费安丽都处在不甘心的状态,处处在言语上与言秀树较劲,两人你来我往的,表面上和谐,句句却听得人胆颤心惊,深怕一个不小心,又要切进!”告。
“可不可以请你稍微描述一下你对杨制作人的看法?”郝汶华依旧不死心,抓住机会拚命拷问言秀树。
“我对那种老女人真的没有兴趣。”言秀树笑得好坏。
忍,我忍!费安丽握紧拳头,努力压抑住想赏他一记锅贴的冲动。“言先生口口声声说对人家没兴趣,恐怕杨小姐也未必对言先生有什么好感,你们说是吧?”
“咦?就我所知,我应该是这世界上,杨小姐最爱的男人。我可以确定,她的确爱死我了。”言秀树笑著说。
自大狂!费安丽心中再次燃起熊熊的无名火。
"听说你们还常常一起出国,真有这回事吗?”郝汶华问。
“是真的。没有我,她铁定乱买东西,她的品味有时候还真的很令人匪夷所思,所以她看上的男人也很让人想不透。”
吼!现场又一阵尴尬了。大家都知道,杨制作人与许多政商名人交往密切,其中还不乏当红男演员、男歌手,言秀树这么说,摆明是在拐弯骂那些人。
“所以她才会喜欢你?”费安丽出言讽刺。
“不.她喜欢我是她做过最有品味的事,因为……”他笑笑地沉默了一会,思考著该不该说出事实真相。
“因为什么?”八卦来了吗?郝汶华伸长耳朵,深怕漏听了什么。
停顿了几秒后,言秀树还是选择说了。“虽然不想说,不过我跟杨凯薰小姐的关系确实匪浅;因为,她是我的母亲。”
录影结束,费安丽向所有在场人员道谢,独独遗漏言秀树;她故意忽视他的存在,神情冷漠地与他擦身而过。
进入化妆室,费安丽难掩疲惫。昨晚赶画赶了整夜,就等助理拿去裱框了。
拎起随身携带的超容量帆布包,迅速赶到电视台门口,却发现外头突然下起大雨,拿起手机拨电话给她的助理孙逸慈。看看她出门了没。今晚跟另一位艺术家宋桥约好去华山艺文区看展览场地的,他们的双联展日期订在下月中,剩下到一个月时间准备了。
她站在大楼的某个角落,等著人来接她。
言秀树的车刚好从地下停车场出来,一眼就看见那抹蓝色身影。
费安丽把一头乱发扎成马尾,留一小撮没绑齐垂在脸颊旁,多了份潇洒况味,身材因为提著太大的包包而显得分外纤细娇小。言秀树笑了,他很好奇她的包包里到底装了什么。画架吗?还是石膏像?否则一个女人怎么会需要那么笨重的大包包?
说真的,他根本不介意这个女人方才指著他鼻头骂,相反的;他还挺欣赏她那股不服输的模样;在他心里,那些都只能算是在“抬杠”,但是她吵得好认真,好让他……惊喜?
对,他没发神经,的确是惊喜;因为他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肯认真跟他吵架的人了;他周围的朋友都晓得,绝对不要跟他吵架,因为那不但伤身,还很无聊,最后不只没吵出结论,连最初为甚么而吵都变得莫名其妙,够悲哀了是吧?
所以看她刚刚那么努力的想说服他、纠正他、感化他,怎不叫他威激涕零?
为了感谢她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还生那么大的气,他决定要当她的司机,送她回家以兹鼓励。
把车子停在她面前,按下车窗,身体向副座倾斜,对她露出招牌的微笑。“费小姐,下雨了,要不要我顺便送你回家?”快答应,这可是大爷我大发慈悲、一时心软才要奖赏你,别不识好歹呦。
“不用了,雨又不大。”费安丽摇摇头,才不想搭这讨厌鬼的顺风车。
见鬼了的雨不大,言秀树满脸都被喷洒进来的雨水给弄湿了,这样叫雨不大哦?
费安丽说完,立刻将眼光投向远方,然后定住!她从来没这么渴望逸慈的出现。
架子挺大的嘛……这可是言秀树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口要载女生,投想到竟然被拒绝。吼,这以后他还要怎么在女人堆里混下去?
