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这个周末我妈妈要带我们去美丽华玩,所以要跟你请假,不能补习了。我好高兴喔!我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跟妈妈见面,久到都快忘了她的长相了;但我相信,所谓的母女连心,就算人海茫茫,我还是会轻易找到她的,对不对?
庆琳在联络簿上这么写着。荷丹浅笑。看来,她们的叔叔终于愿意让她们的母亲来探视孩子,这是很大的进步,她相信这对孩子来说是很大的鼓舞力量,她们一定可以变得愈来愈好。
“星期六有没有空?”褚博桢端着饮料,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
“刚好有。牟庆琳要请假,这礼拜不用去补习。”
“太好了,这是上天在给你机会。”褚博桢笑着。“这礼拜六我们有教师联谊,一起来吧!”
又联谊?荷丹很犹豫。参加过不少次由教师会举办的联谊活动,但结果都无疾而终,交换过MSN后,不是时间上对方搭不上线而逐渐失联,就是后来发现彼此无论在观念或生活上实在不适合,只好草草结束谈话,另觅他人。
“要不要去?听说这次对象大部分是医师,来头都不小,外型与谈吐也很优。我姑妈跟我保证一定会找到好男人。”褚博桢的姑妈是资深高中退休教师,闲暇之余最大的乐趣就是替年轻老师拉线做媒,因此常常提供他们联谊的消息。
“博桢,说真的。你觉得用这种方式有可能找到适合的结婚对象吗?”有时候,她真的很怀疑,不认识的两个人,因为某种场合而相识,有可能会是彼此要找的知己吗?
“我不敢保证一定成,但教音乐的华老师上个月结婚,听说就是在联谊会上找到现任老公的。我们学校也有其他老师是这样结婚的啊。”
“你觉得那样会幸福吗?”
“小姐,任何恋爱都有风险。我教历史的,要不要我举几个历史上的惨案给参考参考?”跟荷丹一样,博桢的恋爱经验也不多,但是比她向往婚姻,也更积极寻找合适的对象。“不管什么方式,如何认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相爱,认定彼此是今生的伴侣。”
是这样吗?每次心想再不会有下次联谊,听到博桢怂恿后,荷丹又开始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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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来的,夏荷丹无奈地想。不是她对医生有偏见,而是实在不对盘。
“夏小姐,你喜欢小孩子吗?”坐她对面的白医师显然还没放弃她,频频发问。
“当然喜欢。
不然怎么会选择当国中老师?
“那么婚后你愿意放弃工作,专心在家带小孩,做个专职主妇吗?”
“我不可能放弃工作,工作是我的兴趣。”虽然对他的问题有点感冒,但她还是维持优雅的笑容。
“可是这样不是很累吗?下班后还要忙家里的事,不怕忙不过来?”
“如果什么事都要我自己来,那要老公干嘛?”她不懂,她摆明不想理,但白医师却被她深深吸引,好像认为她的想法很有趣似的。“一样都要工作,不能把所有的家务事都推给女人吧?家是两个人共有的,家事当然也要两个人分工合作啊。”
“你很酷。”白医师思忖了半晌,说出这句话,但眼底有股包容的颜色,是男人喜欢女人的神色。
这一幕,刚好落入开车经过的牟城宇眼中。
他正要去京华城见一位重要客户,在等红绿灯时,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四周,却意外发现透明橱窗的咖啡厅里有一抹眼熟的身影,因为她低着头,所以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他看清楚了,坐在她对面那个英挺的男人正用一种特别的眼神凝视着她。
冷气突然不够强了,牟城宇隐约感觉心底有个零星火花,正蓄势待发。
笑话!那个不相干的女人在周末要跟谁见面是她的自由,关他什么事?他干嘛要感到不自在?
