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云,你绣的小鸡真可爱耶!”
莫家小姐的绣房里传来非常真诚的赞美声,只是说话者不知道自己赞美错了地方而已。
“这是鸳鸯,鸳鸯!”瞪她一眼,莫袭云不满的强调。
她绣的东西就这么见不得人吗?她明明很用心了呀,只是绣出来的鸳鸯却怎么看都像刚孵出来的小鸡。
人家块儿这从未拿过绣花针的人学会穿针引线后绣出来的东西都可以得到娘的一声称赞,她都学了八年却还停留在绣“小鸡”的初级阶段,更气人的是,她还比块儿大上一岁有余呢。
难道今生她就这样与刺绣无缘了吗?莫袭云看看左块儿帮她绣的一幅并蒂莲,又看看自己的成品,再也禁不住地自怨自艾起来。
莫袭云身材高挑健美,比左块儿高出一个头,五官虽不如左块儿的细致柔美,却颇有几分英气,整体来说她还是一个颇为引人注目的姑娘。
她的魅力也正表现在她的健康、活泼上。她比左块儿更像是左家的女儿,不喜女红,偏爱舞刀弄枪。
莫夫人常常叹息是不是送子娘娘弄错了她和块儿的身分?否则她为何一点也不像她那么娴静淑德,却比男孩更像男孩?
但天性之所以称之为天性,就是因为其不可逆转性,既然莫袭云天性如此,莫夫人也只能由她去了。
只是偶尔还是会教她一些身为女子的功课,想把她改造成一个进退得宜的闺女,刺绣就是其中一项。不过事实摆在眼前,莫袭云今生是没救的了。
“啊!块儿,你怎么这副模样?”莫袭云在绣完“小鸡”的一炷香时间后,终于发现好友那一身特殊的打扮,活月兑月兑是一个受虐.小弃儿。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去帮你讨回公道!”想像力丰富的莫袭云脑海中马上浮现一幕得宠小孩凌虐失宠小孩的景象,双手抄起三步之内必有的兵器——大刀一把,就准备冲出去与人拼命。
她“惊世侠女”的好友被人欺压,她岂有不顾之理?
哼,她就说左家人不安好心,可块儿这笨蛋就是不信,这下尝到苦头了吧,幸好块儿还知道来投靠她这一代侠女,否则被人欺负死也不知还手。不过既然块儿看得起她这个朋友,她也会尽心照顾她的。
“没有啦!”左块儿为莫名受冤的兄姐们辩白,“我这样不关他们的事。”
不知是袭云的保护欲过盛,还是她天生一副小可怜的模样?每次袭云见到她都会说要帮她报仇,或是叫她搬来跟她住之类的话,这一年多来,她好说歹说袭云就是不相信她的家人会善待她。
难道左家的人在济南真的那么恶名昭彰吗?她看哥哥、姐姐们对她都挺不错的,那些姨娘即使不喜欢她,也不会刻意伤害她,更别提会像袭云所说的把她当成丫头使唤了。
“不关他们的事?那你怎会一身狼狈地来投靠我?”莫袭云仍沉迷在自编的故事情节中转不出来。
“真的不关他们的事,我穿这样只是为掩人耳目。”
“掩人耳目?你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需要掩人耳目?还是你那些异母姐姐想加害于你,你才不得不打扮成这样?哼,我就知道!”莫袭云的幻想再次发作起来。“我就知道你那些异母姐姐不会放过你!”
“为什么是我姐姐不会放过我,而不是我哥哥?”虽然袭云也常臭骂她那些哥哥,却没有谈到她那些姐姐时的气愤,这还真是奇怪。
一旁的蝶儿听了左块儿的疑问也点点头,一副颇有同感的样子。
“笨!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道理懂不懂?块儿那么漂亮可爱,她那些哥哥即使不喜欢她也不会对她怎么样,但她那些异母姐
姐就不同了,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强的,天底不像我这样大气度的奇女子是很少见的,简直就可称得上是千古奇葩!”莫袭云说着还不忘吹捧自己。
“女人的嫉妒心很强之后呢?”不满意自家主子讲话讲一半,蝶儿打断莫袭云的得意,不解地问道。
“哎呀,说你笨还不信!”这下莫袭云可得意了,平常她都被蝶儿这死丫头压得死死的,现在她终于有机会扳回一城了,胜利的滋味可真是美妙啊!