“没关系,当作我跟你赔不是嘛。”放电、放电,我电死你——言秀树猛烈发功,电力瓦数直这五万瓦。
“真、的、不、必。”费安丽字正腔圆地说,接著站到离他三公尺远的边边,眼睛再也不看他。不可否认,这言秀树的确皮相出众,难怪各家姐妹全都为他倾倒,可偏偏她费安丽最最讨厌这种靠外表骗吃骗喝的小白脸,自以为凭著一张迷人的脸,女人就该对他的缺点照单全收。
言秀树对她的反应似乎不以为意,他本来就不是那么在乎别人眼光的人,所以费安丽这点卫生眼是吓不倒他的,于是笑著说:“既然如此,那就后会有期喽。”
谁想跟你后会有期!费安丽只差没翻白眼,勉强对他点点头。言秀树关上车窗,催踩油门,却从后照镜看见费安丽不顾会因此淋雨,对著他的车装鬼脸。
看来他言秀树也有被女人唾弃的一天,真是新鲜!这费安丽果然有特异功能,对帅哥免疫。
雨中的她,眯起眼睛,吐著舌头的样子真可爱;如果不是已经了解她是真的厌恶他,说不定还会以为她是故意要吸引他注意。
言秀树没时间深想,手机早巳响起。“喂?我是言秀树。你是?珍妮佛……哪个珍妮佛?珍妮佛李还是珍妮佛陈?呵呵,本帅哥从来不记美女名字的,我只记三围。让我猜猜,你是36E的那个珍妮佛?等等……我有插拨。”
一路上言秀树手机响个不停,让他很快就将那难得令他觉得可爱的女人抛到脑后。
“怎么这么晚?”费安丽一上车就问,孙逸慈赶到时已经超过了半个钟头。
“因为梁老板说你要的那种手染框缺货,他还要去调,害我刚刚跑去一趟,跟他说时间很赶,请他务必在明天交货。”孙逸慈做事迅速确实又可靠,很得安丽信任,因此安丽几乎将创作以外的事全部交由她处理。
“那就改目录上526的那款原木框。”
“哈!”逸慈突然笑得很开心。
“神经,笑什么?”笑会感染,安丽也跟著笑。
“我就是跟他说如果时间真来不及,就改526。看来我跟你是心有灵犀。”
安丽笑得更深了。“谢啦。就知道还是你最了解我,明天把画送到江董事长家里去后,就可以安心准备我的双联展了。”
“今天录影录得怎么样?言秀树本人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帅?”孙逸慈跟安丽同龄,未婚;如果不是因为还有其它工作,她铁定要跟著去电视台看言秀树的庐山真面目。开玩笑,言秀树可是目前帅哥界第一把交椅呢,连F4都差得远了。
“别提了。逸慈,你老实说,我这个人是不是欠缺修养?”否则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姓言的激怒?
“怎么?言秀树惹你生气了?”
“岂止。他根本就是个虚有其表的大猪头!”安丽气愤难消地把所有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哈哈,他一向都是那个调调啊,你没看他在节目中批评女明星的头发才真是经典的勒。”逸慈听完,只觉得这两个人挺有趣的,一个顾著挑起战火,一个却又认真过了头,很能制造节目效果,收视率应该不错喔。
听安丽抱怨完,孙逸慈从后座扯来一本艺文杂志,抛到安丽膝上。“打开第一百零八页。”
安丽很快地翻到那一页,因为它已经被孙逸慈折了个角,上面是新锐艺术家的介绍,其中几个字自动映人她眼帘,不是那几个字经过特殊处理,而是对她来说,那三个字具有其它意义。
韩甚远——带回伦敦艺术大学的一朵云。
"听说那个败类回来了。”逸慈不屑地撇撇嘴。
“喔。”
“你知道我在说谁?”
“钦。”
"只有喔、款?费小姐,你可以再冷静一点,明天去找他,把钱要回来。”
“我们都分手两年了,我对他早就没感觉,还找他干嘛?”安丽有些无奈地说。
“没感觉?小姐,请你帮帮忙,那个烂男人去伦敦学艺术,要你资助,你也知道,伦敦学费物价贵得吓死人,一年一百多万,小姐,他去了两年就花了你二百万。听好,是两百万,不是两百块耶,你居然说没感觉?吼,如果你不要,我去向他讨,就当是你付我的薪水。”
韩甚远是安丽的前男友,当年说好男方先去伦敦学装置艺术,等过两年再替安丽申请学校,两人一起留学;没想到还没两年,他就变了心,爱上大自己十岁的女老师后,就跟安丽断绝联络,以逃避的方式分手。
知道事实真相后,安丽伤心欲绝,立刻打包行李,远赴伦敦与他谈判,企图挽回;未料却遭他一口回绝,还当她的面关上大门,甚至连借宿一晚都不愿意。幸好孙逸慈透过在英国的朋友去接待安丽,让她免于走投无路的窘境,自此,孙逸慈就恨透了那个薄幸男人。
相恋四年,安丽因为是大姐姐,早人社会,成名又早,自然担负起“栽培”小男友的重任。大一那年,他突然休学去服兵役.只因一心梦想出国留学;退伍后,安丽出钱又出力,要他去补习英文,还努力存钱供他去英国读大学,幻想两人未来能在异国相依相偎,结果,他的确跟别的女人双宿双飞去了。
该怪谁呢?