他冷眼旁观。那个男人眼睛含笑,不管她说些什么,都用一种温柔的态度颌首点头,应该是对她很有好感的样子。
那天晚上对她产生的特殊情感又涌上心头,令他呼吸一窒。
牟城宇有些坐立难安了,他手指敲打着方向盘,视线盯着挡风玻璃,却无心看风景,禁不住要往她的方向望去。她看起来就像是经过特别打扮似地,穿着他从来没见过的端秀洋装,脚着白色细跟高跟鞋,美丽又典雅,头发还上了卷子,卷着诱人的弧度,随意披散在肩上,女人味十足,和平常朴素的形象完全不同。
绿灯了,后方车主不耐地鸣按喇叭,惊动了发愣中的夏荷丹,她瞥过侧脸,目光穿过玻璃,往他的方向看去,而牟城宇不动声色地迅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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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我们找家有气氛一点的餐厅,更近一步认识好吗?”白莫麟开车送她回家,在门口,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
“晚安。”她礼貌地微笑,准备下车。
“等等——”他拉住她的包包,依然保持一贯的笑容。“你都没有跟我要电话,是不是忘了?还是根本不想理我?”
她尴尬了,不好意思这么明白的拒绝,笑着说:“我没主动跟人要电话的习惯。”
“哦?原来如此,那是我误会了。给你,这是我的名片,我在背面写上MSN账号,请你把我加入联络人,可以吗?因为我真的非常想认识你。”
好厉害,不管她表现得再怎么淡漠,他都有办法把他们之间的温度提升,好像未来很有发展可能似的;但她真的对他没有感觉,不过至少可以当个异性朋友吧?
“好,我会把你加入。”
“光加入可不行,记得常上线联系,我会等你。”
她微笑点头,其实不是讨厌他,他人品不错,外在条件都超出她预期的优秀,但有没有爱的感觉又是另外一回事。
回到小房间,面对她的依旧是一片冷清。落地窗开着,打开电视,让声音充满小小的空间。这里除了书桌、衣橱与小冰箱外,只有一张单人床,上面铺着粉红与黄色格子相见的床单,清爽温暖,是她喜欢的风格,阳台晒着衣服,她收进屋内,一边叠衣服一边沉思。
虽知台北居大不易,但这小坪数的套房也未免太拥挤了,这并不是她渴望的那种居家生活。依她的年龄,是应该与心爱的人共组一个温暖的小窝,而不是一个人在这里唉声叹气。
白莫麟是不错,温文有礼,谈吐不俗,但跟那个人比起来,她还比较有想要了解他的冲动。
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的人?他的成长过程与爱情究竟遇到了什么挫折使他如此彻底改变?他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连他自己都认为是强词夺理的话?
可是,她想那个人干嘛?
他那双深沉的眼睛明明白白地告诉她“生人勿近”;他的气质很冷冽,感情几乎隐藏得无影无踪,是个很难相处的人,为什么却令她开始挂心?
想到他,她又要灰心了。打开电脑,登入MSN,一长串联络人在线上,几个人见她上线,丢了水球过来问候,有些是见过几次面的,有些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她把状态显示为离线,盯着屏幕,不懂为什么近百人的名单,却找不到一个想跟他彻夜长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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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星期六,夏荷丹照例准时抵达牟家,因为下起雨,她改开车,停在车库前,发现车库里停着一部车,牟城宇今天没有出门。
唉!她仿佛可以看见牟家屋顶上笼罩着的低气压。
果然,牟城宇气定神闲地坐在客厅看商业周刊。当然,这是他家,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包括在家里客厅打赤膊做仰卧起坐,谁都无权干涉。
但她总可以忽略吧?从容地越过客厅,一阵悠扬的乐声钻入耳里,她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韦瓦第的“四季”。”牟城宇发现她闪神,淡淡地说。
“很好听。”她由衷地说。
气氛果然很冷,她回神,转身打算上楼。
“等等。”牟城宇猛然叫住她,她回眸,第一次看见他脸上出现现如此诚挚的表情。“我下星期要去新加坡开会,可能整个礼拜不在家,能不能请你替我照顾两个小女生?”
啊?她愣住,这要求未免太唐突,害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当然,要请欧巴桑来看也可以,不过我比较信得过你。”信任,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现在他说信得过她,是不是表示他们的关系开始出现转机?