“到底怎么样?”左块儿还是弄不明白她在得意什么,但她的未尽之言的确很吊人胃口。
“女人嫉妒心很强之后呢,她就会很讨厌块儿那么招人喜欢,为了不让块儿掩盖住她的风采,必定会想尽各种歹毒的方法来折磨块儿,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莫袭云越说表情越阴狠,仿佛在她眼前就有一个十世仇人般。
“我姐姐们没那么坏吧?”
“你懂什么啊?“最毒妇人心”你懂不懂?你啊,就是太单纯了,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哪天被人卖掉都不知道……不行,我还是把你带在身边才安全。”一想到左块儿的不解世事和天真纯良,莫袭云就怕得冒出一身冷汗。
还真怕块儿被恶人陷害了,那她岂不少了一个刺绣时作弊的最佳枪手?任何让她头疼的女红,只要块儿弄懂了基本方法就能依样画葫芦,比蝶儿那个不知变通的利嘴丫头还好用。
“记着,以后若我不在你身边,任何人的话你都不能随便相信,即使他说你老爹死了也不能相信,知不知道?”这样的话就能保证块儿不会被人骗去卖。
“嗯。”左块儿冲着那只直指她鼻头的玉指猛点头。
不是她天生喜欢被人管,而是此时袭云的神色摆明了:你敢不听话就给我试试看!
反正她先答应,照不照做是另外一回事。
而且她知道袭云是真心对她好,虽然袭云的嘴巴有些坏,但她绝不会对她这个闺中好友不利。
唉,看来她的确是被袭云带坏了,“阳奉阴违”这一招居然使得如此自然。
看见左块儿乖乖点头,莫袭云稍稍放下心。
“好了,既然你不是为了躲避那些异母姐姐的追杀,那到底是为了什么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
“我是为了要逃婚——”
“什么?逃婚?!”未等左块儿把话说完,莫袭云那尖锐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呃……蝶儿,你去端盆洗脸水给块儿净脸,再找一套合身的衣服给她换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莫袭云不再继续鬼叫,而是想办法支开太过“贴心”的丫头。
“啊!还有……”她叫住正要跨出门槛蝶儿,“你再到厨房拿些小点心,泡壶香片,我要和块儿慢慢聊。”
蝶儿应声而去,即使她知道主子是想支开她,但丫头的本分就是听命行事,就算她知道自家小姐正在打鬼注意,她也没办法阻止。
呵,蝶儿走了,这下她可以为所欲为……咳,是畅所欲言了!莫袭云兴奋得全身细胞都活跃了起来,就差没手舞足蹈以资庆祝了。
“你为什么那么高兴?”袭云是在为她的逃婚而高兴吗?她就说自己逃婚是明智之举嘛!
“为什么不高兴?你逃婚耶!快说、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块儿把事情的经过大略地讲了一遍,话一说完,就看见她的好友非常不淑女地张大嘴,满脸兴奋,就差没流口水了。
她知道袭云为何会有这种反应出现,因为袭云也有一名碍事的未婚夫。
与左块儿不甘受缚于婚姻的心理一样,莫袭云也不愿一辈子当个没脸没名的“贱内”,这也是两人能成为闺中密友的另一个原因。
而舆左块儿游山玩水这个愿望不同的是,莫袭云想当个行侠仗义的女中豪杰。这世间没有一个能忍受妻子在外游历的丈夫,自然更没有一个能忍受妻子长年行走江湖的丈夫。
她曾以委婉的方式对她那位堪称占梅竹马的未婚夫试探过,
问他对行走江湖的侠女有何看法。结果朱震御那个王八蛋在大肆挞伐她心目中的偶像一番后,还严禁她有这种想法,否则他就不守什么三年之约,马上拉着她拜堂。
现在眼看三年之约就要到了,她正在苦恼如何摆月兑即将到来的麻烦,左块儿的大胆举动给了她一个绝佳的启示——逃婚!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起而效行。反正朱震御还不敢拿她怎么样,即使被抓回来也是如约举行婚礼而已,但若她成功了呢?
那她岂不是可以自由了吗?哈、哈!真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
既然要逃,自然要有完善的计划才行,现在趁蝶儿那丫头不在,她要好好地跟块儿商量。
当天晚上,一高一矮的两抹身影从莫家侧门溜出去,一路向东而去。而同一时间的左家也闹得沸沸扬扬的,众人正为左块儿的失踪如同熟锅上的蚂蚁四处乱窜,却连她是遭人绑架还是离家出走都弄不清楚,直到雷君毅不经意问拾到一团被人随手丢弃的废纸屑。