她这么单纯地相信一个男人,却还是遭到遗弃。
有恨过他吗?当时还真是恨,发誓要一辈子恨他到底;后来才知道,当你不爱一个人的时候。连恨也恨不起了。
杂志上的韩甚远依旧年轻,俊俏的脸孔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只是穿衣服的品味提高了,打点得很时尚,应该很吸引女性目光。
“唉,以为小男人如白纸,很安全,原来也是会使坏的。其实男人的坏与他的年龄无关,人格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安丽有感而发。
“哼!你呀,恋爱都光会用说的,不认识你的人,听你在电视上说的那些言论,还以为你是个幸福的女人,其实一路走来情路坎坷,早就伤痕累累。”孙逸慈真的心疼她。
安丽从小没有父母,跟著外婆住在埔里乡下,与舅舅一家靠著民宿过生活;十八岁时一个人上台北打拚,半工半读完成大学学业,期间当过不少艺术大师的助理:艺术家脾气硬,往往不好相处,所以吃了不少苦;不过安丽有天份又肯学,很快地跟著恩师办展览,在恩师推荐下闯出了点名声;二十五岁那年就开了工作室,除了卖画,还接政商名流的case赚钱。
好不容易,省吃俭用,辛辛苦苦存了两百万,却被男人骗光光,苦哪!
“唉!好累。真不想工作,我要放假,我要放假。孙助理,我们出国玩好不好?就算去澎湖也好,只要放假出国…”安丽把头靠在逸慈肩上撒娇,她的确已经好久不曾放长假休息了。
“别吧。你十月份在北美馆的个展时间已经敲定,宣传DM跟海报也已经设计好了,?”商说只要你点头就付印。下下星期三高雄有场演讲,题目是:“浅谈女性在创作上的逆境”,学校希望你可以先把演说稿重点fax过去。还有,作品摄影集也要开拍了,陈辰工作室的白小姐刚刚跟我联络,我明天会过去谈工作细节。所以我的大小姐,请你暂时不要肖想休假。”
“孙逸慈,我真的很庆幸请你当我助理,真的!我生意兴隆有一半的功劳要归你。”
“那今年年终多发一个月。”
“没问题啊。”
“对了,陈辰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都不再交男朋友?”
“你怎么回答?”
“重点不在这里,小姐,我觉得陈辰对你有意思。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他?”
“陈辰?怎么可能!我跟他认识好久了,他从来没跟我表示过什么。”
“没表示并不代表他对你没好感啊,说不定他只是在等待机会,等你愿意接受他的感情。男人啊,有时候很爱面子:怕被拒绝后连朋友都当不成,尤其对于没有把握的事特别裹足不前。”
“你了解我的,我对爱情很凭感觉,最重视第一眼,所以我跟他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没交往就是因为我对他没感觉,就是这么简单。”
“凭感觉?那你到底想要怎样的男人?”
“没遇到,所以说不准的。嘿,别净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你又想要什么样的男人?”安丽反问她;她的助理比她理性得多,的确应该参考一下她的意见。
“昨天我去算塔罗牌,它说我很快就会遇到真命天子的,呵。”孙逸慈微笑。
“难怪今天看你开心的。拜托,算命的要是都准的话,请他算算当期乐透号码最实在。”
安丽笑著说,望向车窗外被雨洗涤得好干净的街道,思绪飘忽。
感情空窗多年,总是不断地被问她要的是什么样的男人。
什么样的男人?在她心中,隐约有著情人该有的轮廓,却没有设限太多。多年来,她的回应也总是千篇一律:遇到再说。
但如果始终遇不到呢?或是遇见了,却又错过了呢?
会不会其实她已经错过了,当第一眼看走眼后,就不再给那个人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