“你认为我很闲吗?”他一副应该会得逞的表情,激起她反抗的心。
“照顾学生不是你的最爱?”他又开始表现出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是不得已。你不会认为我真有被虐狂吧?”
“我也是不得已,而且我也没有虐待狂。”
“对不起,是你自己说的,老师又不是7-11,怎么可能全年无休。”
“我的时间可是很珍贵的。”她呛道。
“你不是也说过,付出是不分时间地点的?”他笑得很坏。
这小人!连她说过什么话都偷偷记在心里,适时拿出来堵她的嘴,让她无法反驳。“你要出国一个礼拜?”
“我会付你双倍薪水。”
“这不是钱的问题。”
“难道你有约会?”他想起了那天下午她和一个男人坐在咖啡厅里的情景,莫名地产生一股嫌恶的情绪,虽然他并不确定那是什么。
“我有约会很正常。你以为我没人要?”她月兑口而出,立即感到后悔,这种话题是很私密的,不需要在他面前提起吧?
果然,他露出不干他事的嘴脸,冷冷地说:“你有没有人要关我何事?”
为什么话题会转到这里,对她如此不利?“我没有义务当学生的保姆。”
“是谁说她跟我不一样,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她们现在已经被我救回来了。”
“我随时都可以再把她们放出去。”
敢威胁我?她瞪着他,像在看一头怪物。他吃错药了是不是?干嘛非要跟她抬杠?“幼稚鬼。”
“答应了?”他扬眉,趾高气扬地睨着她。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怎么没人通知我?”她有漏听什么吗?为什么他那么喜欢自作主张?
“对你这种人,不给点压力不行。”他嘴角依旧噙着抹不怎么像微笑的微笑,淡淡地说。
“你又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她快要爆炸了。
他没有回答,眼底尽是嘲弄。发现她的愤怒,他像是找到乐趣似的盯着她,这让她更火了。
“这样就生气?真是任性。”
“有没有搞错?明明是你先引起的,还敢说我?”
“你不是问我,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浅笑,诚挚地说:“夏荷丹,你是个很无聊的人,对于别人的事太过热心,对于自己的事,却反而看不清楚。”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个正经八百的男人不适合你。”
“不关你的事。”等等!他为什么提到“那个男人”?他知道些什么?
看穿了她的心思,他解释:“你们约会时被我看到了,没想到你还有闲情逸致跟男人约会,不错嘛……”还以为你心里只有学生,没有别人了!他酸溜溜地想。
“约会有益身心健康,你没听过哦?”
“那要不要也跟我约会‘健康’一下?”他坏坏地笑,特别强调健康两个字。
吼!她脸红了。他是在说什么!搞暧昧也不是这样吧?她语塞,几乎是用逃的转身上楼,脚步凌乱,思绪纷杂,在楼梯转角猛然停住,背抵着墙,双手抓着胸口,发现自己心跳得好快,脸发烫,呼吸紊乱,脑袋停摆。
会不会太花痴了?闭上眼睛深呼吸,她试图平抚情绪,却管不住自己要被他吸引,愈想要奋力抵抗,一颗心愈是背道而驰,愈来愈想要往他的方向跑去。
往爱的方向跑去……
是怎样?牟城宇站在后院门前,望着那棵银杏被雨敲打,叶子纷纷落下,可是依然在风雨中挺立。
他思考着,关于楼上那个女人的一切。
那天晚上,她不顾自身安危穿梭在各个小巷寻找学生,那股拼劲啊,狠狠的打动了他的心,让他几乎要相信,这世上还是有不求回报的傻女人,还是有值得被珍惜的好女人。
这些日子,她就算再讨厌他,也始终不影响她对孩子的照顾。他不得不欣赏她公私分明、不情绪化的爽朗性格,不得不承认,对于还是她很有一套。
是爱上她了吗?他问自己,是不是已经准备好要再开始一段感情,或是因为太寂寞的缘故,刚好被一个女人闯入?不,不是这样的,不是任何女人都能轻易撩拨他的心;这么多年来,只有那个叫夏荷丹的女人可以令他烦心、真正让他放在心上,并且渴望得好痛!
下课了,夏荷丹站在楼梯入口,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寂寞的身影牵引。
像在沉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站成了一幅画。
下一瞬,她以为那是不可能存在他身上的字眼,但是,看起来怎么会那么寂寞?
他双肩宽阔,仅着件浅蓝色衬衫,下摆不规则地塞在牛仔裤里,背部线条阳刚优美,肩胛骨忽隐忽现,在牛仔裤修饰下,臀部坚实,长腿比例完美,别有一番颓废的风情。
不行,不要被骗了,那个像神一样的男人,不需要凡人的同情,她的母性光辉不该浪费在这里,尽管她同情心泛滥,却不愿意被滥用。
可是,她无法阻挡那股吸引她的强大力量,突然好想从身后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她是很心悸没错,但她同时也很害怕。爱上这样的男人,注定不会有结果,只因他不可能会爱上她;他被爱伤得那么重,不是另一段爱就能取代的,更何况她是如此平凡,怎么可能配得上他?
夏荷丹,不要再妄想了。她提醒自己,不可能的,他们之间差异太大,就算此刻他们之间有着不可违逆的火花,但未来也只会令她受伤害而已。
她不是天真的小女孩,她很知道现实的差距,也了解他不是她能碰的那种清浅的男人,要跟他玩爱情游戏,输的一定是她。
***
“很高兴你愿意出来跟我见面。”白莫麟翻着菜单,眼睛却始终没从她身上移开。“你都没有上线,害我以为你不想理我。”
“这个……毕业季节到了,学校忙着准备毕业典礼的工作,所以有点忙。”
“跟我出来,很勉强吗?”他笑着,透过玻璃镜片,隐然可以感觉他视线的温度,是炽热的。
白莫麟不是傻瓜,他很清楚,她说的理由并不是理由。女人一旦陷入爱河或对男人有好感,纵使三更半夜也要见对方一面。她不够热情,是因为对他还没有爱的感觉。
“不,你怎么会这么想?”她啜了口柠檬水。今天又是星期六,不知庆琳功课写得怎样了庆萱还有没有继续加强作文能力?今晚约好要一起煮晚餐的,不知两个女生早餐有没有按时吃?
想着想着,她又恍神了。
白莫麟宽容的笑,因为她的视线不知飘移到何处,反而给了他光明正大欣赏她的机会。她不是像红玫瑰般耀眼的美丽女郎,但是暖暖的,像一朵玛格丽特,小小的,纯净的开在那里,必须仔细驻足观看,才能发现她的美好。
“你有心事?”
“你为什么想约我呢?”她用另一个问题回答。
“因为我对你很好奇。那天联谊,你躲在人群里,冷冷的,不像是来找对象的,勾起了我的兴趣。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参加联谊却不想认识男人?你是真的想要结婚吗?”
遇到高手,她心中警报响起。这男人心思细腻敏锐,如果不想跟他谈情,最好不要招惹。
“你也是天蝎座的?”
“也是。难道你还有其他的对象?”心思缜密,是她推断的依据,果然,他敏锐的察觉了。
“没有。”她低头啜口柠檬水。
“那还有什么问题?你明天有什么计划吗?要不要一起去故宫看毕沙罗画展?”
“明天我有家教。”
“当老师还要兼家教?你很缺钱?”
“不是缺钱,是学生需要我,我帮她们做课后辅导。”
“你也太热心了吧?难道你都不为自己着想?总该要有自己的交友时间吧!如果都让学生绑着,那要怎么谈恋爱、怎么结婚?”
“她们对我的意义不同,是我第一次带班的学生,所以我不能坐视不管。”
“所以你是个教学认真又负责的好老师喽?”
糟糕!他好像更肯定她了。她明明没有要他喜欢,却反而更令他深深赞赏。
“我想,你将来应该也会是个好母亲。”他继续赞美她。
“呵呵,你会不会想太远了?”
“婚姻对我们来说都是短期目标了,不是吗?”
“总要先有对象才能有计划啊。”
“我已经有喜欢的对象,你呢?”他目光灼热,直截了当地明示了。
“我还没想那么远。”
“没关系,我可以等。”
她笑得勉强,想着该如何拒绝他的厚爱,手机这时响了几声,是牟城宇传来的简讯。出国这几天,他几乎天天传简讯给她。
记得我是有付薪水的,早点回家给孩子补习。
什么嘛……她可是千百般不愿意加班呢,说得像是很贪他的钱财似的。
我看见你不屑的脸了,快点回去,不要在外面闲晃。
与第一通简讯隔没两分钟,他又传来第二通。
败给他了!这自私又自大的男人,就是要绊住她的时间,不让她有机会偷懒。她望着墙上的时钟,时间的确不早了,只好对白医师说声抱歉,她必须先离开。
***
不可否认,牟城宇又有了想早点回家的冲动;这念头只一闪过,就教他胆颤心惊。
一下飞机,他没有回公司,而是直接搭计程车返家,心底隐隐挂念着某个人,好想知道这几天他不在,她是不是比较开心?是不是对进出牟家感到自在许多?她们有没有一起在背后偷偷说他坏话?
哈!他冷哼,拧眉,对这样的自己感到些许陌生,他已有很久没有探究过自己的内心,是不是真如他所想的那般喜爱孤独。离开台湾,正好可以给他冷静的时间,拉远距离,好让他可以看得更清楚,虽然不知道这样要做什么,但至少他不再那么迷惑。
因为他的车安安静静地停在车库,因此没有人发现他提早回来。
他没有失望。他不在,那三个女生简直玩疯了,放肆地把他的家当成夜店,不只音箱开得超大声,电视也开着,上演着即时新闻,灯火通明,热闹滚滚。
他的冰宫,瞬间变成了繁华的城堡。
三个人窝在厨房包水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天花乱坠,他刻意不出声,静静站在厨房门外,听她们笑闹。
“老师,刚刚送你来的那个男生是谁啊?长得不错喔!”庆琳用勺子搅拌着高丽菜与绞肉问道。
“当然是男朋友,还用问!”庆萱顾着火炉上那锅水回答。
“开那么好的车,又长得那么体面,老师,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我们只是朋友。”荷丹在料理台上擀着饺子皮。
想到白莫麟,荷丹心底有股遗憾。论条件、学识与人格,他是真的很不错啊!但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她也很想要努力喜欢一个人,想要拥有一段稳定又成熟的恋情,想要跟一个好男人开花结果……
但怎么会那么难?往往是她喜欢的不喜欢她,喜欢她的,她又不爱。
就这样一再地错过又错过。
她喜欢的……她有些恍惚,浮现脑海的,是一张刚毅又冰冷的脸。不会吧?她怎么可能喜欢那种没有温度的男人?
她的闪神,看在他眼里,却另有解读。他以为她想着的,真是那个男人。胸口不觉又开始闷了。
“可是历史老师说他是你去联谊时认识的。原来老师也想谈恋爱,那你根本没有资格管我喜不喜欢苏子为。”庆琳嘟嘴,因为三年级学长苏子为给她的一封情书,让老师第一次跟她产生对立争执,她有点埋怨一向对她开明的夏荷丹竟会那么反对她跟苏子为的感情。
“老师说过了,苏子为是个坏男生,他把过很多女生,追到没多久又把人家抛弃,风评很差的。你干嘛反应那么激烈?”很显然,这件事庆萱是站在荷丹那边的。
“牟庆琳,眼光放远一点,你的男朋友现在正在建国中学读书,他正为了要给你美好的将来而努力,你们将来会在台大校园认识,开始你们的恋爱,你懂了吗?”荷丹放下擀面棍,转身指着牟庆琳的鼻尖说道。
“老师,你说的不正是叔叔吗?他也是建中毕业的,大学念台大。听打扫的阿姨说,他在台大时有交往的女朋友,那个女生长得很漂亮,个性也很温柔,后来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分手了,从此叔叔就没再交过别的女朋友了。”牟庆琳说道。
是这样吗?是因为那段恋情伤他至深,导致他不再信任女人,不再相信这世上有历久弥坚的爱情?但这关两个孩子什么事?凭什么硬要把个人的不幸加诸在无辜的人身上?过分、没品!她忍不住暗暗骂他。
“老师,你的初恋是在什么时候?”庆琳突然问道。这个年龄的孩子正值青春期,对爱情最是懵懂向往,在课堂上也最喜欢听老师们的情史。
“现在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哦?”荷丹笑着想敷衍过去,前男友?距离她的记忆好遥远了耶。
“老师,说嘛说嘛!你不是常常说要我们以你为借镜,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既然如此,应该也包括你的恋爱史吧?”庆琳才没那么容易就打发,她不停追问。
一旁,牟城宇发现自己对于她的旧情人的话题意外地感兴趣。换做是别的女人,他才懒得理,但他对孩子们的老师的一切都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的第一个男朋友是我读高中时的学长,我们一直交往到我大一才分手。他长得很帅,很多人都说他长得有点像日本足球明星中田英寿喔!”荷丹回忆着。
“对了,他是天蝎座的。为了他,我才开始研究星座。”荷丹笑笑,觉得当时的自己还满天真的,竟然真的相信可以用星座来追男生。
“天蝎座?那不就跟叔叔一样?”庆萱反应快,马上联想到叔叔。
荷丹笑着答:“对啊,我觉得他们有某部分挺像的呢。”
“天蝎座是不是都有一双迷人的电眼?”庆琳说。
“牟庆琳,你很恶心啊,这么捧你叔叔的场,他要是知道,应该会很安慰吧!”荷丹想起牟城宇的那双眼睛,那霸道又充满掠夺性的眼睛……
“老师,你在想什么?难道你在想叔叔?”庆萱侧着头,饶富兴致地问。
“人小鬼大,胡说什么!”荷丹顾不得满手面粉,轻轻敲了庆萱的头,她笑着闪开,反而划到她的脸,在她颊上留下一道白色粉末。
像被抓到小辫子,荷丹脸红了,匆忙地加快擀面皮的速度,掩饰她的局促不安,这一幕落入牟城宇眼底,让他心底那簇小小的星火顿时温度升高,燃烧了起来,那曾经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令他好迷惘。
望着她手里的擀面棍,好像擀着的是他的心,把他团团紧密的心辗成一片一片薄薄的面皮,使它变得柔软,可以包住肉馅,而那馅料,很可能是他隐藏着的感情。
他心中还有爱吗?如果没有,为什么此时看着那个女人,心中会如此温暖,想要成为她手掌心握着的那柔软的面团?想着想着,他发现这个家对他来说变得好陌生,好像他才是误闯入禁地的那个人,因为他不在,那三个女生好快乐。
因为他不在?他悄悄叹息,却没发觉自己嘴角的牵动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不想破坏这份喜悦,才想转身,影子却泄了底,荷丹抬头,望进他的眼里。
瞬间两人都傻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她紧张他是否听见了她们方才的谈话,而他则故作镇定,不希望被她看穿他动摇的表情。
在她面前,他好像装不了酷了。
“牟先生,你回来啦?”她先微笑着打招呼。
他点点头,当做回应,两个小女生乍见叔叔,活像见到鬼,慌慌张张地立正站好,完全不敢嬉闹。
荷丹蹙眉,这也太夸张了吧?她知道两个女生对叔叔的喜爱,为了让他们关系更亲近,她决定要管这件事,笑着对他说:“你回来得刚好,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包水饺?”
这女人……牟城宇冷冷地回绝:“我累了。”说完,转身离去。
荷丹傻眼,有没有那、么、冷?干嘛?不过是陪孩子吃顿晚餐,好像困难得要他的命。他看不出来他的小侄女们有多么渴望他关爱的眼神吗?
“老师,你好勇敢,都不怕叔叔,还敢问他要不要包水饺。酷!”牟庆琳伸出大拇指,实在太佩服了。
荷丹却有些失望。他该不会想要继续这样对待两个小女生吧?难道没有办法使他们生活得像一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